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他離開了 你呢?你過得好嗎?
溫含卉生了一場大病, 獨自拖着發高熱的身體去城裏開藥,自己煎藥,自己燒火煮粥, 然後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般,渾渾噩噩的在床榻上躺了數日。
偶爾餓極醒來,也只是勉強披了件衣裳下床,去炊房裏湊合着弄點清粥填腹, 而後又踱步回到寝間, 拉好門簾, 企圖遮蔽所以想鑽進房裏的光點。
屋室裏陰沉昏暗, 只有窗柩麻紙滲進的些許餘光,經過那面豎在圓桌上的銅鏡時, 溫含卉捕捉到了一張幾乎陌生的臉。
眼窩凹陷,憔悴,嘴唇泛起皮, 一副脆弱易碎的神情, 與陸安離開前判若兩人。
那一瞬,溫含卉想, 要不就這樣吧,徹底自暴自棄吧。她在床沿坐下, 就想踢掉繡花鞋,回床榻上躺着。
冥冥中卻坐到了一個硌人的物件。
溫含卉起身,在床榻上摸索了一會兒, 抓起一支其貌不揚的木簪子,簪頭削出一只張翅的蝴蝶,翅膀形态流暢,宛如下一霎就要扇動翅膀, 飛離這間沉郁的宅院。
她當然還記得這支木簪,這是當時陸安偷偷攢下自己做童工的錢,花光所有,才給她在城裏買下的蝴蝶木簪。
一般時候,溫含卉都把這支木簪藏在木櫃深處的小匣盒裏,這回拿出來,還是為了在會使結束後去貢院接他,特意打扮了一番。
陸安走後的時日,溫含卉沉溺在悲傷之中,實在無暇收拾自己,這支蝴蝶木簪竟是就這樣随便丢在床榻一隅了。
她垂眸凝視着這支蝴蝶木簪,忽然就想起當時在那個小小的天井下,少年說,送她這支木簪子,是希望她可以如蝴蝶一樣,翩翩飛舞。
想必,無論陸安走沒走,對她的期盼和祝願都是始終如一的吧。
正如即使陸安離開了自己,溫含卉對他的期盼和祝願也都是未曾變過那般。
一顆晶瑩的淚珠劃過她的臉頰,溫含卉低頭以指腹拭去那滴眼淚,然後徐徐擡眼,再度對上銅鏡中那個陌生的女人,黑眸相交時,她清楚的明白,銅鏡中那個因為陸安離開而一蹶不振的糟糕女人就是如今的她。
溫含卉知道即使離開了自己,陸安也會在另一處認真的活着,他不會讓她失望的。
那她也不想讓陸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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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說也比陸安年長八歲,若是被他比下去了,她的臉面要往哪擱?
溫含卉緩緩起身,将那面銅鏡扣在桌臺上,撩起門簾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正盛,溫含卉被刺得眯起眼,好一會兒才适應。
種植在中庭的花草盆栽因為缺水萎蔫地塌了下來,溫含卉給它們澆了水,坐在中庭的天井下,讓陽光将她包裹,驅散她身上那股陰沉死氣,讓她冰涼已久的手腳一點點變暖,蒼白褪去,指尖浮起初春花蕊般的色澤。
溫含卉花了幾日倒騰自己,收拾心情,然後出門進城,找生計。
此時的溫含卉已經不是剛離家那個懵懂無措的閨秀了,她有在風華紡織坊和合歡刺繡坊幹活的經驗,又在城裏擺攤賣過貨,想要找到一份維持生計的活兒并不難。
她主動在招工的集市裏和幾個從事布匹生意的老板攀談,向他們展示了自己縫繡的帕巾,他們也都向溫含卉抛出了橄榄枝。
溫含卉權衡以後,決定去京郊的染布坊幹活,因為她已經充分了解過制作成衣和配飾的各個環節,唯獨是沒有深入接觸過染色這一環節。縱使染布坊給的工錢并非最多的,她也願意為了摸透這一塊的技藝去那裏幹活。如此,待到她攢夠錢自己開鋪子時,才能夠得更加心應手。
