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信件傳情(下) 她是小人,她就是希望……
這封信件, 溫含卉自然是不會回應。
到了冬天,胡武淨因為釣魚在湖旁久坐,吃了口涼氣, 得了風寒卧病在床不起。
等溫含卉休息日去胡家村探望他時,他已經在床榻上癱軟着躺了幾日了。
溫含卉吓一跳,趕忙找來郎中診查開藥。
那郎中以為溫含卉是胡武淨家人,走時有心叮囑她, “老人年事已高, 屬實不合适獨居了, 你為人子女若是有心, 便将他接過去與你一同居住吧。”
溫含卉應下,去城裏抓藥回來煎煮, 給老人喂下後又跟自己所在的染布坊要了三日假,待到胡武淨身體有所好轉,能夠下床以後, 她說服了胡武淨搬進自己在大理寺旁的住處。
老人需要帶的東西不多, 溫含卉收拾好包袱,馱在小安的馬背上, 帶胡武淨離開了這個他已經居住留守多年的空房。
至自己家中,溫含卉把陸安的寝間稍作整理, 便要讓胡武淨住進去。
胡武淨揣着自己一個包袱,神情變得有些抗拒,“溫姑娘, 這樣不好吧,這是陸安那崽子的寝間,我都一把年紀了,屬實幹不來鸠占鵲巢的事情。不管怎麽說, 他原本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我只是個外來客,或許能住幾月,或許能住幾年,我這般年紀,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去了,到時候連帶着将他的寝間也變得不吉利了。因此,縱然他如今在江南,我也是萬萬不好意思住他的寝間啊。”
溫含卉則說,“您別多想,您只是得了風寒,如今已經好了大半,之後也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至于陸安,他不會再回來住了。都一把年紀出外當官了,怎麽找也應該自立門戶了,還賴在我家算個什麽事兒吶?您就放心住好了。”
什麽一把年紀,陸安都還沒及弱冠之年......
胡武淨一聽,直覺不對,小心翼翼地詢問她,“溫姑娘,你和陸安吵架了是不是?這不應該啊,他哪裏有膽子跟你吵架......還是你知道了他喜歡你的事情,把他趕出去了?”
溫含卉一愣,旋即反問胡武淨,“您是什麽時候知曉陸安對我的心思的?”
糟糕,說漏嘴了!胡武淨連忙捂住自己下半臉,半晌,他在溫含卉直視他的眼神中敗下陣來,吶吶道,“大概是在文景四年,我摔了一跤的那個春日吧。”
文景四年,陸安方才十三歲。
一陣沉默後,溫含卉以拇指狠掐自己人中一下,活生生給這膽大包天的臭崽子給氣出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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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武淨默默揣了揣自己懷中的包袱,試圖把自己的臉埋起來,不小心說出陸安的秘密已經是對不起他,若是還要住他寝間,那簡直是天理不容了。
後來,在胡武淨的堅持婉拒下,溫含卉帶他去了那間原本要用作于她刺繡的空房,暫時用以安置他。
之後的日子,溫含卉一邊繼續去染布坊幹活,一邊開始物色城裏空閑待租的鋪子。她已經掌握了相當的染布技藝,并且小有積蓄,到了應該離開染布坊,實現她開手作坊之志的時候了。
溫含卉租到了一間集市裏朝南的鋪子,雖小但是十分敞亮,她在春天時離開了自己呆了近兩年的染布坊,支起鋪面賣起自己做的刺繡活兒來,取名為:好運手作坊。
與此同時,溫含卉在邸報上看到了陸安的近況,他升遷調任去了無錫做太守,官至從六品。
不知是陸安因為升遷變得忙碌起來,還是他已經逐漸放下對她的感情,溫含卉已經許久沒有收到他的來信,心中既有悵然若失之感,卻也由衷為他越過越好而高興。
好賴陸安是她養出來的人,溫含卉并不想被他比下去,開始更賣力的經營自己的手作坊。
積累口碑期間,溫含卉的手作坊一直處于不溫不火的狀态,但她并不急躁,因為她知道自己所租下的鋪子并不處于城中心,而是在一個附近百姓常來采買的集市,并非行客旺盛之地,所以她想要真正把手作坊經營起來,必須要靠回頭客拉新客,因此刺繡的品質格外重要,一針一線都不能馬虎。
溫含卉也時常會一身尋常麻衣,去城裏各種各樣的手作坊裏打轉,觀摩她們推陳出新和時下少年男女喜歡的刺繡樣式,保證自己跟緊流行。
就這樣到了文景八年的秋日,忽然有一方矜貴的楠木馬車停在了溫含卉的手作坊門外,自裏面出來一個白皙絕美的男人,一襲碧玉青袍,顯得他風流可人。
溫含卉怔了一瞬,而後驚喜地說道,“你是清辰嗎?”
