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她彎腰要去檢查他的傷勢，韓皓捂着胳膊說：“沒事，已經包紮過了。”

韓佳英擰着眉毛，擔心地問：“辦案的時候弄的吧？”

“嗯。”

韓佳英又氣又怕地指了指他的腦袋，“當心點吧，月月還什麽都不知道，再傷的嚴重點需要住院怎麽辦？”

韓皓淡淡回：“知道了。”

月月出來，她剛睡醒，頭發亂糟糟的，正要去衛生間，看到幾人，揉揉頭發然後默不作聲進了衛生間。

韓佳英把剛出來的月月喊到客廳，“來，陪姐姐說會話。”

月月挪過去，兩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韓皓起身去廚房把哈密瓜切成塊，左胳膊隐隐作痛，他忍着痛把瓜放到盤子裏，用右手端出去。

客廳裏月月臉上帶着笑正在給韓佳英說話。

他在拐角處站了一會，眼睛看着滿臉笑意的女孩。

他忽然想，如果是許月，她會不會過來安慰他，她肯定會很擔心地詢問他的傷勢然後給他抹藥，就像李建剛的老婆一樣。

李建剛關心他，韓佳英關心他，可是他最在意的人卻沒說一句話。

要是她記得他就好了。

韓皓忍住心底的低落，扯動嘴角走過去，“吃點瓜。”他把盤子放到兩人面前。

韓佳英忍不住擡頭問：“你切的？”

他嗯了聲。

韓佳英走過去，擋住月月的視線小聲說：“你的胳膊有傷，你怎麽切的？”

“就那樣切的，其實沒多疼。”韓皓說。

“你——你讓月月知道了，你該怎麽跟她說，她肯定會很擔心。”

韓佳英：“她現在什麽都不知道，你別吓着她了。”

韓皓微微低頭，用極輕的聲音說：“可是，我想讓她擔心我。”

韓佳英說：“她現在就是個小孩子，你的傷只會吓到她。”

韓皓笑笑：“我說笑的，怎麽能讓她知道，我躲她還來不及。”

韓佳英靜靜地看了他幾秒，然後說：“哥，你是不是想許月了？”

繃帶勒的很緊，傷口被緊緊地禁锢在下面。

他轉頭看向陽臺，看着外面的紅霞，輕輕地嗯了聲，他想她了，今天格外地想。

傻哥哥。

兩個人站着有好一會都沒講話，過了許久，韓佳英開口：“你有沒有想過她永遠記不起來，到那個時候你怎麽辦？”

“我不知道。”韓皓老老實實回答。

“哥，你需要的是許月，不是月月，不是女兒，而是女人。”

靜默。

“可是她不記得我，我想讓她記得我，我想讓她親我，我想讓她……關心我。”韓皓哽咽。

月月看着韓皓進屋的背影，不解地問韓姐姐：“哥哥不吃飯了嗎，怎麽這麽早就睡覺了？”

韓佳英偷偷擦擦眼淚，坐回她身邊，說：“哥哥今天上班累着了，需要休息一下，月月別打擾他好不好？”

“累着了？那讓哥哥好好休息吧。”

韓佳英摸摸她的頭，“真乖。”

月月低着頭玩水果忍者，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被切開的聲音一輪接着一輪地響。

韓佳英看了一會，問：“這個手機是不是哥哥給你買的？”

“是啊，哥哥說方便跟他聯系。”

韓佳英問：“月月感覺哥哥對你好嗎？”

“好啊，對月月超級好，從來沒有人對月月這麽好。”

韓佳英湊近，說：“那你想不想知道哥哥為什麽對你這麽好？”

月月擡頭，說：“為什麽呀？”

“因為他喜歡你呀，他想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給你。”

月月毫不猶豫說：“我也喜歡哥哥，超級喜歡他。”

韓佳英喃喃自語：“不一樣的，不一樣的。”

