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拜訪翼卓 我已經有心儀之人,無法妥協……

而後半月, 溫含卉都在城裏的各大書院奔波,測量各家書生的尺寸,登記數目, 敲定交貨時間,催收訂金,确定好商單後再統一交給胡玲。

胡玲只看了幾眼,在賬簿上做好記錄後, 就全權将溫含卉談下來的書院商單都放權給她管理, 還叮囑她要用心做, 不要出錯。

溫含卉愣神一瞬, 确定自己沒有聽錯胡玲的囑托後,萬分欣喜的謝過胡玲對她的信任。

欣喜過後, 溫含卉又覺得肩負重任,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到整個商單運作的流程,她不敢有絲毫懈怠, 每日起早貪黑, 核查成衣鞋履的制作進度,親自查驗成品的質量, 力求确保萬無一失。

陸安知道她忙,放課後只安靜地坐在鋪子裏或是寫當天課業, 或是看些從歐陽靖羽書房借閱出的書籍,不吵不鬧,甚至會主動把坤坤抱在懷裏哄睡着, 不想讓坤坤影響到溫含卉。

逢放假時,陸安會去司農卿府邸裏呆上一天,鑽研水車的構造,有時忙活的晚了, 翼卓便會留陸安與他手下一道在他府邸用膳,陸安從來都是婉拒,掮起書籃從城南走到城北,穿過深秋入夜時肅殺的寒風,去手作坊接她一塊兒回家,晚上給她燒飯,叮囑她回家就要休息,不要整天想着訂單進度的事情。

然後陸安會在飯桌上說一些自己在學院裏的事情,有時候會向溫含卉彙報他在堂測中考了甲等,随後重點強調韋賀只考了乙等,說他這個人就會油嘴滑舌,都沒有把心思投入進讀書裏,自然是比不上兢兢業業的自己。

有時候則會說一些在司農卿府邸裏的見聞,說他們在打造了十幾臺水車後,終于造出了一臺可以簡易搭建,覆蓋距離遠的水力搖水水車,制造成本不高,工藝簡單,因此也可以保證這臺水車的普及。

之後他就不用去司農卿府邸了,會多勻出一些時間和溫含卉過春假,他提議去京郊幾十裏外的海場觀海,春假海主一般不出船捕撈,他們還可以租船海釣。他還可以教溫含卉釣魚。

溫含卉一聽便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應允了陸安。

原本依照計劃,溫含卉是能夠在年三十那日完成所有商單的出貨。

只是年三十那日,下雪路滑,有個侍者在趕馬車送貨時,車轱辘一滑,整車駝好的衣裳都倒進了濕冷的污泥裏。

侍者也受了傷,他知道自己疏忽犯錯,灰溜溜回到手作坊,只哭着祈求溫含卉不要遣走他,他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全指着他一個人開鍋。

溫含卉見他可憐,幫他墊付了一半的損失,但是錯事需懲,餘下一半則需侍者以每月工錢扣半的形式彌補,直到墊上這次的損失為止。

因為書院會在春假後發放給書生新一年的成衣鞋履,而今日已經年三十了,所以溫含卉必須在春假期間把損失的貨品都按質按量的趕制出來。

于是她只得以三倍工錢召集女工春假期間留下趕工,連帶着自己也親自上陣,一直忙到了春假第五日才完工,她怕再出岔子,親自駝上馬車送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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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所有書院的商單才全部送完。

溫含卉圓滿完成胡玲交給她的任務,才剛舒一口氣,忽而又想起自己早前答應陪陸安去京郊海場海釣一事,如今春假只餘兩日,海場在幾十裏外,來回各要一日,根本不夠時間去海釣。

溫含卉心道糟糕,在手作坊裏稍作收拾就騎馬回了家,把陸安從寝間裏喊出來,和他道歉。

陸安擺手,說自己體諒溫含卉辛苦,知道她絕非故意,而是因為侍者出錯,才導致她春假連軸趕工。

只是溫含卉還是從他故作淡然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絲失落。

她更是滿懷內疚。

索性是她雖然沒趕上和他一起海釣出游,倒是趕上了陪他一起去司農卿府邸給翼卓拜年。

陸安得翼卓賞識,又與翼卓共事過,認為他是為人處事的堅直不阿,德才兼備之人,因此他對翼卓格外敬佩,連去給他拜年都給外重視。

陸安一大早給溫含卉做完早膳,就燒了熱水準備淨身,期間還去騷擾賴床不起的溫含卉借他香囊和木梳。

溫含卉企圖裝作聽不見,被褥蓋頭,與陸安展開一場拉鋸戰,奈何陸安太有耐心,一遍遍在門簾外喊她,溫含卉最後不堪其擾地下床給他遞東西。

陸安接過東西,還嘴巴甜甜地讓溫含卉再回去睡會兒,說早膳他悶鍋裏了可以暖好久,而後他毫無負擔的扭身回房,搬來木桶淨身,香囊熏衣,穿好衣裳後,端正板直地坐在天井底下拿着借來的木梳梳發,墨發烏黑濕漉,連成瀑布,遠看又宛如重疊的山巒,冬日晨光落在他被水霧蒸過的面容上,襯得他唇紅齒白,清隽出塵。

