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狹路相逢
黃金車內案幾錦褥齊全,寬敞到足夠五六人同乘,郝春暴起的一瞬間腳尖倒旋着踢向月南華右肋,兩只修長有力的手如同索命的五爪金鈎扣住月南華咽喉。車內案幾上叮當亂響,被他淩厲的腿風帶的震蕩不休。
月南華不閃不避,電光火石間那張雪白假面後的貓兒眼甚至還笑了一下。
随即耳旁呼呼風聲起。
郝春只覺得眼睫下數道白光閃過,腳尖似乎被什麽東西敲了一下,恰好敲在他腳踝骨,一陣鑽心疼痛沿着小腿筋脈爬入心口。伸出去的雙臂恰像是特地送予人就縛的,纏繞在一處,左右手完全被制。
“你!”
郝春怒不可遏。
月南華單手鎖住郝春雙臂,另一只手緩緩地将煙鬥湊到嘴邊,啪嗒一聲,從歡喜假面後噴出一口袅袅白煙。
“不服氣?”月南華隔着袅袅白煙輕笑着道,“武功還行,與本國主麽……大概也就隔着十七八層樓的距離。”
狂妄至極!
郝春心裏頭罵了一萬句粗口,無奈眼下受制于人,只能用力瞪着月南華,半晌憋出幹巴巴的一句。“你、你有本事放開我,與小爺我到馬車外頭再打一場。”
月南華悠悠地乜了他一眼。“本國主我三歲習武,四十年無人能出我之右。哦,這句是你們應天的話,或許我說的不通。這麽說吧,普天之下能憑武功勝得我的人,不幸還沒出生。”
郝春一雙明亮的丹鳳眼內怒火熊熊。“呸!”
“哈哈哈哈,”月南華大笑,緩緩地松開郝春,卻又在同時點了郝春膻中穴。“別亂動!動了,氣血亂流,與你身子骨有害。我且有話問你!”
郝春在他說“別亂動”的時候就已經動了,強掙着一口真氣,右手背青筋暴突,倔強地伸向月南華……的胸口。
月南華怔了怔,随即失笑。“侯爺,你這算調戲?”
随即不動聲色地化解了他的攻勢。
“你且乖乖兒的,”月南華說着順勢用白銅杆煙鬥又封死郝春周身大穴,假面後一雙琥珀色貓兒眼精光流轉。“待本國主問完了話,再動手不遲。”
這下郝春全身都動彈不得,只能瞪着一雙丹鳳眼聽他往下說。
“本國主聽說,永安帝一心癡迷于你們的程大司空,竟是不打算要子嗣了。”月南華閑閑地噴出口白煙,笑了一聲。“本來嘛,這也是他們倆的私事,旁人無從置喙。但他是帝君,按照你們應天的規矩,帝王家不可無嗣,永安帝如今……據說不得不從宗族裏頭挑個合适的,以便今後繼承他帝君的位置。”
郝春翻了個白眼,一聲不吭。
不料月南華非得把話題引到他身上,讨人嫌地輕笑道:“本國主又聽說,你身上流的原本也有秦氏宗族的血。你的生身母親,據說是秦氏皇族女。”
郝春下意識瞳仁微縮,氣息凝滞了一瞬。
月南華立即了然。“果真,傳聞永安帝對侯爺你甚是寵愛,想必也有這一層。”
“國主多慮了!”郝春冷着臉,硬邦邦地道:“小爺我只是個末等侯,連封地都沒,國主所言,你爺爺我都不敢聽哩!”
他突然間改口,從小爺到了自稱月南華爺爺,擺明了挑釁。
月南華又怔了怔,斜叼着煙鬥仔細審視他。足有十息後,才輕輕地嗤笑一聲。“你怕。”
肯定句。
并不說為什麽,也不說是郝春在害怕,但只要不是個聾的,都能聽明白月南華的意思。
郝春拼命屏住呼吸,胸腔子那口氣卻喘不過來,眼前視線突然凝滞,仿佛有人用米膠黏住了一般。
“你看,本國主不過是随便說說,侯爺你就這樣害怕!倘若到了長安城,你們那位帝君當真提起,你還不得當場昏厥?”月南華笑的十分欠揍,雪白假面後只露出雙琥珀色貓兒眼與兩片一翕一合的唇。“國不可一日無君!你們那位帝君,怕是早就有了這念頭,只是沒與你提起罷了!”
郝春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随便他怎麽說,反正不開腔。
月南華似乎也不介意,閑閑地又道:“本來嘛,你們選誰做帝君,與我月氏國也沒甚大幹系,可誰叫本國主我找了個小國夫呢?他青春尚好,我卻已不再年少,這去路一事,多少得規劃起來。”
郝春眼珠子動了動。他倒從沒關心過月氏國國主年歲幾何,在永安帝登基後,這位月氏國國主曾來過幾次長安,聽聞其容貌美豔,看起來就像是永遠的二十歲。原來已經老了嗎?
