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22. (12)

她面前百依百順,言聽計從,她竟然死了!除了他爸爸,還有誰去殺她!可是,她能揭露她爸爸嗎,他那麽疼她愛她,她那麽依賴他信賴他,不,她不能!

“錢超,對不起,我欠你的來世再還,秀秀的命,我拿我的命還就是,錦年哥哥,你把我帶走吧,我認罪,但我不會揭露我爸爸,說到底,你們沒拿到那個證據,沒有證據,你還是不能動我爸爸。算我報了他的養育之恩!”費如煙一字一句地說,臉上悲傷、疼痛、遺憾、忏悔,神色複雜,但語氣堅決。

“如煙,你難道還想你爸爸再去害人嗎?”雲錦年心裏不是滋味。

“錦年哥哥,我從小到大,我爸爸對我怎麽樣,你們不是不知道,都看得見,他被別人指證我不怨,但我不能指證他,絕對不能。”費如煙緊緊掩面,哭聲從指縫裏跑出來,“太殘忍了!我受不了!”

錢超悲切地看着雲錦年,“大哥,我們認罪,但不能指證。”

雲錦年看着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像兩只臨死前的困獸,眼淚如水,川流不止,頓時心中酸楚。

作者有話要說:對于費如煙的不指證,不知道妹紙們怎麽想,我倒覺得符合常倫和人情。法律上有個包庇罪,我覺得這個罪不能實施在罪犯親人身上,畢竟,大義滅親,古往今來有幾人?

51.

錢家,錢父大怒。

“出國旅游結婚?就這樣兩人一聲不吭地出去了?胡鬧!胡鬧!”

錢多小心翼翼地看着父親,小聲地說,“他們不是怕你不答應嘛!”

“錢家費家什麽人家?婚都沒訂,就結婚了,像什麽話!傳出去人家還以為兩家多麽不開化,阻擋了他們兩人自由戀愛!”錢父将桌子拍得啪啪響,錢多不得不悄悄後退了幾步。

錢母出來打圓場,“出都出去了,你獨個兒在這裏生氣有什麽用,照我看早結早好,免得夜長多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兒子那點心思,如今他如願跟如煙結婚,我們應該高興!說不定啊,明年我就可以抱孫子啰了。”

“我是不為他高興嗎?我是生氣他不把老子當回事!小多啊,你千萬別學你哥,這個逆子,虧得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錢父臉色稍霁,他不是不知道,自家那不争氣的兒子心裏只有一人,如今如願以償,說不定,真如老伴說的,明年就能抱孫了。

錢多噗嗤一下笑了,“爸,你看你說什麽呀,哥都這麽一把年紀了,老說什麽一把屎一把尿,回頭他聽見又要黑臉了。”

這下錢家父母都笑了,“你也一樣,都是一把屎一把尿扯大的,要是不聽話,哼,看怎麽收拾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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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多做個鬼臉,瑟瑟發抖狀,“我好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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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家,費安邦坐在書房竹編藤椅上,原本閉着的眼睛慢慢打開了,聲音緩慢,“你說如煙和小超只給你們打了個電話就出國旅游結婚去了?”

“是啊,爺爺。如煙說結婚太麻煩,她們先去旅游再回來辦酒。”費如雪一雙小手輕輕在費安邦的肩膀上敲打,柔軟的聲音帶着喜悅,“錢超對如煙用情至深,爺爺你放心,如煙會幸福的。”

“我只怕如煙是意氣用事啊,她一直對錦年存着心思,哪能一下子轉變得這麽快,就嫁錢超了。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費安邦輕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總是覺得不安。

“也許是她突然想通了,反正我覺得她早該這麽做了,錢超比誰都适合她。”

“你爸知道嗎?”