“什麽？”

“月月能不能答應韓姐姐一件事？”她問。

“什麽事呀？”

韓佳英捏捏她的臉，說：“對哥哥好一點，多關心他一點好不好？”

“其實哥哥也很脆弱的。”

月月歪頭：“對哥哥好一點？好呀，我不惹他生氣，不亂跑，不讓哥哥擔心，這樣哥哥就會開心了。”

韓佳英嘆了聲氣，果然是小傻子。

吃飯時，胡斌看桌上少了個人，問：“那家夥呢，怎麽不出來吃飯？”

月月扒着碗裏的飯說：“哥哥睡了，他工作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睡了？我怎麽那麽不信呢。”

“真的，韓姐姐給我說的。”

“好好好，信了信了，胡哥哥信了總行了吧。”

月月嘟着嘴：“本來就是嘛。”

第二天，韓皓帶月月去了游樂場。出門的時候韓佳英指了指他的胳膊，擔心地問：“你可以嗎？”

“可以，摸方向盤還是可以的。”

月月坐在車上，問：“哥哥昨天工作是不是很累，韓姐姐跟我說你工作太累了，需要早點休息。”

“是啊，怎麽了，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哥哥昨天飯都沒吃。”她不開心。

韓皓說：“哥哥不餓。”

“哦。”

兩人來到游樂場，還是那天的游樂場，韓皓買了票，月月上前拉住他的手說：“拉着哥哥的手走不散。”

韓皓揉揉她的頭，“主動拉哥哥的手了，值得表揚。”

胳膊一不小心擡起，扯動傷口，韓皓忍着痛把手放下來，月月擡眼：“哥哥怎麽了，臉色不太對。”

他搖搖頭，“沒事，一起玩吧，你還想做旋轉木馬嗎？”

“坐！”

韓皓在外面靜靜地看着她，月月坐上，回頭問：“哥哥不坐嗎？”

“哥哥不坐，你坐吧。”

韓皓随着她轉了一圈，月月坐在上面不時地看向他。

“媽媽，你看那個姐姐，她也在坐，好羞羞啊。”小男孩指着月月說。

媽媽怪了他一句：“瞎說什麽。”

“本來就是呀，那位姐姐好大了，她的腿伸直都能直接站地上了。”

月月看過去，原來他在說她，她頓時不開心了，“我怎麽就不能坐了，我付了錢了！”

小男孩沖沖她吐吐舌頭：“本來就不能坐了，姐姐腿都能挨到地面了，這麽大還坐，不羞羞嗎？”

說完他還扮個鬼臉，月月：“你……”

她立馬下去，“我不玩了！”

韓皓才走過來，看到她下來，疑惑問：“還沒到時間，你怎麽不坐了？”

“我不坐了！”月月氣鼓鼓地說。

韓皓走近，問：“怎麽了，怎麽好好的不坐了？”

月月氣的臉紅：“那個小朋友說我！”她指過去，“吶，就是他！他說我這麽大了還坐旋轉木馬，他嘲笑我！”

女人牽着孩子下來，小男孩倔強着不肯過來，他媽打了一下才不情不願地走近，“姐姐對不起。”

說完連忙看向媽媽，“好了吧，我已經道歉了。”

女人不好意思對韓皓笑笑：“不好意思啊，他不懂事。”

“還說我，我道過歉了！”小男孩吼道。

韓皓把許月拉向一邊，說：“沒事。”

小男孩看向月月，小聲說：“姐姐的男朋友比你好。”

他媽媽連忙拉着他走了，省得他再說錯話。

“我想吃棉花糖。”月月看向老人攤位上的擺放的五顏六色的面團說。

韓皓嘆聲氣給她面了一個粉色的，月月拿住，歪頭問：“你不吃嗎？”

他正要說不吃，月月伸手指着藍色的說：“再拿一個這個！”

