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考中禀生 你就不用抛頭露面了
之後三日, 步入十二月,是一年最後一月。
紡織坊接的許多訂單到了交單的時候,女工們都忙的腳不沾地, 溫含卉也不例外,自清晨坐在織布機後伊始,腳就放在踏板上勞作,晌午用膳不過一刻鐘, 所有女工又都陸陸續續回到前院幹活。
忙起來時, 溫含卉心無旁骛, 耳畔都是紡錘轉動的沙沙聲響, 偶爾視線餘光裏,還有前來談生意的商人在觀摩前院女工織布的身影。
白日裏充實到她無暇顧及陸安, 可是到了夜裏歸家,溫含卉獨自一人生火燒飯,用完膳後獨自坐在前院發呆, 吹了好一會兒肅殺的冷風, 她才反應過來,今日陸安不會回家, 也不會和他坐在一塊兒聊天。
她的心就好像空了一塊,悵然若失的回到可以避風的寝間, 簡單收拾一番後,決定早點歇息,養精蓄銳, 以應付這個月紡織坊繁忙的織布任務。
可是她躺在床榻上,睜着眼睛,望着頭頂模糊的懸梁,寂寥空落的感覺在心底壓抑了一天, 終于在黑夜裏盤旋而上,她生平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魂不守舍。
讨厭只有自己的宅院,想他,也擔心他。
溫含卉裹在被褥裏,轉身滾到床榻裏邊,過會兒又滾到床榻外邊,大半夜無眠,到了天剛蒙蒙亮時她才睡着,不到一個時辰,又給村裏公雞打鳴喊起來出門幹活去了。
溫含卉強打起精神過了兩日,終于在第三日清晨,跟打了雞血似地從床榻上彈起來,對着銅鏡好一番梳妝打扮,早膳都沒吃,提着木籃子就匆匆進城了。
她抵達提督學院外時,放眼望去全是黑壓壓的腦袋,接考生人潮的壯觀絲毫不遜于送考生進考場的人潮,許多家長圍聚在提督學院門口,就等着辰時一到,放考生出考場和張貼中榜考生的紅榜了。
溫含卉擠又擠不過別人,抱着木籃子往裏鑽,總是被人一肘子就擊退出來,她只能在人流外圍,墊着腳仰着頭去捕捉提督學院正門的情況。
擺在正門前計時用的黃香已經焚燒至最末端,家長們隐隐躁動起來,嚴陣以待的禁軍呵斥擁擠不堪的人群,“都後退三步!”
話音剛落,溫含卉瞧見,正門裏出來了幾個白色的小點,她心裏緊張的怦怦跳,是考生出來了!
與此同時,從側門走出幾名身着朝服的士官,手裏捧着卷起的紅紙。
一支禁軍辟開正門左側紅牆前的一塊地,隔出幾名士官張貼紅榜的地方。
不知是誰高喊了句:“大家快看!放榜了!”
Advertisement
人群一窩蜂盡數湧向榜下,仍然留守正門等待的人群稀疏不少。
溫含卉趁此機會,逆着人群方向擠到了正門旁,真正到了大批白衣考生往考場外走時,她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暇顧及那邊紅榜,也不關心究竟哪位考生考中,又是誰遺憾落榜,她只關心陸安什麽時候出來。
她眼睛密切關注着每一個走出來的考生,他們臉上神色各異,有人一路哭紅了眼睛,有人悲傷嘆息,有人板着臉唇線繃得筆直,也有人是意氣風發的走出來......一張張臉拼接出一幅衆生百态圖。
終于,溫含卉捕捉到一個步履急急的白衣書生,他把書籃提在手裏,束發被風吹得有點亂,幾乎是一路沖着出來,他似乎是天生就能感知到她在哪裏,眼神朝溫含卉身處之處挪過來。
溫含卉眼前一亮,他們幾乎是同時看到對方。
“崽崽!”溫含卉朝他揚手。
“溫含卉!”陸安猛地竄了過去,胸膛起伏着站在她面前,似乎有許多話想對她說,最終卻又只是安安靜靜地垂眼看她。
溫含卉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心疼地問道,“你只是離開我三天,都瘦出骨相來了,是不是給你帶的幹糧不好吃呀?”
陸安摸了摸自己下颌,“是嗎?我怎麽記得我臉旁這兩塊軟肉已經消下去有一陣子了。不過幹糧的确不好吃,我覺得我自己燒的飯菜更好吃些。”
他邊說邊往外走,“你今日應該還要去紡織坊吧?我送你過去,我們走快些,免得黃超哥扣你工錢。”
只是他沒走幾步,不遠處就有一個士官忙慌地指着他道,“找到了!差點給他跑掉了!”
那士官急得滿頭大汗,似乎是怕亂跑走,他甚至帶着一支禁軍把陸安圍在中間,“從沒見過你這麽不省心的禀生,不是讓你呆在考場裏,一會兒會有禁軍護送你騎馬回家嗎?”
陸安朝那士官作了一揖後,同他解釋道,“張監考,我家人就在考場外等我,我實在是無需您派兵護送。如今我已經見到我家人,”他偏頭看溫含卉一眼,眼神溫柔,“您就更沒必要送我回家了,因為我還要送她去紡織坊幹活呢,您的好意我就心領了,何況我也不會騎馬,就不丢那臉了。”
一旁溫含卉聽得一怔一怔的,完全不清楚發生何事。
張監考把溫含卉的神情看在眼裏,不由感慨道,“你們一個考生考中禀生,按照約定俗成的禮節,是要騎馬駛過長安街,風風光光回家,你倒好,牽匹馬的功夫你就跑了;一個家長明明就在考場外,居然連自己孩子考中禀生都不知道,別的家長早就擠在紅榜下看榜去了。你們真是我見過對科舉結果最不上心的家庭!”