解決完生計大事,溫含卉慣例去了自己喜歡去的面館,點一碗三兩的牛肉面犒勞自己。
老板娘端着面碗出來,擺到溫含卉跟前的臺面,因為是熟客,她就順口問了句,“你今日怎麽一個人來吃面了?以往你都是跟那個背脊挺得板正的少年一塊兒來的,這會兒少了一人,我看着還有點不習慣呢。”
溫含卉提筷子的手一頓,壓下心頭如同漲潮漫上的澀意,像聊平日家常般随口應道,“他考會試中榜出息了,已經分官職了,該是時候為自己的前途打拼,以後沒那麽多閑功夫陪我吃面了。”
“那他好争氣哦,你以後有福享了!”老板娘心性淳樸,面上是由衷的恭喜,大手一揮還免去了溫含卉的面錢。
溫含卉笑着應付了幾句,再埋頭吃面時,只覺得這面變得索然無味。
但她這回沒有再任性撂下碗筷,一口一口的繼續将面條悉數咽了下去,只有吃飽喝足才能好好幹活過日子,她勢必不能在回到前陣子那般消沉狀态中去。她要走出來。
面碗見底,溫含卉端起碗将湯汁飲盡。
起身離開時,溫含卉從錢袋子裏拿出那份老板娘剛才強塞進她懷裏的面錢,壓在了桌臺上,順着日落時出城的人流走在歸家的路上。
臨近城門時,溫含卉看見告示牆上張貼了幾張紅紙告示,邊角已經卷起,迎着風輕曳,想來是她龜縮在屋宅裏不見天日時出的新告示。
她從行客中穿梭而出,駐足停在告示牆下,擡眼去看。
那是會試中榜考生的官職分配告示,右側是名字,左側對應的是分封的官職。
溫含卉一眼捕捉到了陸安的名字,眼神朝左側挪動,便看見了陸安所得的官職,紅紙黑字寫着“鎮江縣令”四字。
原本陸安提過一嘴,說自己可能會分得一個京城裏的小官,踏踏實實過日子,不想他最後竟是去了鎮江做縣官。
鎮江是去年江南洪澇受害最嚴重的縣城,堤壩被沖垮,淹掉了老百姓的農田,也不知如今情況如何。
溫含卉擔心之餘,又覺得如此也好。
離開京城,離開她,去見識這個世間,便能很快的從這段不該發生的感情中走出來。她相信,以陸安的聰明才智,秉性品行,一定能夠成為一個會做實事、受人愛戴的好官。
遠方已經夜幕低垂,溫含卉沒再逗留,趁着天光還未散盡,繼續往家裏趕。
行至城外大道,不遠處可見大理寺威儀的紅門外駐守的士兵燃氣火把,幾乎要映亮整條大道,溫含卉在敞亮的火光之中,忽而察覺到有一雙眼睛自暗處在看着她。
她心中一緊,環視一圈,樹影沙沙,附近的屋宅裏傳來一家人用膳的歡聲笑語,不遠處還有幾個結伴歸家的壯漢。
溫含卉撓了撓頭,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錯覺,再往前挪騰了好幾步,突然駐足扭頭,确定後面的道路空落落,她這才舒了口氣,放心的回了家。
不想翌日,溫含卉大清早出門,又感覺到了那雙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經歷了黃超一事後,如今一點風吹草動都能令溫含卉緊張局促,她連忙退回家中,去炊房翻出了柴刀別在腰間,又透過柴扉門謹慎地觀察了一會兒,沒有捕捉到可疑之人後,溫含卉才撞着膽子出門去幹活。
這日,京城頒布了一則仆告,宰相關骊去世,文景帝深感悲傷,下令休朝三日。
一時間,京城許多百姓都自發着了白衣出門送關骊離去。
溫含卉在放工歸家的路上,放眼望去全是身着白衣祭奠關骊的行客身影,唯有一道身影是着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灰色錦緞束衣,該人身材矯健,低着頭,就走在與她相隔不遠處。
當那道目光再次落在溫含卉後腦時,她迅速扭頭,與他四目相對一瞬,立馬從人群中捉出了這個身着束衣的男人。
溫含卉腦袋一熱,提着柴刀就沖了上去,“你是何人?為何要跟蹤我?”
