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衛子玄說要帶我去一個好地方。

其實,我是知道的。

前幾日他便大費周折地讓韓菹文悄悄安排了下去,表面還做出一副故作鎮定的樣子,滿心以為我看不出來。而他口口聲聲說的好地方,不過是想帶我去重游一下故地罷了。

燕家如今在朝中的形勢越發舉步維艱,也不知到底是誰暗裏操縱了一切。皇帝因為北闕國奸細的事情,明顯對燕家起了嫌隙,聽說前幾日皇家去行宮舉行春獵的一行人當中,破天荒地首次沒有了燕畟跟從在後保護。我難免擔心,整日在府中怏怏不樂日漸沉默,衛子玄索性不聲不響地向營裏告了長假,打算安心陪我一段時間。

今年此處的梨花,開得特別早。

一簇簇一疊疊,像雲錦漫天鋪去,如雪似玉潔白萬頃,流光之中溢彩非凡,璀璨晶瑩。

時間可過得真快,這一年的光陰不知怎的就如流水般蹉跎了。

我愣愣地立在梨花林中,任紛紛落英簌簌飄在绛色衣裙上,不由遙遙想起那年初回都城,燕畟帶我來梨花塢時意氣風發的英挺臉龐,頓覺有些心酸,神色黯然起來。

自己原本也不是這麽悲風傷秋的人,何況,現春日正好。

衛子玄從身後輕輕擁住我,“怎麽,姎兒還是不開心麽?”我朝他微微展顏一笑:“自然是高興,就是心中有些後悔罷了。”

“這話如何說?”

遂掰着手指頭朝他認真道:“後悔在洛晏城浪費了那麽多的時日,要是我們能早一些來都城,說不定你就會早些喜歡我,”我語氣微微苦澀:“如果是那樣的話,或許我們都已經有孩子了……”他輕輕吻上我額間發際:“不要胡思亂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待你身子好些了,我們就要個孩子。”

“那,方芷瀾現在如何了?”

“放心,她很好,也不會出現打擾任何人,我保證!”

我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安然閉上眼睛靠着他的身子,享受此刻再靜谧不過的光陰。

眼前繁花似錦,陽光明媚,溫柔鄉中紅塵缱绻纏綿。

Advertisement

春日裏的一樹樹花開直至荼蘼,物及所觸,傾盡奢華。可世間萬物皆轉瞬輾轉變化莫測,紅落春去春再來,唯有掌握手中的那點溫存,或許這才是我最最該在意的事情。

縱然踏向前方是萬丈深淵,卻不曾辜負當初的一片傾心。

這大約就是,燕畟那日想讓我明白的道理。

心安處,終是釋然。

衛子玄輕輕牽起我的手,柔聲道:“走,我再帶你去看一個人。”

越往梨花深處行去,越是漸漸欲迷雙眼。

轉角恍見一處青磚綠瓦的人家,滿庭飛花掩亭,別有一番詩意。一名肌膚似雪的墨衣女子靜靜立在此間,美目猶似一泓清水,淡掃娥眉,仿佛不食人間煙火般。我驚喜地看了衛子玄一眼,他則一臉得色:“你不是,一直想拜訪那位夫人麽?

“你何時同塢先生這般熟識的?”

“自然是去年奪頭彩之時的交情,你該不會真以為,那壺酒是白喝的吧?”

塢夫人果然如想象中那般脫俗美麗,但卻也出乎意料地親近人,并不如第一印象中寒梅般冷冽。她見衛子玄同塢先生談論朝論政甚是無趣,便引我去了一處泉邊,還親自取來很是讓人眼饞的梨花酒。

呃,好罷,如此倒真真是不虛此行。

我一面大口喝着美酒,一面真心實意感嘆起來。

塢夫人掩嘴一笑:“衛公子能得姑娘如此妙人,倒是他的福氣了。”

“他經常來這裏麽?”我難免好奇,有些羞澀問道。

“最近可沒了,以前倒時常一個人躺在老梨樹下喝酒。我們那時還不明就裏,今日一見姑娘,倒是明白幾分了。”

