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22. (19)

說完一二三點,目不轉睛地對上雲錦年的眼睛,不退不縮。

“沒有第四點?比如費如雪癌症晚期,活不了多久了,讓我陪着她度過最後的時光?”雲錦年勾嘴一笑,幫着補充。

步小安正色搖頭,“這一點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她不是我的親人,也不是我的朋友,我不需要對待她像對待杜盈盈一樣。”

“這麽說,我得謝謝你沒有把我打包送人?”感覺到她的認真與嚴肅,雲錦年眉頭皺起,平靜的水面起了輕微的波瀾。

“不用謝。”步小安一笑,要把你打包送人的不是我,是你家裏人,你千萬要給我挺住啰。

“小安,你說的這三點,我都可以解決。”雲錦年握住她的手,緊緊地包在手心,濃濃的熱氣包圍了她,“小安,不要和我分開,我舍不得你。”怎麽能放了她,沒有她,他的生命游離不定,或者像老僧入定,無悲無喜。

步小安抽出手,手上他的餘溫慢慢消散,“你的解決就是我們結婚,你脫離家庭?這樣我不止成了插足別人的第三者,還成了支使你離經叛道不孝不忠的毒女人,隊長,我不想頂着這些名號過一輩子。我覺得我們還是分開的好。”

“你等我,我們暫時不結婚,我也不脫離家庭,另外,我上電臺澄清報紙上那條消息,還會讓雲家絕對不再為難你,小安,你給我時間,不會太久,就三個月,三個月好嗎?”

第三者?毒女人?雲錦年手握成拳,指甲狠狠摳進手心,肉不痛,只有心痛,是他沒處理好,讓她遭受到那些流言蜚語,遭受到他家裏人帶給她的傷害,她一直笑着對他說,沒關系,不要緊,我能解決。于是,他放開手任她解決,卻沒想到,在解決的過程中,她已受傷,小安,在與他的這場感情中,不是叱咤中東的英雄,她只是一個女孩,一樣有脆弱,一樣有悲傷。

三個月?怎麽可以,她沒辦法答應啊。

步小安緩緩搖頭,清晰開口,“不,我已經受夠了,只想分手,請我們以後各退一步,互不幹擾。”

“小安,你就不能再考慮一下?”雲錦年只覺得天地混沌一片,耳畔驚濤駭浪,他長長吸了一口氣,穩定情緒,深深地看着步小安,“你說過相信我。”

“我是說過相信你,但我還說過,沒有絕對。我覺得我的直覺是對的。”

說出這樣的話,連步小安自己都覺得殘忍,隊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你。對不起。

雲錦年眼眸裏閃過沉痛,他無法讓她絕對相信他,這是他的失敗,被費夫人利用,他一看到報紙就明白了,可面對費家那個破敗的家庭和費夫人那個搖搖欲墜的身體,他僅僅對費夫人冷聲說了一句“下不為例,今天再無瓜葛”,并沒有處理後果。家人多次打攪她傷害她,他只是提出了警告,也沒有處理到底,這都是他的失敗。他想,那些都不重要,他唯一的決定就是要跟她在一起,要跟她生死相随,她去哪,他跟哪,她停哪,他住哪,這一生,他是她的,可是現在,她拒絕他了。

分手,他該答應分手嗎?可是不答應又如何,她根本不需要他答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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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錦年心裏絞成一團,原來痛徹心扉的感覺竟然是如此難受!他只覺得內心濕透,是要下雨了嗎?

眼前眼眸如漆,如一泊深潭,就這麽悲傷地看着她,步小安有種被淹沒被窒息的痛感,眉毛一挑,不再躲避,兩人對視半晌,雲錦年點點頭,艱難地開口,“就如你所願吧。”你想做的,我都尊重,盡力配合。他站起來,退出一米遠的距離,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沖上去抱住那個心愛的身.體。

“雖然我們分手,我還是有義務保釋你出去。去辦手續吧。”

“不知道這裏的夥食如何,我倒是想嘗嘗。”步小安不敢看他,故作輕松地随口一答,她沒重傷人,頂多也就是拘留幾天而已,出點醫藥費而已,這點小事她不需要承他的情,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達成效果,兌現賭約的承諾,要他相信,分手是真的,她對他刻意的撇清也是真的。

“看來我是多餘來了。”果然,雲錦年聲音變輕了,神情有些恍惚。連這個,她也要拒絕了,是想和他徹底劃清界線嗎?

