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信件傳情(上) 愛你永不變的陸安親筆……
溫含卉吹熄了盞燈裏的燈芯, 爬上床,專心睡覺。
不過片刻,她又從床榻下來, 赤足踩在冰涼的磚石上,借着月光找到自己随手丢棄在桌臺上的信封,小心地捋了捋信封邊角的皺痕,輕輕拉開木櫃, 把它藏進了自己放私房錢的匣櫃中。
之後溫含卉仍是收到了陸安的來信。
他與她分享的只是一些生活瑣碎。
其餘的事情, 都是溫含卉從街頭巷尾聽人議論來的, 說是鎮江新上任的那個小小縣官, 居然把數十載前修築的堤壩全部都敲爛了,此舉轟動一時, 都說他為了給自己做功績,毀掉了先輩的福祉,罔顧百姓死活, 簡直十惡不赦。
陸安一夜之間把原先造水車時積攢的好名聲都敗光了。
有官員狀告到朝廷, 太和殿上一片反對聲,偏偏文景帝跟糊塗了似的, 說什麽不破不立,力排衆議撥款給陸安用。
在京城對陸安罵聲一片時, 溫含卉家門被信使敲響,信使帶來了一封半月前自鎮江寄來的信。
陸安許是忙碌,并未像以往那樣專門用信紙給她寫信, 裏面只有幾張銀票,外加信封上板正的四字正楷:陸安俸祿。
溫含卉當即揚聲道,“我可沒叫他給我上交月俸,我從來都不是這麽專/制的人, 誰叫他自作多情了!我和他已經沒有關系了!”
屋宅裏空蕩蕩,一絲風也無,不知道溫含卉這番話是講給誰聽。
她氣不過,跑出去追信使,說要退信。
那信使聽到了,溜得比兔子還快。
溫含卉追了他一整條大道,最終敗下陣來,氣喘呼呼地叉着腰停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信使消失在自己眼前,“這信使未免太狡猾了!跟陸安一樣狡猾!”
她回到家,把來信往丢進匣櫃中,眼不見為淨。
到了文景七年的春日,溫含卉回了一趟胡家村,幫胡武淨翻松灌溉農田養土,栽種油菜花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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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武淨坐在湖旁釣魚,忽然感慨了一句,“許久沒見陸安那個說話很氣人的崽子,你別說,我還怪想念他的,好端端的一個孩子,怎麽就跑去鎮江做縣令了呢?京城周邊那麽多縣址,他都瞧不上?”
胡武淨不知道溫含卉與陸安之間發生的事,只是唏噓感嘆。
溫含卉愣了一下,旋即安慰他道,“會試分官都是朝廷下旨的,陸安也沒有的選擇。既然受封了鎮江縣官,以他的性格,也一定會好好做事的。”
胡武淨更是納悶,“可是我怎麽聽到村裏好多人在罵他搗毀江南的堤壩?”
溫含卉只回了一句,“我相信陸安做事,一定有他所遵循的緣由,或許最初不被常人所接受,但最終世人一定會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是利民而非害民的。當今天子都給他撥款做事呢,別人不信他,我們也應該相信他才是。”
溫含卉在胡武淨家中用過了年夜飯,才獨自折回居所,家家戶戶都在家中團聚過着春假,路上靜谧,黑夜裏飄下小雪,溫含卉忽然喊了一聲,“阿壯,你還在嗎?”
大道上無人回應,唯有附近的一棵樹抖了抖枝幹。
溫含卉看着那棵老槐樹,朝樹後的人擺手道,“我今夜回到家中,這幾日都不打算出門了,你也回去跟你的家人團聚吧。”
那棵樹再度晃了晃,不知阿壯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
溫含卉沒再多言,推開了自家柴扉門,一封夾在門縫裏的信封掉落在她的鞋面。
溫含卉俯身拾起,将信帶回寝間,點亮盞燈,去炊房泡了一壺茶,才回到桌邊拆開信封讀信。
陸安這回似乎是得了假期,有了閑暇,因為給她寫的東西多了些:我睡了一個懶覺,終于沒人拍門叫我醒來。睡到晌午,我去鎮江的集市的采買吃食,經過一間牛肉面館,我想起了你,你好嗎?還是喜歡吃牛肉面嗎?