呃,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衛子玄同我走到今日這般,感情貌似水到渠成,卻不想他在暗裏難受得這般厲害。

由此可見,僭兒在他心中的地位着實是不輕。

我的心裏,頓時又酸又甜。

也許,該找個契機告訴他一切了。

在坐馬車回去的途中,我暗暗下了這個決心。畢竟,我同方芷瀾之間的糾葛實在同他無關。之前的種種到底是我太執着,拼命想要一個自己滿意的結果,卻完全沒有考慮衛子玄的心情,只顧沉浸在自己的委屈當中,明明知道他是何等思念她,卻為了一個可笑的理由瞞到現在。

這樣,對他并不公平。

最近難得上門的張陶,今日華麗麗地出現在了衛府不說,張口居然是來找我要人的。

老實說這件事情于我,簡直是晴天霹靂。

我一直深深以為,張陶那種反應遲鈍的悶性子,再加上香馠那般将矜持死撐到底的丫頭,要教這兩人天雷勾動地火,其難度不亞于蘇喜同韓菹文的困難級數。

可如今蘇喜已經同韓菹文成了事。

而張陶同香馠,也神奇般有了出人意表的劇情發展。

根據張陶的說法,向來大風大浪闖慣了的他,這次是在陰溝裏翻了船。

老實說他雖然在衛子玄等美色之前确實略遜一籌,可放在外面還是很有人氣的。此番與他商讨販賣的對象是個來自大漠的彪悍婦人,不想生意泡了湯,索性便打起了貪圖男色的主意,想将張陶綁帶回大漠當個自家漢子。

張陶在商場上也算是只老狐貍,可如何千算萬算,卻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上面去。

興高采烈地去參加了那個美其名曰的餞別宴會,結果不提防中了迷藥,被人易容扮成病人丢到了那彪悍婦人的馬車上。按道理只要出了都城的那道城門,天南地北海闊天空,以那婦人的手段,就是将他的身子給強要了去也不難。

可好巧不巧,馬車出城的時候,香馠正在那裏給一名守門的侍衛捎家信,前段時日回鄉省親之時隔壁的大媽托她跑這趟腿。更巧的是,那侍衛在盤查這支異族商隊的時候,天上突然刮起了一陣邪風,一時間吹沙走石,好似有妖人随時出沒一般。

就是這陣風,大大地掀起了那馬車的簾子。

別看香馠平日糊塗,此時腦子就如同撞了鬼般好用。

她眼尖,一下子瞧見了那套月白色的衣裳。

那日張陶同我在府裏喝醉了酒,是她負責扶張陶去客房休息,也順帶羞答答地親手将那套沾了酒漬的衣裳洗了。

心上人的衣裳自然印象深刻,更何況,她後來還偷偷在袖口繡上了自己名字。

這些異族人着實是失算,把張陶的容貌掩飾了去,卻沒有想到再給他換身衣裳。

如此結果便可想而知,等張陶醒過來的時候,不但明白自己被人救了,也順帶明白了香馠那說不出口的小心思。他向來是個務實之人,對方芷瀾就算殘留舊情卻也早已死心,加上自家老爺子為了逼他能盡快娶媳婦回家,手段愈發離譜。

天下掉下來的香馠姑娘知根知底不說,同時也是粉嫩嫩的小美人一枚。

于是,他轉而一想,便痛痛快快地尋香馠求親來了。

我實在沒有不同意的道理,香馠酡紅着一張俏臉,渾身俨然有了新媳婦的架勢。

遂只能長嘆一聲,這才真真是所謂貨真價實的,緣分天注定。

如今他們兩個整日忙着訂親事宜,衛子玄要回營裏公務,連衛老媽都重拾了她聽戲的喜好。故以偌大的衛府只剩下我一人閑得如心裏長草般難受。外面分明春風和煦,草長莺飛,卻只能天天抱着那只叫阿滿的小犬坐在日頭底下打瞌睡。