“我告訴他了,如煙給我和媽媽打了電話,爺爺當時在睡,我就沒打攪,難得睡得這麽沉。”費如雪輕快地說,嘴角洋溢着笑,為如煙祝福。

“你爸爸有沒有說什麽?”費安邦神色疲憊,閉着眼睛問。

“只說等她們回來後給他們好好辦一場酒,然後他回他房間了,可能是按排這事去了吧。”費如雪确實有點奇怪他爸的反應,沒喜悅,臉上淡淡的,他不喜歡如煙嫁還錢超還是不喜歡他們出去結婚?這态度不應該啊,平時只有她們有一點事,無論大小,他都要拉着她們慶祝一番的。

費安邦沒有再問,他的兒子他了解,只怕不是去安排這事,而去查這事的真假了,比如結婚證,比如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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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小區的一間房子裏,步小安窩在雲錦年的懷裏,手指戳戳他的下巴,“我猜想費仲天一定在查。”

雲錦年捉住那只小手,用牙齒輕輕地咬,“他查不出問題,這可是陶廳長親自辦的,結婚證,機票,護照,全部是真的,甚至在馬爾代夫的某酒店真的有錢超和費如煙名登記的住房。”

“其實我猜到他們不會出來作污點證人。另外,他們的證明并沒有什麽大效果,主要是付莫然的證據沒在手。沒有直接的證據,費仲天還是不能抓。唯一能指明的是費仲天使人縱火,但也不夠充分。我們唯一的希望落在暗殺張秀秀那名兇手身上。”

“所以錢超和費如煙被捕的事暫時不能外露。但也不能拖太久,我們要抓緊時間找出杜盈盈,逼出兇手的幕後指使人。”雲錦年點頭同意步小安的分析。

“張秀秀藏好沒有?”

“嗯,她是個誘餌,如果這個兇手沒有透露我們要的情報,我們再放出張秀秀的消息,費仲天為了保護費如煙,一定會再次派人來殺。”

步小安笑了,彎着兩只手指他臉上做走路運動,“你這個計策真方便,還可以反複使用。”

“事實證明确實好用,我只透露了張秀秀懷疑費如煙一點點依據,她就遭到了襲擊,如果說我們再次透露正在逼供張秀秀,他絕對會再來。他們父女真的好感情,彼此相護。”雲錦年不是不嘆息。

“其實我也覺得讓親人相互指證是一種比較一殘忍的事。大義滅親,有違人倫呢。”步小安竟然對費如煙生出理解,不過理解歸理解,她不會同情。

“到說人倫,你也違了。”雲錦年看着她笑。

步小安眼睛瞪圓了,驟然臉血,這,這也能拐上去?

“這些天一直忙案子,沒顧得上盡倫敦之好,現在有了突破,不能再讓我扛着。小安,我需要一點補償。”雲錦年露出流氓嘴臉。

步小安一手抵住他的胸前,大叫,“我補償你,誰補償我?”

“寶貝,我們彼此補償。”雲錦年雙手游走,探入t恤裏面,撫摸到光滑柔媚的皮膚,腦子流過德芙的廣告詞,牛奶香濃絲般感受! 頓時下腹一緊,升起幹渴火熱的欲.望。

步小安縱身一撲,“行,你好好補償我。”将雲錦年撲到在下面,自己跨坐在他身上。

雲錦年眼神一暗,聲音低沉,“知道嗎,就是這個姿勢,我想了多年,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是這麽把我撲倒的。在那個境地,我硬了,身體比思想忠實,對你産生了欲.望。”

“所以?”

