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抱團霸淩(下) 學堂不是你動用武力解……

陸安不理會他的挑釁,扭頭專心擦拭起桌臺來。

溫含卉很快捧着面碗坐到桌臺靠外的位置。

只是她屁股還沒有坐熱,陸安就提出想要和她換位置坐,理由是他現在比溫含卉高了,腿屈在裏面難受。

溫含卉不服氣,非要陸安站起來和她比一下,惜敗以後特別憤憤不平的踩了他一腳,才肯跟他換位置。她腮幫子不知是因為嗦面鼓起來,還是因為生氣鼓起來,朝陸安道,“你這是以下犯上,我覺得我一家之主的地位不保了。”

陸安連嗦面時也是背脊筆挺,他先把飄在湯水上的兩片牛肉夾到她碗裏,保證般道,“你永遠都是我們家的一家之主。”

溫含卉哼了一聲,這才專心吃起面來。

吃到一半,溫含卉似乎察覺不對,回頭掃了眼面攤外的街道,正值百姓歸家的時間,街上熙攘一片,行客來去匆匆,可她總覺得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着她看。

正當她想要揪出那雙眼睛時,一只手穩穩按住了她後腦勺,給她把腦袋掰了回來,視線又回到勁道的面條上。

陸安收回手,慢條斯理的夾了一口面進嘴裏,“吃飯不要東張西望。”

溫含卉:“……”

等溫含卉乖乖埋頭,認真把面嗦完了,再扭頭去看,遠空天色已經徹底暗沉,街上也不似方才人來人往,她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找到方才窺伺着她的眼睛。

她納悶地撓撓頭,或許是連日來太過操勞,以至于疑神疑鬼了,索性是明日休息,她可以睡個懶覺。

……

翌日天剛蒙蒙亮,陸安一如以往,早早起身,鍛煉,去山裏采食,回家打點好早膳,喊溫含卉起床。

随着秋日漸深,她賴床的老毛病又犯了,無論怎麽喊,她都不肯起。

“我就是想出門前見你一面都那麽難。”陸安說話悶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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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間裏傳來溫含卉回答,“我們每天都見面,不差這一面,你晚上回來見我也是一樣的。”

陸安拿她沒辦法,只得獨自用完早膳去學堂。

清晨的學堂一如既往的喧鬧,三五成群的熱烈辯論着各種話題,陸安記得歐陽靖羽對他的敲打,走到自己的案幾旁,放下書籃後,就想參與進他人的辯論中去。

奈何陸安平日裏過分孤僻,沒有交際,一個熟識的同窗都沒有,突然要加入哪個圍坐的案幾參與辯論都顯得格外突兀。

陸安的眼神緩緩的滑過每一張圍坐的案幾,驀地撞上了一雙清澈的眼睛。

四目相交,歐陽倩文讀懂了陸安想要參加辯論的請求。

她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小處地方,伸手拍拍,示意陸安可以坐過來,參加她們女書生的辯論。

陸安自是不勝感激,剛踱步過去坐下,就有一聲嗤笑傳進衆人的耳朵裏。

學堂裏,原本熱鬧的氛圍頓住,大家不明所以,皆是把目光投向坐在角落裏的溫尚風,不知他為何突然發難。

溫尚風指指陸安,朝歐陽倩文道,“我勸你離這家夥遠些,別一不小心遭受了什麽侵害,失去了名節,到時候悔不當初。”

這話說的很重,意指陸安是放蕩小人。

歐陽倩文蹙眉,“溫尚風,你可不能空口污蔑人。”

溫尚風一字字道,“我空口污蔑人?我可是用眼睛看見的,我那個離家出走的姐姐,接他放課,跟他在一起卿卿我我,不成體統。他才十二歲啊,就敢對二十歲的女人下手了,何況是學堂裏不谙世事的女書生呢!這種人就是表面君子,實則內裏龌龊不堪。”

一番話後,學堂裏議論紛紛,有人确認道,“溫尚風,你是說你的姐姐溫含卉嗎?”

有人應道,“我記得他姐姐以前會來接他上下學堂的,确實有一陣子沒見過她了,沒想到居然離家出走了。只是她一個女人居住在外,沒有男人照顧,未免也太危險了吧。”

溫尚風嗤笑一聲,“沒錯,就是我那個被退婚,把我家臉都丢光的姐姐,跑去跟十二歲的男人厮混,簡直是傷風敗俗,恬不知恥!”

原本靜默一旁的陸安忽然出聲道,“原本我并不認識你,第一次見你,你躲在假山石後,與幾個男書生一起窺伺來月事的女書生,言辭污穢,我聽不下去,便去提醒了那位來月事的女書生。”

顧及到歐陽倩文的名聲,陸安隐去了她的名字,只是提及自己幫助過一個被窺伺的女書生。

陸安擡眼,眼眸黑漆,直直地看向溫尚風,“結果第二日,我的案幾連同放在案幾上的外裳都被人用水潑濕了。至此我并不打算計較。

而後,與你一道躲在假山石後的李無為在堂考時扔紙團給我,企圖誣陷我作弊不成,偷雞不成蝕把米。歐陽先生已經揪出陷害我的人後,我仍是沒有計較。

溫尚風,我不是因為怕你才不說話,而是因為你是她的弟弟,我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對你寬容,是因為想給你機會改好,但我發現我的退讓,似乎讓你越來越嚣張無度了。

