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一張單(下) 她根本什麽都不懂

侍者把溫含卉的馬從後院牽出來。

她準備翻身上馬時, 清辰忽然就出言将她攔下。

清辰有些羞澀地拜托溫含卉一件事情。

他平日裏不得随意外出,但是很想吃城西的鹽焗雞了,問溫含卉下回送成衣過來時, 能不能給他帶一份解解嘴饞。

清辰是溫含卉做生意第一單成交的客戶,即便是為了維護客戶之需,她也會力所能及的幫清晨的忙,何況帶一份鹽焗雞不過是舉手之勞。

三日後, 清辰定制的成衣趕制出來, 三套成衣十兩銀子, 按照胡玲與她的約定, 每成交一套衣裳,她能夠拿十文錢的提成, 三套便是能拿三十文錢,溫含卉喜滋滋地将銅板裝進錢袋子裏,拉緊錢袋子的繩結, 再塞進袖口深處, 核驗了做工,圖案, 針腳,确定成衣無誤後, 由溫含卉負責送到清歌樓交給他。

去之前,溫含卉特意繞到城西,履行與清辰之間的約定, 捎了一份鹽焗雞給他。

她抵達清歌樓,清辰已經提前同老鸨媽媽打過招呼了,因此這回溫含卉暢通無阻,一手提着裝成衣的包袱, 一手拿着吃食去了二樓盡頭的雅間。

彼時清辰正在雅間裏舞弄琴弦,見溫含卉來了,起身給她到了杯茶水解去一路奔波的口渴。

溫含卉将成衣交到清辰手中時,他對此卻并不感興趣,也不急于驗貨,而是随手擺在美人榻上,轉而拆開包裹鹽焗雞的油紙,肉香溢出,他愉悅的享用起來,越吃越急切,甚至動作間有一些不符合他清歌樓頭牌身份的急切。

待清辰吃完最後一塊鹽焗雞肉,他心滿意足地用帕巾擦拭嘴角,飲茶清口,神情像極了一只餍足的貓咪。

而後,清辰才反應過來溫含卉再看,他眼角笑出淺淺彎月,嘴裏甜甜的謝過她。

溫含卉撓撓頭,納悶地問道,“按理說你是清歌樓的頭牌,且不說你收入頗豐,根本不缺買吃食的錢,便是老鸨媽媽應當是什麽好的都緊着先供給你才對,為何我見你好像是沒有吃飽餓壞了的模樣?”

清辰靜默一瞬,而後笑說,“我們從事以色示人的行當,容貌和身段是最重要的,飲食自然常年被老鸨媽媽把空着,她知道給我們吃些什麽,會膚質潤澤,唇紅齒白,會讓恩客滿意,因此我們很少有機會吃肉食。我們也不能外出采買,在能夠贖身之前,賺再多的錢也只能爛在櫃子裏。城西這家買鹽焗雞的鋪子好吃,我還是聽我一位恩客說的呢,真是百聞不如一嘗,這味道我能記至少一年。”

他說完後,才有了功夫去淨手檢查她送來的衣裳,格雅華貴,沒有一絲瑕疵。

交接完貨,溫含卉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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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辰猶豫了一下,又把她攔住,問能否再定幾套成衣。

溫含卉停下腳步,問他需要什麽款式的衣裳。

清辰随手抓過一件她送來的成衣,說與這件一般模樣即可。

溫含卉應了一聲,剛要掏出随身攜帶的薄子記下,卻又聽清辰繼續說,只要溫含卉繼續給他帶吃食,他就可以一直在她那裏買衣裳。

溫含卉抓住小細毛筆的手一頓,問他,“所以你是想找個人幫你買吃食才買的衣裳嗎?”

清辰腼腆地應了一聲,捂肚子說,“起初并沒有此用意,的确是時逢秋季添新衣,但是我吃了你送的鹽焗雞之後,就貪心了。我平日裏太餓了,吃那些軟羹根本吃不飽。姐姐,你就答應我好不好?”

他那聲軟語,換了京城哪家貴女都要對他心軟,對他予取予求。

溫含卉想了想,卻是搖頭,“我不能做這種事情,你的本意并非要購置成衣,一套成衣售價不菲,少說也要幾兩銀子,幫你帶吃食也就是跑個腿的事情,若是收你幾兩銀子的購置費,未免也太貪心了。”

“這樣吧,你是我第一次出來談生意的客戶,權當是感謝你讓我做成了這筆生意,我之後回訪你、或是有緣經過清歌樓附近,就順便給你捎些吃食,不收費的。只是我不能保證我每日都會來,你看這樣可以嗎?”溫含卉提議道。

清辰眸光微頓,詫異道,“可是姐姐,你這樣不就是做了賠本買賣嗎?我掙的錢可多了,在你這裏多買幾套衣裳也不會變得捉襟見肘。”

