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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巨石前,袁以川聽着駕駛座的車門外,拉門把手的聲音越來越大,他甚至好像看見門被硬生生拉開個縫。
袁以川雙腿一瞪,心裏開始念起大悲咒,希望能送自己往生極樂,盡管他根本不知道大悲咒究竟是做什麽的。
車一停,晏子晉的手穩了,手裏亂轉的羅盤瘋狂亂轉了幾圈後逐漸平穩,車外石頭砸車的聲音也跟着越來越小。
随着小石子掉落的聲音零星響了幾次後,外面慢慢安靜了下來,門上作怪的東西似乎跟着一起消失。
晏子晉剛要松一口氣,一直蒼白的手從旁邊伸過來,吓得他差點沒拿住羅盤直接扔出去。
那只手皮膚白的幾近透明,青色血管蜘蛛網似的遍布在皮肉下,或深或淺,兩根手指順着晏子晉的指縫勾出手心裏的黃紙後,那人輕聲問:“怎麽不扔?”
晏子晉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的,順嘴回了句:“車窗抛物違法。”
他這話剛說完自己就後悔了,多麽腦殘的回答啊。
果不其然,身後之人輕笑了一聲,随後一手捏着黃紙,一手摁開了緊閉的車窗。
車窗下降到一指寬時他将黃紙塞了出去,随後關好車窗後,在衆人一臉驚恐中拉開車門道:“下車吧,南溪村到了。”
第 32 章
◎進村◎
車門大開,陽光照射到皮膚上有些燙人。
青草的香氣裏夾雜着泥土的味道,跟城市裏花壇翻新時散發出來的味道有點像,不過城市裏的青草裏總是有着難聞的車尾氣。
晏子晉率先下車,腳剛踩下去正好踩到一小塊石頭,險些扭了腳。
他“哎呀我去”了一聲,蹦跶着向前走了幾步,心裏不忘吐槽方才車上的一幕,暗嘆重九和方未果然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吓唬人都是一個套路,一雙破爪子有什麽晃的,非要伸到面前。
第二個出來的是重九,耀眼的陽光照射在他皮膚上,蒼白的臉色幾近透明。
他被陽光晃得一時睜不開眼,眯着眼睛突然想起傘落在了車裏,轉身便想回去,然而動作剛做了一半,一個黑色的長柄伸到面前——是那把被他落在座位上的傘。
“剛剛看到就給你帶下來了。”方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重九接過傘說了句謝,随後沒管身後陸續出來的人,撐着傘一個人往前走。
村頭的幾間房子尚且能看出原本的結構,牆壁塌了一半,過了這麽久上面如今長滿雜草。
冬去春來,人雖不在,草木卻長得旺盛,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斷壁殘垣間,既顯得格格不入,又有種詭異的和諧。
闫溯是繼他們三人後第四個下車的,他從車上撈了瓶礦泉水下來,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問道:“領導帶來的是什麽人?怎麽看着總覺得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闫溯這話問的是餘辛,前段時間他一直出差,目前在這裏的只有餘辛留在別墅,只有這麽個人能問。
餘辛正從車上下來,聽見這話後恰巧踩到硌着晏子晉的石頭,腳向旁邊一崴,扭了。
好在石頭比較小,扭的不嚴重,他瘸着腿蹦噠了幾步後沒那麽疼了,借此機會躲開了闫溯的話題,姿勢怪異地走到領導身側,抱怨道:“這路真的太差了,竟然能把車開到這來,袁以川的技術真是越來越好了。”
“袁以川?他正癱在駕駛座上下不來了。說來這地方看着真不錯。”孟慈從另一側繞過來,同樣打着把傘,端莊地在亂石中穿過來,不像是來辦事,倒像是來郊游的。
她打量着四周,心情頗為愉悅道:“天氣不錯,環境不錯,若不是剛剛經歷那些,我都快以為這是場夢了。”
卻是像極了一場夢,周圍盡管有許多石頭,但一看就是陳年舊石,哪裏像他們剛剛經歷的那樣,就連車前立着一塊2米高的石頭上都長滿了雜草。
“那剛剛是什麽?鬼打牆?”闫溯跟過來問,“還沒見過這種鬼打牆,真是活久見。”
“或許吧,”晏子晉說,他眼睛一直盯着站在破房子前的重九,說話有些心不在焉,“你們先去把自己要帶的東西準備好,別一會兒突然情況又應對不能。”
“遵命。”闫溯這一會兒算是徹底活過來了,口氣也明朗了很多,招呼其他人,“別磨蹭了,速戰速決,我不想在這過夜。”
“說的好像誰想似的。”孟慈翻了個白眼。
餘辛跟着去翻放在包裏的黃紙還有提前畫好的符咒,經過方才的事件,他決定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塞滿符咒,順便再找找平安符帶了沒。
平安符是他上次出差時去寺廟求的,據寺廟的和尚說很靈驗,帶着報平安。
其他人離開,晏子晉問方未:“你之前說九爺沒睡好是什麽意思?”