休息日是閑适的,美中不足是我提着大小油紙包裹準備歸家時,有百姓的眼睛捕捉到了我蓑帽下的面容,大呵出我的名字,我差點被百姓團團圍住,幸好我常年鍛煉,人又機靈,跑得比他們快,不然我今日可能會被臭雞蛋砸死。
沒關系,他們有一日終将理解我,修修補補的堤壩就像是有裂痕的銅鏡那般,是不會牢固的,唯有徹底重建才能夠有足夠的力量抵禦洪澇。
我看地圖,原來鎮江離京城那麽遠,想你啦,但是不敢說,所幸是能夠寫信給你,起碼不用擔心挨打了。
落款是:不如坦誠渴望回信的陸安親筆。
溫含卉讀完信後,獨自坐着喝完了一盅茶,才起身把信封塞進匣盒中。
屋室裏是如此靜谧,到了夜裏一點聲音都沒有,溫含卉從匣盒中拿出了自己近一年來所攢下的積蓄,翻來覆去的點過幾遍,下定決心天亮以後就去馬場把小安接回家,她已經獨居太久了,也把小安放在馬場太久了。
翌日清晨,溫含卉出發去馬場。
再見小安,它已經是一匹高聳有勁的駿馬,或許應該叫大安才适合了。
只是小安瞧見溫含卉,它并不熱情,相反還一直躲在馬棚裏不願意出來。
溫含卉讨好了小安一陣,它忽然就發出了哼長的鬧脾氣的啼叫,擡起馬腳踢了溫含卉一下。
這一下,溫含卉終于知道,原來小安并不是表現出來那麽天真傻氣,它是通人性的,在它眼裏,是溫含卉領走了它,又丢棄了它。
溫含卉眼眶也紅了,她摸了摸小安的馬腦袋,安撫了它好一陣,才把它從馬棚裏牽出來,她跟它講明事情的緣由,“我從來都沒想過要抛棄你,只是我當時真的沒有錢能夠跟黃超換回你。你不要生氣了,我之後都會好好對待你的,好不好?”
好說歹說,小安才準許溫含卉翻身上馬騎它。
回家後,小安對中庭的花草盆栽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張開馬嘴就想要啃,被溫含卉眼疾手快拽去了後院,陸安早在物色房子伊始就預留了一處地方給小安,在兩人的計劃中,小安本就在家裏有一席之地。
家裏終于有了一些生氣,溫含卉拴好馬匹,給它喂了水,撫摸了它好一會兒,小安發困,倚在院牆旁閡眼睡了過去。
溫含卉回到寝間,思來想去,抽出一張白宣,提起小細毛筆給陸安寫下了第一封回信:今日,我把小安領回家了,裝私房錢的匣盒空空如也,但是家裏終于有馬陪我了。小安生氣我把它還給了馬場,哄了很久它才願意跟我回家,它這麽記仇,肯定沒有完全消氣,我以後得好好對它,補償它。
溫含卉寫完,把小細毛筆搭在筆山處,原本的興高采烈忽然就消失殆盡,等白宣幹後,她慢慢把紙張疊好,丢進了匣盒裏。
因為溫含卉意識到,她不能給陸安回應,他如今寄信的行為,簡直是把心剖白在她面前,告訴她,他從未放棄喜歡她。
可這件事情早就該停止了,她身為年長的一方,應該比陸安有更多的克制,再過幾年,陸安長大了,這份感情自然也就會随風消散了。
思及此,溫含卉嘆了口氣,徹底打消了回信給陸安的心思。
再收到陸安來信,已經是盛夏七月。
溫含卉将夾在門縫中的信封取落,拿回家中,展開來讀。
陸安在信中寫道:未曾想,江南酷暑如火焰炙烤大地,出門簡直與受刑無異,幾日前去揚州拜訪了揚州知府,與他共商再建堤壩一事,并傳授于他我對堤壩的修建方案,目前我已經跑完江南十七縣五城三州,之後我就要回到鎮江安心做縣官了。揚州的知府大人聞言,覺得我過得辛苦,居然差人以馬車運載了一車冰塊送我。天吶,我未見過如此奢侈的場面,險是當場繃住了面色,沒有出糗。想寄回京城給你,驿站告訴我,送到京城早就化了。思來想去,我并不願意獨享,所以就每天派人割一木桶放在縣衙的公堂,這樣前來的百姓都能感受到冰塊融化時的涼意。
信尾落款是:想問你能不能給個回信又不敢問的崽崽親筆。
這封信頗具童趣,讓溫含卉想起昔日跟在自己身後的小豆丁,她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每遍嘴角都笑的眉眼彎彎。
興許因為心情好,溫含卉用晚膳時喝了點酒,暈暈乎乎間,哼着小曲回到寝間,一沖動就提筆給他寫了封回信,讓他圓夢。
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你婚姻大事有着落了沒?