“啊?”溫含卉詫異地看向陸安,“你考中禀生了?那你剛剛怎麽不跟我說呢?”
陸安撓腦袋,“……你剛剛也沒問我考中沒有,你問了我會說的。”
溫含卉直言,“因為我覺得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人平安出來就可以了。”
陸安嗯了一聲,“因為好幾日沒見你了,我也覺得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當時我光想着要快點見到你,就跑出來了。”
兩人觀念出奇的一致。
溫含卉還笑眯眯地告別張監考,“那就謝謝您的好意了,我們就先離開了。”
張監考無奈擺手,畢竟他也不能逼着這位陸禀生騎馬游街,人家對這事兒根本就沒有追求。
路上,溫含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崽崽,我剛剛沒有聽錯吧,你是考中了禀生嗎?以後可以拿公家糧的禀生?”
陸安點腦袋,乖巧的回答,“是呀。”
溫含卉終于激動起來,眉梢間神色飛舞,臉頰紅潤,“那你很厲害呀,我剛剛站在考場外面,看很多考生如喪考批,還擔心你考不上嘞!”
陸安揚起嘴角,“那我考上了呀。”
“我的崽崽真厲害,那我獎勵你吃一碗牛肉面?”溫含卉興致勃勃地想要帶着陸安去她嘴饞了有一陣子的面館。
陸安跟在她身後,只看她腦袋上的發旋一眼,都知道究竟到底是誰喜歡吃牛肉面,只是這會兒時辰真是不早了,他瞧溫含卉完全忘記自己要去紡織坊幹活了,便出聲提醒了她幾句。
她才一拍腦袋,又急哄哄地出城往往紡織坊的方向趕,“瞧我,這幾日沒睡好,腦袋都不靈光了,吃牛肉面哪裏有幹活重要!”
陸安好奇地問,“你這幾日都沒有睡好嗎?”
溫含卉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說出來怪不好意思的,沒有你在家,我躺下來也睡不着,翻來覆去的,想夜裏風大你會不會着涼,墨塊夠不夠會不會考到一半又沒墨了……”
陸安沒再言語,只是腳下加快了步伐,與她并肩而行。
真巧,他這幾日也沒有歇息好。
送她到風華紡織坊門口,陸安迎面撞上送談生意的商客出門的黃超。
遲到的溫含卉連忙道歉,并與黃超解釋了原因。
黃超聽罷,并未責怪,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溫含卉幾眼,而後恭喜了陸安幾句。
那幾眼溫含卉也讀不出态度,她以為黃超介意她晚到,連忙對陸安擺了擺手,扭身就走進了前院裏。
李阿香踩着織布機,瞧見她容光煥發地回來了,嘿嘿笑了兩聲,一邊撥弄紡錘,一邊問她,“你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後了,是陸安在院試裏得了好名次吧?”
溫含卉坐在織布機後,“知我者莫若李阿香,的确有好消息了,他呀,考中了禀生!”
李阿滿臉豔羨,“自從見了陸安,我回家是怎麽看我兒子怎麽不順眼,哪方面都不争氣,竟會調皮搗蛋惹我生氣。我想把我孩子丢了,換一個陸安這樣争氣的回來。”
溫含卉臉上即刻寫滿了提防,“陸安可是我家的,你別打歪主意哈。不準來我家偷小孩!”
李阿香受不了溫含卉,哎呦喂叫喚出聲,“我還是好好幹活吧。”
過會兒,李阿香又趁換紡錘間隙問溫含卉,“那陸安豈不是能拿公家糧了?我可真是羨慕死你了。”
溫含卉點點腦袋,表情悠揚,“方才知道他考中禀生,我還沒覺得他有多厲害,現在我越想越覺得他優秀,不愧是我崽崽!”
李阿香順理成章地問,“既然他已經出息了,那你以後還來紡織坊幹活嗎?”
溫含卉莫名其妙,“我當然會繼續來紡織坊幹活,且不說他之後還要繼續讀書,家裏開銷重,光是我自己也要賺一份工錢心裏才踏實。”
她瞥李阿香,“怎麽,你看不慣我,不想在風華紡織坊再見到我啦?感情我們睡過一張床榻的情誼那麽虛假呢?”
李阿香連忙擺手,“你這可就誤會我了,恰恰相反,我是怕你因為想照顧他辭工不幹了,才想先問清楚。若你真有辭工的打算,我勢必要把你攔下,我們女人,可不能這麽無私奉獻,總要有一部分人生吶,是為了自己而活。”
李阿香看溫含卉眼色,小心翼翼說,“而且不光我會這麽想,世人也會這麽想,大家都會理所當然的覺得,既然你家男丁已經出息了,那女人也就不用抛頭露面了,應該回到家裏安心照顧他。”
溫含卉聽後,腦海中莫名浮現出方才黃超得知陸安考中禀生後,若有所思打量她的眼神。她搖了搖頭,“阿香,安心做後宅婦人的确是我以前的人生追求,可是離家大半年,我的眼界已經開闊了,都說登高望遠,我既不會固步自封,更不會退回過去,你且放心吧。因為我已經見識過更好更自在的人生,便不會再重蹈覆轍,把自己全心全意的拴在一個人身上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