“也不是多餘,你可以告訴我何紅雁怎麽樣了。”聞到了他身上一絲醫院的味道,他肯定是在醫院裏調查病情再過來的。

“孩子沒了,大人暫時沒事,何紅傑打算放棄追究鄧群的責任,換取你的平安。”

步小安無比感動,“我師傅對我真好,麻煩你轉告他,不用他考慮我,何紅雁該要的賠償絕對不能少。這個賠償方面,還請隊長幫着多要一點。”

雲錦年沒有說話,神色複雜地看着她,她為別人考慮了那麽多,為他考慮得更多,這傻丫頭,難道不知道考慮得越多,自己會越累嗎?

兩人在屋裏沉默,一個坐着,低着頭,一個站着,凝視着她。雲錦年不願意走,就算分手了,他在這兒多呆一會,以後還有多少可以離得這麽近的時間?眼見她那一绺劉海遮住了她那雙清澈的眼睛,他習慣地伸出手,想将那绺頭發撩開,手到中間,卻又停住了。中間,是一條界線,以前他們是愛人,現在,他們,分手了。

雲錦年手握成拳,終于無力地垂下來。

71.

這一刻,步小安突然想落淚。

手機來電來催人了。

“我得走了。”雲錦年按掉電話,溫柔地看着她。“你說了這麽多,都在表明你的決心,我也說幾句表明我的态度。小安,我一直站在你身後,你不回頭,我還在你身後,你若突然哪天想回頭,一定能在不遠的地方看見我。”

步小安沒有擡頭,卻是點了頭,表示知道了,她害怕自己酸脹的眼睛會洩露內心的秘密。

随着門開的聲音,雲錦年出去,步小安心頭一熱,突然沖着那寬闊沉靜的後背喊了一聲,“隊長。”

雲錦年聞聲回頭,眼睛裏升起一簇火焰,含着希望和渴望。

“隊長,保重。”步小安補充了一句,眼見那簇火焰迅速熄滅,她只覺得心裏鈍鈍的痛,隊長,你一定要挺住啊。

一定要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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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小安被拘留的第三天,鄧家的回複出來了,何紅雁的賠償和步小安的打人事件,絕對不能抵消,一事還一事,賠償鄧家出得起也願意出,步小安讓鄧群在醫院裏痛不欲生,至今生死不明,而且還打傷“王之族”保安人員一大片,人證物證視頻作證,不可能賠償了事,一定要告到步小安坐牢!

步小安打“王之族”少東的視頻第一時間在網上傳開,不只當日打人視頻,連前一次步小安一招制服鄧群的視頻一并出現,越傳越開,越傳越火,日點擊率創下半年來最高峰,轉載率更是廣泛,鋪天蓋地。等方飛這只貓頭鷹發現時,已是晚上,他再高的電腦水平也于事無補了,總不能黑了所有的網站。

心急火急打開手機跟那根小白條聯系,卻發現一條短信進來,打開一看,只有四個字,輕舉妄動。

方飛想了想,又躺回床上去了。

刑警隊,雲錦年的辦公室坐了兩個人,趙锃亮和高長樂,兩人磨了快兩小時。

“錦年,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吧。”高長樂皺眉。

“小安就沒有錯,像鄧群那樣的人打輕了,最好打到他生活不能處理!”趙锃亮粗着聲音喊。

“這話傳出去,老趙,你就麻煩了。”雲錦年眼睛輕輕瞟了他一眼。“目前證據确鑿,鄧群還在醫院,病情不明,視頻上也可以看出是她先動的手,其他保安人員身上有傷痕,再加上步小安本身是警務人員,警察打人,社會影響很大,保釋已經不可能。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會給她請個好律師。”

“我們直接和鄧家交涉,請他們撤訴。”趙锃亮說出自己的想法。

雲錦年搖頭,“鄧群現在如此情況,他們怎麽會輕易撤訴,最起碼也要等鄧群好了再去交涉,現在去找他們,只會激怒鄧喜生。”

“其實我們還有一步棋。”高長樂考慮再三,終于開口。

“何紅雁?何紅傑提出願意以何紅雁逼鄧群撤訴,可是,何紅雁不到二十,這麽年輕,這事鬧大,讓她以後如何生活?我反對。”雲錦年立即猜到棋招,将鄧群欺騙何紅雁甚至腳踢何紅雁肚子裏孩子導致流産的事鬧大,引起社會同情,繼而引發對鄧群的憎恨,從而支持步小安懲罰鄧群的暴力行為。