“所以,我對你是一見鐘情了。”雲錦年手往上一挑,脫去了她身上的衣服,胸前兩只乳白的兔子跳出來,雲錦年兩只大手覆住,輕輕揉動,低沉的聲音在燈光下流轉,充滿磁感,“當時我的手放在你的腰上,你的身子微微低伏,這兩只兔子晃到我的胸前,那一刻,我想,今日就算死了也值得了。後來有人撞門進來,你坐直,身子彎成一個弧度,這兩團好挺,好美,我當時就想咬上去,就像這樣。”

他嘴唇含住了前峰尖尖,又去含另一只尖尖。牙齒細細地啃齧,舌頭纏綿地糾纏,吸出啧啧的讓人臉紅的聲音。

步小安記起那一日,只有驚心動魄,哪有如此柔情,她柔柔地笑了,能在那種境地還能身心享受的人,絕對是笑傲江湖的人。現在,這個人就在眼前,就在身下,就在胸前情意綿綿地呢喃,捧着你的身子當成珍寶。

“隊長,今晚要不要把那晚沒做的事做完?”步小安啜着氣,眼色朦胧,紅唇輕啓,聲音微顫,像一尊妖精。

“要,要,我想了好久,寶貝。”雲錦年嘶啞着的聲音透出魅惑,落在步小安的心頭有種要被催眠的感覺,她被他引導了。

除去彼此的衣服,步小安跨坐到他的身上,腿間那直愣愣的大器物在向她致敬,雲錦年牽着她的小手握住,來回搓動,引出他喉嚨裏一聲聲纏綿激烈地低呼,“寶貝,讓它進去,它要你。”

雙手圈住她纖細的腰肢,微微擡起,順着那濕潤的泉眼,緩緩進去,最後連根沒入。步小安只覺得無比充實和滿足,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在跳躍,在歡騰,而心上圓滿,沒有一絲缺口。

當腰間的那雙手擡起她往下狠狠一壓,下面的身體向上迎上來時,兩人的靈魂似乎都撞到了一起,然後,飛,飄,舞,那種乳水交融的感覺從來沒有這麽深刻過,沒有這麽默契過。

壓在雲錦年心頭多年的那抹弧線又出現了,顫顫悠悠,晃晃恍恍,似一輪彎月,懸挂在他的頭頂,每一分每一寸都那麽絕美,生生勾着他的骨頭,他的魂魄;似一張彎弓,欲.望的彎弓,而他是那支箭,射向他們彼此渴望的心靈,一箭穿心,兩個人,一樣愛。

窗外,夜微涼,而窗內,欲.望濃烈,情意綿綿,溫度熾熱。

粗氣,□,低吼,啜息,撞擊,尖叫,姿态不停變換,激情越來越烈,抵死纏繞,絕戀絕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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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天氣很悶,雨要下未下,太陽欲出不出,整個皇城籠罩在悶熱中,像個籠子似的。刑警隊也低氣壓,趙锃亮的臉色就像那天氣,不見陽光不見雨,讓人揣測不安。

此時,他從某處回來,走進隊長辦公室,壓着火氣,聲音放低了,“還是什麽也不肯說。”

雲錦年丢根煙過去,讓他消消火,自己也掏出一根,慢條斯理地點上,“這個人我查過,步兵出身,複員後回家一直找不到工作,後經戰友介紹進了費仲天的安保行上班。他格鬥身手不錯,在安保行做得踏實。有一次家裏父親上街買菜被車撞了,那肇事司機卻逃了,他家境不好,自己又拿不出高額的醫藥費,是費仲天出手幫忙出錢治好了他父親,又私底下出錢出力幫他找到了肇事司機将其扭送到派出所,經此一事,從此對費仲天死心踏地。大概正因為如此,費仲天才派他出來殺死張秀秀,就算暴露,也不擔心會被出賣。”

“還好小安假裝張秀秀等人上門,不然張秀秀只怕真死了。”趙锃亮心裏又氣憤又敬佩,氣的是費仲天下毒手,敬的是這一對狐貍什麽都算到了,一切都在他們的計劃中。

“還算是費如煙有良心,沒有把彈簧刀的事沒向費仲天說,不然她在火災那天晚上就應該死了。”費仲天護女心切,怎麽會留下活生生的證據。

“還算是費如煙有良心,沒有把彈簧刀的事沒向費仲天說,不然她在火災那天晚上就應該死了。”