最後，兩人一手一個，月月站在韓皓左側不時地啃一下，手不小心碰到韓皓受傷的胳膊，他頓時呼吸抽緊，“怎麽了？”月月扭過來問。

韓皓摸住胳膊，眼皮輕擡，還沒等回話，月月拽住胳膊：“哥哥胳膊疼？”

她摸住一絲厚厚的東西，來回撫摸，問：“這是什麽？”

“繃帶。”韓皓回。

月月不解，“為什麽會有繃帶？”

“我……胳膊擦傷了。”

月月皺眉：“擦傷？因為去抓壞人嗎才受的傷嗎？”

韓皓輕嗯了聲。

月月挪到他右側，說：“那我走在這邊就碰不到哥哥了，哥哥就不疼了。”

“月月。”韓皓喊她。

她擡眼，問：“怎麽了？”

“小男孩的最後一句話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啊，他說錯了嘛，我跟哥哥又不是那種關系，月月都沒往心裏去。”她說。

舔了下手上粘的棉花糖，模樣秀氣。

“你在未來的某一天會不會記起來我？”韓皓問。

“記不記的起來我不知道，但我從現在開始不會忘了你，因為哥哥對我最好，我要永遠記得哥哥。”

韓皓摸摸她的頭，輕聲說：“我不是你哥哥。”

“啊，那你是我什麽？”

月月停下，擡眼直勾勾盯着他：“我都是喊你哥哥呀，你不是我哥哥是什麽？”

忽然視線越過韓皓看向後面，後面的男人手裏拿着剛剛獲得的獎品，她眼睛都亮了：“小企鵝！”

她轉身，跑到男人身邊把手上的棉花糖一推，推到男人眼前，月月說：“我可不可以用這個跟你換，好可愛呀！”

男人大致掠過一眼，漫不經心開口：“都吃過了還跟我換這個玩具，你覺得合适嗎？”

月月抽走韓皓手裏的棉花糖急忙說：“這個沒吃過，給你。”

韓皓看着的手，內心一片失落。

“對不起，我們不換。”韓皓拿走了月月手上的糖，拉着她轉身就走。

她推搡着：“哥哥，我想要……”

韓皓不理，月月繼續扯，沒走幾步，他突然停下，說：“為什麽要把我買給你的東西給別人？”

“可是我想要嘛……”

韓皓把她帶到車上，一路極速跑出市區，月月坐在副駕看着前方寬闊大路，心裏打着鼓，“哥哥要帶我去哪？”

不久後，月月就知道哥哥把她帶去了哪，他們一起回了南安，韓皓用鑰匙打開門，屋裏還是上次走時的模樣。

月月站在他身後問：“怎麽回到了這？”

韓皓背對着她，寬闊偉岸的背影在這個房間裏顯得有些孤寂，他擡手指向客廳裏的木質桌椅，慢慢說：“那，我們曾趴在那裏一起做過作業。”

他又轉身來到窗臺，“這，你經常在這跟樓下過來看你的我打招呼。”

“放學時，你親手給我貼了一枚創可貼，模樣乖巧的不得了。”

“我會拉着你的手去天臺看夕陽。”

“還有植物園，那是我們第一次親。”

……

為什麽只有他記得，為什麽只有他還在回憶裏出不來，為什麽只有他放不下……

“你倒是給我點回應啊，讓我知道你還在。”

失望、無力、物是人非。

韓皓癱坐在沙發上，手背捂着眼，該說什麽呢，她已經在自己身邊了不是嗎。何必要這麽貪婪。

一滴淚從指縫中流下來，韓皓鼻子慢慢變紅。

可是他還是說服不了自己。

他就是這麽不滿足，他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他想要她，他想要她回應他。

他想要對等的感情。

他想要她獨一無二的愛。

過了許久，柔嫩的手摸上韓皓的臉，那滴淚被抹去，許月小聲說：“韓皓哥哥不要哭，月月是傻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