高長樂頓時沉默,他其實也不忍心用這招,搞不好會毀了那個年輕的姑娘。倒是對何紅傑的大義暗暗佩服不已。

“那丫頭關在那兒,得多無聊啊,不如我們把她引到我們這邊來?”趙锃亮另想主意。

“她是被關押,不是做客。”引到這邊來,還叫關押?就憑那丫頭的那股子強力膠般的凝聚力,絕對會将關押的地方整成會客室或者賭博廳。

“那樣怎麽樣嘛,我看不得那丫頭被關,這世上就沒天理了?警察,警察就不能打人了?要看打的是誰!對方可是殘害一條性命的劊子手!”趙锃亮左一個意見被否決,右一個意見被否決,火氣上來了,本來粗大的嗓門又高起來。

“我們不要急好不好,這事我已經交給陶廳了,小安是他招來的,出事了當然他頂着。”雲錦年慢條斯理地向兩位心急如焚的同志報告了最新動态。

“交給陶廳了?那就好,那就好,”趙锃亮輕了口氣,突地拍一下大腿,“雲隊你怎麽不早說?”

高長樂沒那麽樂觀,“都押了三天了,陶廳也沒把人撈出來,誰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管。”

這一說,三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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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幾聲驚雷,緊接着一場大雨落下來。像豆子似的,打在車窗上,随着啪啪啪的聲音,車窗玻璃上濺出一個個小水花,才盛開就凋謝,那小水花破碎了一樣,往下流去,原來的位置被另一朵小水花開滿,又凋謝,周而複始。

雲錦年坐在車裏一直沒動,看着那些水花将他整個世界彌漫,朦胧,遮蓋。

“錦年,小安的案子你不要插手任何事,交給我。”

兩天前,陶廳長親自給他打電話交代。兩天過去了,案情卻在惡化,事态顯得越來越嚴重,保安人員的證明,視頻證明,鄧喜生在人前發狠話,這事告到底!

最讓雲錦年不解的是鄧群的傷勢,那天他親自聽到醫生說鄧群沒事,為什麽現在進了重症病房,連探望都不許,他那位副院長發小表示無能為力,因為鄧群一直在喊痛,且痛得滿頭大汗,不像作假。

陶廳長為什麽不讓他插手?既然不讓他插手,他自己為什麽一直沒有插手?還有一件奇怪的事,網上鋪天蓋地對小安不利的消息以及她本人的相片,她那位黑客表哥為什麽也沒有出手?她的身份特殊,就算她表哥不知道,陶廳長當然知道,為什麽任意她的相片在網上肆意橫飛?就不怕她被暴露?

雲錦年沉入深思。水花在他眼前消失,露出一張幹淨精致的臉來,眼神清澈,嘴角微翹,隐隐地笑,仿佛在喊,隊長。

雲錦年心頭一震,若有所悟,突然有些透徹,難道是,故意暴露?

雲錦年一路将車開進雲家大院,雨慢慢小了,落在車窗玻璃上的水花還不及完全凋謝,就被刷雨器抹去,朦胧的世界比原先更加清晰,一草一木一花一樹全入眼中。

雲錦年從車上下來,才進大廳,王若蘭迎上來,“錦年,怎麽才來,你爺爺在書房裏等你好一陣了。”

“我就過去。”

雲老爺子的書房,老爺子手裏拿着一張報紙,雲老夫人也在,戴着老花鏡,竟然認認真真地湊在書桌上的電腦屏前。

雲錦年臉上笑了,笑意達不到眼底,小安是對的,找她麻煩的人真的很多。

“怎麽瘦了這麽多?”雲老夫人擡起眼睛,頓時一驚,這樣子,憔悴得像個鬼,難道?

雲錦年一笑,沒有回答。

“錦年,步小安打人的事是真的吧?”雲萬川放下手中的報紙,用食指在報紙上點了幾下,“你看,鬧得滿城風雨,她一人民警察,怎麽能打上門去,還将人打成重傷,傷的還是鄧家的孩子?”

