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求個功名(下) 陸安,你好煩啊!……

溫含卉心緒紛亂, 似懂非懂,像是要觸及到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她無法面對, 亦不敢深想,只得逃避一般走出千佛寺的正殿。

陸安自知惹她生氣,跟在她身後,讨好着找話問她, “溫含卉, 你剛剛抽到了什麽簽呀?”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溫含卉伫足, 扭頭瞪了陸安一眼。

他又桶馬蜂窩了?陸安脖頸瑟縮了一下,很委屈地伸手扯了下溫含卉的衣袖, 像只跟随主人亦步亦趨的大狗狗。

經過前庭那棵久負盛名的百年老樹時,溫含卉停下腳步,擡頭看着滿樹懸于枝繁葉茂中的紅布條, 她想着陸安明年開春就要參加會試, 便有心給他寫一條祈願。

陸安看了眼那棵許願樹,說那他也要寫祈願。

溫含卉便在小和尚手中買來兩條用以祈願的紅布條。

一旁小木臺上有小細毛筆和墨臺, 溫含卉想了想,伸出未受傷的左手抓筆, 被少年攔住。

“你用右手寫吧。”陸安替她抓過小細毛筆,攥進她右手掌心中,包住她手, 将筆尖帶至紅布條上,“你要寫什麽,我帶着你寫。”

溫含卉薄怒地瞪他,“你松手, 我自己會寫字。”

陸安一時沒松開,仍是包着她手背,“那你用右手寫,你要勤加練習才能恢複的呀。”

溫含卉拿他沒辦法,只得應下,試着用右手顫顫地落下筆尖:信女願葷素搭配一輩子,求陸安半柱香內在我面前摔倒。

字跡雖然缭亂,但也清楚好辨。

她寫完,得意的扭頭看了陸安一眼。

陸安就是很委屈,“你要寫就寫吧,我又不敢攔着你。”

溫含卉翹起嘴角,又努力地攥住筆,将紅布條背過一面,正兒八經地添了自己的祈願:願陸安金榜題名,願我能在京城開一家屬于自己的手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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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寫完,好奇陸安寫了什麽,陸安卻已經寫好将紅布條牢牢保護在手中,不給溫含卉偷看。

溫含卉眯眼,直接問他許了什麽願望。

陸安與她一道行至郁郁紅紅的許願樹下,他瞥溫含卉一眼,字字道,“信男願吃齋念佛一輩子,求陸安一炷香內不在溫含卉面前摔倒。”

“我的祈願比你有誠意,佛祖一定會向着我的。”

溫含卉:“......”

兩人雙手合十,抛起紅布條時,自遠處卷起一陣秋風,樹下有落葉,而陸安的那張紅布條恰好被風舒展開來,于是溫含卉就看見了上面工整的四字:照顧好她。

陸安根本就不誠實,說的和寫的完全不一樣。

溫含卉睫毛顫動一下,垂下眼簾,滿心都像是被人提捏了一下,酸澀炙熱不已,她何德何能讓他如此對待?

況且如今的她,似乎還對他懷抱有龌龊之極的想法。

紅布條最終悠揚地轉了幾圈,挂在樹頂稀疏的一根枝桠口處。

與此同時,殿外只放晴了一會兒的天空又被一片烏雲遮住,變得陰陰沉沉,幾乎是毫無防備,一片雨絲就落在溫含卉前額,她尚未反應過來,細雨裹風就已經前赴後繼抵至,陸安連忙撐起油紙傘,覆在溫含卉頭頂,還拍了拍粘連在她發絲間的雨露。

周遭行客見狀,紛紛啓程歸家。

周圍沒有帶傘的行客瞧了眼天時,以手遮頭,急匆匆地跑起來,“往年可沒有這麽多雨,今年感覺隔日就要下雨,便是停雨了太陽也出來的不久,感覺地上泥濘都沒有幹透過。”