郝春眼珠子不受控地飄向月南華那張礙事的雪白歡喜假面,恨不能用眼神熔個洞,以便一窺究竟。
月南華似乎看穿他心中所想,叼着白銅杆煙鬥笑了一聲。“別看了,本國主我駐顏有術,但凡人生歲不滿百,有些事,不得不提前規劃着。”
月南華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今年不滿二十吧?”
郝春驕傲地揚起臉,脖子梗着,大聲道:“今年剛巧二十!”
月南華注目一瞬,随即搖了搖頭。“不對,你臘月底的生辰,永安帝連哄帶騙召你回京,本就是為了能趕得及給你在長安加冠。”
頓了頓,月南華又自行道:“就連本國主我,也是因為接到了帖子,這才從月氏國出發去長安。你眼下不過十九!”
郝春心內劇震。永安帝慣來不愛與他通過奏章正經對答,他雪花片似的往長安飛折子,每次永安帝都只批複一個朱紅色的“閱”字。就連這個“閱”字,他都沒弄明白究竟是永安帝親自批複,還是程大司空代閱的。
原來永安帝竟然還記着他的生辰麽?
……為什麽?
郝春不能也不願意相信,這是永安帝打算過繼他為秦氏宗族皇子的緣故。更不能相信,永安帝對他的寵愛與帝位有關。
“你、你……妄言!”郝春喘着粗氣,突然間提高聲音反駁。
月南華稍感意外,揚起眼,雪白假面後的琥珀色貓兒眼輕染笑意。“啊,真是個孩子呢!”
接下來幾日,月南華每次都卡在郝春穴位将解開的時候又再次給他點上,期間還抽了個空,纡尊降貴地親自替他抹了藥膏。
用月南華的話說,平樂侯郝春或許将來便是要繼承應天皇位的人,全身上下可不能留下傷疤。
也不知月南華給他抹的什麽膏藥,一個月後,待車馬迤逦到了長安城外,郝春全身疤痕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七歲那年他流落市井被人拿鋼刀砍傷的右腿都沒了疤痕。
月南華對他越好,郝春心裏頭越是不安。
再則,這位月氏國國主的黃金馬車……也未免太快着些了吧?還有龍虎贲武侯出身的沈虎頭,他幹嘛去了?難道不曉得偶爾打開馬車簾子看一眼嘛?
郝春滿心怨憤,就這樣,好不容易熬到了長安城。
“啊,又見到了長安。”月南華掀開簾子,懷內籠着只赤金狻猊盤香暖爐,施施然地假意感慨了聲。
郝春被點住穴道側身躺在他對面,聞言翻了個白眼。“既然到了長安,你總能把小爺我給放了吧?”
月南華噴了口白煙,煙袋在腰間黃金帶上磕了磕,笑了一聲道:“放了你,你又待如何?”
郝春頓時來了勁,渾身撺掇着的難受在這刻都達到巅峰。“你若是敢放了小爺,小爺我立刻就要與你好好兒地打上一場。若是你輸了……”
“嗯?”月南華俯身,惡劣地對着他的臉噴了口白煙,笑道:“若我輸了,依着侯爺的脾氣,還不得把我活剮了洩憤?”
郝春也呲牙笑,仿佛被強行束縛了一個多月的人不是他。飽滿如花瓣的雙唇掀了掀,一雙明亮的丹鳳眼滿是挑釁。“你敢嗎?”
月南華悠悠地叼着煙鬥嘆了口氣。“這屆的年輕人啊!”
“嗯?”郝春不耐煩地連聲催促。“你他媽到底敢不敢放了小爺?”
電光火石間,白銅杆煙鬥再次突兀地襲入郝春視線內,肉眼可見地,解開了郝春周身限制。
“來啊,”月南華渾不在意地嗤笑。“誰怕誰啊!”
郝春甫解了穴,立刻一個鹞子翻身,整個人撲向正在叼着白銅杆煙鬥輕笑的月南華。
馬車倏地抖了下,随即停下。
“國主,”馬車夫猶豫的聲音從車欄前傳來。“有人搶道。”
誰啊,這麽不長眼?
郝春一耳朵聽見馬車夫這句,雙腳習慣性地踢向月南華,也不管這腳到底成功了沒,瞬間便翻出了馬車。
“誰他媽這麽大膽?!”
平樂侯郝春的怒吼聲響徹雲霄。
人來熙往的長安街市驟然安靜了一瞬,攔在月南華黃金馬車內前的那四位衙役目瞪口呆地瞪着郝春。郝春雙拳揮出,不忘擡腿踹翻看戲的路人。
“誰?誰他媽這麽不長眼?”
郝春一鼓作氣地越過四名清道衙役,在大腦反應過來以前,已經掀開了那臺官轎的厚重棉布簾。
“給小爺我滾出來!”
馬車簾子掀開,露出張冷玉般完美無瑕的臉。那人一雙點漆眸直直地落在郝春身上,薄唇微分,笑聲分外涼薄。
“侯爺?!”
作者有話要說:
陳小攻敲鑼 唱——城南小陌又逢春,侯爺你啊,只認官袍不認攻。
(轉臉)所以這貨該不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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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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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