“爺爺,她是打抱不平,鄧群将一個姑娘肚子裏的孩子一腳踢掉了,有可能那位姑娘以後都不能有孩子。”這是最新消息,何紅雁有可能終身不孕。

這事些報紙上都沒有,知情的不敢說,像何紅傑這些知情的,說了沒人理。後來何紅傑注冊了好幾個馬甲,在網上發貼,說出事實真相,指出鄧群罪有應得,可不到一分鐘時間,貼子就沒了。如此反複幾次,他心頭雪亮,鄧家一定請了網絡高手,專門防止有人說出真相,見貼就删,還好不黑服務器。

“真的?小群好孩子我見過啊,挺忠厚的,怎麽這麽恨?”雲老夫人驚訝了,她相信這個事實,主要的是相信步小安不會無緣無故打人,她親眼見過她的鎮定和聰明。

雲萬川也相信了這個說詞,理由和夫人一樣,不相信步小安會無事生非,如果真是這樣,那完全能理解她為什麽打人。

“現在鬧得這麽大,鄧家打得人流産的事不見報道,卻全是警察将人打得住進重症室的事,輿論很大啊,這事只怕不好收場。”老爺子指出事情的嚴重性。

“鄧群傷勢這麽重,鄧家肯定不願意私了。”雲老夫人有些擔憂。

“是不願意。鄧群讓人流産的事,鄧家願意負責,但步小安打人的事,步小安需要負責。”這是鄧喜生私下對他說的話。

“只怕這個負責是不一樣的,讓人家姑娘流産不孕,鄧家鐵定就是賠錢,步小安打人,鄧家需要的不是錢,而是她被判刑坐牢。”雲萬川一針見血。

雲錦年點頭,的确是這樣。

“這事你怎麽辦?”見大孫子沉默不語,雲萬川問他主意。

雲錦年沒有說出陶廳不讓插手的事,只是搖頭,表情無奈,“我沒有辦法,鄧喜生不肯接受私下調解,他們要走法律程序,我不能制止。”

雲老夫人将電腦合上,慎重地開口,“這件事讓你爺爺出面,鄧家會買他一個面子,小安不會承擔刑事責任,但是,”

雲錦年打斷老夫人的話,“奶奶,不要提條件了,我跟小安分手了。現在,你們出不出面都跟我沒關系。不過,我建議你們不要出面,我說過我們雲家在她眼裏什麽也不是,她不需要我們的幫助。”

兩老人交換了一下眼色,眼裏分明是不置信,真的分了?難怪大孫子的神色抑郁,無奈,感傷,整個人被一種頹廢籠罩着。

雲萬川哼一聲,“如果有人幫,早就幫了,關押幾天了沒見一點動靜,連有利的消息都沒報導出來。”

雲老夫人支持老爺子的看法,“肯定是鄧家壓得厲害,關系走不進。錦年,我還是提條件,我知道你喜歡她,我們救她出來,你和如雪結婚。”

就知道,就知道讓他來書房的目的。

“你們別救,我也不會和如雪結婚。”雲錦年語氣淡淡的。

“錦年!”老夫人神色有些悲傷,聲音充滿哀求,“你就為雲家犧牲這一次,以後你的任何事家裏都不會插手。”

“我雖然和小安分手,但我只愛她,也只屬于她。所以,奶奶,對不起。”雲錦年低低地說,神情固執,不可動搖。

“可她不要你了啊。”雲老夫人不死心。

“她有她的堅持,我有我的堅持。爺爺,奶奶,你們不喜歡她,她就和我分手了,可你們不能逼我娶如雪。小安妥協,我,絕無可能。”字字如釘,一釘一洞,無容置疑。

72.

雲萬川眼睛充滿震撼,他從沒見過大孫子如此堅持決絕過,像一座大山,無法撼動,像一塊鋼鐵,無法融化,他的大孫子,徹底脫離他雲大家長的控制了,雲萬川意識到,眼前的雲錦年,不再是他圈圈裏的長孫了,只要他不想,他就可以不做,再也無人可以左右。

雲老夫人臉沉下來,她突然發現自己不能再多說一句話,她已經狠不起心來再求他娶如雪,因為,她看見了孫子看不見的悲傷,像拿去了他命抽去他肋骨一樣的悲傷。

也許,像雲涼說的,她真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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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拘留所的夥食肯定不會好,皇城也不例外。

步小安從未吃過拘留所的飯菜,非要以身一試,結果天天的西紅柿、冬瓜、海帶,讓她生厭,果然老祖宗說得對,入奢容易從儉難,墜落了,墜落了啊。

步小安歪頭自己衣服上的編號,947,就死絕?步小安樂了。

她住的地方是一間擠滿十二人的二十五平米的房間,上下鋪,六張床,硬邦邦的床板上墊着一張涼席。步小安剛躺下時只覺得不舒服,不得不再次感嘆環境讓人墜落,想當年,能有張床睡,能安穩入睡,都是多麽奢侈的事。

步小安一進來,房間裏幾個姐妹就圍上來,交流動态,怎麽進來的?

