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戎異呼了一口氣，在空調的風口下站了會兒。有點暈，後背的汗好像都滴到褲腰上了，濕濡濡的很難受。滿頭滿臉地冒汗，身體卻覺得燥得很。吹了會兒，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跑到便利店買了兩個茶葉蛋。想了想，又要了一盒煙。

“早安！”前臺的小姑娘笑着看他走進來。

“早。”戎異笑了笑，往前走了幾步又退回來了。他勾了勾嘴角問：“你的名字？”

小姑娘愣了愣，有點僵硬地答道：“周晴妍。”

“怎麽寫？”

周晴妍拿了一張便利貼，用黑色水筆寫了，給戎異看：“晴天的晴，女字旁的妍。”

戎異看了一眼便利貼，點點頭，挑了挑眉：“挺好聽。”

“是吧？我自己改的！”周晴妍睜大了眼睛看着戎異，緊接着又說：“以前是三點水的清，研呢是研究的研。我爸取的。太像男生了啊！我自己就去改了，反正讀音又沒怎麽變。”

周晴妍穿了件絲質的白襯衫，襯衫的下擺束在黑色的緊身褲裏，顯得她很瘦很薄。整張臉亮亮的，不知道塗了什麽，有晶亮的小點兒一閃一閃的。周晴妍和戎異互看了會兒，眼神躲開了。

戎異站在那兒，盯着她看。

周晴妍覺得平時自己覺得老氣的大背頭，在他身上也顯得別有韻味。主要是人長得好，她心裏默默加了一句。皮膚白，鼻子很直很挺，不會太高。臉部的輪廓很分明，可又不會太硬氣，看着還是挺年輕的。

在周晴妍的印象中，戎異一直是個很安靜的人，也不太理會別人。中午吃飯的時候，樂正會拉着她和辦公室裏的人一塊兒吃飯。那段時間，戎異多數不在辦公室，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幾次看到他，也只是靠在自己的椅子上，閉着眼打瞌睡。搭了幾次話，也沒反應。

今天這是怎麽了？

戎異看到周晴妍的耳朵紅了。他看着周晴妍，頭發要不染得這麽黃，能更可愛些？沉默了會兒，戎異朝她笑笑，走了。

來得晚，公司的人差不多都齊了。打開電腦，查了下郵箱，把附件都下到桌面。其中一封是丁安榮發的，幾個字：複查，該修的修。戎異擡頭往丁安榮的方向看了一眼，樂正沒在？他打開文件，五頁，內容都是新的，又一個項目？他估算了一下，一頁半個小時，一個上午應該能搞定。頂多留點兒尾巴，下午做。

他倒了杯白水喝了，又沖了杯咖啡坐回到椅子上，一邊剝雞蛋，一邊看之前下的更新文件。昨天睡了個好覺，腦袋都覺得清楚了，沒像前兩天那樣嗡嗡直叫。蛋黃幹的，卡在喉嚨口不下去，他喝了口咖啡，把它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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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忙完了，天已經暗了。辦公室就剩他和丁安榮兩個。

’弄好了？”丁安榮走到戎異邊上，看着電腦上的工程圖。

“快了，我再查一遍。” 戎異伸了個懶腰。

“弄完了叫我，一起去吃個飯？”

“佳倩不在家？”

“去她媽家那兒了，晚上不回來。”

“今天？平時不都燒好了飯等着你回去的麽。”

“沒。就是，哎，你先弄吧。”

戎異看了他一眼。把理完的文件保存了，發給丁安榮。又把桌面上的另外幾份資料發到了自己的私人郵箱。一包煙丢在桌角，還沒拆封。他想了想，還是帶上了。他們過了兩條街，那塊兒的餐館多點兒。

“吃什麽？”

“都行。” 戎異看了看對面幾家館子的招牌，指了指那家紅色招牌的：“辣子雞吃嗎？’

“行啊。” 丁安榮點了根煙抽，給戎異也遞過去一根：“來根？”

“我帶了。” 戎異舉了舉手裏的煙盒。

丁安榮笑了笑，把煙收回去了。

飯館大堂滿了，過道兒加了幾個二人桌。兩個人挑了個靠落地窗的座。

“你在這兒吃過？” 丁安榮拿了張紙巾擦桌子。

“恩，之前來過幾次。好一陣沒來了。” 戎異指了指牆上的圖片：“吃什麽？味道都不錯。”

“你決定。”

戎異看了丁安榮一眼，笑笑，招收叫店裏的小夥子過來。

“辣子雞，手撕包菜，炒豇豆，兩碗飯。”

“再來四瓶冰啤酒。” 丁安榮跟在戎異加了句。

戎異看了他一眼。把兩個人面前的杯子擦了擦。丁安榮低着頭，手裏捏着團紙巾轉着玩兒。啤酒上來了，一瓶已經開了口。戎異把兩個杯子都倒滿了酒。

“說說？” 戎異和丁安榮碰了碰杯，喝了小半杯酒。

丁安榮把手裏的紙團抛到一邊，也喝了小半杯。他沉默了會兒，說：“佳倩…要離婚。”

