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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皓是在淩晨五點接到電話的,是張勇打過來的,“韓隊,在龍井村發現陽A·BO6E5車輛蹤跡。”
“你們先去,不要打草驚蛇。”
韓皓立馬起床,拿出桌子裏的槍,趁着月色出了門。
這輛車是他們一直以來都在追蹤的犯罪嫌疑人,一年前接到群衆舉報,目擊者曾經見到過這輛車上的男人抱着一個女孩,女孩在他懷裏哭哭啼啼,男人警惕地環顧四周,面上帶着驚慌。
随後越來越多的報案說是丢了孩子。
韓皓跟着張勇發過來的定位,跑到了外市一個村子上,“張勇,你們現在哪?”
“陽光發廊。”
偌大的村子南邊卻有一家破舊的發廊,雖說是發廊,只是用幾條透明布搭起來的簡易房間。是露天的,旁邊的紙盒子上面用毛筆寫着陽光發廊幾個字。
來的人不多,都是便裝,張勇對他點了個頭,然後一腳踹開木質門,“別動,都不許動,抱住頭!”
跟在後面的韓皓把槍收起來,進了屋。
裏面是一間小房子,沒有幾件家具,幾個男人還有一個中年婦女蹲在地上,為首的膽大,不時地擡眼看向他們,“我說警官,我們犯什麽事了,怎麽突然抓我們?”
韓皓戴上手套打開櫃子,翻看桌上的東西,上面是一些殘羹剩飯,還有幾支未抽完的香煙。
“帶走。”韓皓說。
回到警局,劉惠敏過來對他說:“已經分開關押了。”
韓皓點頭,說:“跟我一起進去,做筆錄。”
他先從婦女下的手,韓皓坐下,開口:“幾個人坐在一塊,準備幹什麽?”
婦女沒什麽表情,“商量怎麽掙錢呢。”
“商量出了嗎,怎麽掙?”
“打工。”
韓皓:“打什麽工?”
“這跟辦案有關系嗎?”
韓皓:“小時工還是長期工,進廠還是做生意,在本地做還是在外地做?”
韓皓逐一逼問。
婦女不耐煩了:“你到底想問什麽?”
韓皓:“回答我。”
婦女一頓,臉上表情停滞一秒,一一應答。韓皓出來,對劉惠敏說:“這邊。”
這是剛才說話的男人,他命令看守的人打開門,自己走進去站到他身邊,按着他的肩膀,湊近說:“你們在幹什麽?”
男人:“在商量打工。”
韓皓:“打什麽工,小時工長期工,進廠還是做生意,在本地做還是外地?”
男人:“長期,進廠,外地。”
韓皓按住肩膀,說:“是不是準備去湖州?”
男人靜默,韓皓等了他一會,站到他面前,雙手撐着桌子,眼睛直視他,問:“是不是?”
“是。”
韓皓扯動嘴角,“怎麽騙人呢,那位老婦女可不是這樣說的啊。”
男人:“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韓皓:“湖州是我編的。”
他直起身,扔了一張張的照片給他,“最近的兒童丢失案,知道嗎?”
“沒有關注過。”
韓皓:“還嘴硬呢,仔細看看上面的車牌號。”
男人拿起一張,韓皓問:“眼熟嗎?”
靜默。
韓皓:“三年前楊市正陽街路口發生一起兒童丢失案,兩年前蔡州市人民公園發生兩起兒童丢失案,一年前項山市發生一起兒童丢失案。”
“還要我一一列舉嗎?”
男人擡眼,目光冷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韓皓:“好巧不巧,有人記住了其中的車牌號,怎麽會跟你們的一模一樣呢?”
男人五指緊握交叉:“有人低價賣給我們。”
韓皓:“根據《刑法》第二百四十條規定,拐賣婦女兒童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嚴重者處十年以上無期徒刑并沒收財産。”
韓皓彎腰,湊近他的耳朵說:“那位老婦女已經認罪。”
男人低頭,緊握的雙手散開,說:“我認罪。”
韓皓看了一眼劉慧敏,後者記錄。
韓皓出門,在要走之際說:“十年前,去過南安嗎?”
“沒去過。”
他從兜裏拿出錢包,拿出一張一寸紅色證件照,上面是個女孩兒,“見過她嗎?”
“沒印象。”
韓皓一腳踹到他身上,眉目間戾氣橫生,“你他媽竟然說沒見過!”他揪住男人的衣領,說:“到底見沒見過?!”
男人淬了一口,說:“組織裏有幾十個人,不是我拐的我沒見過很正常。”
“他們現在在哪?”
男人:“不知道,好久沒聯系了。”
韓皓放開他,把照片插回卡槽,說:“謝謝你了。”
男人不明其意,韓皓說:“湖州那老婦女的确說過,而她也沒認罪。”
李建剛過來的時候已經審完,他打開韓皓的辦公室,打開剛才的筆錄,說:“已經審完了?”
