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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自己最近精神不太好,而且極有可能被傳染的。
起初他跟着方未來到這裏,完全是因為心中沒來由的焦躁,而在見到方未那一刻,心裏某一處落了塊石頭後,另一處開始不停的蹦跶。
總得來說,沒見方未他煩躁,見了方未更煩躁。
他心情不好,連帶着正在努力啃怪物的蛇更加躁動不安,甩着腦袋帶着怪物哐哐砸牆,房頂掉的東西更多了。
怪物掙動的緊,蟒蛇同一個動作咬得時間有點長了,上下颚估計開始發酸,所以想換個姿勢,結果在将怪物抛起接下的空檔裏,怪物竟在空中調轉方向,對着三人所在的地方沖過來。
漆黑空洞的眼睛辨不出究竟在看着誰,卻帶着沖天的怨氣,腦袋後面拖着的長長的黑色尾巴在俯沖中逐漸化成手腳,張牙舞爪地似乎想将在場衆人全都撕碎。
怪物的動作很快,蟒蛇始終與它差着半米的距離,估計等蛇追上怪物的時候,幾人也被怪物吞進去。
臺絮顧不得其他,緊緊抱着重九的腿,嘴裏只剩下“媽”,估計他母親此時此刻正在家裏不停地打噴嚏。
重九身側的長發被怪物帶起的罡風吹得有些淩亂,任由身邊飛沙走石,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看着方未。
而方未……他在怪物到來的前一刻,雙手攀上重九的肩膀,身子一轉,直接将重九當做擋箭牌,背對着飛馳而來的怪物。
方未毫不拖泥帶水地将重九置于危險面前,臉上帶着笑容:“九爺,麻煩你啦。”
重九眼睛倏地睜大,那張慣有的嬉笑和熟悉的調子和他記憶力的樣子漸漸重合到一起,恍惚間他似乎并不是站在一個殘破的屋子裏,而是待在一個相對比較陰冷的地方,那時候上一任看門人還在,還沒有這麽多人叫他九爺,他不過是個懶散只喜歡曬太陽的貓。
那時重九已經被上一任抓回去有一段時間了,書店裏沒現在這麽陰冷,白天的時候陽光透過窗戶打在書架上,書本黑金色的字閃着光在牆壁上留下不太明顯的影子。
重九就趴在窗戶下的一個躺椅上,曬着不太暖人的太陽。
明明是一個惬意的午後,卻總有人喜歡打破這種安逸。
上一任就是個不省心的。
重九作為貓的時候看不出與其他貓有什麽太大的區別,習慣都差不多,長尾圍繞在身子周圍,四個爪子藏在肚皮下,渾身漆黑的毛被陽光照着像是鍍了層銀色。
他閉着眼睛即便睡着也依舊保持着警惕,如今成了個個家養的精怪後警惕性不減反增,主要還是因為店裏那個不省心的主。
重九蜷着身子窩在藤椅上,幾不可聞的腳步聲被他精準的捕捉到後心中警鐘大作,眼皮未掀,四條腿率先有了動作。
然而他的動作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兩只前腳剛離開藤椅,尾巴便進了偷襲者的手裏。
偷襲者扯着重九的尾巴,另一只手捏着他的脖子,将他臉轉到面前:“啧,真不知道從前在外面怎麽活的,警覺性太差。”
重九心想,關你屁事。
“我要出門,你看店。”
鬼才看店。
重九瞪了那人一眼,二話不說對着他臉上就是一抓。
那人早就猜到會有這麽一招,後撤的動作極快,将貓遠遠扔到書架之間,自己三步并成兩步的溜到門口,出門前探頭看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貓,笑得一臉嘚瑟道:“九爺,麻煩你啦。”
水霧乍起,怪物在觸碰到重九的瞬間,一道水牆立于重九身後。
怪物砰的一聲撞到水牆上,水花四濺。
蟒蛇突然漲大了幾倍,張着血盆大口出現在身後,似乎是要将重九一起吞進去,嘴巴閉合時卻只是咬住了怪物大半個身軀,隔着水牆像電影院裏的3d效果。
臺絮在水牆升起前,被方未拉了一把甩在身後,正好坐在了最佳觀影位。
他看見怪物與猛獸撕扯間,重九靜靜地站着,與他們僅一步之遙。
長發因為怪物帶起的勁風而胡亂飛舞着,一身漆黑的衣衫襯的皮膚更加慘白,破敗不堪的客廳成了現場,而男人,似是于戰場上收割生命的死神,即便身後大的不可開交,周圍坍塌的東西越來越多,他始終面無表情地站着。
臺絮下意識覺得他是在等些什麽。
在等什麽?