原本人聲喧鬧、香火缈缈的千佛寺忽然就變得空闊寂靜起來。

天上轟得劈下一道雷電,天空像是被捅漏了一個大洞,雨傾盆砸落,一把油紙傘并不夠用了,陸安怕溫含卉在歸家路上淋濕,所幸是與她一道回到游廊底下等雨停。

陸安收起油紙傘,輕輕搭在牆沿,側眸間看見不遠外有一人着矜貴的黑緞錦衣自正殿踱步而出,那人瞧着年長他一些,眉宇間有疲态,被他低頭間以脂腹抹去。

而後跟着一個躬身的老者,提着鹿皮披風跟在他身後,“文少爺,秋意漸濃,外面又下雨了,您小心着涼。”

那少爺只是靜靜伫立在游廊下,看外頭雨勢,并未回應老者。

陸安目光落在那少爺白緞勾銀騰的靴上一瞬,而後淡淡收回目光,擡手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輕輕蓋在溫含卉雙肩,“天氣冷了,你也別着涼。”

溫含卉裹挾在帶有少年餘溫的披風中,鼻尖下飄來雨中濕漉與披風上清淡的皂角氣息,她偷偷把腦袋往披風帽檐中縮了縮,遮住臉頰上飄起的紅雲。

文景五年秋,溫含卉已經年逾二十二,不再懵懂無知,她知道這份心悸代表着什麽,但同時她也不再年輕,與她同齡的女人大多都已經是結婚生子,到了孩子能打醬油的年紀,可是陸安還很年輕啊。

他還有大好前程,而他長大後,她就老了。

溫含卉自卑而委屈的想,自己究竟為什麽會沉溺于一個少年的照顧之中。

腦海中有清晰的答案,只因他是陸安,別無其它原因。

但是她根本就配不上他。

溫含卉鼻尖一酸,閡起了眼睛,倚在欄杆與紅柱間。

陸安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動,問她,“你怎麽了呀?”

溫含卉甕聲甕氣地應道,“我許久沒有出來走動,這會兒乏了,休憩一下,你不要打擾我睡覺。”

她說話的語氣和口吻都不對。

可是靜谧一瞬後,陸安故作無覺,只隔着披風的帽檐輕輕拍了一下她腦袋,給她留出空間消化莫名的情緒,“那你好好休息,雨停了我喊你起來回家。”

“陸安,你好煩啊!”溫含卉忍不住道。她讨厭陸安老是對她說這些話,語中滿是溫柔珍重,細心呵護,他越是如此,溫含卉就越覺得自己過界的心思來勢洶洶,宛如海浪拍打在沙岸,卻又化成平靜地湖将她包裹着,浸潤她每一處,又甜又澀,真令人難過啊。

惹人厭的陸安也不惱,就坐在她不遠處,身姿板正,從袖袋中拿出一本書卷翻看。

不稍多時,他身後覆下一層淺影,來人問道,“你是陸安嗎?”

陸安壓住被風吹起的書角,擡眼看來朝他走來的少年,起身回道,“您認識我?”

那少爺的視線落在陸安面上,輕點下颌,“我聽到那個姑娘如是叫你。我恰好聽聞過一個陸安,便是發明水車的那個陸安,因為有他,農民都清閑不少,不必再像以往那般頂着酷暑挑水。原本我不确定是你,但我瞧你端坐在欄杆上讀書的姿态,心中就有所定數了。”

“一個連在窄欄杆上都會把身姿端得板正的陸安,應該就是我所聽聞的那個陸安。”那少爺淺笑地看着陸安。

陸安謙虛地回應,“您過獎了。”

那少爺雙手執于身後,渾身透出一股尊貴勁兒,他指指欄杆處,“你坐回去吧。”

陸安輕輕搖頭,示意不用。

兩道纖長的身影就這麽矗在雨中不打眼的游廊下。

那少年再度開口,“今年夏時幹涸,入秋了卻是連綿下雨,恰是要到江南漲潮的日子裏,也不知道堤壩防不防的住。若是決堤了,百姓這一年的糧食都白種了,便是連屋宅都可能被淹。”

陸安認真聽完,看着如被捅漏的天,如實答道,“抱歉,我無法解答您的困惑。”

被老者稱作文少爺的男人驀地就笑了一聲,“你知道我是誰嗎?”