“所以隊長你和那丫頭就撿了個漏洞,先讓丫頭裝份成張秀秀,再放出張秀秀有嫌疑的風聲,吸引兇手過去。”

“小安說這個計策可以重複使用。”雲錦年笑。

“你們倆,一對兒,絕配。”真想說一對狡猾的狐貍精啊。

“只是這個計策未必能達到效果。”雲錦年吸口煙,長舒一口,顯然很享受絕配二字。

“不可能每個人都對他這麽死心踏地吧?”趙锃亮才不信。

“費仲天有個雙胞胎弟弟,十八歲從軍,參加某秘密部隊,常常境外作戰。在二十五歲的時候死在境外,費仲天與弟弟感情很好,弟弟死後很傷心,後來他建立安保公司,招收退伍軍人,以很好的待遇對待他們,特別是落難的退伍軍人,他更是以心相待,所以他手下那些人對他也死心。現在這個審不出什麽來,就後面再捉到不一定能審出什麽來,費仲天那個人,若有人為他死,那人的家人他會照顧的。”雲錦年眉頭漸漸收起,聚成一團。

“所以這些人為他賣命無後顧之憂?”趙锃亮很沉重。

“換作是你,你會如何?”雲錦年真心請教。

“我.......”趙锃亮開始想說我肯定不會,可仔細一想,他說不下去了,古話還說士為知己者死,女為知己者容,說不定換作是他,一樣不會出賣自己的恩人。

“這樣的人如果在亂世,定當會拉大旗占山頭,獨擋一面。但和平年代他想學中東那一套,搞私人武裝隊伍,其結果就是生生把他那些兄弟斷送。說到底,并不是真義氣,也不是真當兄弟。”雲錦年嘆氣,“只是那些血性漢子如何懂得拒絕?”

趙锃亮呆了,繼而,有些不好意思,臉紅了。他本也是條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的漢子。

“監視費仲天的人有消息來沒有?”雲錦年轉移話題。

“沒有異常。費仲天肯定知道自己絕對被監視了。”趙锃亮暗舒口氣。

“撒回吧。別不小心讓我們的人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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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小安像只沙皮狗,軟趴在桌子上,兩只爪子在桌面随意抓動,坐沒坐相,靠沒靠相。

何紅傑觀察她好一陣了,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将自己案前的一張記錄遞給她,“給,幫你抄好了。”原來師傅在幫徒弟作弊。

一只爪子有氣無力地擡起,接過,“謝謝師傅。”聲音軟巴巴的,嚴重缺乏真誠。

“小安,你是不是,”何紅傑湊過來,壓低聲音,“是不是和隊長鬧脾氣了?”

“沒有。”還是有氣無力,鬧脾氣?能鬧得起來就好了,那個流氓,天打雷劈不動,風雨催殘如山。

“那你怎麽啦?中了化骨綿掌一樣。”平時可是生龍活虎,陽光燦爛的一個人。

“唉,今天要去他家裏。”雲老爺子生辰,不是整壽,只家裏人一起吃個飯,雲錦年要帶她出席,她不怕他們吃掉她,可她怕弄壞氣氛啊,一個個都把她當老虎似的,還有心情過生日嗎?而且,她要送個什麽禮物?

何紅傑又驚又喜,隊長帶小安回家,意味正式給家人介紹小安,意味着都上心了。

“這是好事啊,你怎麽愁眉苦臉?”內心有過那麽一絲失落,但真心為她高興。

“你說,我會不會被他們吃得連渣都不剩?”步小安手指輕敲桌面,成心逗師傅。

“你就放心吧,隊長不會讓人欺負你的。”作為何紅傑的偶像,他太了解隊長為人。

“小安,走了。”雲錦年來出來,就看見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笑意從嘴角跑出來,她那樣子怎麽這麽賴皮,可偏偏又那麽可愛呢。

“哦。”步小安懶懶散散地從趴着轉為坐着,将剛才師傅遞來的作業往抽屜裏一塞,慢慢騰騰收好電腦包往肩膀上一挎,向何紅傑懶懶地揮揮手,又懶懶地走到雲錦年身邊,那模樣,分明就是不情不願。

雲錦年好笑地牽起她的手,像大人帶小孩子似的,牽了出去。

刑警隊幾個警員看見這一幕,都露出會心的笑。

駱兵立即竄到趙锃亮身邊,“趙哥,隊長是不是好事近了?”