臺絮後知後覺的開始拼湊他今天一天碰到的事情,從奇怪的書店再到要命的房間,他猛然驚覺,九爺或許并不是個活人,或者說不是個跟他們相似的人。
從剝皮的傳聞開始,到空手劈門,再到身後幾乎填滿半個房間的蟒蛇,九爺哪裏像是個人?
臺絮後背靠着半堵牆,旁邊還有一個癱軟的女人,是先前方未撈他的時候順便撈過來的。
九爺……是在等着收他們的命所以才跟他們耗在這個房間裏?
臺絮想起剛剛方未問出的話,渾身突然涼透,臉色比一旁的女人還要難看,即便他依舊活着,看起來卻像個鬼。
滿屋子,最後一個正常人也變得不正常了。
即便方未先前事事與重九糾纏,到了這一步他也不得不被逼到牆角,擡起胳膊擋着周圍刮着的風。亂舞的蛇就好像是重九內心寫照,自己不痛快那大家都不要痛快。
他想問重九突然間怎麽了,即便是他将重九推到怪物面前,卻也是知道這種怪物不可能傷到重九分毫。
詢問的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沒出口。
他不過是調查組的一個普通員工,還是個新人,可以仗着“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這句話在重九周圍作威作福,偶爾“大逆不道”的逆着毛說上幾句,仗着重九向來懶得搭理人的性格,在重九的神經上蹦跶,但到了現在這個場景,他終究沒身份開口。
比先前大了幾倍的蟒蛇已經将怪物的腦袋吞了進去,掙動着的四肢抓在蛇身上,卻連一點傷口都沒留下。
大勢所趨,怪物已經回天乏術。
蛇尾擺動,怪物的半個身子已經掉到了蛇腹中,重九依舊靜靜的站着。
昏暗的燈光下,重九的眼底染上了墨綠光,是一向被他藏得很深的東西,這種光不用出現在人身上,也不應該與“看門人”有關。
向來只屬于野獸。
冰冷的視線落在方未身上,重九心中的焦躁感終于壓下去了許多。
怪物成了替死鬼,否則被蟒蛇吞咽入腹的可能就成了方未。
火卸掉了一半,重九終于不再做雕塑,擡手撩開面前吹亂的頭發,随手指向一旁別說是門,連牆都沒了的卧室:“那裏有東西。”
方未放下胳膊,深深的看了重九一眼,随後笑道:“生氣了?”
“誰?”重九扔了一個字,沒有等回答的意思,轉頭便向卧室的方向走去,走了幾步後便開始後悔先前就不應該放蛇出來撒野。
地上全是碎石,這路太難走了!
重九方才是有些不高興,但說不上生氣。
在方未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讓他整個後背都暴露在怪物面前時,他內心的焦躁終于達到了頂峰。
這種焦躁沒來由,不過是被當做擋箭牌罷了,即便是相對來說比較脆弱的背部,卻也不至于給他帶來什麽災禍,他好像只是反感這種行為,或許是因為好久沒有被人這樣強迫去幹什麽事兒。
重九轉身後捏着鼻梁,不知道怎麽會想起這些陳年舊事,或許是貓丢了,身邊突然空下來,就開始想些有的沒的,也或者是方才方未說的那句話,表情和當初那個人太像了。
還好只是表情像,若真是那個人,重九能直接将他扔到蛇嘴裏。
可惜方未是晏子晉手下的人,為了那段岌岌可危的交情,重九決定将這些賬都算到晏子晉頭上,回頭再說。
跨過僅剩一點斷木支撐着的門框,他扶着牆邊進了先前女人待過的卧室。
周遭牆壁有些慘不忍睹,卧室依稀能看出原本什麽樣。
屋內裝飾延續着客廳的溫馨,窗簾是淡粉色的,裏面加了一層紗,床上印着碎花的被褥歪倒在一側,上面落了許多碎石。
重九進門後沒向四周多看一眼,直奔牆角書桌處走去,桌上一個藍色半透明的大花瓶占據了桌面大半空間,一枝火紅的康乃馨孤零零地插在花瓶裏。
這樣一個大的花瓶按理說插上十數枝花都不嫌多,在這樣一個講究的房間裏,僅有的一枝花顯得十分突兀。
就在這樣一個不合場景的花瓶下,壓着一個漆黑的本子。
第 19 章
第 20 章
◎算命的◎
雷聲滾滾,小區內的路燈只能照亮腳下方寸之地,整棟樓漆黑一片,連一戶開燈的都沒有,在周圍燈火通明的建築中顯得格格不入。
雨剛開始下,晏子晉撐着傘看着大開的樓道門,內心不斷掙紮着。
不想進啊。
他不動,身後跟着的人也沒動,三個人站在門前有點像古時候看大門的石獅子。
“領導?”餘辛往傘裏縮了縮,還剩個肩膀在外面,他們出門走的匆忙,一共就帶了兩把傘,領導肯定自己一把,他只能跟路江擠在一起。
叫了晏子晉一聲後沒得到回應,他看了眼路江,兩個人擠眉弄眼半天,最後眼神大戰中餘辛落了下風,皺巴着臉半天擠出來三個字:“不進去?”
