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夫妻雙雙把家還
當我回到學校的時候,下午的自習時間基本已經被用完。
嚴丞将我送到居民樓門口,一樓靠近門框的地方被滿牆的爬山虎遮蓋的嚴嚴實實,好像那層樓的本色就是綠色。
他見我默不作聲,只是低着頭向前行走,也沒有打擾那方已被攪亂的春水,那條被纏上繃帶的胳膊到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我知道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他臨走之前,捏了捏我的臉頰,冒着臉被捏大的風險,我還是讓他捏了。
“快過生日了,想要什麽禮物?”
我有點驚訝,敵人什麽時候打進內部的?轉身問道:“師哥,不對。嚴丞,你還知道我生日啊!”
見我開口十次能有九次說錯,他無奈笑了笑:“你如果一時之間改不過來,還是叫師哥吧,”說完,将我送進破舊的樓棟,“一個人的生日是不會變的,一輩子都是那天。”
這話聽得我一頭霧水,總覺得有什麽弦外之音,但是猶豫某些微妙的原因,真相背後的那些話被隐藏起來。
我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剛才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的頭腦有些發昏,一直到現在這種情況依舊沒有任何好轉。
“對了師哥,之前陳小曼學姐告訴我,校長曾經邀請你當客座教授,被你拒絕了?”
他點頭:“是,不過你如果想要經常在學校見到我,我也可以同意。”
他并沒有陪同我一起上樓,只是喝杯咖啡的時間,那輛帶給我對未來無限妄想的奔馳汽車就消失在學校盡頭。
我單手把鑰匙插進孔中費時良久,打開門的時候程悠悠剛好走過來,見我一臉魂不守舍:“怎麽,天上掉鬼了?”
我輕笑:“沒有,天上掉鑽石了,正好砸到我。”
她正要“誇贊”我節約電話費,自己打了三十多個電話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結果看見那纏着繃帶傷痕累累的手臂,嘆了口氣:“你跟那個陳小曼的梁子算是結了!”
衆所周知,從古至今女人之間的戰争,大部分都是因為看上了一個共同的男人,為了這些男人,甚至不惜為為自己冠上“毒婦”之類的殘忍罪名。在中華民族傳統美德中,那些身處較高位置的男人享受着權力,地位最高的可以坐在一旁隔岸觀火,看着那些紅裙飄飄的女人為自己争風吃醋,可謂是一件樂事。
但顯然,我和陳小曼已經失去了較量的必要,不過短暫的一次見面而已,大不了以後走在街上就當是陌生人,可我又想起書裏寫到的:“曾經有東西被奪走,并不代表就會回到原來沒有那種東西的時候。”沒有見過面的人可以稱為陌生人,但是見過面且有“奪夫之恨”的陌生人就只能成為仇人。
自從古代一夫多妻制廢除,這樣表面上的矯揉造作就已經成為歷史。那些為了情愛尋死覓活的女人們,或多或少是為了自己的私欲,像徐純和陳小曼這樣純粹為愛情獻身的人少之又少。
前有《情深深雨蒙蒙》為鑒,何書桓絕世渣男在二人之間搖擺不定,用杜飛的話來說:“不要再說你的嘴沒有殺傷力了,我看倒是很厲害嘛,還可以強吻女人。”
而今又有我,不知道自己心猿意馬的感情是不是類似何書桓,但我得承認,那些自以為已經翻篇的人或事重新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顯得那樣栩栩如生,像是腦海中設置為禁锢之地的黑白區域,重新被噴薄而出的色彩勾勒得鮮明爽朗。
程悠悠問我晚飯吃什麽,半晌,我才回過神來,目光空洞對她說:“悠悠,我又有男朋友了。”
程悠悠那雙拿着菜刀的手一松,刀背差點砸到她腳面上:“啥?不會是那誰吧?”
我說:“是的。”
緊接着指了指菜刀的方向:“您先把刀放下,我怕一會兒吃瓜手裏拿個刀誤傷。”
她點點頭,深吸一口氣,來了個遠程彈射,直接跳到沙發上。
“你跟席珺什麽時候又好了?你放心,你要是下定決心想要當小三,咱就把那正位拱下來!這不就跟那個《回家的誘惑》一樣,你化個妝,往海裏一跳,失憶回來還是一條好漢。”
她見我魂不守舍,一心認定這件事情必定是難以開口。這麽多年我竟然沒有意識到,程悠悠的想象力竟然豐富到如此地步,國産編劇的基本素養已經實現。
只用一只手就把她天馬行空的神奇想象力發射口堵上。我盤腿坐在沙發上,納悶道:“誰跟你說我要當小三?”
