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可以愛我(上) 你為什麽喜歡我?……

陸安懷疑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覺, 可是目光裏,那扇柴扉門确确實實是被女人打開了一小截,露出裏面若隐若現的身影。

陸安忽然後悔今日穿了一襲簡樸的白裳, 他謹慎莊重地摸了摸自己的發鬓,确定束發一絲不茍後,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深籲一口氣, 給自己鼓勁, 目光看向屋宅裏面, 再度開口時, 嗓音裏竟是有隐秘的顫,他緩緩問道, “我真的可以進來嗎?”

“可以。”溫含卉坐回小木凳上,低頭繼續剛剛的縫繡,面若如常, 抓着銀針的手卻因為用力而捏出一圈白印。

直到那扇柴扉門被踱步進來的男人掩上, 她察覺到眸前落下陰影,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與此同時, 胡武淨一手提着竹簍和釣具,一手拄着拐杖, 慢悠悠地從中庭走出,打算去胡家村頭的湖畔釣魚。

胡武淨慣例與溫含卉彙報,“溫姑娘, 我出門啦。”

溫含卉朝他點點下颌,“初春夜裏風大寒涼,您別忘了時間,傍晚早些歸家。”

“好嘞。”胡武淨哼着小曲兒, 繞開坐在木凳子上縫繡的女人和她跟前伫着的那道宛如堅/挺柏木的人牆,在老人的手伸向柴扉門的剎那,胡武淨愣了一下,又倒退回去,擡頭看了看那棵高挺的柏木。

胡武淨放下竹簍和釣具,揉了揉眼睛,而後凝神細看,眼睛慢慢地鼓圓變大,用木拐去觸陸安的靴面,手心傳來真實的阻力,他不可思議道,“溫姑娘,我跟你指天發誓,這個外人不是我放進來的!”

胡武淨着急地朝陸安道,“臭崽子,你幹什麽啊?怎麽能不打招乎就硬闖民宅呢?這麽多年聖賢書都白讀了嗎?趕緊出去啊!”

溫含卉收好帕巾上花卉圖案的針腳,忽而出聲道,“人是我放進來的。您放心外出吧,沒事的。”

哦......

哦?

哦!

胡武淨看看陸安,又看看溫含卉,一步三回頭,慢慢挪騰出家門,然後回身探了個白花花的腦袋進來,再次對溫含卉道,“溫姑娘,那我走了哦。你小心謹慎一點,談得不高興了,記得炊房裏是有柴刀的。”

溫含卉朝胡武淨擺了擺手,送走他後,她起身往中庭走。

Advertisement

陸安就跟在她身後,她挪一步,他挪一步,直到溫含卉喊他坐在一方石桌邊等一下。

陸安撩開衣擺,坐姿非常端正筆挺,偏頭看她走去後院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拿柴刀防身了。

不稍多時,溫含卉端着茶水和糕點回來,放在石桌上。

她的确是以待客之禮在接待他。

兩人安靜地坐了片刻,陸安有些近鄉情怯,端起茶水看着浸潤在其中的茶葉,慢慢地舒展開葉身,沉進杯底,他說,“這茶葉扁長,銀似雪,可是江南的白茶?”

溫含卉随便喝了幾口說,“不清楚,是手作坊的客人送的春假禮物,你別多想。”

意思是讓陸安不要自作多情認為她以茶思人。

陸安低低地應了一聲。知道了,他不會自作多情的。

他只是想起個話頭,卻失敗了而已。

明明有很多話想同她說,明明日夜都期盼着能見到她,可是當她真的坐在自己身旁時,陸安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了,呆呆讷讷,像根無用木頭,立在這裏做木樁呢。

陸安默默吃下一塊糕點,斟酌着說道,“其實我也有給你準備春假禮物。離開揚州時,我都專門帶回京了,只是今日太過突然,忽然得到了允許能進家門,我毫無準備,禮物都放在我如今居住的宅院裏了。有當地一些稀罕的紡物,一些那邊獨有的香料,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的,明日我就給你帶過來。當然,我不是暗示你明日還想進家門,我會堆放至柴扉門口的。好不好呀?”

他同她說話時,仍帶有數年以前兩人相處時慣常有的習性,說話的語調末尾總給她一種他在向她央求撒嬌的錯覺,身上全無溫含卉在他歸京當日遠遠瞥見的那股疏離冷情的氣場。

溫含卉雙手捧着茶杯杯沿,視線自碧玉的茶水緩緩上擡落在他的臉上,她沒有回答他,反而是若有所指的說,“你最近好像很閑,每日都能來我家遞信。”

陸安眼眸亦是對上她的目光,四目相對時,他的心潮無法抑制地翻湧,他真的,好久沒有像現在這般看她了。

這一眼,隔了整整四載有餘。

為避免失态,陸安垂眸去尋茶壺,給自己添茶,“是挺閑的。我還沒有分封官職,也樂得做個領俸祿的閑人,莫約要到八月殿試結束以後,才會忙碌起來。”

溫含卉目光淡淡地看着他,“陛下是會借殿試給金榜題名的學子分封官職時,一并頒布提拔你為宰相的诏書是嗎?”