“據說今天是去見家長。”趙锃亮神秘地噓了一聲。

“哦哦哦。”駱兵興奮了,“是不是可以讓隊長請客吃飯以示慶祝啊?”

“當然,不可以,”趙锃亮瞪眼,“你沒看見後面那個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嗎?”

“怎麽?小安還不願意?這可是麻雀變鳳凰的最佳人選和最佳時機!”駱兵不敢置信,那丫頭挑隊長?

“誰麻雀啊,小安多好,憑什麽不能挑隊長?”趙锃亮不幹了,心裏又痛快,她的好藏着呢,他可是那為數不多的知情人。

“小安是不錯,可隊長是什麽人,黃金鑽石王老五,家世好多金也就罷了,關鍵是人品,這年頭要找個這麽完美的男人可難了,我那堂妹,我每次回家就讓我講隊長,人家還僅是去年從電視上看過一回呢。她說光那氣度,那眉眼,喲,一見鐘情了。”駱兵啧啧搖頭。

“那是你們,我看小安就是鳳凰,一般的人還配不上她呢。”那丫頭多好啊,能打架,能打球,能斷案,性格好,長相好,人品好。

多好一姑娘!

“你和高隊一樣,那丫頭就是你們心頭的鳳凰。”駱兵笑。

這就錯了,最把她當鳳凰的還是我們那位隊長大人!

趙锃亮笑眯眯地想,但是,我就不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小安撲到隊長,要上門拜訪雲家了,不知道這回又要打壓誰啊,甚憂。

52.

步小安一出來,快速一屁股坐到駕駛室,轉頭問站在車外沒動的雲錦年,“去哪?”

“你下來,這個地方你找不到。”雲錦年好笑,每次出去搶駕駛室的位置,然後将車子開得像飛一樣。

“皇城有我找不到的地方?”步小安不信,當初找江安輝,她都能從垃圾堆裏翻出來。

于是雲錦年說了一個地名,步小安想了想,又想了想,終于屁股一挪,坐到一邊。有點奇怪,“流年玉器行?很有名?”

雲錦年點點頭,“在外無名,在圈子裏很有名,做的大多是熟人的生意。”

“哦。”步小安點點頭,老實地坐好了。

流年玉器行的招牌很小,很舊,梨花香木制成的牌子,上面并沒有刷油漆,更沒有時那些流光溢彩的裝飾,行人從街上過,很容易忽視這個古舊的招牌,連帶這麽個小店也連帶忽視過去了。

走進店裏,像回到了過去的時光裏,青石子地板,牆壁也是青磚飾成,陽光從木窗戶格子裏跑出來,帶着一種寧靜古老的氣息,外面的喧嚣在這裏停止了,只在屋裏牆角幾株蘭花在悠然地打坐。

櫃臺也是木制的,牆壁邊靠着一溜兒像藥店裏的連帶着小抽屜的木櫃子。步小安有些恍然,這是回到了民國嗎?