戎異又喝了一口酒，頓了頓，說：“離婚？為什麽？”

“我問了，她沒說。”

戎異沒說話，和丁安榮碰了碰杯，各自幹盡。連着喝了兩瓶。

“當初結婚，也是她說的。家裏大事小事都讓她做主，這會兒…哎，女人，真是弄不明白。”

丁安榮嘆了口氣，又幹了一杯。

菜上了。

戎異突然覺得胃裏頭很冷，竄到腦門兒上，腦門兒上也冒着一股寒氣。他就着飯先吃了兩口熱菜，等到飯菜進了胃裏他才覺得舒服點兒。戎異按住丁安榮端酒杯的手，給他碗裏也夾了點兒菜。

“先吃，酒慢點兒喝。”

丁安榮不聲不響地開始吃飯吃菜。戎異轉了會兒啤酒杯，覺得胃又熱起來，灼熱。他一邊摸着自己的肚子，一邊看着丁安榮。

“你還記得和佳倩結婚那陣兒，你問我的話嗎？”

“我好像問了你挺多？你什麽也沒說。你說了嗎？沒，你沒說。” 丁安榮的眼神有些渙散。

“你問我，是不是應該和佳倩結婚。”

“是啊。”

“你記得自己當初說的話？你說，佳倩從你什麽都沒有的時候就喜歡你。辦公司的錢有一半兒還是她問她爸借的。佳倩當初能那樣兒，現在人會無緣無故提離婚麽？”

“...她不說我能怎麽？還逼供呢。”說着，丁安榮自己也禁不住笑了一下。

“佳倩那兒，我去問吧。”戎異看了丁安榮一眼：“指不定你哪件事兒惹到人家了，自己還傻着呢。”

“哎喲，就等你這句話了。”

“伎倆。”

桌上的手機茲茲震了起來。屏幕亮着，戎異看了一眼上面的字。

楊炘：我在家門口。你人呢？

丁安榮也聽見了，看了眼手機，沒看清。

“有事兒？”

“沒。”頓了頓，戎異對丁安榮做了個手勢，起身往門口走：“我回個電話。”

丁安榮點點頭：“去吧。”

“你在哪兒呢？” 剛接通，戎異還沒來得及說話，楊炘就丢下一句。

戎異愣了一下，反問道：“你在哪兒呢？我家？”

“不是告訴你了嗎，還問？” 楊炘靠在門邊上，手劃拉着門把手。

“真有勁。”戎異聽對方沒回應，跟着就說：“回自己家。挂了。”

“诶诶诶，別挂啊。你在哪兒呢？”

“聽不懂人話？”

“汪。聽不懂。加班呢？”

“恩。”

“屁。都聽見汽車聲兒了！” 楊炘用手指彈了彈鎖眼兒。

“知道還問。”

“幹嘛呢？”

“吃飯。” 戎異看着大馬路上呼嘯而過的車輛，回過頭，又往門玻璃裏邊望了一眼。

“一個人？”

“一個人。”

“屁。” 楊炘開始戳電梯健。

戎異樂了。他握着手機，無聲地笑了笑。自己怎麽就還應付着沒挂電話？

呵，總覺得楊炘那雙眼睛正盯着自己呢，黑亮黑亮的。

“那，你吃什麽呢？”

“辣子雞。”

“又是辣的？和同事？”

戎異頓了頓，應道：“恩。”

“那我去接你？”

“別。” 戎異嘆了口氣，說：“你待着吧，過會兒我來找你。”

“那我就在車裏等呗？” 楊炘的音調往上揚了揚。

“随您。” 說完，戎異把電話挂了，看了眼時間。九點。

“打完了？” 丁安榮擡頭看戎異，眼神有點茫然。

“打完了。” 戎異坐下，看到桌上的空玻璃瓶和打包好的飯盒，笑道：“也不給我留點兒？”

“佳倩這幾天不在啊。”

“就你這樣的，離開了佳倩能活？”

“嘿嘿。”

兩個人走到門口，戎異伸手攔了輛出租車。戎異扶着丁安榮的腰，把他塞進後座。

“回家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他彎着腰，和坐在車裏丁安榮說話。

丁安榮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戎異的胳膊，很輕地笑了笑。

戎異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車拐過街角，消失不見。戎異摸了摸口袋，煙沒拿？他又掉轉身回飯館，心想着：不知道收了沒。他走到兩個人剛剛坐的地方，空盤子空瓶子都在呢，煙也在。他坐到椅子上，把煙盒拆封了，抽出一根放在唇間。他愣住了：沒火。

呵，他沖自己笑了笑：得，起身回家吧。

作者有話要說： 得 我也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