晏子晉有些牙疼,不止牙疼,頭、喉嚨、五髒六腑都跟着疼。
他不想進去,要不是因為新招的倒黴新人剛上班就碰到這種事情,他作為領導又不能無視……仔細想想,好像也不是不能無視。
晏子晉就帶着這種糾結的心情在門口站了十分鐘,後面兩個下屬跟着站了十分鐘,一直将小雨站到大雨。
餘辛濕了整個袖子,他捅了捅路江小聲道:“你上啊,平時不是挺牛逼麽,這時候慫什麽,再等會兒新人成新鬼了。”
路江一手撐着傘,一手抓住餘辛亂動的手:“你TM怎麽不動?領導都沒發話你操哪門子心。”
兩人嘀嘀咕咕的,說話聲音卻不小,說幾個字就要擡頭看一眼自家領導,意味再明顯不過。
幾句話後晏子晉終于站不住了,陰沉着臉一步一步向前走,帶着上刀山下火海的悲壯。
剛走了幾步,他腳步再次停了下來,這次倒不是因為他不情願,而是眼前出現了異狀。
閃電劈過,照亮了漆黑的樓道,本應該是空蕩蕩的走廊上站着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手裏拎着的……正是新來的倒黴蛋。
“卧槽!那是個什麽玩意。”餘辛被突然出來的女人吓了一跳。
“你害怕拉着我做什麽,手快被你拉斷了!”路江扯着胳膊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最後實在受不了,掐了下餘辛腰上的軟肉,這才成功掙脫。
餘辛吃痛,龇着牙向外跳了一步,結果淋了一腦袋雨後又跑回傘下:“九爺不在你又活過來了是吧?不是先前那死樣的是吧,小心九爺下一刻就站在眼前,吓死你!”
“呸呸呸,能不能說點好話,你是聾了還是記性不好,領導說了九爺有事兒沒跟新來的兩個在一起,所以才要我們來救援。”路江打了個哆嗦,他這輩子就怕這麽一個人,從前不常見,最近接連見了兩次讓他心靈嚴重受傷,“再說我把你吊起來!”
晏子晉站在前面假裝什麽都沒聽見,他心虛……
這不怪他,今天辦公室就剩他們兩個忍,事發突然,又找不到別的。
領導出馬自然要帶着兩個手下才有排面,萬一有點髒活累活,還有個人指使。
這不,髒活累活來了。
晏子晉向旁邊側了一步,擺足領導派頭,看着女人:“等什麽,就這個,還不動手。”
他對異物一向敏感,女人周圍的怨氣直沖鼻子,害得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吩咐的話剛出後,路江憑空打了個指響,一道鼓聲“咚”地響起,融在轟隆隆的雷聲裏,卻敲在了臺絮心上。
先前失了魂的臺絮眼睛漸漸聚焦,當他看清眼前場景的時候,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吸,整個頭都開始劇烈疼痛起來,喉嚨處被死死掐着,只能發出嗬嗬聲。
體內長時間沒有空氣進入,剛剛醒過來的臺絮眼前發黑,正當他又要暈過去時,一道耀眼的白光在眼前閃過,下一秒,桎梏在她脖子上手突然失了力道,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咳!咳咳!”臺絮捂着脖子猛烈咳嗽,緩了會兒才重新看清眼前情形,率先入目的便是一個不斷蠕動的手,手指扒在地上正往他那爬。
臺絮“媽呀”一聲,手腳并用地向往外跑,腳剛要邁出門檻又想起先前削掉的鞋尖,這一步怎麽都踏不出去,直到看見晏子晉,心裏突然一酸,眼眶也有些疼。
看見了領導就站在門外,所有的顧慮都在這一刻消失,他飛奔向晏子晉,一邊跑一邊哭,鼻涕和眼淚和在一起,臉上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眼看着臺絮就要撲個滿懷,晏子晉腳下生風連動數步,在臺絮撲空的瞬間拉住他的衣領甩向餘辛:“你看着點。”
餘未和路江共打一個傘原本就很擠,現在又多了個人,雖說臺絮比較瘦小,但怎麽也是個男人,單人傘就只能顧着三個腦袋,至于身上怎麽樣就只能随緣。
臺絮是領導交給的任務,總不能說扔就扔了,便只能扔另外一個。
餘辛在路江還沒反應過來時,眼疾手快地奪過雨傘,像個大爺似的指着樓門道:“快去處理了,大雨天的磨蹭什麽!”