這本是不能公開的機密,陸安默了一瞬,還是坦誠地颔首,“先以謠言誘之,朝中兩派早就對宰相一位虎視眈眈,如今傳出我會出任宰相的消息,會不斷內耗,相互針對,伺機掀開獠牙拔出各自的眼中釘。待到殿試前夕,又是他們殚精竭慮争奪提名考生席位之時。在他們經歷了耗損與焦灼,力量最薄弱之時,恰是宣布我出任宰相一職最适宜之時。”

很好,溫含卉聽着都要氣笑了,原來陸安什麽都明白,她克制不住火氣地問他,“你不知道你無權無勢走到那個位置上很危險嗎?為什麽要只身入宮和陛下做這樣的交易?既然你有如此遠大的志向,當初又何必騙我說自己只想安穩平順的呆在我身邊?”

陸安沉默幾許,他心思一向通透,随即明白了她突然不再接受他的信件、任憑他如何道歉都再沒有回音的緣由。

中庭裏,微風幾許,拂動綻開的花朵,陸安小心地扯了下她的衣袖,“溫含卉,對不起嘛。”

溫含卉才不會被一句道歉打發,她板着臉質問,“我不要你的告罪,我要你給我理由。”

陸安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方石凳上,靜谧片刻,他低喃道,“我好像被騙了。”

“被騙了什麽?你這般心思玲珑的人,也會被騙?你莫不是想推脫責任。”溫含卉打破沙鍋問到底。

“因為陛下說,女人都喜歡強大的男人。”

陸安苦笑說,“是不是很拙劣的誘哄?可是哪怕有一絲機會,我也想試試看,如果我變得強大,你會不會因此喜歡上我。”

至于為什麽說自己被騙了,意思也是昭然若揭。

溫含卉忽然就後悔自己為什麽非要求個答案。如此答案,她像是被架上了受刑的刑場,一切都起始于她當年言不由衷的話語。

如果當時陸安問她,是不是自己真的那麽差勁才不配得到她的喜歡時,自己能夠如實回應,就不會演變成如今的局面了。

陸安不能反悔,他勢必要坐上這個充滿荊棘的位置。

石桌下,溫含卉捏緊手心。

陸安見她神情不對,立馬說道,“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問題,是我不夠好。”

溫含卉默默喝完茶水,擡頭看了高懸的太陽,“快到用午膳的時候了,你回家去吧。”

陸安心有留戀,慢吞吞起身,勁腰腿長的一個人,硬是走出了烏龜爬行的速度,他回頭看溫含卉,“我能不能留下和你一道用午膳呀?我可以燒飯給你吃,我在江南學了很多的新菜色,都是你沒嘗過的,我保證你會喜歡的,好不好呀?”

溫含卉靜靜坐在原處,凝視着陸安。

陸安舉起雙手以示無辜,“我沒有想要強留的意思,我就是問一下,如果可以一起用午膳,那就最好了,如果不可以,那我就回府好了。”

溫含卉看着他這副眷戀的模樣,心裏一動,話就脫口而出,“我不在家用午膳,約了手作坊的參股人在城裏的酒樓用膳,順便敲定今年春季要量産的刺繡圖案。”

哦,陸安伫立游廊下,小心翼翼道,“其實我也有空和你去酒樓用膳的......”

溫含卉沒出聲,回寝間裏将制作好的樣布都包好,從後院牽出小安馱在它身上,臨出門前,瞥了陸安一眼,這便是同意他跟着了。

陸安清俊面容上揚着無法抑制的笑,一襲白裳走在溫含卉身旁,挺如松柏的身影幫她擋住落下的陽光。

至富麗喧鬧的酒樓內,溫含卉将小安交給侍者,報了清辰的名字,去了他所在的二樓雅間。

陸安心裏隐秘的雀躍結束在聽見雅間屏風後清辰喊了一聲溫姐姐開始。

陸安面色冷下幾分,有意瞧瞧這是何方神聖,說話如此不檢點,不想屏風後的男人穿着比說話更不檢點,像只開屏的花孔雀。

陸安默默坐到溫含卉身旁,一邊聽她同清辰商量刺繡圖案的事情,一邊用滾燙的茶水幫溫含卉和自己涮了一遍碗筷,安靜不打擾她,呵。

期間侍者送菜進雅間,溫含卉也沒有停下與清辰交談,兩人腦袋越湊越近,幾乎要碰到一處了。

陸安忽然就用手戳了戳溫含卉,一本正經道,“溫含卉,飯菜都快涼了,你要不要先用膳呀?”