方未說的時候晏子晉沒想那麽多,如今結合先前的場景細想一下,方未應該是有其他層面的含義,特別是重九當時塞出去的那幾張黃紙。
“沒什麽意思。”方未笑了笑,“字面意思。”
“我有沒有事跟你說過,我特別讨厭別人說話模棱兩可。”晏子晉磨了磨牙。
“沒說過。”
“那我現在說了。”
“嗯,我聽見了。”
說完方未無視晏子晉眼睛裏的熊熊烈火,旁若無人地向重九走去。
重九撐着傘站在村口第一戶前面,正看着橫在面前的一根木頭。
那根木頭經過風吹雨打,又過了這麽久,已經被蟲子蛀了許多洞,用來支撐什麽是不可能了,估摸着一腳上去就能斷成幾節,仔細看還能看見幾只螞蟻搬着小小的東西從上面路過。
方未沒話找話問:“看什麽呢?”
重九沒有回話,擡步向着村子裏走去。
方未看了眼地上的端木,小跑跟上。
“方才那場景真的太吓人了,究竟是怎麽回事,闫溯說是鬼打牆。”
“幾個石頭就把你吓到了,你還敢跟着我?沒聽他們怎麽說我的?”重九彎腰拿起地上的一小節木頭,習慣性的先吓唬方未一通後,解釋道,“那些都是虛架子罷了,吓唬人的,就像鬼打牆,只要前面有一盞燈,就能将困在其中的人放出去。”
“所以你給我的那兩張紙是‘燈’?”
“算是吧。”
方未明顯感覺到重九現在心情很好,趁此機會趕緊問起先前一直被重九略過的問題:“九爺噩夢的困擾解了?先前看着你的低氣壓吓死人。”
“總說吓死人 ,也沒見着你少往我旁邊湊。”重九将木塊扔到一側,往前走了幾步後又撿起一塊,說道,“困擾說不上,惱人卻是有點。”
還真是噩夢,方未挑眉。
他倒是沒想到重九會跟他這樣聊天,饒是當初兩人在書店,重九還是一只貓的時候,大多都是趴在墊子上睡覺,偶爾被他拖起來也是一臉憤恨,悶悶地不曾開口。
那時候他總在想這只小貓說話會是什麽樣子,沒想到看着軟萌的貓化成人樣後會是這個樣子。
黑傘下的人長發垂在身後,外面烈日灼灼,傘下卻滿是冷氣,倒真有黃泉看門人的樣。
方未落在身後一步遠的地方,看着重九的背影問了句:“什麽噩夢?”
重九擺弄着木頭的手一頓,一小根木刺正好刺進指尖。
蒼白的指尖上多了一個圓圓的血珠,染到了木頭上,随後消失在紋路裏。
重九看着這一變故出神,拿着一小節木頭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方未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回音,探頭過來:“怎麽了?”
剛問完話,正好看見血消失在木頭中那一幕,眸色一暗:“破了,怎麽這麽不小心。”
算了。
重九暗自嘆了口氣,只能将這一小節木頭帶在身邊,轉而對方未道:“你最好不好跟着我,找你們領導去,跟着我不安全。”
“不,我們領導一點都不靠譜,你看他什麽時候着調過。若是跟着你都不安全,那就沒有安全的地方了。”方未慣于耍賴,順便通過貶低領導吹了一波重九的彩虹屁。
遠處幾人已經将車上的東西分配完畢,大多是些符咒黃紙瓶瓶罐罐,能揣兜裏都揣進了兜裏,只有孟慈身上好像什麽都沒帶,只有一把滿是蕾絲的傘。
這麽看來,好像不止領導不靠譜,屬下也不靠譜,重九突然有點理解方未了。
方未還在看着重九指尖上的小紅點,晏子晉此時跟了過來,手裏端着先前那個羅盤。
羅盤上面的兩個指針正老老實實的待在上面一動不動,穩得像是定在上面。
他指着羅盤道:“我這羅盤是失靈了還是傻了,竟然什麽都沒有,不科學啊。”
重九:“你拿着羅盤對着鬼說不科學?”