路江抿着嘴,不情不願地轉過身看着女人。
女人原本裝束就很狼狽,如今少了個胳膊渾身疼的顫抖卻還是一聲不吭,懷裏緊緊抱着東西,靠在牆上,眼神幽怨地看着雨夜裏的幾個人。
她慢慢站直了身體,黑洞洞的眼睛依舊盯着臺絮,好像他們之間有着天大的仇恨。
銀絲再次飛出,繞在女人的脖子上。
路江手裏攥着銀線,在将人綁住那刻臉色瞬間難看了幾分,嘴唇閉得很緊,一副要吐吐不出來的樣子。
餘辛摁着拼命想抱他的臺絮的腦袋,轉頭正好看見路江的臉,一句“卧槽”脫口而出:“你TM不會這個時候犯病吧?”
路江臉色越來越難看,根本龍不出時間回嘴。
他手上的線不是普通的線,據說是古時懸絲診脈的那個絲,多根細絲盤在一起擰成一股後依舊比棉線細一點,閃電劃過,絲線映着紫色的光。
短暫的平衡因為雷聲将歇而逐漸崩毀,女人抱着斷了的臂膀,再擡頭,黑洞洞的眼睛向外冒着鮮紅色的血液,一重接一重地翻滾。
她慘白的面容逐漸被紅所取代,似是将一身的血液都集中在眼眶裏,帶着所有的怨氣翻騰着。
“路江,你還等什麽,這玩意再等一會兒就要開大招了!”餘辛連連後退,順便瞥了眼以依舊站在旁邊一動不動的領導。
既然領導不動,或許……也不會開什麽大招。
餘辛正感慨領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一聲顫顫巍巍地聲音響起:“什什麽大招?”
“大招就是……”餘辛差點忘了身邊還有個倒黴新人,清了清嗓道,“你害怕哦?”
新人臺絮抱着餘辛的胳膊哆哆嗦嗦,雨水順着雨傘四周滑下來的時候換了好幾個行動軌道,倒是像極了他不上不下的心。
他顫着嘴唇顫顫巍巍好半天都沒說出怕這個字,他可是怕死了。
餘辛拍了拍臺絮的頭:“大招嘛……你見過撒哈拉沙漠沒?”
臺絮搖頭,搖了一半動作突然停住,難以置信地看着餘未:“沙漠,是,是……”
“是什麽是,說什麽你都信。”餘未噗地笑出聲,大晚上加班的壞心情終于好了許多,新人果然是最好的調劑品,“沙漠倒不至于,但強大的惡鬼平了半個城市還是有可能的,但眼前這個……”
他擡眼瞥了一下,輕飄飄的樣子好像剛才吼着路江趕緊處理的不是他一樣:“這種小鬼,路江自己就能搞定,你看見他手上的線了沒,那是祖傳的東西。”
“他家從前是跳大……看病加算命的,命算時間長了,天機看多了就有點偏,後來到他這輩這懂得就多了,天上地下五行八卦,靠着那麽一根線兒能幹很多事,雖然有點副作用,不過沒事兒,小鬼而已,不用……”
“路江!等等!”
