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陸安生氣 你不想讓我多想,就跟顧逸坦……

溫含卉帶着捉拿陸安歸案, 嚴厲問罪的心思,氣勢洶洶的按照商單所留的地址去送貨。

不想她抵達目的地後,看着那處熟悉的宅院, 從中踱步而出的竟是幾月未見的兩個熟人面孔,顧逸和蔣萍。

宅院上亦是挂着顧府二字。

溫含卉面上表情瞬時從原先準備收拾陸安的兇神惡煞換成了端莊時宜的笑,朝他們點點下颌,“兩位怎麽托人去我店裏下商單了?”

顧逸不疾不徐道, “聽聞你擴展生意, 開了分店, 我此舉既是以朋友的身份支持你, 也是順手做個交情以鞏固人脈,多些來往, 便利以後再度同你一起做生意。”

溫含卉笑道,“顧大人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實誠。”

溫含卉把站在一邊木讷的女工拉至身旁,推她出去介紹道, “這是我們城西分店的管事娟娟, 讓她給你講講送來你家中的這批貨品?”

娟娟經驗不足,起初還有些拘謹, 不過她到底是溫含卉一開始就挑中的人,紮紮實實的做了幾年女工, 放下緊張後,各種布匹、刺繡、成衣的工藝講解她都是信手拈來。

溫含卉雙手執于身後,贊許地看着娟娟。

忽然, 溫含卉于目光所及之處捕捉到一個忸怩地躲在紅柱後的小姑娘。

顧逸也察覺到她,回身一把将梳着垂鬟的顧慕笙從紅柱後撈出來。

顧慕笙掙紮了一下,紅着臉怪顧逸道,“爹爹, 你幹嘛呀!”

顧逸垂眸,指腹輕點她嬌俏的臉蛋道,“昨晚知道我要去溫姑娘開的手作坊下商單,不是還說要見她一面,為自己以前的不懂事同她道歉嗎?這會兒怎麽躲起來了呢?”

顧慕笙腮幫子鼓起,雙手捂住眼睛,慢吞吞挪到溫含卉面前。

溫含卉俯身蹲下來,好脾氣地問道,“小慕笙為什麽要同我道歉呢?”

顧慕笙怯怯地放下蓋住眼睛的手,纖細的指頭都要擰成麻花,擡頭望了顧逸一眼。

顧逸摸了摸顧慕笙的腦袋,“小慕笙要勇敢一點。”

顧慕笙深吸一口氣,亮亮的瞳仁望向溫含卉,脆生生道,“對不起,大姐姐,之前把你誤認成娘親,還無理取鬧......給你造成困擾了。”

溫含卉搖頭,“那麽小的年紀失去了娘親,一時半會傷心認錯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姐姐本身就很喜歡小孩,我的确不是你娘親,但你若不嫌棄,認我作幹姐姐也是可以的。”

顧慕笙哇了一聲,原本忸怩的神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止不住的欣喜,她朝溫含卉奔了幾步,又謹慎地回頭看看顧逸,小聲問道,“爹爹,我可以認一個幹姐姐嗎?”

顧逸失笑,“随你的意。”

“好耶!”顧慕笙一把抱住了溫含卉。

顧慕笙活潑熱情,要送新認的幹姐姐回手作坊,還想視察一下幹姐姐的産業。

顧逸是女兒奴,嘴硬心軟,總是表面嚴苛,實則拿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他轉頭詢問溫含卉,“你那邊是否方便?”

溫含卉剛巧要去莊園看清辰,稍多幾人也無妨,便順道邀請顧逸和蔣萍一起去參觀,“我們最近擴充了生産能力,剛好帶你們去看一下,有什麽需要批量制作的商單,可以考慮考慮我們。而且我手底下還有一個眼光特別精準的參股人,大家可以相互認識一下。”

顧逸開玩笑道,“你倒是機靈,我們最近的确到了給匈奴那邊供應冬日成衣的時候,只是我們原先與李家紡織坊那邊合作挺順條愉快的,還真是未必會換到你們家做這筆商單。”