“話不能說,魂靈也是另一種科學,專家怎麽說的來着?磁場?”
一陣風吹了多來,帶着周圍的雜草一起晃動放出沙沙聲,原本曬在身上覺得有些燙的陽光,因為這陣風降了溫度,似乎帶着點冬日裏才有的冰雪味。
晏子晉:“來之前我問過,距離這邊不遠處便是江,連續幾天大雨後發生事故或許根地理位置也有關系。”
重九擡頭看着周圍靠着的山,道:“可能因為最近身體的問題,少有的做了個夢。”
晏子晉擡頭,他聽方未說過重九沒睡好,卻沒想到是因為夢,對于一個常年看守黃泉的人,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卻不是一件好事。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固元,輕易不會動,唯有七魄比較随性。
七魄所主的方向不同,從七情六欲再到五感均是有七魄所控,靈魄不穩的人特別容易被周圍影響,容易多夢多思。
但就重九來說,他的靈魄又與普通人有些區別,若黃泉看門人的七魄也會被影響,估計剛上任沒兩天就已經瘋了。
但也是因為他過于特殊,常年與陰氣打交道,一旦自身出現狀況,就好像一塊沒人看守的蛋糕,很容易被其他邪祟盯上。
晏子晉深知其中厲害,正色道:“夢到了什麽?”
“泥石流。”重九轉動着手裏的斷木,目光有些出神,“石頭,洪水,還有哀鳴。”
晏子晉收了手機的羅盤,嘆了口氣:“我昨天查了一下當時關于這場事故的新聞,根據通報,南溪村死亡人數最後确定在53人,生還15人。”
第 33 章
◎壞貓。◎
早些年重九身上是沒有陰氣的,他作為一只到處跑的貓,說是流浪也不為過。
那時還沒像現在這樣這麽多城市,走哪都能碰見人,村莊外都是叢林,跑的多了身上總是沾染些泥土味,灰撲撲的。
他模樣跟普通的貓沒什麽區別,時矣剛把他撿回去時,他一直覺得時矣是一時興起,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書店裏時間久了,想找個活物陪着。
時矣是開心了,重九卻很糟心,甚至考慮找個合适的時機裝死脫身。
某一次出去曬太陽的時候,确實被他抓緊時機,啃了幾口長在門口的毒蘑菇。
他吐着白沫,躺在地上屏住呼吸,盡量控制胸口不要有起伏,翻着白眼跟一只死貓無甚區別。
重九保持着這種狀态在書店門口躺了大概有一個下午,他選的日子不好,大中午的又是夏天,快把自己曬成幹了裏面的那個人也沒出來。
按理說時矣每天下午都要出來看看他種的那些花花草草,結果就這天沒動。
就在重九以為自己真的要被烤成幹的時候,裏面那人終于拎着水壺出來了。
他剛出門就立在門口,靜靜地看着橫在正門口的“死貓”,不知道在想什麽。
重九正翻着白眼看不見人,一人一貓僵持了好一會兒。
這樣跟人對峙比自己躺在地上還要累,就在重九感覺自己渾身都要控制不住抽搐時,終于聽見頭頂傳來沙沙聲。
估計是在找什麽東西将他包起來埋了吧,重九想。
他正高興于就快解脫了的時候,突然有幾滴水滴到了身上,随後便是“傾盆大雨”。
重九曬了一下午的太陽,黝黑的毛有些熱,就這麽個狀态下他被洗禮了,還是被時矣手裏剛裝滿的水壺。
“不熱麽?一會兒曬成幹了我就一鍋燴了吃貓肉。”時矣晃動着水壺,将最後一點水灑在貓身上,見貓依舊不動,蹲下來,用壺怼了怼重九,“別躺了,你在書店待了這麽長一段時間,最好不好曬這麽長時間的太陽,容易散魂你知道不。”
重九一驚,沒控制好力道抽搐了一下。
時矣彎了彎眼睛,繼續用輕飄飄的聲音說:“你聽說過散魂沒?就是你的頭飄在天上,看着腳趾在不遠處勾動,還能看見尾巴在另一處亂擺,說來還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試試?”