溫含卉早就被陸安徹底喊醒了,回床榻上躺了一會兒都睡不着,想不到她打着哈欠從寝間裏出來時,竟是生生看着天井下的俊俏少年看迷了眼,她眯起眼,嗅嗅鼻子,除卻皂角味兒外,今日陸安還用她的香囊和木梳,成功讓自己變成了一個帶有溫含卉味兒的陸安。

看出陸安認真對待,溫含卉用完早膳後,也認真收拾了一番,确認自己得體恰當後,兩人出發去了司農卿府邸。

陸安如約提了一壇菜籽油到翼卓府上。

翼卓是在家中花園內庭閣招待的兩人,他見到陸安提的油壇後,将其端到桌臺上,親自拆了綁線布蓋,俯身勺起少許觀察了一下色澤質地,聞嗅片刻,蘸了一點置于舌尖,贊嘆道,“榨油的工藝并不複雜,重要的是耐心,越是心浮氣躁越炸不出好油,而你送我的這壇油,無味色淺,無酸味醇,屬實是好油。可見你是從發種菜籽開始就在潛心對待此事,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堅韌不浮躁的心性,當真是後生可畏!不錯,不錯!”

翼卓對陸安贊許有加,後又找來侍者,将油壇端去後炊,說今日午膳就用這壇油來燒,他要好好款待陸安和溫含卉兩人。

陸安謙虛了一番,低頭酌了口茶,看見溫含卉有些拘謹,就給她挑了一些果盤裏的糕點盛到她面前的碗碟中。

翼卓則自己給自己添了杯清酒,他意有所指道,“陸安,你也該長大了吧,還喝茶?莫不如同我一塊喝幾杯酒?以後在官場上,可免不了要喝酒。”

陸安撓頭,垂眼去看溫含卉,征求她的意見。

溫含卉嘗了一口綠豆糕,咽下後端起自己的茶杯暖手,“你喝吧,但是不準喝醉。”

于是陸安就嘗試着斟了一小杯酒,端到自己鼻尖嗅嗅,酒水帶着一股米香味,他一口落肚,米香味卻不見了,口齒尖盡是蔓延的嗆味,脖頸下漫上一層薄紅,他眉頭屈起,“酒不好喝。”

翼卓哈哈大笑,到底是看在陸安年紀尚小的份上,沒再逼他,只說他以後喝習慣就好了。

陸安撓撓頭,心裏想着自己以後可不會再喝酒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離飯點還有半個時辰,陸安提議說自己想帶溫含卉去看看他做出來的水車。

翼卓起身相陪,随着一道去了他們平日裏用以造車的那片空地。

他許是覺得時間不夠,便讓陸安簡單同溫含卉講一講即可。

原先的空地裏擺滿了木頭,割據後的木塊,散落的木屑,還有一些造水車用的器具。

這中間,高高聳立着一個幾人高的圓滾輪,模樣恢弘氣派,軸心兩面布着放狀的蜘蛛網造型的木頭裝置,連着一些刮板和挖空的小槽間,旁邊還有一些镂空的竹節鋪成類似棧道的引路機關,令溫含卉嘆為觀止。

陸安給溫含卉示範了水車的用法,他勺了一勺水進圓滾輪最底下的小槽間裏,用裏轉動手搖木杆,載着水的小槽間就會随着圓滾輪轉動,自高處落下,落進竹節制成的渡管裏,那勺水順着竹節的延伸移動,最後落進了機關盡頭一片肥沃的土壤裏。

陸安說,如果将水車搭載進順流而下、沖力足夠的河間,那麽将無需一直用人力手搖,只需要有人看管定時清理,偶爾借風力,或是人推一把力即可。

渡管則是運水的載具,借由不同的渡管延伸出去,最終保證水流進村民的農田裏。

溫含卉只覺得神奇,親自上手試驗之後,看着水從竹節末梢流淌出來,她哇了一聲,不禁嘆道,“我雖然沒有多少種田的經驗,可是我每日來回村道時,總看見挑水的農民汗流浃背,走走停停,而一兩桶水根本灌溉不了一兩畝地,他們要來回好多趟,很多時候一天的時間都要消耗在這上面了。有了水車,他們真的會輕松很多,空餘的時間可以在樹下乘涼,可以早晨多睡一會兒,可以陪陪孩子,可以用來做更有意義的事,這真是太棒了!”