韓皓擡頭:“嗯。”
“抓捕順利嗎?”
韓皓:“相當順利,不過沒完,還有人沒落網。”
李建剛說:“繼續套話。”
視線轉移,看到桌上的一寸相片,說:“還在找?”
韓皓靠在背椅上,把那張相片揣回兜裏,“找不到不安心。”
“十年了,可能她已經在某個地方嫁作人婦。”
韓皓說:“無論怎樣,我要見到她。”
“從你入警四年,一直在查吧。”
李建剛拍拍他,說:“這回算是有些眉目了,開心一點。”
韓皓扯出一個笑,李建剛說:“等會下班聚會,來不來?”
“不了,你們嗨,我還有事。”
韓皓驅車去了南安,兩座城市之間需要五個小時的路程。大街上落了一層樹葉,車輪壓過沙沙作響。他把車停在南安一高校門口,調低車窗,學生陸陸續續從門口出來。
現在已是晚上九點半,三三兩兩的學生勾肩搭背從他的車旁邊走過,不知哪位女生說:“我明天一定要讓陳修那個賤人賠我書包!”
另一位女生說:“怎麽了啊?”
“他把墨水都漏到我書包上了!我都不能背了,這書包肯定不能要了!”
“那肯定得讓她賠,還得賠個貴的!”
“那是,我這個本身也不便宜。”
“話說,他怎麽只弄你一個的,我看他啊,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引起你的注意呢?”
“你說什麽呢。”女生不好意思地推推她。
“你們倆有可能呦。”另一位女生回答。
“再說我不給買你最愛看的那本小說了啊!”
兩個人推推嚷嚷,說話聲漸漸變小,韓皓從後車鏡看着背着書包的兩位女孩慢慢走遠。
懵懂,口是心非,充滿希望,這是一切讀書時代學生們的代名詞。
曾經的她也是這樣,韓皓抽出煙點上,人與人怎麽就漸行漸遠了呢。
等學生走完,他下車裹緊大衣,站到校門口看着上方紅光閃閃的四個大字,南安一高。這是他們遇見的地方。
門衛看見一位穿着不凡的男人一直站在門口,心下疑惑,走過去問:“先生,請問是來接孩子的嗎?”
韓皓看了他一眼,随後搖頭,“不是。”
門衛還是那個門衛,只是不認識他,而他記得大叔而已。
學校還是那個學校,裏面的學生卻是換了幾輪。
承載希望的學校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懵懂少年。
門衛說:“那……”他遲疑着,不知道說些什麽。
韓皓掐滅煙,轉頭自言自語說:“十年了,我想你了。”
你到底怎麽樣了。
還沒上車,路過的男生說:“今天不回家,去上網吧怎麽樣?”
另一個男生說:“啊,我媽在家。”
“傻啊,你說你今天住我家,我再給阿姨說一聲不就行了。”
“可是我想去看煙花。”
“你個娘娘腔,煙花有什麽好看的,不對啊,話說現在怎麽有人放煙花?”
“求婚呢。”
“在哪?”
“植物園那邊。”
“人家求婚你看啥,又不是你求婚。”
韓皓去了植物園,果然像他倆說的一樣,有人在放煙花。
廣場上圍滿了人,大多是年輕人,陣陣清風吹來,人們衣角飛揚。
韓皓插進去,男人正跪在地上捧着鮮花說着情話,然後女人害羞地捂着臉,伸出手讓男人戴上鑽戒。
随後四周禮炮聲響起,火星沖上天在空中炸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流星,人們雙手鼓掌,兩人在這熱烈的氣氛中擁抱在一起,男人抱起女人轉了個圈,韓皓拍手鼓掌,看着二人濕了眼眶。
這也是他們來過的地方。
他還清楚的記得他在這裏吻了她。這是他的第一次親吻,懷裏的女孩瑟瑟發抖,呼出的熱流能把對方烤化,韓皓緊緊地抱着她,腦子裏亂如麻,什麽都想不了。腦子裏只有一個信念,他要把自己的全部給她,他想把自己擁有的所有美好給她。
回到家,韓皓匆匆洗了個澡,沒有換衣服。
這間房子是許月曾經住過的,自從離開後,她媽媽也在不久後去世,這間房子空了下來,鄰裏覺得不祥,說是這間房子死過人,漸漸的都搬走了,現在是一家韓皓沒有見過的人在旁邊住。
韓皓上大學期間買下了這套房子,并沒有花多少錢,因為很破。
這是個待拆遷的居民樓,設施什麽的都很差,像是城中村。
洗完澡的韓皓站到窗邊,窗戶已經結了厚厚的一層蜘蛛網,他拉開窗戶,涼意襲來,韓皓望着下面掉的還沒多少葉子的梧桐樹,想,原來這就是她的視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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