“打架。”步小安笑眯眯地說真相。

幾個姐妹不相信,上下打量步小安,清秀,高挑,坦蕩,腦後的馬尾一晃一晃,跟個鄰家小妹似的,真看不出打架兩字與她連在一起。

另外幾個自我介紹,沒自我介紹的旁人介紹,在拘留所太無聊了,得有話說,沒話找話說,不到兩小時,步小安搞清楚了房間姐妹們的情況。

那個卷發長長風情萬種的,叫瑤姐,昨天進來的,開車技術還沒熟練,開着情夫送的寶馬橫沖直撞,結果撞到人家路邊的水果攤上去了,一家兩家也就罷了,撞倒一排,吓得那些小販魂飛魄散,行人拼命逃竄。此女在步小安來的當天下午就走了,卻步小安留了個電話號碼,讓她出去後找她,想請步小安當她保镖。

步小安心中樂翻,連連點頭,一付受寵若驚的狗腿模樣,“有機會一定找瑤姐混碗飯吃。”

開車出事的不止瑤姐一人,還有三個是酒駕,二個賭博,一個吸毒,三個小偷。酒駕的和賭博的話不多,倒是三個小偷話多,得知步小安打架進來,一個精瘦的女子有些看不起,倒是和另外兩個吹噓起她的手藝來。

步小安記得《天下無賊》好像有句臺詞:“最煩你們這些打劫的了,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她們是看不起她打架的跟打劫的一樣,沒技術含量?

步小安突然覺得在拘留所的日子,除了夥食差點床板硬點外,倒是挺有意思的,天天聽她們這些人胡吹海侃又長見識又開心,時間一下就飛過了。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胡吹海侃,其中一個自從步小安進來就沒聽她說過話,偷姐壓低聲音告訴她,那人殺人未遂,目前還沒有定案,不過看情況可能會判,至少這個數,偷姐比了一個手勢,十年。

一個殺人的人比一個打架的人,當然要狠,比其他的人,更狠,所以,在拘留裏,特別是這個充滿小偷吸毒酒駕的房間裏,此女自動上升為大姐頭,沒人去找她說話,不敢。

三天後,酒駕的走了,賭博的也走了,房間裏空了一半,床空出來,上鋪用來放雜物,下鋪用來睡覺或打坐。空氣才寬松一天,立馬又慢慢緊密了,進來三個,兩個酒駕被攔,一個銷贓被捉。

步小安嘆息,喝酒開車也就罷了,還能讓交警抓到,不如不喝酒不開車。

至于那個小偷,步小安覺得賊是不分性別的,而且別人對女人的防範意識比較低,女人偷東西容易得手,可是都已經得手了,銷贓被捉多不劃算。

晚上一房間幾姐妹聊聊天,就寝時間一到,燈一黑,沒人大聲說話了,但小小的絮語聲還在,慢慢低了,慢慢沒了,一人鼾聲傳出來,步小安聽聲來源,認出是今天才到的酒駕的那個姐姐,當下嘴角一勾。

入夜,子時末楚時頭,月黑風高,萬籁俱寂,皇城拘留所一間小屋子裏,十個人睡得正香,均勻的呼吸此起彼落。這時,靠窗的一個人慢慢地從上鋪上坐起來,輕身一躍,無聲落地,眼睛從一張張床上掃過,直直地落在步小安的床上。

步小安睡在下鋪,仰卧,一手搭在床頭架上,一手搭在胸前,呼吸平穩,似是熟睡。

那人輕輕穩步到步小安床前,站定沒動,三秒鐘後,動了,雙手疾如閃電伸向步小安的脖子!步小安驟然睜開了眼睛,似是早就在等着這一招一樣,搭在床架上的手和搭在胸前的手同進動了,一左一右捏住兩只手往床上一帶,幾乎是同一時間,兩腿一蹬,身子一轉,那人到了下面,步小安側身一個倒肘重重落在胸前,另一手抵死她的喉嚨讓她叫不出來。

步小安正想将她提起來,忽然感覺背後有風襲來,竟然還有人!