重九徹底躺不住了,但他面子不能丢,淡定的從地上爬起來,由于躺的時間太長,渾身僵硬得厲害,起來的時候四肢筆直地在地上挪動,路過時矣時将一嘴的白沫子都蹭到了時矣的袍子上,算是表達自己的不滿。
也就是從那時起,重九才知道書店裏待久了會影響周圍的氣運。
再後來重九替代了時矣的位置後他發現,時矣當初那句話大部分是用來吓唬他的,尤其是那句不能曬太陽,竟讓他深信不疑了那麽多年。
不過有一句是真的,書店待久了确實對本身有影響,他周圍的活氣不知從何時起變成了陰氣。
活人的氣運尚且可以被稱作為陽氣,死人和陰鬼便是陰氣了。
在這麽個不陰不陽的地方待久了,跟陰鬼打交道太多,氣運便會逐漸與陰鬼同化,而他身上帶有溫度的皮肉變成了陰鬼們窺視的東西。
所以到如今,被天譴封了能力的他,就像是一塊随處亂晃的蛋糕,他的精神但凡有點松懈,就會被周圍的東西盯上。
在店裏的時候尚且因為書店的特性,可以讓重九不會為此受到太大影響,頂多身體弱一點。
而如今出了書店,夜晚就成了一段難捱的時刻。
晏子晉站在原地看着走在前方的背影,總覺得重九身上有些異樣,卻又說不出來。
“你覺不覺得……”晏子晉對着方未小聲試探道,“你家貓咪有點不對勁。”
方未明顯被“你家”二字愉悅了,難得的從他嘴裏吐出些有用的話:“肯定不對勁,身上那點能用上的東西全都被封了,昨天晚上估計被不少小東西盯上。”
“什麽小東西?”
“當然是剛剛往我們車上扔石頭的小東西。”
晏子晉默默回頭看了眼他剛買沒多久的車,周圍坑坑窪窪掉了好多漆,想來維修又是一筆好大的費用。
晏子晉心疼的直戳牙花子,又想到方未嘴裏的“小東西”,捂着胸口道:“你是說他被鬼纏上了?”
“你沒看小貓咪一直讓我離他遠點麽?”方未看着重九的背影笑的一臉開心,一點都不擔心重九被鬼纏上後會有什麽惡果。
開心之後轉而瞥了眼晏子晉,道:“你管那麽多幹什麽,不是來查殺人案的麽?還不趕緊查。”
說完他挑着碎石間的縫隙,踩着相對平穩的石塊往重九所在的方向走去。
前腳剛要走到重九身側,他就聽見一聲細長叫聲。
“喵~”
方未眯着眼睛,看着不遠處的那個身影彎下腰,襯衫拉緊,露出勁受的腰線。
還真不像尋常貓那樣富态,估計壓塌藤椅是不可能了。
方未想。
而後就見重九從兩個石縫掏出一只瘦小的貓。
小貓不過巴掌大,毛色黑一塊黃一塊白一塊,倒是地地道道的三花貓,不知道是被貓媽抛下的還是自己爬到這裏,細細的嗓音聽起來極其虛弱,似乎再晚一會兒發現就要一命嗚呼。
它躺在重九手上蹭了蹭,長長地發出一聲奶音,随後竟然呼吸淺淡地睡了過去。
重九盯着窩在懷裏的貓一時不知要怎麽處置。
他剛下車的時候就聽見有聲響,原本以為是哪根木頭上附着了碎了的魂,翻動了幾處後沒想到撿到這麽個小東西,一時間帶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
他正考慮要不要直接将貓扔給晏子晉的時候,就聽身後悶悶的笑聲。
那人發現自己暴露了,索性大步走上來,即便不開口重九都知道是誰——在場的除了晏子晉也就只有這麽一個人在他面前嚣張。
“九爺真厲害,這麽點的小貓都能被你發現。”方未探頭看着窩成一團的小貓,看起來比當初他撿重九的時候小多了。
重九沒說話。
方未探了根手指想去摸摸貓頭,還沒來得及碰到,手中突然多了根木頭,是先前那根刺了重九後被他暫時收下的斷木。
方未拿着斷木一臉嫌棄:“九爺這是給我的禮物?太寒酸了我不要,換個玉佩什麽的我還可以考慮一下。”
大太陽曬着,重九實在不想跟方未廢話,撐着傘攬着貓繼續向村子裏走去。
方未站在原地左右看着手裏的木頭,嘴角撚着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這小貓真的是越來越壞了。
晏子晉在遠處指揮着一幫人在村口處布陣。
那些方才在車上大驚小怪,一副怕鬼怕的要死的一衆人,這一會兒搞這些玄學倒是順手的很,符紙、符水、陣石用起來得心應手。
孟慈則收了她那把傘,用傘尖在地上畫着什麽,一邊話一邊振振有詞地念叨。
晏子晉喊道:“快點,中午之前得搞完,過了時間招來的東西我可搞不定。”
“領導,你确定這麽搞麽?這可是大兇之地,萬一招來的東西太多,我們就要跟他們成為同夥了。”闫溯蹲在地上将紙符壓在對應的石頭下,又拿出根毛筆蘸着符水往石頭上畫着東西。
另一側袁以川專心致志地在孟慈劃過線旁寫東西,聽話掐頭去尾,擡起頭來開口就問:“大胸?哪裏有大胸?”
