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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查得如何?”
李颏沉聲道:“夫人想得果然不錯,府中有兩個丫頭确實行跡詭異,分別是在廚房幫傭的杏兒和采紅。她們兩個,确實曾經是方姑娘房中的丫頭。我已經将她們捆在耳房,都供出來了。”
“果然是她。”
“夫人如何能猜出,是那方姑娘指示人所為?”李颏有些不解。
我苦笑一下:“前幾日那個杏兒給我送羹湯的時候,手抖得厲害,不小心将湯水潑灑到了我的衣物上,當時便覺得那丫頭臉熟。昨日聽大夫說了之後,就猛然想了起來,她曾是方芷瀾身邊的使喚丫頭。全府上上下下同我有宿怨的也就剩下個方芷瀾,如今她一回府就出這樣的事情,不是她幹的,還能是誰?”
“那夫人可要親自來處理這件事情?”
我無力搖搖手,“不,你将她們交給衛子玄吧。”
這兩個人,是在衛老媽給我炖煮的藥膳中下了手。
藥膳粥的氣味濃烈,加些別的東西進去易如反掌,況且我已經吃食有段時日,就算中途發現稍微有些不同,又如何能留心辨識,只會當是換了其他食材罷了。方芷瀾為了報複我,連招數都懶得換了,反正她只要能達到目的便是贏了。
也怪我自己太大意,她回來之後一直深居簡出,幾乎在衛府裏都看不到身影,還以為她是偃旗息鼓,安心養病在呢。
如今就算什麽,一報還一報麽?
昨日聽完大夫的診斷,直直如墜深淵。
燕畟則在府裏暴跳如雷,說是一定要親自前來衛府讨個公道,被我生拉硬拽給攔了下來。我不想将此事弄得人盡皆知,更不想衛子玄落入兩難的選擇,也自然相信他一定會妥善處理此事。現在心中固然千般痛苦,但即便是将罪魁禍首生生剮了去,造成的事實已經擺在眼前。與其花精力去恨方芷瀾,倒不如努力配合大夫治愈身子。
那大夫也說了,悉心治療,并非是完全絕望。
說到底這惡果的釀成,也有我的一份在內。
我同方芷瀾,大概終于算是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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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衛子玄聽聞李颏禀報了此事。
他自然是又驚又痛,連膳食都沒有用,押着那兩名已經吓得瑟瑟發抖的丫頭,怒氣滔天地往方芷瀾居住的小園趕了過去。
衛老媽流着眼淚坐在一旁:“我可憐的姎兒……”她幾乎哽咽着說不出話了,“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天天炖藥膳給你吃,哪能讓那些小人得了空子害你。方芷瀾這般心腸歹毒之人,是萬萬不能留在府中了。上回她給你下毒,我就說這人是送走的好,可偏偏玄兒被她迷了心竅,居然又将她給接了回來。”
我搖搖頭,黯然道:“這怎麽能怪您呢,她若是要下手總會想盡千方百計的,能防一時又如何能防一世?何況這其中還有些內情,您也切莫再去責怪她了,她有她的苦楚。說到底,一切都是造化弄人。”衛老媽憤憤:“再如何也不能這般歹毒,上回差點要了你的命,這回更甚,居然想讓衛家絕後。”我真心誠意勸說:“還不至于的,若是我日後當真無出,可讓衛子玄再納妾室便是,我絕然不會阻攔。”
西邶朝娶妻納妾極為普通,只有一位正妻不再納娶的人家才真真是毛鱗鳳角。
我自然也曾暗暗盼望自己将來的夫君能專心待我。
可如今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倘若真的不能生孕,恐怕第一個不幹的,就是身在宮中的衛妃娘娘。至于衛老媽麽,她待我如何千般好,總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衛家斷後。
這些,在昨日回衛府的途中,我呆呆坐在馬車裏已經想了個透徹。
衛老媽抹了抹眼淚,面色戚然:“你不知道玄兒那個傻孩子,方才剛知道這件事,便立刻跑到我的房中來說此生決意不再娶第二個。”
我愕然。
頓時心中滋味千般。