櫃臺裏坐着一個女子,着青藍色的絲綢旗袍,烏黑的頭發在腦後随意挽了一個發髻,再用一根玉簪子插上,鵝蛋臉,淺眉淡目,格外雅致寧靜。女子旗袍中袖,露出一截皓腕,纖柔如雪,閃光人的眼,手上帶着一個碧玉手镯,像雪玉叢中的一點綠,熬是好看。

那女子見有人進來,起身迎客,笑語盈盈,“錦年,好久不見。”

果然是圈子裏的人。

“靜元。”雲錦年點頭淺笑,“我家老爺子生日,想看看你店裏有什麽合适的東西送他的。”

靜元笑,“錦楓和小多早你一步來了,在內屋,我帶你們一起進去看看有沒有中意的。”說完對步小安微微含笑點頭,轉身帶他們進入了內屋。

說是內屋,其實比店面還要大一倍不止,依舊是古色古香的流年味道,一排櫃子裏擺放着各式各樣的玉器,每格玉器框裏安置着一盞小燈,将裏面玉器照得清清楚楚,有瑕疵的照出瑕疵來,沒有瑕疵的照出完美來。

“大哥你也來了,是給老爺子買點什麽嗎?”錦楓笑。

“你們買了什麽?別買重了。”雲錦年眼睛掃着他的手裏,一個空盒子。

“還沒買,我打算買個鼻煙壺,正在琢磨呢。”錦楓指指櫃臺裏的一個翡翠煙嘴鼻。”

“嗯,不錯。”雲錦年見那鼻煙壺玉潤光滑,小巧玲珑,确實精致,拉過步小安的手,“我帶小安一起去,叫大嫂。”

錦楓笑嘻嘻地叫了一聲“大嫂。”

錢多臉色微變,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大嫂。”

步小安一笑,微微颔首,沒有作聲。身邊的靜元轉過身多看了步小安一眼,臉上的笑容不變。

步小安眼睛在內屋一圈的櫃子掃過,她看見了一個翠玉白菜式花插,亭亭玉立在櫃臺裏,翠中帶青,青中帶白,白中帶翠,光彩盈盈,脫口而出,“我買這個。”

錢多燦爛地笑了,“雲爺爺從不喜歡插花。”

步小安回一個燦爛地笑,“我奶奶喜歡。”她是要買給她奶奶。既然買給了奶奶,姥姥肯定也是要買的,不然老人家知道了會揪她的臉說她偏心,她可從不偏心,要偏心也是偏她呀。

錢多笑容落下來,似笑非笑,“你跑這裏給你奶奶買禮物?”然後讓錦年哥哥付賬?這女孩子果然心裏有算盤。

錦楓不語,淺笑不退,眼睛不移,還落在櫃子裏的鼻煙壺上。

雲錦年觀察那個翠玉白菜式花插,乾隆年間真品,點點頭,“再看看,還有什麽要買的,這裏全是真品。”

“你給你家老爺子選就是,我到這邊看看。”步小安朝雲錦年眨眨眼。

雲錦年依了她,自己在另一邊走走看看,然後指着櫃臺對靜元說,“就這個,不選了。”

靜元一看,是一方羊脂玉硯臺,通體雪白,形狀大方,給人開闊之感。暗中點頭,眼光不錯。但她的眼睛不由又去看那個叫小安的女孩,像一束光在吸引着她的視線。

步小安停在另一地方不動了,眼神很專注地看着櫃臺裏面。靜元知道她看的是一個大吉雙喜葫蘆,葫蘆通體金黃,通體是褛空花紋,華貴而精美,四方雕着大吉雙喜四字,不說材質,憑這手藝,就是罕見。

“不知道大嫂又看中什麽了?”錢多一直注意着步小安。

“看中這個了。”步小安笑眯眯地用手指指裏面。

“這個很貴。”錢多忍不住了。

“沒關系。”步小安還是笑眯眯。

“你當然沒關系了,錦年哥哥有關系!”