步小安動作與思維同步,雙手捏着脖子為支點,雙腿騰空一夾,再一扭,只聽一聲悶響,随即一聲低叫只叫出一半,嘎然而止。

房間裏所有有驚醒,偷姐惶恐,“什麽事,發生什麽事?!”

“沒什麽,半夜起來上廁所,摔了一跤!”步小安聲音隐含着痛苦,好像這一跤真的摔得不輕,“真倒黴。”

“哦。”有些疑慮,但不關自己的事,繼續睡覺,被驚醒的人又睡下了。

一小時後,三人悄悄出了房間,一死,一暈,一活。

死的竟然是那名一直不說話的大姐頭,暈的是才進來的那名酒駕者,活的,當然是步小安。

在拘留所一間秘密的房裏,坐着步小安和陶歌,陶歌面前放着一杯從牆角水桶裏接的白涼水,步小安面前放着陶歌給她帶來的一包醬牛肉,眼下,那個好幾天不曾開葷的丫頭正在手抓牛肉往口裏塞,那大快朵頤的瓷實吃相讓陶歌心情格外的舒暢,已經發福的臉笑得肉擠成一團,看不見眼睛。

“我失算了,沒想到我人還沒進來,裏面有就一個蹩腳殺手在等着,算不算我運氣太差?”終于吃得差不多了,步小安抓起陶叔面前的水灌了一口,開始發牢騷。

那名殺手被指使殺人,人沒殺掉卻被警方抓了,然後又掉過頭來殺她,結果人還是沒殺掉,自己被死了,不說蹩腳對不起她。從兩個殺手之間的配合來看,應該兩人相識,在後來的時間裏統一戰線,新舊勾搭,連成合手。

步小安很奇怪,她明明就只上了兩回廁所,沒想到那兩人這麽快就勾搭上了,這年頭連殺手都空前團結了。

陶歌嘴角一抽,哪是人家太蹩腳,分明是你太變态,雙腿夾住人家脖子一扭,斷氣了。

“另一個你怎麽看出來的?”陶歌很好奇。

“我說我能聞出她味來,陶叔信不信?”步小安笑嘻嘻地說。

腦海裏卻閃過那女人進屋的那瞬間,一雙眼睛像箭一樣刺了她一眼,迅速移開,不再看她人,卻是不動聲色的打量房間,好像在找尋的利地勢一樣,這是步小安一慣的做法,只有心裏有所攻擊或者有所防患時才會時刻注意周邊環境,以便在攻擊或逃離時作出正确的判斷。

還有一個原因讓步小安第一時間對她産生警惕,冷氣,她身上的冷氣,這種氣息對于步小安來說久違了,是一種野獸聞到另一種野獸的味道。這毫無科學根據可言,憑的就是那種長久以來練成本能和直覺。

所以步小安以開玩笑的語氣回答陶歌的問題。

陶歌卻出乎步小安的意料,他說,“我信。”回複很嚴肅,絲毫不似開玩笑,“小安,你能聞出味來,我就放心了,說實話,對你們這個計劃,我覺得挺冒險,自當誘餌,引殺手上鈎,你絕對沒想到國外的殺手還沒上鈎,本土殺手就上鈎了吧?”

“據我所知,國內并沒有尖端女殺手,敢接我這一票,只能說藝不高膽挺大。”步小安苦笑。

“有錢能使鬼推磨,而且若殺了你,在殺手榜上的排名要上升好多,誰都想試一下。”陶歌倒是挺理解。

“我得要求警方頒發一塊勳章,步小安以身試險,消滅殺手,為國內安定作出了重大貢獻。”繼續以苦為樂。

“這個,可以有,不過我看是不是換個地方,我總覺得拘留所不安全,萬一一枚火箭炮射來,就完了。”陶歌很憂慮。

“在人口密切的地方,殺手不會用火箭炮,他們講究輕裝上陣,手槍和刀為主,沖鋒槍和狙擊槍為輔,像火箭炮這類東西太笨重,目标太大,只會引人注意暴露身份。如果要換地方,我覺得可以換監獄。”大概嫌拘留所不夠她鬧騰,想移窩去另一個壞人更集中,更好發揮的地方。

陶歌臉黑了,“你就這麽想吃牢飯?”

