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上卷結局

接下來的日子,韓皓很忙,兩個人窩在家裏像平時一樣,只不過多了一份甜蜜和幸福。

在準備去旅行之前,錦陽下了一場雪。

在雪花飄下來的時候,月月擱着窗戶看到的。

她激動地趴在陽臺上看,她打開窗戶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掌中不一會就化了。

她想喊哥哥過來看,可是他還沒有回來。

胡斌也已經回家了,前兩天接到家裏電話還把他兇了一頓。

陳姨走過來看到她這樣吓了一跳,連忙走過去,“別趴那兒!”

月月高興地轉過身指着外面說:“下雪了,是雪!”

陳姨也看着外面,嘟囔:“今年的雪下得挺早啊。”

“好好看啊!”

陳姨把厚外套給她拿過去,披在她身上,說:“別凍着了。”

“好想把這個分享給哥哥。”月月拿着手機對着天空拍了一張雪景,可是什麽都看不清楚。

她果斷放棄,反正哥哥遲早都會回來的。

在晚飯前,韓皓回來了。

他身上和頭上有些雪花,月月立馬跑過去跳到他身上,雙腿夾住他,高興地開口:“哥哥,外面下雪了,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越下越大了。”韓皓彎腰親她。

“今年的第一場雪嗳,我有點激動。”月月趴在他懷裏說。

“你喜歡雪啊?”韓皓托住她,把她往上摟摟。

“喜歡,多漂亮啊,我們去堆雪人好不好?”月月問。

韓皓詫異,“現在?”

月月說吃完飯,韓皓把窗簾完全打開,兩個人在燈光昏黃的客廳襯着外面的雪景,面對面吃完了飯。

外面地上已經有了積雪,月月全副武裝,戴好手套,看向正在圍圍巾的韓皓說:“哥哥,我想去南安市的家裏堆雪人。”

韓皓手頓住,扭頭:“想去哪?”

月月點頭,“你不是休假了嗎,我想去那。”

他走過來,問:“為什麽想去哪?”

“你不是說那裏曾經是我的家嗎,我想回家堆個雪人。”

韓皓開着車出發去南安,過了四個小時,天色已經黑透,車子在破舊樓底下停住。

路上沒有行人,只有他倆。

月月率先拿出後備箱裏的鐵鍬,深挖地上的積雪。

樓下的路燈時間已經長了,只能照亮一小塊地方,月月就襯着這點光亮慢慢地挖,在韓皓的幫助下一個大的圓滾滾的雪球已經成型。

她把韓皓的手拉住放到自己胳膊肘下面取暖,說:“哥哥沒有戴手套,會凍壞的。”

“我們還要結婚,哥哥的手凍腫了就不好看了。”

韓皓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還知道我們要結婚啊,你的手也得保護好。”

“放心吧,沒事的,我戴的有手套。”她說。

在兩個人的不懈努力下,兩個雪球已經成型,韓皓把小的那一塊放到大的上面,月月從車裏拿出早就備好的兩個紅色紐扣貼在圓球上,當作兩個眼睛。

把一根胡蘿蔔插進去當作雪人的鼻子。

用紅色橡皮泥捏成一條彎彎的嘴唇貼在鼻子下面。

月月拍拍雪人的腦袋,站在旁邊驕傲地開口:“怎麽樣,好看吧?”

韓皓說:“跟你長得很像。”

“哥哥,它怎麽會跟我長得像呢,起碼我比它瘦吧?”月月不贊同。

韓皓走過去拍拍子她身上,已經一層的雪花,關心道:“你冷不冷?我們上樓吧。”

“哥哥,給我們拍張照吧,用你的手機。”

“想看啊?”韓皓聽話地拿出手機,月月主動站在雪人身邊,她還笑着比了個耶。

“一二三,拍了。”

韓皓仔細看了眼照片,眉目帶着溫柔,說:“你胖了點。比之前更漂亮了。”

他上前摟住月月,下巴放在她頭頂,從後面摟住她,親昵蹭她:“希望你一天比一天胖,一天比一天漂亮,一天比一天愛我。”

他彎腰親她,不自覺想象未來的畫面,“将來我們會有兩個孩子,一個像你,一個像我,他們追着我喊我爸爸。”

月月羞:“誰要給你生孩子。”

“你不給我生麽?”韓皓歪頭直視她。

然後他自言自語,“不生也行,生孩子太痛了,有的人生孩子會死,我害怕……”