“大你妹!”孟慈的傘對着袁以川的腦袋敲了過去,在他腦袋上留下一個特別明顯的圓圈,灰撲撲的,“趕緊寫,老娘這邊都畫完半天了。”
“你!你這麽打斷可以麽?!”袁以川看着懸在半空中的傘,一臉震驚,“不是說不能打斷麽?你竟然把傘擡起來了?完了完了,大吉大利,諸事順利,安居樂業,大慈大悲……”
“念叨個什麽玩意,我已經畫完了,趕快寫,傅元一呢?”孟慈問。
“和餘辛一起去找能當陣眼的東西了,也不知道能找到個什麽。”袁以川屈服于孟慈的威脅之下,低頭悶悶道。
“随便找個砌房子用的石頭行了,這邊不是說每家每戶都有傷亡麽?只要沾了因果的不就行?”孟慈腦袋轉了半圈,才看見餘辛和傅元一在幾米遠的地方,每人手裏拿着根樹枝翻翻找找。
“能找到個什麽。”闫溯嘟囔了一句,而後擡起頭問袁以川,“你不是說這邊白天也很瘆人麽,風吹過的聲音都帶着哭聲,哪有?我倒是覺得這邊環境挺好的。”
袁以川:“我也是聽說,今天第一次到這來,我畫好了,你那邊怎麽樣了?”
他站起身,動了動有點發麻的腿。
闫溯最後将罐子裏剩下的一點符水倒出一點到一塊石頭上,說:“好了,就差陣眼,安排好後再上個封石就ok了。”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小塊東西從眼前飄過,精準地落在陣中間,仔細一看是一塊爛了好多洞的破木頭。
“我去!誰扔的!”陣中基本上每一處都有對應的符文,輕易不敢往裏踏。
符文的書寫必須一筆一氣呵成,生怕蹭壞哪一筆,補救都沒機會。
“不是找東西做陣眼麽?這個就行。”方未從廢墟裏走出來,對着陣努努嘴,“還不封?”
“你……”
闫溯有些生氣,雖然他很少生氣,但是這個新人實在是太不知輕重了,這種時候竟然不聞不問直接往裏扔根破木頭。
只是他剛說了一個字,就見領導拿了塊石頭直接堵在陣的最後一個缺口處:“快寫。”
“領導,他……”
闫溯還想說什麽,晏子晉直接将盛着符水的罐子塞到闫溯手裏:“寫完去看看車還能不能開,一會兒別回不去了。”
闫溯一肚子話都被晏子晉憋了回去,最後看了一眼方未後乖乖蹲在一旁寫符文。
晏子晉将方未拉到一邊:“那根木頭有什麽說法麽?上面附着了什麽邪祟還是沾了什麽東西?”
“沒有啊,就一根普通的爛木頭。”
晏子晉真以為那是什麽特殊的木頭,不好解釋,所以趕緊動用職權,獨斷地讓闫溯封陣,卻怎麽都沒想到方未真的随手撿了一根木頭扔過來。
他開始後悔了怎麽辦。
“那根木頭是小貓咪給我的。”眼看着晏子晉的表情越來越崩壞,方未趕緊追了一句。
他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不想被領導帶着一群人圍毆。
晏子晉還沒來得及問什麽,方未自己先悶聲笑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笑聲才漸漸收斂。
“你笑什麽。”晏子晉不解。
方未:“你記得我剛剛跟你說小貓咪被纏上了麽?”