清辰笑意瑩瑩,看上去面容飽滿,眼神裏帶着熠熠而細碎的陽光,一颦一簇盡是一副被人寵愛的模樣,他擡手碰碰自己臉畔,問,“是我老了嗎?溫姐姐都不認識我了。”
溫含卉立馬端出茶水和點心招待清辰,“不是你老了,你還是如以前那般俊美,只是給我的感受變得與以前不同了,以前的你,是微小謹慎但單純懵懂的,宛如美好卻不知歸向何處的浮萍,如今的你,像是盛放的海棠花,整個人都充滿了一種篤定的安心之感。”
“想來你這幾年過得很好,我也由衷替你感到高興。”溫含卉給他添了茶,指指端上來的綠豆糕,“我這裏都是些平民玩意兒,還盼你不要嫌棄哦。”
清辰笑着搖頭,大方地将茶水飲盡,抓起一塊綠豆糕,貝齒咬掉一小口,繼而說道,“我怎麽會嫌棄,都是你的心意。這幾年,我過得确實是不錯,原本我聽聞大多從清歌樓裏出去的男倌得到的榮寵都是短暫的,然是她沒有,她如今也是珍惜待我,做到了當時将我贖出去時給我的承諾。”
“因為我以前在清歌樓裏被關住的時間太久了,我總是喜歡出來走動,所幸是恩主也願意給我出來。上回經過集市時,我覺看到一個女人很像你,但那會兒我趕着回府邸沒法下來确認,于是就又挑了個天時前來,不想真的是你,我屬實是高興的,因為我并沒有什麽友人,府邸裏難免有勾心鬥角,能再見到你真好。我以後必定時常造訪,到時你可不能嫌我煩呀。”
溫含卉自然應下,“只是店裏多添一個茶杯的事,你想來什麽時候坐就什麽時候坐,坐多久都行。”
兩人聊了生活往事,至傍晚時分,清辰在手作坊裏挑走兩張适合秋日的花卉帕巾,說是自己用一塊,送給恩主一塊。他将那塊綻放的明黃野菊帕巾別在腰封細帶上,滿意地迎着漫天的日落紅霞離去。
不想這塊明黃野菊帕巾被清辰看中後,竟是迅速熱賣起來,許多年輕男子來看好運手作坊裏的花卉帕巾,花有自己的顏色,各自盛開的時節,花瓣展開的模樣,每一朵都獨一無二,幾乎每一塊帕巾都是獨一無二,因此大家都不怕走在路上撞了款式,而且他們都要大大方方別在腰封系帶處,瞧起來風流倜傥,惹得姑娘注目。
每一批刺繡做出來,都很快售空。
溫含卉當然不想丢失這個商機,空閑的時間都忙于刺繡,一段時間過後,她的手腕、虎口和指尖都開始酸痛,若是恰好趕上深秋刮涼風飄雨絲的夜晚,她幾乎疼得難以入睡。
溫含卉開始意識到,一個人的力量始終有限,她再連軸轉,身體遲早會出現問題。
如今賺的錢也多了,她應該請三兩個女工幫她打下手,最初的樣式由她拟定,教會她們技藝,她提供染線帕巾,交由女工縫繡,質量由她把關,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增加産量和售賣,賬簿上多出的營收部分用以支付女工的工錢,餘下的又是她的新增營收,完全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溫含卉說幹就幹,翌日清辰就在自己的鋪子門旁豎了一塊招工的木牌。
經過五日,斷斷續續有十餘個女人來詢問招工的事宜,溫含卉也不是全部都收下,而是拿出一塊帕巾讓對方當場縫繡一個自己拿手的樣式,從中選出三個縫繡基本功紮實的女工,商談好薪資後,開始讓她們在鋪子裏幹活。
這模式新奇,鋪子裏一面是已經縫繡好的成品,一旁是正在縫繡的女工,來鋪子的客人可以随時随地查看帕巾的縫繡過程,看到其紮實的工藝,因此更是放心的在好運手作坊采買帕巾。
名聲起來以後,如同溫含卉最初所想那般,熟客開始帶來了新客,生意愈發紅火,因為集市處在城南相對行客較少的地區,溫含卉覺得客流做到這個地步,算是到頂了,若是想要再有突破,鋪子就得搬去人更多的地方。她心裏一合計,頗有雄心壯志的要将好運手作坊遷到全京城最熱鬧的長安街去。
溫含卉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去長安街詢問了一圈鋪租,發現此地鋪租遠超自己想象,自己壓根兒就只能夠付個零頭,光憑她如今的收入,想要搬到長安街做生意,簡直是天方夜譚!