“小多!”“小多!”兩聲不大但卻有威的喊聲,讓錢多狠狠地瞪了步小安一眼。

兩兄弟走過來,錦楓拉着錢多走開,對靜元說,“就那個鼻煙壺。”

雲錦年指着大吉雙喜葫蘆贊不絕口,“這小東西真精致,小安好眼光。”

“那是。”步小安得意地笑。

“這個葫蘆出自晚清,是宮廷之物,八國聯軍燒毀園明園後,從廢墟裏面清出來的,算是遺珠。就這兩天才擺出來,原本我是想自己拿來玩的,姑娘好眼光,得遇有緣人。”靜元清清淡淡地笑,像一枝淡菊。

“還要不要看看,難得來一回。”雲錦年問。

步小安搖頭,“就這兩個吧,哄老人家開心。”其實她知道,只要人去了,老人家就開心了。

錢多跟錦楓小聲嘀咕,“沒有如雪姐姐一半好,真不知道錦年哥哥看上她哪點了,分明就是個拜金女。”

“小多,別亂說。”錦楓略微皺眉,這孩子怎麽總是這麽口沒遮攔?

“我不就是怕錦年哥哥受騙嗎?”

“我哥是這麽好騙的?你啊,還是操心你自己吧。”錦楓氣樂了。

這頭,靜元已将物件包好,雲錦年掏出錢包裏的卡遞過去,指指錦楓的盒子,“一并付了。”

“大哥,我自己來,我送爺爺的禮物讓你買單,還算我送的嗎?”錦楓趕緊掏卡付錢。

“那行,就這三件。”雲錦年也不推來推去。

“靜元姐,這二件多少錢啊?”錢多沖步小安手裏的兩件問。

靜元報了個數,錢多臉沉下來,瞧瞧步小安,沒一點異樣,她難道覺得男朋友給她買這麽貴重的東西是應該的嗎?她以為攀上雲家就可以坐享榮華富貴了?

“隊長,你幫我墊着,回頭讓我哥給你。”她的錢在方飛那兒生錢,還多虧了費如煙。

“你想孝敬誰,算我孝敬的,給我留個名就行。”雲錦年巴上去。

“不行,只能算我一個人的。”步小安不幹。

這麽小件禮物還需要留兩個人的名字,好意思麽。

雲錦年摸摸鼻子,他被排斥了?

靜元看兩人互動,有種甜蜜的寵意,看在錦楓眼裏,卻是驚訝,這女孩子不畏懼他大哥,太意外了。錢多看得火起,算什麽東西,搶如雪的未婚夫,不要臉!

“我再買兩個,搭着你一起送?”打定注意要把自己給送到她家人面前。

“她們不一定收呢。”步小安小聲地哼。

誰都沒聽見,但雲錦年聽見了,嘴角的笑意加深,任重而道遠?

四人出來,靜元靜靜地送出門,白底藍花的旗袍,站在古舊的屋前,太陽斜照,使得人輕盈而飄忽。步小安只覺得此刻美極了。

“真好看。”步小安回過頭來稱贊。

“她當然美了,靜元可是錦年哥的初戀呢。”錢多嘴快,一心給步小安添堵。

“小多!不得胡說!”錦楓生氣了,大聲斥喝。

錢多突然眼淚一滿,不怕死地沖雲錦楓大嚷,“我哪有說錯,這麽多人喜歡錦年哥哥,為什麽偏偏和這個拜金女在一起,不止我不平,很多人不平!你看,靜元姐漂亮吧,如雪姐漂亮吧?哪一個做我大嫂不好,非要找這個,我替如雪不值,也替錦年哥哥不值!”

步小安露出饒有趣味的表情,隊長的初戀?真的好美呀,是怎麽散夥的呢?

“小多,女孩子最可怕的兩樣你現在全占了,無知和嬌橫。還有,大嫂這兩字不用你叫,我這個大哥,你也不用叫。不玷污錢大小姐金貴的口了。”回頭牽起步小安的手,眼見她一付求知欲很成的樣子,語氣頗為無奈,“上車,上車說給你聽。”

“好。”步小安立即坐上車,手掏掏耳朵,準備洗耳恭聽。

這個表情讓雲錦年有失落,沒妒嫉,沒生氣,沒傷心,沒猜疑,卻是很興奮,跟小報記者抓到某明星的狗血新聞一般,臉上一付渴望小道消息八卦相。這丫頭,有沒有當人女朋友的自覺?