李家的成衣供應在京中口碑一貫很好。

溫含卉不甚在意地擺手道,“就算對手是李家,我們也得争取一下。争取不過就下次努力咯,遲早有一日,我們好運手作坊的口碑和供應都會超過李家的。”

溫含卉讓娟娟也跟着參與這次的莊園之行,由自家的車夫将馬車駛回去通知店裏的女工們,讓她們知道分店管事今日傍晚才回來,多留個心眼,有不确定的事情都等到娟娟回去後再說。

她們兩人則乘坐顧府的馬車一道出城。

娟娟以前從沒談過大的商單,便是晉升管事接管城西的分店也沒幾日,因此一路都坐的筆挺端正,雙手興奮又緊張地搭在膝頭。

顧逸原本抱着顧慕笙。

奈何顧慕笙在他懷中很是跳脫,拱來拱去,非要去溫含卉懷中呆着。

征求溫含卉同意後,顧逸才把顧慕笙放落在車底木壁上,車轱辘轉動時,馬車內有些許搖晃,“你小心點走到姐姐旁邊坐下。”

不想顧慕笙剛應下,馬車就猛地籲停,車身劇烈晃動,顧慕笙小小一只直接被晃出簾布外。

坐在進簾布處的溫含卉亦是整個人都往前撲倒,她到底是大人,可以穩住身形,但顧慕笙不行,溫含卉眼皮一跳,趕忙伸手去撈顧慕笙,最後兩個人都摔到車外木架上。

顧逸面色一冷,厲眸看向車夫。

那車夫連連解釋道,“顧大人,不是我有意突然勒停馬車,而是方才迎面駛來的馬車上有男人突然跳到路中央,我若不收緊缰繩,只怕車轱辘就要從那人身上碾過去啊。”

溫含卉渾身都要被摔散架,抽痛着把顧慕笙扶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小慕笙,你有沒有哪裏受傷或者感覺疼痛?”

顧慕笙抱着溫含卉,委屈地大哭,“我的額頭好疼啊!”

溫含卉垂眸一看,顧慕笙的額頭被嗑腫了,确認她身上沒有其它傷口後,托着她的小屁股,哄起小孩來。

與此同時,顧逸也下了馬車去查看情況。

倒在馬車下的男人二話沒說,爬起來就往城外跑。

街上有士兵迅速沖出來,在一片嘩然中,将男人反剪困束住。

男人反抗激烈,“陸安,你如此趕盡殺絕,到最後小心反噬!”

陸安駛着黝黑的駿馬,面色淡淡,垂眸看向那男人道,“我奉旨查清朝內與匈奴結私一事,你吃着朝廷的俸祿,卻為了一己私利背叛朝廷,是為賣國賊。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若是被冤枉,大理寺會還你公道,無需驚慌。”

“你放屁!你就是在肅清異己!日後必定不得好死,被五馬分屍!”羁押過程中,男人的咒罵聲不絕于耳,直到他被大理寺的士官帶走。

陸安并未一道離開,而是轉向那輛被迫停在路中的馬車,勁腿一蹬,緞靴落地,上前解釋道,“朝中抓人,無意妨礙你們出行。抱歉了,你們可是有人受傷?”

話音未落,陸安的目光緩緩落在抱着女孩的溫含卉和她身後伫立的男人身上。

四目相對,溫含卉明顯感覺到他驟然低沉的氣場。

陸安認出了顧逸,那個曾經觊觎過溫含卉的男人,而溫含卉懷中的女孩就是他的女兒。

顧逸雖說因為女兒受到沖撞而感到不快,但他也清楚這不是朝中官員的錯,因此斂起不悅,禮貌地回應陸安說無礙。

許是顧逸貴人多忘事,而陸安無論是身量還是氣場都變化太大,他一時間竟是沒将此陸安與當年跟在溫含卉身後的那個少年陸安聯系在一起。

顧逸轉身折回馬車上,“溫姑娘,你也一道上馬車吧。”

顧慕笙則是敏感地察覺到對面的朝中之人臉色發黑,她把腦袋埋進溫含卉前襟,小手揪住溫含卉衣裳道,“大姐姐,我們快點回到馬車裏躲起來吧,這個男人好兇啊,我害怕!”