“你印堂發黑,滿臉心事,剛才問你半天吃什麽飯竟然輕飄飄說了一句你戀愛了,難道不是跟席珺嗎?”
我頓了頓,糾正道:“我男朋友是嚴丞。”
程悠悠捧腹大笑:“阿玉啊,貼吧上幾個捕風捉影的帖子被發出來,你還真把自己當女主角了?”
她笑了半天,見我沒反應,忽然戛然而止:“你……不會說真的吧!”
六月的天程悠悠的臉,一會兒笑一會兒哭,那樣子就像長時間被壓迫的勞苦人民終于翻身農奴把歌唱,先開始是表情石化,繼而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忽然想起以前她曾說過,自己最喜歡的電視劇人設是曲筱绡,但我沒想到就連人家曲筱绡的招牌尖叫都被她學得這樣傳神。
程悠悠同學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在聽完她未來妹夫可能是自己曾經的學術偶像之時,那滿腔的熱血終于按捺不住。
“這麽說,我養你的日子是不是就快結束了?”
我啐她:“我覺得在你身邊當個吉祥物也挺好的,如果你吃醋我可以随時奉陪,誰讓你是我最親愛的人。”
那首歌馬上就噴薄而出,然而這厮果斷阻止我一展歌喉的高光時刻,直接一言堂道:“你等着,我找蔣林生出來慶祝一下。”
她剛準備打電話,便被我截下:“蔣林生?是教務處那個小胖?”
“人家現在不是小胖了,基本上一天瘦一斤,你能做到嗎?別亂起外號。”
程悠悠不愧是雙标界馳名品牌,我在一旁笑道:“這外號是你上午起的,我可沒說什麽。”
由于我下午和嚴丞的單獨活動正好完美錯過了拍照時間,只能作為研究生網站候補成員等待安排,沒想到程悠悠還沒給蔣林生打電話的時候,我的手機便搶先一步響起。
我把晚上準備給兩個學妹分析的講義放在一邊,順便清理了自己長時間沒有管過的word文檔,裏面的廢稿如果用實物垃圾來比拟,兼職可以填滿一座垃圾場。
順手接上電話,一個略帶鼻音的女聲從聲道中響起:“是季良玉同學嗎?”
陳小曼問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被我一一作答,最後終于旁敲側擊道:“現在嚴丞還跟你在一起嗎?”
聽見我否認的那聲“不是”出口,她的語氣變得緩和幾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陳小曼會有我的手機號,後來才算明白,陳小曼和徐純的關系那麽好,要個電話,簡直是再正常不過。
于是程悠悠剛從某大衆網站上買的九塊九包郵菜刀被随手扔在廚房,直接下樓等待蔣林生過來接人。
雖說陳小曼和徐純也是家境顯赫,但二人對請客這件事也絕口不提,兩位處于金字塔頂端的千金尚且說随便,大家自然不敢挑過于雍容華貴的地方,于是随便找了個跟金獅麟挨着的小館子,雖說也在市中心,但那平凡程度,也就是平常人家周末下館子的小地方。
蔣林生開着一輛黃色的小polo,一路和程悠悠一路有說有笑,那小夥子大學的時候學的工業設計專業。當我問他一個純種工科生怎麽想到來中文系當助理的時候,他微微笑了笑:“其實我從小就很喜歡文學,但是我爸媽說工科好找工作。”
對此程悠悠的解釋卻是:“是啊,工科的美女多罕見啊,就算是真有,肯定也輪不上他。”
蔣林生笑了笑,露出那顆可愛的小虎牙,連連點頭。
雖然嘴上不說,也能輕而易舉看出,他是經過一番精心打扮之後才過來的。
鏡框下那雙聚焦的小眼睛閃爍着睿智的光芒,我坐在汽車後座的位置,正好能從後視鏡看見蔣林生在聽完剛才那番話之後,含情脈脈注視着對鏡整理口紅的程悠悠。
這兩個人還真是進展迅速,今天上午還是水火不容,下午就差唱一首《夫妻雙雙把家還》。
我在後頭接嘴問道:“蔣老師,今天去的都誰啊?”
窗外陣陣溫風吹來,那感覺就像是躺在一塊兒潮濕的海綿裏,縫隙中的熱氣充滿我身上每一寸肌膚,我剛想讓他将空調的溫度調低點,卻發現好像已經開成23度。
我不禁懷念起嚴丞那輛空調制冷力度爆棚的大奔。蔣林生數了數:“一共十來個人吧,良玉你和悠悠應該都認識。”
程悠悠坐在副駕駛位置打了個哈氣,顯然根本不在乎要去的人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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