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戎異在路口就看到楊炘的車了，停在超市門口，車屁股對着自己。車燈暗着，大馬路上的車來來往往，他也聽不見引擎聲。往左拐就是小區門，超市還在前邊兒。

戎異在原地站了會兒，想着是去車那邊看一眼呢，還是直接進小區。

他看了眼表，九點半了。這麽一路走回來，跟蒸桑拿似的。想了想，還是往車那兒走了。

“我還以為你得直接進去呢。”楊炘開了車門下來，笑嘻嘻地看着戎異。

“怎麽不在小區等？我要沒看到你車子，不直接進去了？” 戎異向上捋了捋自己的大背頭。

“屁，就這麽點兒距離你能看不見吶。那純粹是你不想看見。” 頓了頓，楊炘看了一眼小區的方向，說：“小區裏掉頭是挺麻煩的，每次都得倒半天，還是這裏方便。”

“人讓你停這兒嗎？別回頭貼單子了。”

“這幾輛不是車？” 楊炘往超市門口擡了擡下巴，好幾輛小轎車并排停着。

“那是馬路對面理發的，人家盯着呢。交警一來，人頂着一頭泡沫都能沖過來。”

楊炘隔楞了一會兒，脫口而出：“不就為那一兩百塊錢麽。”

“您多有錢啊。”戎異笑了一聲，就往小區裏走了。

我操，楊炘心裏罵了一句。怎麽就忘記了呢。這可是個吃剩菜剩飯的主兒。楊炘愣了一下，從車後坐拎出來一個書包，跟着，就跑到了戎異身邊。

“我就那麽一說。”

“別。您是真有錢。”

走了會兒，戎異忽然站住了，看了眼楊炘背上的背包：“你是打算賴這兒了？”

“我這不沒地方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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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掃得兩天？”

“特髒，可不得兩天麽。”

“你牛。”

“再說了，你這兒真舒服。讓人舍不得走。”

“別。”戎異頓了頓，挑了挑眉說：“我睡的可是單人床。”

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是，那也得看是跟誰睡啊。”楊炘摟過戎異的肩膀往樓底下的大門那兒帶。

“熱。”戎異用手肘戳了戳楊炘的腰。楊炘躲了躲，照樣攬着。

戎異拿了鑰匙開門。一前一後地進了屋。

楊炘膩在邊上，看着戎異手裏拿着的那把鑰匙說：“也給我一把呗。”

“就一把。”戎異勾勾嘴角看向楊炘，意思是：給不了。

“那就再去配一把，我去。又不費你什麽事兒。”楊炘說着，就伸手去拿鑰匙。

戎異沒說話，伸手捏了捏楊炘的臉，下手挺重，一時半會兒還不松手。

“捏呗。”楊炘黑亮的眼睛看着他。

“我發現，你真的……”

“真的什麽？”

“有病。”戎異松了手。

“操。”

楊炘臉上還留着兩個手指頭捏出來的紅印兒。他一聲沒吭。

戎異看着，心裏有點說不出來的味道。

“疼麽？”

“疼，特疼…”

“那自己撸撸吧。”

“靠。”

戎異看着楊炘裝可憐的小臉兒，忍不住樂了。他摸了摸那塊兒被捏紅了的地方，又輕輕拍了幾下。

“散淤血。”

楊炘握住了戎異的手腕，也跟着樂了樂。

“你多笑笑，笑笑多好看？”

“好看？呵，這叫帥。”

戎異笑着掙開了他的手：“我去洗澡。”

楊炘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得，又鎖門了。他扯了扯T恤的領口，到茶幾那兒拿了遙控，把空調開了。他從黑包裏掏出筆記本放到茶幾上。恩，涼快兒點了。空調起風了，正對着自個兒吹呢。

過了會兒，戎異從浴室裏出來了。頭發半幹半濕地搭在頭上。唇紅齒白的，看着就跟學校裏的男生一個樣兒。當然，得比他們好看點兒。

“鞋給你放門口了。”楊炘指了指牆邊上的拖鞋。

“還帶鞋了？”戎異看了眼楊炘腳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按摩拖鞋。

“那是，我這是長住啊。”

“得。”戎異及拉着拖鞋走到陽臺，把一條黑色的平腳褲挂到衣架上。

“舒服了？”走回來的時候，戎異指了指空調問。

“……舒服。”

“你擱的幾度？”

“啊？”

“空調幾度。”

“十九。太冷了？”

“不冷。呵，一點都不冷。”

楊炘看着戎異冷着一張臉，覺得挺有意思。

“那我可擱十八了哦？十九，那是遷就你。”