溫含卉把顧慕笙交到顧逸懷裏,先讓顧逸帶回馬車上檢查額頭的傷口。

她則留在原地沒有挪動腳步。

馬車簾布落下時,陸安眉頭簇起,明顯語帶不滿道,“你怎麽和他在一起?”

溫含卉解釋說,“我帶顧逸和蔣萍去參觀我在京郊剛修繕好準備投産的莊園,看看能不能拿到他們的商單,你別多想。”

陸安眼眸深谙,低聲回道,“你抱着他的女兒,和他坐一輛馬車,看上去像是齊樂融融的一家三口,何況他以前還對你有過好感,他女兒還把你認作她的娘親,你讓我怎麽能不多想?”

溫含卉見他有所誤會,便想好好同他講清楚這件事。

可是馬車裏偏偏又傳來顧逸的詢問,“溫姑娘,你怎麽還不上馬車裏來?可是還有什麽事情?”

陸安盯着溫含卉,逐字道,“你不想讓我多想,就跟顧逸坦白我和你之間的關系,他分明對你還有異心。你會跟他說嗎?”

天上太陽高懸,炙烤着京城大地,溫含卉咬了咬唇,為難道,“崽崽,你怎麽了呀?你知道我還沒有做好公開這段關系的準備。我先帶他們去一趟莊園,晚些時候再跟你攤開講清楚好嗎?”

得到她回答的陸安眼角泛起隐秘的紅,他低吼道,“你總是這樣子,鋪子比我重要,清辰比我重要,随便一個女工比我重要,最後連顧逸都比我重要,什麽都比我重要!我就是一個永遠不能見光的人!”

溫含卉心裏哐當一下,想拉住他手,陸安卻視若無睹地轉身上馬離去。

馬蹄卷起街道煙塵,百姓們見身着朝服的官員走了,紛紛由巷口走出,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溫含卉怔在原處,不相信陸安竟然這樣對她,心中委屈,以至于眼眶都漫上一層水潤。

身後傳來顧逸的催促,溫含卉迅速以指腹抹掉眼淚,連忙上了馬車。

車裏昏暗,駛到莊園路途間,溫含卉幾度忍不住低頭故作疲倦的用衣袖擦眼角。

那日以後,溫含卉再沒有在自家柴扉門上見過陸安來信。

溫含卉适才察覺,兩人之間一旦陸安不主動找她,他們的關系就好像斷開不存在了。

溫含卉慌張之餘又有些憋悶,夜裏躺在床榻上,往左邊滾動時覺得自己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她沒有錯,也從未有過異心,是陸安在耍性子脾氣,他先不相信她的。

往右邊滾動時,溫含卉腦海中又浮現出當日陸安轉身離開時的眼神,悲傷無助,卻強硬的維持體面,好像她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她慌忙閡起眼簾,不敢再想。

翌日清辰,溫含卉想通了,她覺得自己作為年長者,應該大度體恤,主動去見陸安,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誤會,解釋清楚便沒有事了,兩人一定能夠和好如初的。

不想溫含卉抵達陸安居所時,門童卻告知溫含卉,“陸大人被陛下召進宮中準備殿試考題了,考官避嫌,在殿試公布結果前都不能回府,而是要留宿貢院,還請您在殿試結束之後再來找陸大人。”

溫含卉啊了一聲,算着離殿試尚有些時日,她便多問了一句,“你家大人就沒有留下一些信件給我嗎?”

門童雖說見過溫含卉兩面,卻不知兩人關系,聞言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看向溫含卉,顯然是不明白自家日理萬機的陸大人為何要特意留信給溫含卉。

溫含卉察覺到了門童的疑惑,忽然就對兩人這段死守着沒有公開的感情感到了一種憋悶,她禮貌的謝過門童,有些失神的牽着小安朝盧巷外走。

那一瞬時,溫含卉止不住的想:陸安是否有過很多個因為無法光明正大而心裏難受的時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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