我想你是在學堂裏上學的書生,不是在街頭巷尾鬼混的痞子,至少應該知道尊重長輩是為人處事的基本禮節。你言語裏,缺乏對你姐姐的尊重,這也許只是你沒禮貌。可是憑良心說,你姐姐對你并不差,她也想讀書,卻沒有讀上書,你能夠上學堂,她還來煦陽院接送你。她對你如何,她的為人如何,究竟會不會行下流之事,你心裏明明就一清二楚,卻仍在背後用最惡毒的話诋毀她,這便是品行問題了。”

溫尚風一直是學堂裏的刺頭,大家都不敢惹,不曾想平日裏總是木讷寡言的陸安竟是敢正面回應他。

陸安起身拂袖,“我會把你的所作所為告知歐陽先生,由他來決定你是否應該繼續在煦陽院讀書。”

“畢竟,你也知道,讀書前先學做人,煦陽院不收品行低劣的人為學子。”

霎時間,學堂裏的學子們倒抽一口涼氣,誰也沒想陸安竟是能把事情做絕,要把溫尚風趕出煦陽院。

溫尚風面色陰沉,忽然就抄起案幾上的石硯朝陸安砸去,他暴怒道,“你少在這裏裝君子了,哪個正兒八經的閨秀會在外面鬼混,徹夜不歸的?她是蕩/婦,你就是姘夫,你以為自己很入流嗎?說我品行低劣,你又算什麽東西,敢對老子評頭論足?”

石硯嘭地砸在陸安鬓角上,銳利的邊緣劃出一道口子,鮮紅的血珠順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陸安雪白的外裳上。

陸安拾起那塊石硯,輕輕放在身旁的案幾上,再擡眼時,眼裏深暗,“你真是無可救藥。”

陸安轉身就要去找歐陽靖羽。

溫尚風猛地沖上前去,擡手緊按他肩膀,企圖鉗制住他,“你膽敢邁出學堂一步,我跟你勢不兩立!”

“你再說一遍!”一道肅穆的聲音自學堂正門響起。

大家擡頭,看見歐陽靖羽雙手執于身後,面容嚴肅,眉頭緊促,不知在正門外伫了多久。

歐陽靖羽一步步走進學堂,呵斥道,“溫尚風,你還不把手從陸安身上挪開?學堂是你動用武力解決問題的地方嗎?”

溫尚風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到底是礙于歐陽靖羽的威儀,把鉗制亂的手收了回來。

歐陽靖羽朝門外擡擡下颌,示意溫尚風随他出去一趟。

待他被歐陽靖羽帶離後,才有人敢說話,“天吶,剛剛吓死我了,我一介書生真沒見過這陣仗,溫尚風那眼神,好像是要殺了陸安,而且他真的動手了!”

歐陽倩文擔心道,“陸安,你的傷口流血了,沒有事嗎?”

陸安摸出一張素帕巾,擦拭掉出的血跡,按住自己鬓角的破口,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只是一點小傷。”

不稍片刻,歐陽靖羽又把陸安叫了出去,詢問他與溫尚風沖突一事。

陸安把事情原委同歐陽靖羽悉數倒出。

歐陽靖羽再回來授課時,只有陸安跟着回來了。

當日,學堂裏再不見溫尚風身影。

放課後,歐陽倩文趕在陸安離去前,塞了一瓶金創藥進他懷裏,“你把這個抹到傷口上,傷口很快就會好了。”

沒等他說話,歐陽倩文一溜煙就跑遠了。

陸安垂眸看了金創藥的白瓷瓶,再看一眼跑得飛快的歐陽倩文,他笑了一下,接受了她的好意,低頭把金創藥收進袖袋,提起書籃歸家。

出煦陽院,街上都是歸家的行客,陸安掮着書籃,也是心急歸家的一員,他還趕着回家給溫含卉燒飯呢。

歸途近半,陸安經過一個賣首飾的攤鋪時,驀地被一支擺在攤鋪間的蝴蝶簪子吸引了眼神。

那是一支張開翅膀,準備翩翩起舞的蝴蝶簪子,用木頭雕刻,刷以蠟油,樸素大方,陸安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它很合适溫含卉,她可不就是一只起舞的蝴蝶嗎?她戴起來一定很好看。

陸安俯身詢價。

攤鋪主兒瞧他是個清隽書生,料定他不懂這些,便報價一百二十文錢。

陸安在紡織坊做了六個月童工,每月得二十文錢,手裏剛好就有一百二十文錢,這筆錢溫含卉從未向他要過,交給他自由支配,而他決定用自己的工錢給她買一支好看的簪子。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攤鋪主兒看陸安跟看冤大頭似的。

陸安渾然未覺,把買來的蝴蝶簪子小心的放進書籃子,才剛起身,腦袋就驀地愛樂一悶棍,書籃落在了地上。

陸安踉跄幾步站穩,擡頭一看,是溫尚風,李無為,還有那日躲在假山石後其餘幾個書生。

溫尚風指着陸安道,“李無為,你被煦陽院開除讀不上書,可都怪這小子多管閑事。這苦咱哪能白受着?我們勢要給他一些苦頭吃吃。”

陸安只看了他們一眼,就淡淡移開目光,屈膝把書籃拾起,拍掉籃底沾上的塵埃,掮回肩上繼續往城外去,渾然沒把這群人的挑釁當回事。

直到溫尚風瞥見陸安手裏的木簪,意有所指道,“這木簪看上去好像值幾個錢呢。”

陸安聞言,停下腳步,擡頭掃了眼天,天上黑雲壓城,是風雨交加的前兆。

他木簪放進書籃裏,再把書籃拿到一戶人家屋檐下借放,那裏能夠避雨,避免書籃淋濕。

再扭頭迎上溫尚風一群人時,陸安雙眼裏是比黑雲還要濃重的陰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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