雲錦年伸出手在步小安臉上捏了兩下,“你能不能矜持一點?能不能有點做女朋友的正常反應?”

“矜持和正常反應應該怎麽表現?”步小安不恥下問。

“你可以給我甩臉子,也可以跟哭鬧耍小性子,反正不是你這樣。”哭?鬧?耍性子?雲錦年覺得更不像,難道希望她不理他了?

堂堂的刑警大隊長有些詞窮意窮了。

“我就是好奇你們怎麽分手的,一定是她甩了你!”

雲錦年臉黑了。

“那麽個女孩子,我要是男生也會喜歡上。真的。”怕他不信,步小安不怕死地補了兩字。

53.

“我和她什麽事也沒有,還是初三下學期的時候,她人很美,追她的多,她很煩,要中考怕影響學習,請我幫個忙,讓我假扮她的男朋友到中考完。就這樣。”雲錦年一邊開車一邊說。

步小安有些失望,完全沒一點新聞性和故事性嘛,連情節都缺乏。

“為什麽沒發展呢?我看着她對你是有意思的。”其實一進去,從靜元第一眼看雲錦年開始,步小安就注意那眼睛裏的喜悅的光芒一閃而過,有點強作鎮定。這是一個喜歡隊長的女人。

“後來她确實常給我打電話,直到我去部隊後沒打了。”不是沒打,而是他告訴接線員他不接電話,只說他出去演習什麽的,随便編就是。

步小安打量雲錦年,人家那麽點愛情的小火花就讓這個無情漢子掐死在搖籃裏了,不對,明明小火花還有的。

“你運氣真不好。”步小安真沒有身為女朋友的自覺,居然還在惋惜。

“我覺得我運氣真好。”雲錦年微微地笑,快速轉頭在她臉上啄一下,又一本正經地開車。

步小安聽明白了,突然咧開嘴大樂,露出幾顆白閃閃的銀牙,通過鏡子,晃暈了雲錦年的心和眼。

車子停在雲家大院,首先映入步小安眼簾的一叢花團錦簇的花圃,侍候得好,長得也好。

“這是我媽日常工作。”雲錦年說。

“挺好的工作。”步小安想她老了以後會不會種花?結論讓她有點失望,她比較喜歡窩在藤椅裏看別人種花,然後看着看着睡了,當然,要生個乖孫子或者乖孫女幫她老人捶捶背捏捏肩什麽的。

“你在想什麽,這麽樂?”雲錦年湊過來想分享。

“不能告訴你。”誰知道乖孫子乖孫女有沒有你的份。

雲錦年敏感地懷疑了,必定跟他有關,“怎麽樣才肯告訴我?”

“老了告訴你。”

雲錦年滿意地笑了,那就,一起老。

“錦年,你來了。”還沒等他們進去,王若蘭從外面迎出來。

“阿姨好。”步小安微笑問候。

王若蘭淺淺一笑,點點頭,并未接話,眼睛轉向兒子,“快進去吧。你奶奶和你小姑姑都來了。”

雲錦年眼睛一沉,牽住了步小安的手,步小安順從地挨在他的身邊,一起走進去。

雲老爺子坐在客廳,旁邊着雲家老奶奶,滿頭青絲,臉色紅潤,雲錦年一見,立即走上前,“奶奶,您回來了。”向步小安招招手,“小安,這是奶奶。”

步小安乖巧地叫,“奶奶。”

雲老夫人有點愣,但很快又恢複平靜,她臉色慈祥地拉着步小安的手,“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孩子啊?我怎麽沒見過你。”

“奶奶,我不是皇城人。所以你沒見過我。”步小安覺得自己招比別人舉報要好。

“哦。”雲奶奶點點頭,臉上看不出凝重,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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