轟隆聲乍起,餘辛最後一個怕字還沒來得及說完,飛石從天而降。
再擡眼看去時,整齊的高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灰塵四起,僅能看見一條細線穿過灰霧延伸到其中看不到頭。
原本淡定的領導此時正扶着自己的腰站在一個巨大的石頭旁,傘……傘呢?
餘辛正忙着跟新人聊天,一時沒留意就完全換了光景。
沖天的怨氣撲面而來,這好像不是小鬼能幹出來的事兒吧。
臺絮險些一屁股坐地上:“我現在辭職可以麽?”
餘辛笑一聲:“你見到了這麽多秘密還想活着出去?”
臺絮:“……”
他好痛,渾身都痛,還有點尿急。
大雨沖刷下灰塵很快被洗幹淨,張着大嘴的樓房前,女人低着頭站着,脖子上依舊系着一條銀色的線,身後又出現了另外兩個身影。
晏子晉啐了一口:“你們倆是來度假的還是來解決事情的?!”
其中一個身影在看見晏子晉後飛一般地奔了過來,隐約間帶着點逃避的意味,站在晏子晉身後道:“還好你來得及時,不然我可能就要交待在這了。”
晏子晉剛要說,你說的這是什麽屁話,就聽那人接着道:“不就是摸了下九爺的手,媽耶,吓死我了,又不是大姑娘,摸一下又不會掉塊肉。”
晏子晉一臉吃蒼蠅的表情,心裏念道:那你還是死吧。
重九站在女人身後,周圍黑氣缭繞,餘辛先前察覺到的怨氣竟然不是來自女人,而是來自她的身後。
沖天的怨氣甚至減緩了雨水落地的速度,連帶着周圍居民樓裏的燈光也暗了許多,隐隐約約看的不真切。
晏子晉咽了咽口水,側頭對着趴在肩膀上的方未道:“你到底幹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
“天地良心,我就摸了摸手。”方未雙手舉起一臉無辜。
“你有良心那玩意麽?”
“當然。”方未義正嚴辭,末了眯着眼睛盯着煙雨裏的身影,“不過小貓咪現在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
後面這句話聲音很小,近乎自言自語,
第 21 章
◎随地亂掉垃圾是不文明的行為◎
“小貓咪”重九站在廢墟堆裏,盯着某個跑到別人身後卻怎麽藏都藏不住的人,強忍住一掌劈死他的沖動,顧忌着身上的怨氣沒有輕舉妄動。
他一步步向外走,腳下碎石太多,他走的很慢,很穩,直到站在女人身邊,手搭上脖子上那根線,衆人盯着他的一舉一動,見他沒直接走過來,暗自松了口氣。
“你到底幹什麽了。”晏子晉被眼前的怨氣迷了眼,看着重九感覺哪哪都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方未雙手插兜站在一側,哪裏還有先前驚慌的樣子,一看就不是個敬業的演員。
“不都說了,就摸了下手。”方未道。
晏子晉:“你當我傻。”
方未剛想說是,晏子晉料到會有什麽樣的回話,搶先接着說:“九爺雖說看着挺兇的,但是能讓他生氣的事兒可不多,你還幹了什麽。”
方未啧啧兩聲:“他一言不發的放條蛇在地上亂竄吓死我了,一不小心,就又抱了一下。”
晏子晉的頭更疼了,嘴裏念叨着:不至于不至于,抱一下而已。
據他了解,重九不至于因為這點事兒暴走,雖說平時他看起來挺兇的,傳言也不太好聽,但沒有人比晏子晉更知道重九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晏子晉剛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就聽不省心的新員工接着道:“唉,明明自己放出來的小蛇,我想着捉過來還給他,那蛇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六親不認似的差點把我們倆咬了,然後……”
“然後你幹了什麽?”晏子晉聲音拔了好幾度,最後一個字甚至破了音。
方未拍了拍領導的肩膀:“別緊張,真沒幹什麽。”
您老的是沒幹什麽,不過就是在一天之內連摸帶抱的刺激了一下現任黃泉看門人!
新員工可能是嫌領導命長,又給領導扔了個炸彈:“也不知道怎麽就那麽巧,手邊正好摸到了個匕首,我就,嗯,把蛇剖了。”
一道閃電劈下,映亮了晏子晉呆滞的臉,雷聲滾滾一直滾到了晏子晉的心裏。
這貨剛剛說什麽?剖了誰的什麽玩意?
領導還沒來得及撿起碎了一地的心,又聽見有人罵:“哪個狗兒子說九爺不在的?!”