“陶叔你想想,凡進監獄的人,周身東西是不是全部得搜光?手上沒有了槍,就好說了,只要不是突然飛來一顆子彈,我相信再厲害的殺手也不能一招要我的命。再說,她們沒槍,我一誘餌,還不許留點什麽自衛麽?”步小安笑得沒心沒肺,打定注意找個更大的場子以身試險。

73.

陶歌沉吟片刻,覺得此事重大,不能擅作主張,“我還是跟你爸商量一下,看他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我爸那邊絕對緊盯着國外那一片,保證一有風吹草動他就知道。”

“已有風吹草動了。網上那些視頻該知道的人大概都知道了,你放心,已經有大批的人在來本國的途中,目标是懸賞榜榜首海倫小姐。”

“女人還容易進來,男人難道為了進來殺我還變性?”步小安很好奇。

“你爸爸會讓你把你推到陽光下去再做一次誘餌。”陶歌涼涼地說破步輕風的陰謀。

“我爸一定有好計劃,那我就不操心了。”步小安撿了一片牛肉扔進嘴裏快樂地咀嚼,一臉有我爸,萬事足的表情。

陶歌郁悶,這傻丫頭,他爸打算把她給賣了呢。

步小安沒有回到原來的房間,換了一間房,還是十二人上下鋪。

挽留所夥食也沒有變好,吃不完的冬、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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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錦年坐在沙發裏。這是一套不到五十平的房子,是他青少年時代一個人的蝸居,此後去部隊以至退伍,他極少再來。如今,他又回到了這裏。天晴小區,他已沒有理由去,那裏的一切讓他懷念,心生疼痛,雲家,他已不想去,那裏的一切讓他厭倦,心生疲憊。

他眼睛盯着前面的大屏幕,屏幕上放着幻燈片,一張一張的相片像煙花一樣,美麗盛開,每一朵煙花都是一個精靈極致的女孩,步小安。笑容可掬的,精靈古怪的,眉頭輕皺的,冷漠嚴肅的,坐着的,站着的,睡着的,懶散如貓的,精明如豹的,頑皮像只小倉鼠的......每一個姿态都是一幅畫。雲錦年閉上了眼睛,腦海裏的幻燈片又一輪一輪地開始,每一幅畫都是他最愛的那個人。

小安,小安。他的喉嚨喊出兩個字,卻似乎花盡了他一生的力氣。

整個房間裏暗洞洞的,只有前面的煙花在璀璨地閃爍,卻無聲無息,充滿思念的味道。

雲錦年捂住了臉,有什麽從他指縫裏流出來。良久,當夜色濃成一杯化不開的咖啡,雲錦年醒來,他起身,換了一卷帶,屏幕上出現一個手持長槍的黑衣人,正是當初他從徐五手裏要來的那卷小安沖關的帶子。

裏面,小安一雙眼睛清明澄亮,眼前一片黑暗在她眼中無所遁形。舉手投足之間,黎明漸現,否極泰來。雲錦年眼神澄淨,心中豎起一座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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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歌剛從拘留所出來,就接到了雲錦年的電話,只有一句話,“陶廳,綠樓一見。”

綠樓,其實就是一座茶樓,樓牆以古樸的淺綠色瓷磚裝修,樓兩角卻爬有兩根青翠欲滴的爬牆虎,小小的腳丫子一枝枝延伸得遠遠,葉子跟着延伸,綠也跟着延伸,兩棵爬牆虎像約會似的,竟在樓正中會合,綠與綠打了一個圈,碰面了。

一圈綠色成就綠樓之名。

雅致幽靜的小包間,锃亮的玻璃茶幾上放着兩茶杯,青水綠葉,杯口冒着微白的熱氣,雲錦年靜靜地看着碧綠的茶葉一根一根地豎在杯底,跟羅漢站樁似的,落錯有致。

陶歌卻不看茶,他看人,看眼前這個人,與平日有不同,似是重重心事。

“我說錦年,你找來就是為了喝茶?這茶好是好,可眼下喝它,很浪費時間啊。”這小子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吧,他老陶可是很忙呢,誰說官越大人越閑來着?

雲錦年頭也沒擡,用手将茶杯轉了轉,那些茶葉像練了淩步微步一樣,輕輕旋轉起來,“你們的計劃我要參與。”

陶歌裝傻,“什麽計劃?我怎麽沒聽說?”

雲錦年放下茶杯,終于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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