“怎麽了?”
“他的血啊,在力量巅峰的時候可以辟邪除祟,是個防身的好東西,可如今力量被封,在現在這種時候就只能招鬼了,估摸着剛剛給我這個木頭的時候,是想讓我被鬼纏吧,壞貓。”說到這方未又笑了起來。
第 34 章
◎擺陣◎
重九一邊抱着貓咪,一邊還要撐着傘,便沒再挑挑揀揀。
他大概走了有三四戶人家,而後站在塌了一半的房子前,說:“是這裏?”
“對。”空洞的聲音在重九耳邊響起,一道淺淡的灰煙繞在重九長發間,若不靠近很難辨認。
聲音剛起,小三花貓身子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重九蜷起手指,半遮住貓的身子讓它躺在臂彎裏,随後一個人往房子裏進。
“謝……”
“不用,我不是來幫你的。”那聲謝字太輕,若不仔細聽像是重九在自言自語。
他身上帶着的一縷不算完整的幽魂,正是當初在盛世佳苑裏險些吞了臺絮,後又被蛇吞掉的那個惡鬼。
盡管最後那條蛇被方未剖了,但被吞進去的過程中,到底是将他一身戾氣卸去了不少,最後靠着剩下的那點怨,讓他能夠支撐着身形,抵抗着書店給予的壓力,站到重九面前。
游魂進店時必須抱着屬于自己的那本書,就好像帶着個敲門磚。
但這個魂或許是因為進過蛇腹的原因,沾染了一些重九的氣息,竟真的跟着重九毫無遮擋的進了書店,直到重九半夜難受睜開眼,才發現床頭站着一個灰撲撲的身影,不知道保持那個姿勢看了多久。
重九當時的第一反應是自己睡迷糊了。
他身體不舒服,天譴造成的後遺症很嚴重,意識尚且有些模糊,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面前是個什麽玩意。
等到涼風吹到枕頭上,他才驀然回神的發現眼前站了個鬼。
鬼的五官模糊,依稀能看出來是個男人的模樣,唯有一雙眼睛黑洞洞盯着床上。
這若是換個人早就吓瘋了,但重九常年跟這些東西打交道,什麽樣的都見過,缺胳膊斷腿的,抱着腦袋的,拖着半截身子的。
所以他只是短暫的愣神後,便想招呼個東西将這只沒有規矩的鬼打發了,手剛擡起才想起他還受着天譴,能力全沒了。
這一認知讓重九的頭更疼了,周圍的冷氣比這只陰鬼還要低上幾度。
好在這鬼倒也直爽,沒等重九說什麽率先開口道:“我知道一只黑貓,當初我被做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時候,曾聽見有人說起過,不知道跟大人說的是不是一只。”
重九捏着眉心,忍着頭痛問道:“在什麽地方?”
“南溪村。”
出于某種原因,重九真的因為陌生鬼的幾句話來到了南溪村。
這要是換到從前,他能直接将這只殘鬼塞到黃泉裏,好好嘗嘗忘川河的水是什麽味道。
這間屋子周圍的牆壁還算完整,至少還能看出來原本的結構如何,只是房頂已經塌了很久,縫隙間的雜草都有半人高,還有些藤蔓将中間的縫隙連接起來,似乎是想将這個破碎的家修複。
然而零星的光線碎落在地上,顯得這個家更加蕭條。
屋裏地上有許多殘破的鍋碗瓢盆,塌了的床上挂着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破布。
“回來了,看吧。”
姑且算是進了房間,頭頂上有了遮蔽物,重九收了傘靠在牆邊,從兜裏掏出煙盒,晃動間跳出來一支掉到嘴裏——那只貓在臂彎裏睡的太安穩了,他只有一只手能動。
火點燃,他叼着煙沒有抽,只是眯着眼睛透過煙霧看着破敗的景象。
真的沒有比這種場景更寂寥的了,哪怕一聲鳥啼,一聲蟲鳴,都只會讓孤寂感更甚。
但重九習慣了,他一個人活了千年,看到這種場景已經不會再觸景生情,只是覺得這縷殘魂太過執着于過去,這些已經不存在的東西只會将他困在裏面出不來。
殘魂離開重九,饒着房屋轉了一圈,似乎想在某個地方停留片刻,又好像不敢停留似的每一處都快速掠去。
帶他回來時,身上的顏色更加淺淡,那些困着他的塵緣似乎因為回到了故土又淡去了些,能支撐他的東西不多了。
“看夠了?該說說我們之間的事了。”燒了一半的煙夾在指縫間,重九看着停在眼前的魂,“說說貓?”