路江手裏依舊攥着銀線,一時間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家傳的東西松不得,不松,他TM現在正在跟九爺連在一起!那TM是九爺!
惡心感在這一刻倒是沒了,渾身冷的刺骨,他知道這是從重九身上傳過來的溫度。
餘辛将傘塞到臺絮手裏,走到路江旁邊,手搭在路江的肩膀上想給他一點安全感。
餘辛太知道路江有多怕重九了,結果手剛放上去就被凍得渾身一哆嗦,幾秒後整個手掌都開始針紮似的疼。
臺絮這一會兒精神正處于麻木中,見前輩和領導都淋着雨,就他自己打着傘心中實在過不去,就跟在餘辛身後,将傘伸了過去。
瞧見餘辛觸電似的收回手問道:“怎麽了?”
餘辛看着什麽都沒有的手掌,又看了看嘴唇已經青紫的路江,猛然察覺到什麽:“路江!趕緊松手!”
路江卻咬着嘴唇一動沒動。
路江手裏的線從來都不止是絞殺,古時既能通過絲線診脈,路數偏了之後,這條線就能感覺到很多的東西,比如感應靈魂,換句話說就是給靈魂診脈。
鬼魂當然沒有脈搏,能感應的就成了感情或一些其他的東西。
所以他對殺人現場,惡鬼聚集地額外敏感,最直觀的反映就是嘔吐。
但重九跟惡鬼幽魂全都不同,路江感覺到的只有冷。
路江渾身打着擺,被冰冷和恐懼雙重包圍,根本聽不見周圍人的聲音,下意識抓緊的手裏的線。
銀線已經嵌入皮肉,上面挂着鮮紅色的血珠。
重九手指曲起,在銀線上輕輕一彈,嗡得一聲順着銀線傳到了路江的耳朵裏。
他瞳孔猛地變大,腥甜的味道湧上喉嚨,下一秒,手上的拉扯倏地一松,銀線的另一頭開了。
重九垂眼看着堪堪到他胸前的女人,銀絲離體,脖子清晰可見的勒痕正滲着血,而女人依舊緊緊抱着懷裏的本子,沒了先前的氣焰,像是一個孤魂,站在自己破爛不堪的家門前。
“還不放手麽?”重九的聲音跟他本人一樣涼涼的,這句話換個人說可以是勸慰,可以是質問,到了重九這卻什麽都不帶,或者只是一句提醒,提醒你該放手了。
女人抱着本子的手臂環得更緊,生怕這些不懷好意的人搶走,她用自己嬌小的身軀護着。
“它能給你帶來什麽?”重九說,“虛幻的東西終有一天會消失。”
就像他總是不小心看見的白色身影。
女人表情一滞,像是說到了她的痛楚,身體開始輕輕顫抖着,低低的說着:“可以的,只要有信念,只要将那些占了位置的人帶走,只要帶走,多做點好事,替蒼天……”
話說的很混亂,重九卻立刻明白了女人究竟做了什麽,先前莫名其妙到了這間屋子了的原因也有了解釋。
事已至此,他再也不想在這耗下去,一天下來身上就沒多長時間是幹的,濕漉漉的雨水再加上陰冷的怨氣,哪怕他長時間跟幽魂打交道也不會喜歡這些東西。
重九捏着本子的一個角,手指剛放上去的時候女人用力掙動了一下,将自己縮得更小,然而她到底只是個普通人,如今僅剩的一個手臂如何跟重九抗衡,一個用力,本子到了重九的手裏,他另一只手食中二指曲起,順勢敲了下女人的頭頂。
雨水啪嗒啪嗒地搭在封面上,上面的灰塵已經被沖刷幹淨。
東西到手後,重九沒多看一眼,沒再管孤零零的女人,走到晏子晉面前:“這邊你處理。”
言下之意他準備扔下這邊的爛攤子走了。
重九一身怨氣,還沒找到面前,腥臭的味道就熏得晏子晉一陣頭暈,身後的路江更慘,扶着餘辛的肩膀險些暈過去。
晏子晉:“等下一起。”
換做平時,重九根本不會管晏子晉怎麽樣,就算他從前是精怪,現在有了神職,回書店不過幾秒鐘的事。但今天不同,他身上怨氣太重,打不開通道,若要回去只能老老實實的靠兩條腿走。
他不太想走回去,正好又有事情要跟晏子晉談,最後找了個欄杆抱臂靠在一旁。
晏子晉嘴角抽搐,他雖說是真心實意想讓重九一起走,但九爺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像是監工了。
再一回頭,下屬一個比一個廢,新人臺絮就不必說,現在應該還處于沒緩過來神的階段,讓幹什麽幹什麽,像個木頭人一樣,另外兩個帶來幹活的,一個已經癱了,一個正裝死,還有個新人……指使他還不如自己幹。
晏子晉覺得自己這個領導幹的真是累啊,他不想幹了。
這邊晏子晉還沒想好怎麽分配工作,那邊“監工”倒是先開口說了一句:“提醒你一下,那個女人是女人。”
廢話!