溫含卉終于直起身子看了陸安一眼,只擺手讓他先用膳,她一向是要把事情談完以後再用膳的。

然後,溫含卉的腦袋又與清辰湊一塊去了。

陸安人高背脊直,寬肩窄腰勁腿,便是披塊麻布都好看,純粹是衣靠人裝,一貫不打扮。所以溫含卉和清辰講的東西他都聽不懂,只能幹看着溫含卉和清辰交談。

期間,陸安嘗試過默默用眼神沉視清辰,平日裏他的下屬都怕被他這樣看着,誰知道這個清辰居然裝傻充愣的同溫含卉說了一句,“你帶來的那個陸武夫長相好生兇猛哦~”

陸武夫:“......”

等到他們聊完,太陽都落到半山腰了,午膳變晚膳,溫含卉剛想擡筷夾菜,就給陸安攔下來說是初春天時,吃涼掉的菜不好,他起身找侍者重上了一桌一模一樣的熱菜。

溫含卉舒展了一下腰肢,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崽崽,談樣品是比較枯燥無味,你要是嫌煩,以後就不用跟着了。”

她脫口而出,沒做多想就喊了他崽崽,以往親昵嬌嗔時會用的稱呼。

說完兩人都愣住了,溫含卉眨了下眼睛,故作若無其事的将目光投向菜碟,低頭扒飯,耳朵卻漫上隐秘的紅暈。

從酒樓出來,陸安去櫃臺結賬。

戶部尚書府邸的馬車來接清辰歸家,清辰上馬車時,若有所思的對溫含卉說,“溫姐姐,看不出來啊,原來你喜歡陸武夫這一款的。當然了,他也喜歡你,十分明顯。”

溫含卉嘴角抽了抽,試圖解釋陸安不是武夫,他是正經書生,可是清辰卻已經咯咯笑着放下馬車布簾。

棕杏色的布簾落下前,溫含卉還聽清辰調笑着說了句,“姐姐真是豔福不淺吶。”

他在瞎說什麽啊!溫含卉似懂非懂,想要攔住他好好解釋一番,車轱辘就已經滾動着駛離了。

陸安從酒樓出來時,發現清辰已經離去,心情頓時惬意不少,礙眼的花孔雀終于走了,他回過身去瞧溫含卉,慢吞吞道,“做你的參股人真好吶,可以和你一起在酒樓吃飯,商讨事情,我可不可以也做你的參股人呀?”

溫含卉若有所思,“陸安,你的俸祿不是都上交的嗎?你哪裏來的錢又給我買/春假禮物,又酒樓結賬,又要做我的參股人呢?”

陸安立馬擺手道,“沒有,你別多想,我沒有私藏俸祿。我手裏的餘錢都是我閑暇時做木具賺得的。”

哦,溫含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我才沒有多想,我只是随便問問,而且我也沒有讓你把俸祿上交給我,你這樣顯得我很專/制耶。”

陸安連忙表忠心,“不是你命令我上交俸祿給你,都是我自願的,你千萬不要有負擔,我就是想讓你放心一點。”

“我放心什麽?”溫含卉擡頭看他。

陸安慢慢斂起了面容,“你以前不是說過‘男人有錢就變壞’嗎?我把俸祿都給你了,我做木具賺的錢不多,如果做你的參股人要很多錢,我當然會努力去賺,但是我身上沒什麽餘錢的,你放心好了,我從源頭就杜絕自己變壞的可能了。”

溫含卉:“......”

她覺得自己沒辦法同陸安單獨呆在一處太久,便指指小安,“我騎馬回家了,晚了城門就要關了。”

陸安目光落在她發旋上,“那我可以送你回家嗎?”

溫含卉抿了抿嘴,“陸安,你別得寸進尺。”

陸安立馬收回眼神,果斷地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我這就回家啦,祝你一路順風。”

“等等。”溫含卉喊了一聲。

陸安急步走回她身旁,殷殷切切地問,“怎麽了嗎?你還有什麽事情要同我說?”

溫含卉點點下颌,不自覺收緊了拽住小安馬缰繩的手,目視前方不看他,“陸安,還喜歡我嗎?”

陸安站在溫含卉左側,理好衣襟,認真答道,“我自然是還喜歡你。以後也是喜歡你。到死為止都喜歡你。”

“你為什麽喜歡我?”溫含卉發顫的聲音裏透出幾絲不确切的情緒。

“只因為你是溫含卉,沒有任何其它的原因。”陸安語氣篤定。

溫含卉眼眶灼熱,試着同他敞開心扉,“陸安,有些事情我還沒有想好,但是今日我看見你站在柴扉門外,我的心是想放你進來的,于是我也這麽做了。你如果靠得太近,興許最後會很失望的,因為我的心裏還沒有答案。”

“那我努力成為你的答案,可以嗎?”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