月月捂住他的嘴,小聲說:“我想生的。”

韓皓笑着扯開她的手,磁性的聲音從他的胸腔裏發出來:“哦,你願意生呀。”

月月害羞地打了他一下。

他這天抱着她在雪地裏站了好長時間。

十年前的遺憾今年就彌補了吧。

——

出發去寺廟的那天,雪已經停了,天氣放晴,穿着橙黃色的環衛工人早早地起床在大街上掃雪,等韓皓出發的時候,路上已經有了一個明顯的通道。

他帶着月月去的是外地山上的一座佛寺,這是一座著名的旅游景點,更是一座著名的燒香祈福地點。

山下已經不下雪了,可是山上還在下。

且雪下的又大又綿密。

這裏的臺階又寬又長,幸好的是它比較寬,好走一些。

韓皓拉着月月的手,兩人走了一段路,回頭看的時候,臺階綿延了好長,白雪皚皚,已經看不到來時的路。

韓皓問:“還能爬嗎?”

月月只是有點喘,堅定地點點頭,“能。”

游客很少,甚至可以說沒有。

兩人最後登頂,韓皓擡頭向前望,一座古老的寺院前面是兩棵常年挺立的松柏樹。

門外站着一個佛童。

月月跟他對視了一眼,然後上前。

佛童領着他們穿過前院,來到後院。中間的空地上有一棵挂着好多紅色輻條的常青樹。現在上面落滿了雪。

三人來到大觀音像面前,佛童說:“兩位施主,心誠則靈,心無旁骛則緣分相通。”

兩人各自跪在墊子上,雙手合十,緊閉雙眼。

等了幾十秒,兩人站起來,韓皓上前點燃了一炷香插在觀音像前。

臨走之際,旁邊的老和尚拿出緣分簽,放到韓皓面前。

韓皓抽出來一根,他反過來,上面寫的是:鳳去秦樓。

“這是什麽意思?”韓皓問。

“貧僧只能告訴你這是下下簽。”

兩人沒有急着下山,月月留着韓皓繞到寺廟後面,站在高處向下望,驚呼:“冬天果然很美!”

韓皓敲敲她的頭,打破她的美好幻想,說:“美是美,你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咱們應該怎樣下山。”

“那就等雪停再下嘛。”

“要是一天都不停呢?”韓皓說。

“那咱們就在寺廟裏住一晚。”

月月蹲下坐在雪地畫畫,韓皓盯着她的後腦勺,問:“剛剛許了什麽願?”

“說出來就不靈啦,我都沒有問哥哥。”月月撇嘴。

“那你問我,我告訴你。”

月月擡頭,問:“哥哥許了什麽願?”

“我許的,希望月月永遠平平安安,不再離開我。”

月月低頭,說:“我許的跟你差不多。”

“許的什麽啊?”韓皓也蹲下身。

“韓皓哥哥永遠開心,永遠幸福!”

到底是沒有在寺廟住,下午太陽出來雪就開始停了,韓皓攙着月月兩人一步一步地下去。

接下來的日子,是為新年和婚禮的到來做準備。

韓皓坐在沙發上把信封用鎏金色的蠟封封上,再蓋上印章,月月把做好的拿在手裏把玩,說:“要做多少?”

“不多,哥哥就請一些最親的人過來,但是哥哥會把你最親的錢姐姐請過來,開心麽?”

“好耶,謝謝哥哥!”

月月坐近,說:“你教教我,我也弄。”

韓皓推開她,“你就坐着享福吧。”

她不願,“可是我想為哥哥分擔嘛。”

無果,韓皓教着她一步一步怎麽弄。

不一會,全部的請帖做完,韓皓看着桌子上擺的白色花邊信封,開心地說:“選個時間,把這些請帖送出去就行了。”

他拉過月月的手,說:“過幾天,再帶你去選婚紗,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以後你就是我老婆了。”

倘若時光可以倒流,那麽在那一天堆雪人時,韓皓就能發現,原來早在之前,她已經在計劃着離開。

月月不見的那一天,是距離新年還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韓皓正常上下班,如同平常的每一天。