方芷瀾那邊在衛子玄的親自逼問下,痛快招了。
自然,也由不得她不招。
如今有廚房的兩個丫頭親口指認不說,還從她居住園處的一片新土中挖出了藥渣。老實說我簡直百思不得其解,方芷瀾也算是心思缜密之人,兩次投毒都讓人逮住證據,不得不讓人覺出其中古怪。再說,藥渣這種東西,能扔便扔了,何苦巴巴地埋在自己的園子裏。
我着實想不出合理的解釋。
衛子玄滿身疲憊地回房中,卻只是緊緊抱着我一言不發。
他氣息紊亂,似乎極力在平複着什麽一般。
我微微掙紮了一下,“疼……”
他才如夢初醒般惶然道:“對不起,我太過用力了。”他的聲音都顫抖起來:“姎兒,你罵我吧,我真是愧疚難當,明明知道她曾經就對你不利,居然還心存僥幸将她接回府中來。”我只得嘆息,“這件事情原本就有因有果,為何要怪你,可不要再自責了。”
衛子玄沉默了片刻,頹然般扶額長嘆。
“原本,她不是這樣的。”
“我們打小就相識,印象中她一直是位溫柔嬌俏的女子,滿腹才華,平日喜練筆墨,詩文也作得非常好,常常讓書院的先生贊不絕口,與我身旁那些只懂在閨房中做女紅的普通女子完全不同。曾經,在這一點上我十分欣賞過她,她也确實向我表達過自己的心意。倘若不是那次意外的出現,我也可能會同長輩們期望的那樣,同她結成夫妻的。”
“只是那次遭難中,我從雲上一下子跌入泥潭,容貌盡毀,眼睛也看不見。打小被家人捧在手心裏長大,衣食優渥,終于嘗到何謂苦澀。”
“哪曾想,這世間居然真有那麽傻的一個人,哪怕失了清白,就算身中餘毒也願意救我。”
我不禁有些恍惚,“那個人,名叫僭兒?”
衛子玄點點頭,沉重道:“是,可最後僭兒卻為了救我跌下山崖。得知她死訊那時,我真真痛不欲生,是方芷瀾一直陪着身邊安慰我,也因為這樣,才惹得你哥哥起猜忌而發生了後面的不幸。”
“姎兒,我這番說辭不是替她推脫,只是想讓你明白。
我願意相信她依舊是當初那位人淡如菊的清雅女子,可不曾想她早就被仇恨沖昏了頭腦,變成了另一副模樣。還滿心以為只要自己在一旁悉心照顧,随着時間的流逝,她慢慢便能從舊日的傷痛中走出來。
如今我真是無能為力,只得讓她的家人将她接走。”
我不由慢慢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不能讓你再有什麽閃失,這輩子對不住的人已經太多,如此下去,只怕最後連你也要辜負。我不過是個普通男子,如果連自己的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如何能心安于世。至于方芷瀾,以後自然還是會派人打理,可卻再不能如以前般親自照料了。”他神色有些頹然:“給不了她想要的,留在身邊只能是徒生她心中希望罷了。”
衛子玄的這個決定,大約就是對方芷瀾最大的懲罰。
她一直所依仗的,不過是他對自己的愧疚。
可如今,連這份情誼也在日漸消磨中慢慢褪了顏色,而親手毀去這些的,卻是她自己。
李颏說前來衛府接方芷瀾的人,是她在都城裏的親娘舅。
我躊躇了半晌,還是決定去見她一面。
今日衛子玄一大早便出門了,說是去宮裏問問有無妙手回春的好大夫。我進去的時候,她正失神地靠在長廊的梁柱上,怔怔地看着下人收拾行李。越走近就越發覺得方芷瀾整個人消瘦得厲害,面容枯槁,哪裏還有半分以往的美豔顏色。
聽到有腳步動靜的時候,她顯然是驚喜萬分地轉過臉,卻在看我的那瞬間,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來。
我們遠遠經歷過比這更難堪的時刻。
可這一刻,我對她的滿腹怨恨,卻有些不知所措了,只是覺得莫名沉重。
“我不會對你覺得抱歉,也沒有什麽可說的,你還是走吧!”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傲然道。
“我明白你怨恨我的原因,我來,只是替他送送你。”
方芷瀾卻忽地詭異一笑,然後像只地獄中的豔鬼般,身着一身紅衣緩緩朝我走來:“知道為什麽我沒有下毒要你的命麽?明明有機會可以一勞永逸。”她貼近我,輕聲道:“弄丢了你的命算什麽,不如,讓他丢了你……”
“你如今連個孩子都生不出,該不會天真以為他會對你好一世吧?”
