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戎異看着楊炘頭頂的發旋，和他小半邊的側臉。是挺好看的。

好看過頭了。指不定哪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楊炘吃得差不多了，還剩了點魚沒吃。他把塑料盒壘在一塊兒，和報紙一塊扔到垃圾桶裏。

“垃圾袋扔哪兒？”

“門口。”

“行。”

楊炘扔完垃圾，靠坐在沙發扶手上和戎異說話。

“明兒晚上我出去，估計得晚回來。” 回來最早也得淩晨吧，那會兒戎異肯定睡了。

“什麽意思？”

“我回來得一兩點吧，你不都睡了麽？”

“要鑰匙？”

“是呀，不然肯定得吵醒你不是。”

“自己找地方睡呗。”

“別啊，我牙刷毛巾都帶來了，我還睡哪兒啊。”

“誰知道呢。”

“喲喲喲，什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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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有機會麽？” 戎異學着電話裏那女生的調調說了句。

“吃醋了？”

“您多有魅力。” 戎異沖他勾了勾嘴角。就這樣吧，互相逗着玩兒，不也挺好？

“那，這是答應給鑰匙了？”

“把我錢包拿來。”

“哪兒呢。”

“門口包裏。”

“好嘞。”

楊炘從戎異的包裏拿出皮夾，一款黑色的編織軟皮皮夾，對折的。看起來挺細致。皮夾的四個角被磨得有些粗糙，像是用了很久的模樣。拿在手裏很輕。

他遞給戎異，戎異打開，從夾層裏掏出一把鑰匙遞給楊炘。大約是放的時間有點久了，掏了半天才拿出來。有點粘住了。楊炘接過來，把它挂到自己的鑰匙扣上，一個黑色的鋼質三角形。上面還另外挂了三把鑰匙，戎異認識其中的一把，是車鑰匙。

“鑰匙扣挺好看。挺配你。”

“給你。”

“我用不着，就一把鑰匙。”

“又戳我。”

“沒戳你。”

“得。”

楊炘把鑰匙圈舉起來看了看。

“我也覺得挺好看的。一家小店買的，裏面東西挺有意思的。哪天帶你去逛逛？”

戎異搖搖頭。

“我告訴你啊，裏面有個錢包，就跟你這個差不多，摸着也這麽軟。”

“是麽。”

“是啊，你看了就知道了。保準是你的路子。”

“再說。”

“又再說？”

“我還有哪個再說？”戎異愣了愣，笑了。

“不是……去就去呗，就這個星期六怎麽樣？”

“周五不是去陸鵬飛那兒麽，指不定幾點回。”

“呀，差點忘了。”

“獎學金怎麽拿的？”

“…”

楊炘轉過身，蹲到地上，從包裏掏出短袖，運動褲，牙刷，毛巾，內褲。末了，又掏出一個挺小巧的吹風機，銀的。

“你看！”楊炘舉了舉手裏的吹風機。

“看到了。”

“感動麽。”

“感動。”

“你放衛生間櫃子裏那個我給扔了，吹得時候都冒煙兒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頭發焦了呢。”

“呵，扔吧。那個還是剛畢業的時候買的。多少年了。”

戎異擡頭看了楊炘一眼，小朋友一臉“無法理解你”的表情。

他笑了一聲，說：“一直想買個的，老忘。” 戎異又看了眼吹風機說：“謝了。”

“知道就成。” 楊炘哼了一聲，提着拿出來的東西往衛生間去了。

“門關上，熱氣兒都跑出來了。”

戎異的視線跟着楊炘。得，小朋友直接把門開到底了。

“那不得熱死啊！”

“熱不死，開排氣管。”

“……不要。”楊炘嘟囔着，推了下門，保持半開的狀态。

戎異笑了笑，回過頭。

他打開白天丁安榮傳給自己設計圖，想看看還有什麽地方能改的，順帶把預算表裏項目先列出來。他看了會兒，突然往沙發上一靠，兩條腿擱在了茶幾上。心裏的那點燥郁之氣，一下子竄上頭了。

他想起丁安榮無奈困惑的神色。想起了自己參加婚禮時，佳倩圓圓的臉龐和一直揚着的嘴角。

戎異仰着頭靠在沙發上，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突然笑了一下。

佳倩從大學就跟丁安榮在一塊兒了，二十歲出頭談的戀愛，二十七八結的婚，到現在三十五六的年紀。老夫老妻了吧。

他記得頭一回見佳倩，是丁安榮請自己去家裏吃飯。一進門，就看到一個臉龐圓圓的姑娘，微微笑着，看着你。身上挂了條粉色的卡通圍裙，兩只手團在一塊兒，很小的模樣。丁安榮摟了一下她的肩膀，說：“我老婆，佳倩。”佳倩笑笑，打了聲招呼，就鑽進廚房了。那時候兩個人還沒結婚。

佳倩長得很精致，小巧圓潤，像娃娃。父親是區裏的副級幹部。當初兩個人在大學裏談戀愛，佳倩是瞞着家裏的。丁安榮不知道。在飯桌上，丁安榮就這麽笑眯眯地跟戎異說：“我哪兒看得出啊？她也不愛打扮，衣服就那麽幾件，也不愛買東西。學的還是社會保障？沒點兒該有的架子啊。”