得了她的誇贊,陸安低頭摸摸鼻尖,努力裝作一副成熟穩重的模樣,嘴角翹起的弧度卻背叛了他,他連忙以手握拳去遮,“這只是最簡單的一種情況,真正推行水車時的方案會比單純的示範複雜很多,我準備了兩種切實可行的推行方案,今日時間不夠用,回頭我再跟你細講。”

溫含卉認真聽完後應了一聲,而後又轉頭去問翼卓問,水車造好後,他打算何時推行。

翼卓告訴她,已經通知了各地的州縣官府,節後就能夠開始宣傳推行,之後司農卿還會專門派人去各地村落查看水車落實的情況。

溫含卉咧嘴露出貝齒,眼梢彎彎去看陸安,“崽崽,我好得意啊,你也太厲害了吧!到時候你的名字一定會被口口相傳,名揚京城!”

陸安耳根有點羞怯地紅了,他擺手謙遜地表示,并非他一個人的功勞,而是大家的功勞,所以大家都會被百姓記住的。

之後到了晌午,侍女前來通知,說午膳的菜品已經備好。

幾人便折回庭閣用膳,彼時庭閣裏已經坐了一個身着女官袍的女子,她面容威儀,姿态端正,細看與翼卓的神态宛如是同一個工匠雕刻出來的。

翼卓落座後,朝溫含卉和陸安介紹道,“這是我女兒,翼無雙。”

翼無雙朝兩人點點下颌,話并不多,打了聲招呼後,飯席上便安靜了下來。

翼卓率先動了筷子,示意溫含卉和陸安可以用膳了。

飯席菜色豐盛,牛羊俱全,甚至還上了名貴的櫻桃乳酪,看得出來翼卓是用心款待。

只是到底是在外人府邸裏,溫含卉吃得有些拘謹,筷子只在自己眼前游移。

忽然,翼卓狀似不經意問了溫含卉一句,“陸安過完年可是十四了?”

溫含卉不明其意,卻仍是放下筷子,規矩地回應道,“是的,翼大人。”

翼卓意有所指道,“我女兒過完年就十五了,稍長陸安一歲。她自小性格要強,科考之後,就在戶部任職,之後也是志在走仕途。我覺得兩個孩子之後可以相互扶持,倒不失一樁好的姻緣,您覺得呢?”

溫含卉反應過來翼卓是在給自己女兒說親,由于此事太過突然,她一時間所有話都堵在喉頭,不知如何回應。

翼卓索性是攤牌道,“我認為陸安很有才能,将來必定能夠作出一番成就。他出身寒門,想要在官場站穩腳跟,也需要背靠大樹,我可以給他這些支撐。但作為交換,我需要他與我女兒結親。”

溫含卉為難,轉頭看向陸安,“陸安的婚姻大事,我無權決定,此事還得看他自己的态度。”

陸安将手中筷子輕輕搭在桌臺,擡頭看向翼卓,恭敬地朝他作了一揖,“翼大人,我敬重您,亦想跟在您身邊做事,只是我不願意拿婚姻一事交換,”他胸膛起伏一下,像是下定決心般,一字字道,“我已經有心儀之人,無法妥協。”

翼卓眸色微變,敲打他道,“陸安,你太過年輕,以為感情很重要,可是所有的感情在權力和利益面前,都是脆弱易碎的。你今日對心儀之人的喜歡,也絕對比不上你明日前途的重要。

你一介寒門書生,靠單打獨鬥是無法立足于朝堂之上的。你沒有靠山,一粒散沙走進官場,想要活下來,想要往上爬,就只能與別人結盟,否則就只能一輩子被人碾在腳底。

而官場不相信任何的片面話,結親就是官場唯一穩固的結盟方式。我今日與你商談結親一事,恰是因為我器重你,想要扶持你。我也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好好考慮清楚這門親事。就憑我欣賞認可你、會真心栽培你這一點,與我女兒結親,于你而言都是不二之選。”

陸安搭在膝上的手捏緊,仍是搖頭,“翼大人,我沒有辦法背叛心中的想法。于我而言,感情比利益更重。”

翼卓面色徹底冷了下來,他逼壓道,“陸安,官場從來都是排除異己的,你今日拒絕我,走出我府邸後,我們就是敵人。我須得承認我很欣賞你,但正因如此,我絕無可能給他人培植黨羽。”

聞言,陸安渾身都輕怔一下,不敢相信如此嚴酷不留情面的話是從自己敬重之人口中說出。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原來翼卓對他賞識、提攜、親自造訪家門、甚至于每一句提點,每一個鼓勵的眼神,背後都帶着招攬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需要他回報的。

只有他付出了真心實意,只有他以為翼卓是真的想要造水車。

溫含卉輕輕呼出一口氣,拉起陸安的手,起身告別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打擾翼大人用膳了。陸安以為您是真的喜歡他,所以才會送您一壇菜籽油,因為賀禮有價,而情誼無價。看來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溫含卉帶陸安離開司農卿府。

陸安一路無言,便是到了家裏,也只是安靜的坐在天井下,讷讷地看雪花從空中飄下,沉默地宛如石樽。

與清晨出發前,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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