她将信封好,夾在柴扉門縫。
溫含卉睡了一覺,翌日醒來又有些後悔,可是牽着小安出門查看時,夾在柴扉門縫中信已經被人取走,她再無後悔藥吃,只得安慰自己,催促一下他的婚姻大事并不打緊。
文景七年的确要比往年時候更熱一些,步入七月,溫含卉在外幹活,幾乎每日都是淌了一身汗水,回到家中燒水沐浴,裏衣都結了一層鹽霜。
這樣的天時,不利于田裏的作物生長,甚至有些土地都已經幹枯如老人皺紋橫生的面容,水車所在的湖地甚至見底無水可用。百姓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個個都盼着下雨。
暴雨是在七月中旬來的,溫含卉歸家途中淋了個透徹,她也不着急趕路回家,牽着小安在雨中滌蕩了一會兒,才歸家煮姜茶,褪去衣裳淨身。
這場雨可謂是衆望所歸,一下就下了三日,下得農田裏的百姓因為擔心莊稼收成而懸着的心都落了下來。
可是當這場雨綿延到第四日時,衆人開始察覺不對勁,這雨勢竟是沒有一點要停的跡象。
不僅是京城,便是江南也是如此,消息傳到京城,頓時朝野間人心惶惶,唯恐去年洪澇卷土重來。溫含卉聽聞了,也只是繼續埋頭攪漿給布匹染色,并未多言,心裏卻有點牽挂起在鎮江那人來。
這日傍晚,信使戴着蓑帽敲開溫含卉家門,說有她的信件。
溫含卉趕忙取過,拿回寝間查看。
陸安只回了她一字:無。
意為他的婚姻大事并沒有着落。
落款的前綴倒是一如既往的長:被氣死了不想給你寫信但轉念一想豈不是随你願了不能随你願的陸安親筆!
溫含卉的指腹輕輕摩挲着信紙邊沿,她想,或許陸安寄這封信時江南的雨勢還不嚴重,那邊的百姓也以為這是一場及時雨,并非令人恐懼的災害。
溫含卉考慮再三,研墨提筆,詢問陸安他的處境,鎮江是去年受災最嚴重、堤壩最先崩潰的地方,她擔心陸安的安危。
寫完信後,溫含卉又把白宣丢進了匣盒中,最終并未寄出去,因為她無法幫到陸安,若是洪澇真的去到了鎮江,他定時忙得焦頭爛額,她不想讓他分心,因此也就作罷。
而後幾月,雨勢連綿,京城都快被淹成了水城。
溫含卉得了休息日就會卷起褲腿,披起蓑衣,去城裏的茶館買邸報來看江南的情況。
不想京城受災嚴重,江南卻不是,因為堤壩自去年起就已經在重修了,而且這回修堤壩是采用了與以往不同的手段,在土裏的一側堆疊了岩磚,因為水并未沖破堤壩;而田地裏的水,則利用早年發明推廣的渡管引向了窪地,避免了大部分的農田損毀。
民間對陸安的看法再度反轉,他如今是鎮江的救世好官,人人都争相傳頌他。
溫含卉終于放心,将邸報卷進袖中,離開茶館,打着赤腳回家。
那時信使已經淋着雨在溫含卉家門口等了她一會兒了。
溫含卉見到他,便知是陸安來信了,她加快了腳程,從他手中接過信件,想挽留他在家中躲了一會兒雨,要信使待到雨勢小些再走。
信使忙搖頭,“溫姑娘,這可使不得,我怕你一會兒又要退信了,我還是走吧。”
他沒給溫含卉再挽留的機會,急匆匆的跑進了落雨紛紛的天地間。
溫含卉:“......”
溫含卉獨自進了家門,把小安從後院簽到中庭的游廊下,叮囑它不準去禍害種在一旁的花草,不然今晚吃醬馬肉片。
然後,在小安委屈的眼神中,撩開門簾進了寝間,用布巾擦了下身上的水氣,換了套衣裳,才坐下讀信。
這回陸安說的是自己的姻緣一事:溫含卉,媒婆好恐怖!我此生從未見過比媒婆更恐怖的人,她們現在每天都堵在我家門口,要給我說親,怎麽趕都趕不走,往我懷裏塞畫卷,我怎麽敢收這種東西啊!我說我有喜歡的人,在京城,至于那個人是誰,你心裏清楚。而媒婆居然說,‘無所謂,那你再多喜歡幾個也行’,氣得我當晚都沒睡好覺,這簡直有傷風化!我勢必不會動成親的念頭的,除非那個人是你,只能是你。如果是你,我原地成親都可以。
他還在旁邊畫了一只小蝴蝶。
落款是:愛你永不變的陸安親筆。
溫含卉想,這家夥簡直是要氣死我!說話也沒有以往文雅含蓄了,整個人跟脫缰的野馬似的,在外面變得野了,盡說些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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