陸安略略垂眼,看着那雙銀線鈎邊的錦靴,低聲應他,“知道。”

“那你還敢這樣同我講話?”那少爺似是問責。

陸安朝他作了一揖,“在下的确不會預測天時,不能給您準确無誤的答複。”

那少爺眼眸如鷹,釘在陸安面上觀察審問,片刻後,他又恢複了如初的寡淡神情。

他輕笑一聲,“你倒是實誠,不像是別人都閉着眼睛說瞎話,今年有祥運所以會國泰民安;來千佛寺拜一拜佛祖,佛祖會保佑我大周;再不濟到時堤壩潰倒了修一修就好,反正也是多年前的工程了,翻修實屬正常。”

陸安靜靜伫在一旁聽着。

這時,那個年邁的老者披着蓑衣出現在雨中,小跑着上了游廊,至男人身旁說道,“文少爺,馬車到千佛寺側門接您回去了。”

那少爺從腰封處扯落一塊紋路細膩的木牌,動作随意的遞到陸安跟前,“我瞧你和我有眼緣,你明日午後過來找我,我們再敘今日的閑情。”

陸安不動聲色地掃過來前來的老者,知那少爺不便多說。他雙手接過,朝他作揖,恭敬地應道,“我會按時赴約。”

那塊木牌背面,有幾筆凹痕,陸安翻過來看,紅墨填出的文景二字映入眼簾。

看着那少爺消失在雨霧中,陸安收回視線,轉而坐回溫含卉用以休憩的隔壁欄杆,他手把轉了幾下那塊木牌,回想方才對話,心中有些許驚嘆,不想竟是能在千佛寺有如此機緣偶遇。

對不确定之事,陸安不喜聲張,因此想着等明日再度拜見那人後,若有好事,再告之溫含卉。

思考間,陸安瞥見溫含卉腦袋磕在紅柱上,一下一下往前點,幾乎随時都要從欄杆處跌落下來。

他迅速收好那塊木牌,把手臂探至她身前,虛扶住她。

雨淅瀝瀝地落,陸安一只胳膊舉麻了,就換另一只胳膊舉着。

直到晌午後雨停,溫含卉才揉揉眼睛,懶洋洋地掀開眼皮,入目是遠空上的絢麗虹光,她雀躍地指道,“崽崽,你看有飛虹,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

陸安收回酸痛的胳膊,應了一聲,取回油紙傘,立在她跟前,“走吧,我們回家。好事就是我今晚給你做牛肉面吃。”

“好耶~”溫含卉睡飽後心情明顯舒暢起來,此時笑意盈盈,眉眼彎彎,露出晶瑩的貝齒。

陸安忽然屏息一瞬,而後才淡淡地挪開看她的視線,他給溫含卉騰出地方,走在她的左手邊,兩人慢慢踱步出了空寂的千佛寺。

......

翌日,陸安算着鐘點從煦陽院出來,他向歐陽靖羽告了白日假,掮着書籃穿過熱鬧的長安街,經過一道威儀紅門,便是鋪着玄色石磚的玄武路,這是通向太和殿的必經之路。

很快,宮門駐守的侍衛将陸安攔住,問他是何人。

陸安從廣袖中摸出一方木牌。

那侍衛顯然被提前打點過,沒再多言,親自領着陸安進了這莊嚴的皇宮。

曲徑通幽,陸安随着侍衛抵至位于竹林後的齋樓。

侍衛只送到此。

陸安推開雕花镂空的木門,一襲明黃龍圖騰的衣袍映入眼簾,那少爺頭戴珠串冕旒輕微晃動,當今天子正坐在案幾後等他。

陸安放下掮在肩上的書籃,撩開衣裳下擺,不同于在千佛寺需要隐匿身份的偶遇,這回他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會見天子的朝禮,“草民拜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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