戎異瞟了他一眼，往廚房去了。楊炘樂了，心裏念了一句：真可愛。

他拿過空調遙控器，調到二十五度。 記得昨天戎異開的時候，就是這個溫度。

戎異在廚房裏泡了杯咖啡。廚房的門半關着，鼻子上又開始冒汗珠。他靠在竈臺邊，看着窗外黑黑的一片，想起晚上和丁安榮說的那些話。還是孩子的事兒吧。一個想要，一個不想。佳倩今年多大了？三十五？三十六？

“幹嘛呢，這麽半天。”

“喝咖啡。” 戎異舉了舉手裏的杯子。

楊炘白他一眼：“剛洗完澡，還得弄一身汗？走走，出來出來。”

戎異沒動。

“吃過晚飯了嗎？”

“沒。餓着呢……”楊炘扒拉着門，靠在上面，一副要往下倒的虛弱樣。

“正好。冰箱裏有昨天剩的菜，放明天不定壞不壞呢。吃了吧。”戎異沖楊炘眨眨眼，笑了。

“操……不帶這麽玩兒的。還下套！”

“小少爺吃不慣剩菜剩飯？”

“……”

楊炘默默腹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這邊兒，戎異已經把塑料盒從冰箱裏拿出來了。他拿了個盤子，把剩下的一點兒卷心菜和番茄炒蛋先倒在盤子裏。燴豆腐和魚蒙了保鮮膜。

“就我吃剩的半盒飯，沒沾過菜，介意麽？”

“肯定不介意啊。”

“介意也正常。不過，就沒飯就菜了。”

“真不介意。再說，我也不是沒吃過剩的。就是沒機會。平時都是一夥兒人出去，誰還記得打包啊。不現實，是不是？”

“吃過？一回？兩回？別告訴我是披薩。”

“……得，趕緊轉吧。”

戎異幫着把兩個菜盒拿出去。楊炘一手拿着盤子，一手拿着聽可樂跟在後面。戎異把菜盒放在報紙上，人往茶幾裏面坐了坐。

楊炘的電腦打開着放在桌上，他看了眼。屏幕上是一張照片，一塊空地。照片像是在馬路對面的高樓上俯拍的。楊炘跟着就把電腦合了，放到沙發上，自己坐到了戎異邊上。

他先是瞄了眼那條魚，心想：昨天還擔心自己把魚弄太碎了，不好夾呢。得，白操心一場。自己擔心自己。

“你讀什麽專業？”戎異看了楊炘一眼。

“金融。”

“家裏人選的？”

“恩。怎麽着最後還不得在我爸公司做麽。他們選呗，我省心。”

“你自己沒點兒想法？”

“什麽想法？”楊炘挑了口飯說：“多少人羨慕我呢。能幫着我爸，挺好。”

戎異愣了愣，發現咖啡沒端來。他站起來，先到門口放包的地方拿了筆記本，又彎進廚房裏拿杯子。回來的時候，戎異把咖啡往茶幾裏頭放了放，人直接坐到在了沙發上。

點進群消息，沒動靜。他在成員欄裏找了找，樂正的頭像暗着。點開，簽名檔上的一行字跳出來：感冒發燒咳嗽，痛苦！！戎異皺皺眉，把對話框關了。

“怎麽了，工作不順利？”

“沒。”戎異低頭，楊炘正看着自己。

他笑笑，摸了摸他的頭發：“吃完去洗個澡，都汗。”

“空調吹着，好多了。”

“你成績好麽？”

“呵，怎麽關心起這了？”

“随便問問。”戎異指了指飯菜：“不用答了，繼續吃吧。”

“你大學拿獎學金的吧？”楊炘仰着頭看他，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膝蓋。挺滑。

“又是陸鵬飛說的？”戎異往杯子那兒夠了夠手，沒碰着。楊炘伸了伸胳膊，幫着端給他。

“是不是吧？”

“拿了，四年份兒的。”戎異勾着嘴角看楊炘。

“切，以為自己多牛呢是吧？”楊炘用手按着自己的心髒，咳了兩聲：“本來呢，我是不想炫耀的，可你……”

“得，明白了。”

“……”

“獎學金你爸發的吧。”

“屁！我還是宣傳委員呢。”

“呵，呵。”戎異悠悠地念了一句，看電腦了。

“操。”

楊炘的電話響了。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又看了眼戎異，接了。

“楊炘。”

“恩，你說。”

“明天，別忘了。”

“沒忘。”

“紹元說你幫我定了個蛋糕，和紹月姐生日的那個一樣？”

“是啊。你不是說好吃麽。”那頭停了會兒沒說話。

“我們，還有機會嗎？”

“朋友，就朋友。”

“…”

“還有事兒？”

“九點，齊天，你別忘了。”

“知道了。”

“那，明天見。”

“恩，挂吧。”

挂了電話，楊炘回頭看了戎異一眼。人盯着電腦，啪啦啪啦打字呢。

“看我幹嗎，臉上有花？”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你才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