“待別的女人為他生了孩子,躺在他的懷中,你便能體會當初我的感受……”
我怔怔地看着她,百思不解:“我真不明白,張陶為何會喜歡你這般惡毒的女子?”
方芷瀾聞言一愣,随即像是聽了笑話般越發笑得厲害,她的眼淚都流下來了。
“我惡毒?”
“九姎,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惡毒。”
她盯着我,一字一句。
燕畟此後并沒有來衛家讨說法。
老實說,以他向來護短的性格而言,能做到這點着實是不容易。
方芷瀾被送走已經有大半月餘了,估約他的怒氣也已經消退了不少,遂打算今日走一趟,也好同他就此事的結果交代一番。我自然是沒打算将方芷瀾如何,就怕燕畟又暗裏找上人家秋後算賬什麽,才是真真傷腦筋的。
我可不想再惹出什麽事端來。
剛吩咐李颏去馬車,他卻一臉猶豫問起:“夫人,這是要去哪裏?”
我随口道:“準備去趟哥哥那裏,你再替我去取些腌梅子來,我也好給他們送去。”
豈料,李颏的臉色卻越發奇怪起來,“今日天氣不好,看樣子莫約是要下雨的,夫人身子不好,還是留在府中靜養吧。
李颏向來便不是一個嘴碎的。
自然,他若是真嘴碎起來,卻只能是一種解釋。
我狐疑地盯着他:“你老實同我說,是不是燕家出了什麽事?”
果然,他慌慌張張地左顧右盼了一番後才吞吐道:“大人囑咐不讓告訴你,說你如今身子不好,不能再讓你擔心……”
我脆生生打斷他,“胡說,他們這般讓我亂猜,才是真讓我擔心,快告訴我到底是何事?”
李颏幹咳了一聲:“前段時日在朝上,皇帝陛下不知為了什麽訓斥了燕大人,責令他在家中反省。還将朝中幾位替他說好話的大臣都做了降職處理。聽說這事連三王爺都驚動了,急急上書替燕大人求情,可惜效果甚微”
我心中一震,“可知道到底為了什麽事?”
李颏看了我一眼,遲疑道,“聽說,是和前段時間都城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北闕國內應之事有關。”
我倒吸一口涼氣,這事情不是已經翻篇了麽,為何如今又提及?
還有,皇帝居然會當堂訓斥燕畟?誰人不知皇家向來待燕家親厚,就算平日有人會庭上彈劾燕家,可皇帝頂多就是不動聲色,何曾見他真真動氣過。
這段期間我因為方芷瀾的事情傷神,留在府中安心養了些日子,外面居然發生了這般大的事情。
我急忙往燕畟新置辦的小宅處趕了過去。
只是剛踏入大門,便聽見裏面有悠悠的撫琴之聲傳出。
高揚如雲間呢語;飄渺如風中絲絮;撥個轉頭又似泉水涓涓細流教人甘冽,一曲完畢仍覺餘音袅袅,不絕如縷。
早聞篆桐一手琴藝了得,果然是名不虛傳。
燕畟轉過頭,看見我便微微一愣:“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好好在家休養麽?”
我嗟嘆:“這是什麽曲子?竟然如此好聽?”
篆桐微微羞澀道:“同你哥哥定情之時,他親自譜寫給我的。”
呃,難怪。
他們這等氣定神閑,倒是真真教我糊塗。
燕畟瞅了我一眼,意味深長道:“姎兒,還記得之前我同你說過的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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