這算是一種交換條件。
殘魂說他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麽,過去的事情忘了很多,死後的事情也忘了不少,只記得他生活在一個叫南溪村的地方,記得死後茫然無知時聽見過關于貓的話。
他說他到了故土或許就會記起什麽,倒是膽子大的,空口無憑地跟黃泉看門人做交易。
這個交易說到底都是重九處于被動,如今關于貓沒有更進一步的線索,便只能由着殘魂折騰。
重九還沒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殘魂卻好像放下心中的一點執念,大有一言不合就散魂在此的意思。
若是讓魂輕易散在自己面前,重九以後不用混了。
他将燃着的煙伸到殘魂面前,煙霧被風帶動竟一點點融到殘魂的身體裏,讓他原本淺淡的身體明顯了許多,至少能看出一個清晰的輪廓。
殘魂難以置信地低頭看着自己,他從沒想過竟然會被一支,不,半支煙吊住。
“別告訴我你到了這就準備跑,雖說我平時不太喜歡找麻煩,但送上門騙我的還是有必要管一管。”重九的話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明明沒有一個字在說被騙的後果,殘魂卻由內而外地感覺到一陣涼意。
他趕緊搖搖頭,空洞洞的大眼此時看起來竟有些無辜,可憐巴巴地看着重九:“不敢不敢,我之前說的是真的,我死的時候是在夢裏,石頭砸下來的時候一點感覺都沒來得及有,就已經飄起來了。”
“回到這裏一來我是想看看這邊現在怎麽樣,二來也是想找找丢了的記憶,我确實不記得怎麽會被困在別人的身體裏,但被抓前真的聽見了他們在說黑貓。”
重九:“你是被困在了別人的身體裏,不是纏在別人的魄上妄圖奪舍?”
“我哪敢啊!”殘魂聲音裏帶着點幽怨,倒是個實打實的怨靈,“我也不想被困在這裏,我就想知道我家裏還有人麽,沒有的話我就想走了,一個人還留在這做什麽,奪舍……我都不知道還能奪舍。”
重九盯着殘魂看了一會兒,倒是沒懷疑殘魂在他面前說謊:“什麽人将你困住記得起來嗎?”
“我好像記得……是一個男的,穿着白色的衣服,模樣……記不清了,聲音聽起來還挺好聽。”殘魂低着頭想了一會兒,然後一拍腦門,“對了,他說那貓身上有東西,務必要抓到,然後對我招了招手,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關到到個匣子裏,再醒過來時就已經在你房間了。”
他說完後見重九依舊冷冰冰的盯着他,打了個寒戰,哆哆嗦嗦道:“我,我真的就想起這麽多,大人……你別吓我,我膽小……嗚嗚嗚,要不你散了我魂算了,我也算魂歸故裏。”
重九沒管他慫樣,問:“那你怎麽在那個女人身上,你和那個女人什麽關系?”
“女人?”殘魂表情呆滞了一下,随後兩只大眼睛擠到了一起。
“你附身的女人,不記得了?”
“我……”殘魂歪着頭想了好久,最後還是搖搖頭,“不記得了,我就記得我很餓,一直很餓,又沒人給我吃的,最後還不小心被吃了,我是不是做了個夢?死了也會做夢麽?”
重九覺得他就是腦抽了才會因為這玩意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跟過來。
他将剩下的煙頭掐滅在牆上,從兜裏抽出張紙将煙蒂收好,若不是他現在能力受限,或許直接開個門回書店,然後将這玩意喂忘川河裏的魚。
然而他剛要起身離開這間屋子,就聽定在原地的殘魂嘟囔了一句:“總覺得這個屋子有點怪。”
重九轉頭:“怎麽怪?”
“說不上來,我死後記憶混亂,可能是我感覺錯了。”他說完身子一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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