男人愣了一瞬,不敢與之對視,只挪開眼神說,“我沒有跟蹤你......我......只是順路......”
他自己都越說越心虛氣短。
溫含卉怒瞪他一眼,心中又怕又驚,手裏握住的柴刀都在顫抖,但是面上卻絲毫不怯場,“你就是在跟蹤我,從昨日我從城裏出來伊始,我就能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看我。你否認都沒有用,沒有壞人會主動承認自己是一個壞人,我現在就要捉你去大理寺見官!是非曲折,自有他們判斷!”
溫含卉逮住他的胳膊,扯着他往大理寺走。
恰逢附近有巡邏隊伍迎面而來,他們注意到了溫含卉這處的異樣,迅速派人過來詢問是她否發生了事情,需要他們幫助。
溫含卉立馬将事情告知官兵。
巡邏隊伍很快便将男人押去了大理寺。
公堂上,執勤的士官聽完士兵的講述後,擡頭看被羁押的男人第一眼,就流露出震驚,“這不是宮中的阿壯侍衛嗎?你怎麽不呆在宮中保護陛下,跑宮外來了?還跟蹤起姑娘來了?”
被喚作阿壯侍衛的男人憋紅了臉,呵斥那士官道,“老袁,你別打趣我!你和我一起在校練場長大,我的人品你是了解的,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是萬萬不會做!”
老袁捋着胡子提醒他,“但是跟蹤姑娘是有傷風化的事情。”
阿壯幾乎是面紅耳赤地低吼道,“事出有因,我不便多談!”
老袁肅起臉面,“你不談,我只能把你關起來了。宮中侍衛犯法,亦是與庶民同罪。”
阿壯最後沒有辦法了,只能拿出一塊文字令牌,要求老袁和身旁士兵回避一二,他會親自同溫含卉交待其中緣由。
阿壯頗具歉意地說,“溫姑娘,你的感覺真是太敏銳了,在下很抱歉唐突了你。我是數日前接到了陛下的命令,親自來保護你的。其實我已經到你身邊有一段時日了,只是之前那段時間,你都沒有出門。你這幾日開始走動了,我自然也就跟着你開始走動了。”
溫含卉一臉詫異,只覺得他在糊弄她。
阿壯連忙自證身份,“我的确是宮中侍衛,老袁也認識我,這事做不得假。”
溫含卉十分困惑,“但是我一介不起眼的小百姓,哪能得到陛下欽點的侍衛保護?”
阿壯嘆了口氣,“大概是因為陛下想讓陸大人安心去鎮江重修堤壩吧。保護不住你的安全,他就是不肯離開京城的。”
溫含卉鬧了一個烏龍,耳根發燙,完全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從大理寺走出來的,期間她還警告阿壯,別再跟着她,她不需要什麽保護,她自己就能保護自己!
阿壯攤手,“溫姑娘,皇命難為,之後我會更小心,争取不讓你逮住的。”
溫含卉氣急,一路疾步走回家,嘭得關緊柴扉門,落上插銷。
之後幾日,阿壯都格外小心,當真沒再讓溫含卉感覺到異樣,只是溫含卉知道,阿壯就在自己附近的那處角落裏躲着,她心情相當複雜,卻又反抗不得。
偏偏這日傍晚,有信使敲響了溫含卉家門,給她遞來了一封未署名的信。
溫含卉心一跳,直覺告訴她是陸安的來信,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想着反正陸安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拆開來讀,這才把信偷偷拿回寝間,撕去明黃的封條,抽出折了三疊的信紙,展開放在盞燈旁。
正楷字字工整,內容簡單。
寫他已經到鎮江了,這邊的百姓喜歡吃甜,便是連早晨喝的粥都是甜沁沁的,他有些吃不慣,其它一切都好。
末了,他又問:你呢?你過得好嗎?
落款是:一個不敢期待有回信的陸安親筆。
溫含卉啪得把信紙丢回信封中,氣呼呼地說,“誰要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啊!我就不給你回信,都已經和我沒有關系的人了,我為什麽要給你回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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