溫含卉擺手,“我也不是在行善,而是在維護客戶,你之後需要買衣裳,可千萬別被別家挖跑了,就到我這裏買,至于用買衣裳做跑腿費捎吃食的虧心錢,我可掙不了,心裏會不踏實。”

她還要趕回手作坊,沒有再逗留,起身離開,“回見。”

清辰送她出清歌樓,笑露貝齒,“回見。”

之後半月,到了秋季商單交單的時間,溫含卉駝好布匹,駛着馬車在城裏各處送貨,經過清歌樓時,她也如約給清辰送了些外面的吃食,一串糖葫蘆,或是一些芝麻胡餅。

她來去匆匆,話也不多,若是清辰沒有接客,她會把吃食放在雅間的臺面上,蹭一杯暖茶暖胃,再離開繼續迎着呼嘯的秋風送貨;若是雅間房門緊閉,她便知曉是清辰有恩客來了,就會把吃食輕輕擺在門沿旁,等他出來拿取。

這樣一來,難免會耽誤些時間,深秋入夜又早,有時溫含卉忙活完回到家,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一開始,陸安察覺到溫含卉日漸忙碌,歸家的時間愈來愈晚,秋夜含涼,飯菜易冷,為了遷就她,陸安都要等到她回來再燒飯。

這日,陸安把煮粥的瓦罐爐子端出來,給她盛粥時,狀似不經意問她最近都在忙活些什麽。

溫含卉見陸安表情不對,明顯是對此不滿,馬上揉揉他腦袋,告訴他自己是得了胡玲信任,開始接觸到和他們家有合作的商人了,如今正值旺季,她在城裏四處跑生意,每成交一單,都能拿提成,她能攢下更多的錢,兩人離在城裏安家就又近了一步,因此她若是回家晚了,還需要陸安體諒一下。

陸安悶悶了一會兒,很快就想開了,雖然相處的時間少了,但是她前幾個月的辛苦如今換得了回報,能自己去談生意了,他還是打心裏為她高興。

但是陸安敏銳的在她身上嗅到一股不屬于她的脂粉味,她一貫是用柔和淡雅的香膏,而近日來衣裳上時常沾染到的确實與她完全不襯的濃烈靡靡的豔香,像是從煙花巷柳裏出來的,陸安低頭給她夾了一筷子她愛吃的生魚片,故作懵懂問她,“溫含卉,你最近身上好香,可是買了新的香膏?”

溫含卉放下勺粥的木勺,埋頭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細聞的确染有一股奢靡濃香,她撓頭,“我沒有換香膏,應該是我進出清歌樓時,染上了那裏的香氣。我不是說我得了胡玲姐的信任,她開始派商單給我出去談了嗎?我接到的第一張商單就是清歌樓裏一個叫清辰的名倌定制成衣的單子。他自幼呆在清歌樓裏,有時會嘴饞外面街巷賣的吃食,我若是順道就會在街巷買些小吃蒸食帶給他,出于維護客戶的需求,我與他交好,這樣他以後就還會在我這裏下成衣的商單。而且近來風大,我有時在城裏跑累了還能去他那裏喝上一口熱茶,歇息片刻,也算是多了個休憩的地方。”

清歌樓那是什麽地方?聞名京城的男倌之地!那裏男倌容貌美麗,慣會伺候女人,許多貴女都是清歌樓的常客,饒是陸安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手中筷子啪地掉在地上,頓時很緊張,“那......那......”

溫含卉眯眼,似乎讀懂了陸安神情裏的意思。

溫含卉一巴掌糊在陸安腦袋上,“那個屁,我不是那種人。你可別污蔑我。”

“哦。”陸安擡手捂住被打的腦袋,應了一聲,還是不放心,便真誠的與她商量道,“溫含卉,你如今是在胡玲姐的手作坊裏幹活吧?最近天黑的早,我怕黑,而且最近城裏出了一起拐賣孩童案件,兇手尚未逮捕歸案,一個人回家不安全,兩個人一起回家才安全。我放課後去那裏等你一塊兒回家好不好?我很乖的,保證不打擾你幹活。”

又怕黑、又怕被拐賣的陸安眸光澄澈,一派認真,就差指天發誓自己所言字字屬實了。

“行吧。不過話我跟你說前面,坤坤每天都會在胡玲姐的店裏亂晃哦。”溫含卉瞥他一眼。

“......坤坤在我也要去。”陸安倔強道。

自那以後,陸安的身影就出現在了胡玲的手作坊裏,他時常會坐在鋪頭前門外,背脊筆直,書籃規矩的放腳邊,手裏卷着一本書,仔細品讀,在歸家的人潮裏靜靜端坐,自成一道風景。

往往他讀不了多久,嗅到陸安哥哥味道的坤坤就會噠噠跑過來抱住陸安的腿,等到陸安不堪其擾,就會無奈地把坤坤抱在腿上按住,帶着他一塊念書。

坤坤看不懂,只會一頭栽進陸安哥哥的臂彎,呼呼大睡。

陸安不會動,直到溫含卉駛着已經長大不少的白馬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他就會把坤坤搖醒,叫他去找自己娘親,他再和溫含卉一起歸家。

偶爾在路上,陸安會皺眉抱怨,“溫含卉,你今日身上又有那股豔靡的香味。”

溫含卉見他實在不喜歡,就與他商量道,“那我下次去清歌樓讓清辰點些含蓄的熏香?”