戎異記得自己那會兒還憋不住樂了，覺得丁安榮這副得意的模樣兒挺難得的。佳倩坐在旁邊，只是笑着睨了丁安榮一眼：“有沒有意思啊，老說也不煩。”丁安榮很深地笑了一下，兩個人對看了會兒。真是…羨煞旁人？

戎異閉上眼睛。聽見浴室裏響着的水聲。一會兒，停了。吹風機的聲音又響了。

“想什麽呢？” 楊炘站在沙發背後，頭低下來，湊近戎異的臉。

“想你呢。”

“想我什麽？”

“長得好看。”

戎異摸了摸楊炘的耳廓，白亮白亮的。又順着耳垂，摸到了嘴角，用掌心貼了貼他的側臉。他身上的水汽還沒散幹淨，薄亮的不知道是水還是汗珠的一層浮在他的脖頸處。一股清爽的氣息。

戎異伸手扶住了楊炘的後脖頸兒，輕輕地往下壓了壓。一個在沙發上坐着，一個跟後頭兒站着。楊炘挑了挑眉，笑了。他順着戎異的力彎下了身子，胳膊肘支在沙發的靠背上，好讓自己能借點兒力。

兩個人的唇越來越近。他們感受着彼此輕微的鼻息，一點一點地靠近。逐漸交融，纏繞。

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吻。

他們只是輕輕地貼住。兩個人都閉上眼睛，感受着彼此熱度。楊炘探出舌尖，舔了舔戎異的唇，進而深入，細致而緩慢地碰觸對方的。楊炘騰出一只手，撫了撫戎異仰起的脖頸，感受到喉結的滑動。他半眯着眼睛，手掌伸進戎異的衣服裏，有力地揉了揉。戎異縮了一下，按住他的手，偏偏頭，把嘴唇移開了。

“怎麽了？” 楊炘直起身體，看着戎異。

“沒。” 頓了頓，戎異指了指沙發的另一邊：“坐吧。”

“恩。” 楊炘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從茶幾上拿過自己的電腦，坐到戎異邊上。

戎異側過頭看了一眼，輕輕舒了一口氣。把沙發上的電腦打開了，重新放在自己的腿上。楊炘看他把電腦拿開了，挪了挪，靠在了戎異邊上。

“不熱？”

“冷着呢。” 楊炘看着他，勾勾嘴角，湊近啄了下戎異的唇。

戎異抿了抿嘴，低下頭開始做表格。

楊炘看了會兒戎異微微蹙着的眉，也抱過自己的電腦，低下頭看資料了。

戎異轉轉脖子，又看了一遍表格最左邊的一列，到時候填上數據就行。他擡頭看了眼挂鐘，十一點一刻不到。

“還有多少？”

“兩頁。” 楊炘應道，眼睛盯着電腦屏，沒擡頭。

“恩。看完了，記得把空調關了。” 戎異關了機，站起來。

“诶，別啊！一塊兒睡。我這就十分鐘的事兒。”

他伸出手拽住戎異的手臂。戎異被他一拽，又摔回沙發了。

“得，你看吧。”

“坐會兒，就快完了。” 楊炘一只手拽着他，一只手在鍵盤上滑了兩下。

戎異看着電腦屏。楊炘沒把文件最大化，兩邊能看見屏保圖片的一小部分。藍的，深深淺淺夾雜在一塊兒的，看着像水波，海？沒一會兒，楊炘說了聲搞定，就把文件關了。圖片露出來了，是海，藍幽幽的，波浪上還集着光點。

“照片挺美的。”

“能有我好看？”

“你拍的？”

“恩。夏威夷，去年暑假去的。人太多了，擠得慌。”

“照片看起來挺靜的。”

“嘿，是吧？”

“手能松開了麽？拽半天了，真能。”

“喲，真沒注意。” 楊炘叫了一聲，松開了。

“開房間空調吧。” 戎異看了他一眼說。

戎異拿起電腦和茶幾上的皮夾，一塊兒放門口包裏了。回過身，把空調關了。

走進房間，楊炘已經躺倒床上了，靠牆邊兒的位置空了出來。戎異笑笑，直接從床尾，脫了鞋跨上去，鑽進被子。

空調還沒打足，好在之前門沒關，客廳裏的冷氣多少竄進來了一點，還不算太熱。戎異側着身，面對着牆睡。楊炘把腿往裏靠了靠，大腿和戎異的靠在一塊兒。戎異沒出聲，背過手，在楊炘的腰上掐了一下。楊炘一縮，退了點兒出去。

“什麽意思啊？” 楊炘頭靠着枕頭，聲音聽起來有點嗡嗡的。

“意思是，別亂摸。” 戎異打了個哈欠，聲音低了點兒：“困了。”

“我就靠着你。” 楊炘摟着戎異的腰，靠在他耳邊說：“寶寶睡……”

戎異樂了，哼了兩聲說：“別唱了，樂醒了得……”

楊炘沒說話，在戎異的肚子上輕輕地撫了一下。戎異縮了縮，按住了他的手。冷的風打在戎異的臉上，有點兒涼。楊炘的身體滾熱的，像天冷時捂的暖手袋。

戎異迷迷糊糊地想：還挺舒服的。

作者有話要說： 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