晏子晉心裏罵了句,嘴上卻老老實實的說:“若不是個女裝癖,我應該看得出來是個女人。”
“不,你沒看出來。”重九說,“女,人。”
他最後一個人字刻意咬了一下,晏子晉腦子現在再轉不過彎也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這是個人?”他難以置信地看了下廢墟中站着的身影。本子被重九抽走後,女人站得筆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重九,本應該黑白分明的眼眶裏卻黑洞洞地什麽都沒有,臉上尚且留有一點紅色的痕跡,饒是這麽大的雨水都沒有沖幹淨。
“完了完了,我就說怎麽感覺不對勁。”晏子晉轉身走到餘未和路肩面前,抓着兩個人的胳膊,“別裝死了,趕緊去收拾,那是個人,你們倆瞎麽?切了的手趕緊接上。”
“路江你趕緊的,自己去接,你要是在床上躺一個月我炒你鱿魚!”
兩人被領導吼了一頓後還明白怎麽回事兒,深一腳淺一腳的挪向廢墟,臺絮畏畏縮縮地跟在兩個人身後。
三個人都走後,晏子晉其實想跟重九一起靠在旁邊監工,但一想到重九身上厚厚一層怨氣,旁邊還有個方未,算了,他突然覺得自己也是可以幹活的。
人都走光了,方未到重九旁邊:“九爺真厲害。”
重九:“不是逃命麽,又過來找死?”
“誇你還這麽兇。”方未低頭笑了笑,似乎重九身上無論是怨氣還是冷氣對他都沒什麽影響,“作為後輩想要請教一下九爺,是發現什麽線索了?這麽快就放過那人。”
“你們那個員工很有意思。”重九沒有答話,而是看着蹲在碎石邊上找東西的路江,“他手裏那根線也很有意思。”
方未順着重九的目光看了過去,說:“據說祖輩是懸壺濟世的大夫,還會算命,那根線祖上傳下來的。”
“大夫?”重九眯着眼睛,眼尾處皮膚凹進去一處,一塊小小的疤嵌在臉上,在原本好看的樣貌上添了一處敗筆,卻又好像多了一處獨一無二,原本就過于冷漠的眼睛上多了一點戾氣。
方未掃了眼重九眼睛旁的那塊疤,眸色一沉,随後像是什麽都沒見到,笑着說:“我還是沒看明白今天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剛來上班就遇到這種情況可把我吓壞了。”
重九瞥了眼他:“剖我蛇的時候沒看出來你怕。”
“怕死了,怕到沒個分寸,就,一不小心……九爺你懂。”
重九想說我不懂,懂的話身上就不用背這麽多怨氣了。
他徹底沒了跟方未說話的心思,之後無論方未再說什麽都沒回過一句。直到晏子晉那邊收拾差不多了,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将斷了的胳膊接回女人身上,擡着人送回卧室那張有些破爛的床上,重九才離開圍欄,跟着幾人一起上了晏子晉開來的那輛車上。
車是六人座,來時路江開的車,但就路江看見重九的狀态,回去還用他開的話,晏子晉怕他将衆人帶到海裏同歸于盡,再整齊地去書店報道,所以回去就換成餘辛開車,路江坐在副駕駛——距離重九最遠的位置。
重九上車後坐在最後一排,閉着眼睛消化一身怨氣。
他現在其實難受得很,只想趕緊回書店洗個澡睡覺,只不過這一覺可能要睡的時間長點,有段時間不能出門了。
晏子晉看出重九不太對勁,為了避免方未不知死活的再找事兒,自己緊跟着重九一起上車坐到了後排,方未就只能跟臺絮坐在中間。
不過晏子晉考慮的有點多餘,方未靠在椅背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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