只是在這天的傍晚,他找不到她了。

電話沒人接,衣服完完整整地放在衣櫃裏。

那本夾着銀杏葉的心髒衰竭書工工整整地放在床頭。

他打給了韓佳英,打給了錢虹,打給了一切他能想到的所有人,都說沒有。

陳姨說她去買菜了,剛回來。

在那一刻,韓皓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被抽幹,有些喘不上來氣。

他好像覺得,這次月月再也回不來了。

他連夜趕到了局裏,利用手機號的定位查到了月月的蹤跡。

她在臨市一個醫院裏。

趕到那裏,已是夜裏十二點。

韓皓根據護士的手術記錄,找到那間病房。

上面赫然‘手術中’三個紅字。

兩名護士把他攔下,不讓他闖。

巨大的恐慌把他淹沒,他呆呆地坐在長椅上,手顫抖着拿出煙點了一根,沒有抽。

因為他答應過她不再抽煙,她不喜歡煙味。

隐約地他聽見讨論:“真是個好女孩,要是再晚來一步,可能那個小男孩就不行了。”

“那個女孩跟患者好像認識,看起來像是姐弟。”

“男孩也是命大,能堅持這麽多年,心髒衰竭這病說不定哪天就不行了。”

“別說這麽多了,祈禱手術成功吧。”

韓皓想起了那本書,那本夾着銀杏葉的書。

煙盒裏的煙慢慢耗盡,韓皓就那樣看着一縷縷的青煙飄上天。

他祈禱手術失敗,他想讓她回來。

慢慢地,燈滅下去,病房門打開,醫生推着男孩先出來,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少年,應該還在上學。

随後月月被推出來,在她的胸口處有大片的血跡,手上還戴着韓皓給她買的婚戒,模樣很安詳。他走上前問,“手術成功了嗎?”

醫生看着他說:“你是?”

“我是她丈夫。”

醫生發出驚訝聲:“這女孩說她是孤兒,沒有一個親人,所以我們才同意做的手術。”

“成功了嗎?”他只是看着那個緊閉雙眼的女孩又問了一遍。

醫生嘆了聲氣,說:“成功了,女孩的心髒很健康,現在的心髒移植手術成功率很高。”

男孩的家人一哄而上,各自嘶啞着,各自哀求着,各自感謝着:“謝謝,謝謝醫生!”

在臨走之際,醫生說:“她同意做手術之前,寫了封信,讓我們交給一個叫韓皓的男人,他在錦陽市。”

他平靜地彎腰親親許月,眼裏的一滴淚落在她臉上。

韓皓輕輕在她耳邊說:“你怎麽沒有親人呢,我就是你的親人啊,我們不是快結婚了嗎。”

韓皓坐在醫院門外的臺階上趁着大樓裏的光亮打開了那封信。

彼時,不知何處煙花升起,爆炸在空中。

大街上車輛川流不息,人們歡聲笑語。

——“韓皓,我是許月,我是你心目中的那個許月。對不起,我騙了你。我做錯了一件事,一件我需要用我的一生來彌補的事,需要我甘願用我的心髒去彌補的一件事。

我想堂堂正正做一個刑警的妻子。

好快呀,又是一個新年,答應你的事又沒有做到,我真是個惡毒的女人。

我要去救人了,你要為我驕傲,不能哭。

在這一段時間,我很開心,你沒有忘記我,我真的很開心。

開心的時候我也會想,你這十年是怎麽過來的。

每每想到這裏,我的心都會很痛。

那次你帶我回我家,你坐在沙發上流着眼淚問為什麽我什麽都想不起來,為什麽我不是許月。

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好痛。

真是遺憾,我們又要分別了,這一次,是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我真想成為你的妻子,給你一個家。

最遺憾的是,沒能給你生個孩子。

如果可以,在明年的新年,你可以兒女成雙,永世阖歡,不再孤單。

這就是我在寺廟許的願望。

韓皓,我愛你;韓皓,我最愛你;韓皓,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一棒接一棒的煙花在空中炸開,韓皓低着頭發出嗚咽聲,手裏緊緊捏着那張紙。

最後,他像是被關在籠子裏小獸,發出震天的悲鳴,“騙子,都是騙子!”

“你就是個騙子!”

“許月,你就是個騙子……”

“又沒和我一起過新年,又抛下我自己一個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他始終低着頭,自言自語:“你養的冬菊開花了,是黃顏色的,你不再看一眼嗎?”

眼淚落在石階上,留下一塊塊圓形水印。

“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忘了嗎?”

最後,天空炸開了一個心形的煙花,在空中遲留了好久。

一如那年的寒冷新年。

在2018年的冬季末,韓皓再一次失去了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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