開店大半年,溫含卉大抵是順風順水的,頭一回遭受重搓,心情有些低落。
那日,恰逢清辰前來找她閑聊,他一貫會察言觀色,很快就感覺出溫含卉悶悶不樂,便問她發生何事。
溫含卉同清辰說了自己想把鋪子搬去長安街卻囊中羞澀一事,她抓了一塊綠豆糕含嘴裏,品到了糕點化開的甜意,她忽然就釋然道,“做人不能想着一步登天,便是不去往來最旺盛的長安街,京城裏也有許多地方的供我選擇,明日我再好好想想,應該把鋪子搬去哪裏。我一步一步來,今年沒法兒搬去長安街,明年、後年、大後年,總有一天我能把鋪子開到那裏!”
清辰聞言,想了一會兒,屈指敲了一下木櫃臺子,“溫含卉,搬到長安街的鋪租要多少錢?”
“我不差錢,但是我不像你,我知道自己沒有做生意的能力,”清辰腼腆的笑道,“若是我出資幫你墊付鋪租,你将每年的營收按照一定的比例算作是給我的利息返還給我,這樣于我們而言就是互惠互利。你意下如何?”
清辰這個提議有一定風險,那就是好運手作坊搬至長安街後,營收最終沒有超過鋪租,這樣即使溫含卉把所有的營收算作利息還給清辰,清辰也是在做虧本買賣。
清辰此舉,無異于是相當信任溫含卉和看好她所經營的好運手作坊。
既得支持,溫含卉心中也有股傲氣,能搬到長安街,她就絕不會再選其它地方。
兩人腦袋挨着腦袋,興致勃勃的商量了一下午。
溫含卉給清辰拟了一份墊付鋪租的憑據,落款簽字,還用紅泥按了手印,要清辰收下,算是她給他的一個保證。
當日關鋪後,溫含卉去了自己喜歡的那間面館吃牛肉面,剛坐下就聽隔壁桌的三五書生議論紛紛,那個被她放在心底已久的名字從這些書生的口中再度蹦出。
溫含卉抓筷子的手一頓,忍不住豎起耳朵聽。
書生們在說陸安得陛下恩寵,從鎮江縣官做到無錫太守不過短短兩載有餘,如今趕上了揚州知府告老離任,陛下又欽點他去揚州接任知府一職,他們豔羨陸安的官運,數度強調陸安當初在會試紅榜上不過是墊底的名次,如今卻是混得最好的那一個。
“所以說,學得好不如運氣好!”一位書生激昂道。
溫含卉沉默着把牛肉面吃完,拿出帕巾擦嘴,離開時行至那桌書生旁,敲了一下他們的桌面,“陸安不是憑運氣才坐上揚州知府一職的。若你們每月都關注邸報,應當知道,當時會試考生分官,剛滿十五的他遠赴受災嚴重的鎮江,力排衆議敲掉堤壩,百姓最初厭惡他至在街上碰見都要砸他臭雞蛋的地步,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退縮,反而是日夜監工,提前完成了鎮江的新堤壩工程,再輾轉于江南各處推進堤壩重建,最終在來年靠新堤壩守住了整個江南地區的農田。
他上任無錫太守時,孤身一人,年紀輕輕,背後沒有靠山,手底下的官員陽奉陰違,拉幫結派,平日裏也不做實事,是他靠着自己的能力,嚴懲貪污受賄,建立獎懲制度,一點點将各個派別的官員擰成了一條繩,齊心改善民生,他甚至上報朝廷要給他手底下的能人提俸祿,如今江南地區的百姓都盼着陸安能去他們那裏出任官職。他做的這些事,換成你們,你們覺得自己有哪一件事是能做成的?他接任揚州知府,難道不是衆望所歸的事情?”
那群書生張了張口,一時間都是面紅耳赤,沒人能接得上溫含卉的話。
溫含卉并未逗留,她還要回家照看胡武淨。
這日傍晚,她臨近家門時,久違的看到了那個早前負責送信的信使。
信使手中抓着一捆信件,見到溫含卉,火急火燎得趕到她跟前,同她解釋道,“對不起啊,溫姑娘,我沒有及時給你送來陸大人給你寫的信,因為當時他出任無錫太守時,手底下有個憎惡他的官員買通了驿站,攔住了他往京城發的信件,直到最近陸大人發現了此事,将那個官員革職查辦,親自在驿站找了幾日,才把對方藏匿的信件找了出來。”
溫含卉眨了下眼睛,視線落在那疊有些皺巴巴的信封上,心跳久違的急促跳動起來。
原來他不是因為變心了才不再給她寄信。
他寄了。
只是信被攔住了。
天吶,溫含卉無法欺騙自己內心的感受,是如海潮般洶湧的思念和竊喜。
原來她并不是什麽高尚之人。
她是小人,她就是希望陸安仍然喜歡她,向她證明他說過的話,立下的誓:他永不變心。
不僅陸安仍喜歡她,她也是,她也還喜歡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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