完全是雞同鴨講,她根本什麽都不懂。

陸安呼吸一禀,憋悶道,“不用換了。”

遠方天光殘餘,溫含卉應了一聲,眸光落在陸安露出腳踝的束褲上,那一小塊如羊脂玉的肌膚被瑟瑟秋風吹得有些泛紅,她再擡眼,他就像是拔地而起的青松一樣,已經近乎要高她一頭,她的視線再無法捕捉到記憶裏他腦袋上的那個發旋,站在他身旁,反而襯得她這個一家之主的嬌小了起來。

溫含卉突然升起一股危機感,覺得自己地位不保,她拍拍他挺括的肩堂,“崽崽,你怎麽長得那麽快呀?春天給你做的衣裳又短了,給你做衣裳真費布料,你已經夠高了,我命令你不準再長高了,聽到沒有?”

陸安低頭看她,無辜攤手,“溫含卉,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呀。”

再說了,他覺得高些挺好的,能保護她,也能......俯瞰她,嬌小一只,好像一伸手就能将她攬進懷裏。

歸家夜霧裏,陸安偷偷伸手捂住了自己泛紅的耳尖。

......

再接到清歌樓的單子,是在深秋的一個清晨。

溫含卉騎馬剛抵達手作坊,就碰見了一輛停靠在鋪子外的馬車。

一個身着煙色錦袍的男人從馬車裏踱步出來,那件衣袍是清辰入秋時從溫含卉手裏訂制的,他笑着朝溫含卉招手道,“姐姐,我過來找你訂衣裳了。”

溫含卉詫異道,“稀罕事,你今日竟然出了清歌樓找我。老鸨媽媽同意放你出來嗎?”

清辰眉梢染上喜色,“老鸨媽媽已經管不了我了,因為吳家的姐姐幫我贖身了。我今日找你啊,便是要訂一件紅色的喜袍,過幾日穿去新家別院裏。”

外面風大,溫含卉道喜後,将清辰引進手作坊裏,給他倒了杯茶暖身。

她詳細的記下清辰的要求,而後帶他去後院挑樣布,針線,花紋,事無巨細。

清辰提了一個要求,他沒有家人,但是喜袍本應是由親近之人帶着祝福縫制的,溫含卉是他這麽多年來結實的唯一一個朋友,希望她能夠幫他縫制喜袍。

溫含卉答應了他,并與他約定三日後交貨。

清辰爽快的支付了錢款,他說自己在清歌樓裏呆了十餘載,只能從窗裏看外面的景色,與他而言,京城只是恩客裏口中的窗子外的世界,今日他難得自由,不想浪費頃刻的時間,要趕緊乘着馬車去逛京城了。

溫含卉不耽誤他時間,推薦了他幾家自己喜歡的面館後,擺手送他離去。

那三日裏,溫含卉從裁剪到勾線,全部都親力親為。

交貨前夕,溫含卉自掏腰包,把清辰支付的錢款塞進了他的喜袍裏,再将喜袍折疊包裹好。

畢竟喜袍嘛,本就不應該收費的,這就是她送給清辰的祝福。

清辰身着喜袍,被恩客接走那日,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到底是清歌樓的頭牌,容顏出塵,一襲紅裳豔麗華貴,宛如一朵盛開的杜丹,讓人過目難忘。

溫含卉騎馬立在街旁,看着清辰蹬上馬車。

清辰感應到她的目光,亦是朝她燦爛一笑,張口道,“謝謝你給我做了這麽好看的衣袍。”

溫含卉朝他擺手,“你要幸福啊!”

“我會幸福的。”清辰點了點頭,随着馬車去了劉家府邸。

在溫含卉要離去時,有眼尖的男倌派侍者将她攔了下來,他見清辰衣袍好看,便也想在她這裏定制衣袍。

之後一月,京城大大小小的男倌幾乎都打聽到了清辰定制衣袍的店鋪,男倌派出的侍者幾乎将胡玲手作坊的門檻都踏平了,定下了數百件衣袍。

這些生意自然歸到了溫含卉手中,她拿到了一筆不菲的提成。

溫含卉送了清辰一份禮物,清辰亦回了她一份禮物,那便是以真心換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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