而今日,阿滿大約也覺得這光陰過得實在頹廢,不知怎的從我懷裏掙紮着竄了出去。

它一只小犬都知道憂郁了,可見我确實寂寥得厲害。

一路尋過去,最後卻見阿滿從一個屋內樂滋滋地颠颠跑了出來。

我不免嚴重受到驚吓了。

這小東西膽子也忒大,若是衛子玄的屋子也就罷了,他看在我的薄面上生炖它的可能不大,可這韓菹文是何人?全府上下最最有潔癖的一個人,一天要換洗兩套衣裳,幹淨程度連向來講究的衛老媽都自嘆不如。我戰戰兢兢地望着阿滿,如今跑到他房裏蹭了一地毛也就罷了,居然還不知死活地叼了一塊粉紅色的帕子出來。

這這,分明就是一塊女子的帕子。

我只覺大禍臨頭,忙不疊從它嘴中搶了下來,以期能補救一二。

可哪裏還能補救,連帕子上繡的的圖案都被撕爛了,隐隐約約地只能辯出兩個模糊的字樣。

采,薇?

我頓時僵硬了身子,連手腳都不聽使喚哆嗦了起來。我分明清清楚楚記得,在燕府的密室中曾見過這同樣的帕子,被燕老太爺好生地放在錦盒之中,視為珍寶。

可我娘的帕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我愣愣坐在韓菹文的房內,連他什麽時候回來了都不知道。

想必那韓菹文也呆了,看着桌上那帕子只是輕聲道:“夫人……我本不想被你看見這個的。”

我顫着聲音:“你曾經見過我娘,是不是?”

韓菹文沉默了一下,深深嘆了一口氣:“是的,我不僅見過你娘,也見過你爹。”

“那為何,你從來不跟我提及這些?”

韓菹文怔怔地看着我:“只是,不知該如何跟夫人提起……”

“很小的時候,我曾經生了一場很重的病。”

“娘親那時已經過世了,爹也是整日瘋瘋颠颠的,族裏拿主意的人實在是束手無策之時,有人給我們家送了一份書信,而來信的那個人自稱是我爹的同門師兄。族人大喜,爹的師傅早些年已經仙去,他老人家向來行事神秘莫測,旁人哪裏曉得在這世間竟然還有一位他的弟子。

如此,我的病卻算是有救了。

誰不知道當年那位天下第一名師除了研習兵法,天文地理,而且還精通岐黃之術,既然是他的弟子就不會差到哪裏去。”

“族人連忙修了書信求救。不久後,果真來了一個偉岸的翩翩男子,同時還攜了位貌美無比的夫人,兩人站在一起簡直是神仙眷侶般人物。我那時年紀極小也病得糊塗,只記得迷糊中那女子溫暖的手整日抱着我,就像是我娘親一樣,給我吃藥喂湯,夜裏還哼曲哄我入睡,一直到我的病痊愈為止。

我偷偷留下那塊方帕,不過是聊以感恩懷念罷裏。”

“那你可知道,你爹的那位師兄,到底是誰?”我顫着聲音,急切問道。

韓菹文卻只是搖搖頭,“如何能得知?那人身份極其神秘,醫治好我之後便又偕同夫人無聲離去,連只字片語都沒有留下。”

我實在是大失所望,卻也只得作罷。

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些關于自己爹娘的信息,可惜卻少的可憐。不過心底到底有些欣慰,聽完韓菹文的描述,真心的覺得爹娘的感情應該是極好的。

至少,沒有想象中的那麽不堪。

心情自然越發複雜難言起來。

連衛老媽邀我一起去參加陵公子的生日宴都沒有興趣。他的生日宴自然是熱鬧非凡,哪裏缺我這點錦上添花。可那厮卻施施然親自上府,還口口聲聲說若是賞臉前去參宴,便告訴我一個天大的秘密。

一個整日泡在溫柔窩裏的人,我自然是滿心不相信的,可他卻神神秘秘地說這事同衛子玄有關。

如此一來我的好奇心便不免大起,腦子一熱,遂巴巴地跟在他後面去了那處地方。

推開門瞬間,我才真真是大大吃了一驚。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