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
下,幾個起落後,陣中間終于出現了淡淡的灰色,仔細看與藏在重九身上的殘魂于宋很像。
晏子晉被風吹的站不穩腳,為了抗争只能向後仰,跟其他人一起不停後退到了重九旁邊,他們終于湊到了一起。
孟慈的傘已經起不到什麽作用,脆弱的傘骨在風裏發出噼啪聲音。
鑒于領導太過摳門,壞了可能沒地方報銷,索性收了當拐杖用,身後靠着棵大樹,讓她能憑借着纖細的身板在這場變故中屹立不倒。
倒是不會倒了,但早上精心準備的發型算是徹底飛了,幾縷頭發吹到面前飄到了嘴裏,孟慈呸了一口道:“這破陣要多久才能停下來,不會就在這大風裏問問題吧?我看已經有幾個灰撲撲的身影了,準備收多少?”
“再等等。”晏子晉說,然而他這句話剛出口直接散在風裏,根本沒傳達給某女士。他不得不吸了口氣喊道,“都是殘魂,沒法溝通,再等等。”
“要等多久?”孟慈好大個不樂意,“您老是要把整個山頭的鬼都招來麽?我看林子裏應該藏了不少,您帶測量器了沒?測測怨氣多少度,我們這些人夠不夠一鍋燴的。”
“燴個屁,先把你炖了!”晏子晉這輩子可能都不知道憐香惜玉四個字怎麽寫,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從兜裏掏出了個巴掌大的測量儀似的東西。
這東西名字簡單粗暴,就叫怨氣監測儀,不知道是晏子晉從哪搗鼓出來的,組裏這些人出門時身上都會帶一個。
表盤上面煞有介事地亮着幾個整數刻度,一條條橫線會根據怨氣多少上下變換,就像現在正由下向上竄,竄到一半時便開始上下小幅度來回跳。
“太低了,這麽點有沒有意識都很難說。”他這話剛說完,突然又起了一陣大風。
重九算是幾個人中最淡定的,雖然只有他自己知道站得有多麽累,他現在就是個柔弱的普通人。
然而他一個人吃力也就算了,旁邊人不分場合的鬥嘴非要将他帶上,就見孟慈跑到他身後,擋了半個身子,對晏子晉道:“怨氣什麽時候跟意識挂鈎了?”
晏子晉翻了個白眼不想說話,旁邊一直沒吭聲的方未道開口解釋:“普通陰靈剛死的時候看起來其實跟活人無異,所以怨不怨氣的不要緊。但是這個地方常年被太陽曬着,能藏身的地方太少了,盤踞于此不願離開的鬼魂只能靠着怨氣支撐,怨氣不夠很快就被陽氣沖散,所以即便招來,也是癡傻,沒什麽用。”
聽到此番解釋後,孟慈第一次正經看方未。
她原本對方未這個新人沒什麽感覺,雖說組裏很少進新人,但她向來只對長得好看的多留心,方未……除了眼睛漂亮以外,其他真的太普通了,普通的扔人堆裏都找不到那種,實在沒什麽看頭。
方未感覺到一道視線投在自己的身上,轉頭一笑,漂亮的眼睛彎成一個勾人的弧度,把孟慈看的臉一熱下意識扭開了視線,嘴裏嘟囔着:“懂得多了不起啊。”
說完又往重九身後縮了縮,仗着自己身材比較嬌小,全然躲在重九身後,而後方未的眼神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重九身上。
那雙笑眼對上重九後彎的弧度更大,重九總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裏帶着點揶揄的味道,雖然搞不清究竟是為了什麽。
即是搞不懂,索性就不再看了,扭過頭繼續看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陣。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消失。
風大概吹了有十來分鐘,晏子晉手中監測儀一收,說:“差不多了。”
而後他拿出個符咒,随手扔掉,借着風被帶到了陣中。
周圍揚起的塵土裏不知從何時起帶着有一股嗆人的氣味,濕漉漉的,略有些腥,像是某種被壓在水裏泡了很久後撈上來的味道。
這味道雖然少見,但重九依舊立刻就辨了出來——是死在水裏的鬼身上帶着的味兒。
重九眯起眼睛盯着稍微有點平穩的陣,原本被吹得東倒西歪的四個人如今已經重新站直,中間被風困住的幾道影子依舊灰撲撲的,并沒有哪個額外清晰,似乎招魂陣失敗了。
然而方才晏子晉收回測量儀的時候,分明看見上面跳動的線已經臨近頂端,至少說明确實有東西來了,只是這個東西……好像并不在陣裏。
風逐漸較小,周圍的涼風便尤為明顯,帶着刺骨的寒意撩起發絲,擦着脖頸劃過,像個沒有溫度的手。
重九雖能力被禁,其餘皆在,他立刻明白這陣涼風并不是什麽“風”,更像是陰魂身上散發出來的怨氣。
這個念頭剛起,重九就聽見腦海裏響起個聲音。
“你是有什麽遺憾在這個世上嗎?”那聲音又低又冷,像是惡魔的呢喃,帶着點蠱惑的意味,鑽進腦子裏繞上一個圈,而後紮根在其中,即便沒有遺憾也會憑空生出許多,更何況世間哪有人是沒有遺憾的。
一句話說完,那聲音停頓了少頃,而後繼續道:“你是有什麽欲望?你身上載着這麽多人的不甘和怨,是想讓他們活過來麽?我聞到了,感受到了,那些人痛苦的離去。”
“可憐的人啊,你是想為他們鳴不平麽?他們是你的家人麽?還是親戚朋友?或者是愛人?”
重九被那東西念的腦袋疼,原本想出手打斷,只是胳膊剛擡起來,手腕一暖,竟就被人牢牢抓住動彈不得 。
他順着那個方向看去,就見方未正抓着他,似乎是搖了下頭,動作太輕,又好像是錯覺。
這麽個空檔,那聲音又開始絮叨:“我感覺到了你體內的冰冷,你身上背負了本來不應該有的東西,可憐的人啊,我可以幫你解脫,使你早登極樂,可否讓我看看你的內心?”
話音方落,周圍倏地一暗,重九似乎陷入了另外一個地方,周圍黑漆漆一片,什麽都看不見,是個沒有光的地方。
然而手腕上的溫度此時一直保留着,即便他看不見,卻感受着牽着他的手一直沒有松開。
過了不知道多久,黑暗中依舊沒有亮的意思,而手上的溫度在這時突然消失了。
他獨自一人陷在黑暗裏,是真正的黑暗,也或許他成為了瞎子,只能靠皮膚感應周圍濕漉漉的空氣,有些潮,黏膩膩的,有一股腥臭味。
重九嘗試着走了兩步,地上鋪滿軟綿綿的的東西,凹凸不平,像是棉被,又有點像是別的什麽東西,一個摞着一個,長長的,有點像……屍體。
不需要太長時間判斷,重九就可以肯定周圍确實都是屍體。他常年跟幽魂打交道,屬于死人身上的味道他再熟悉不過了。
所以或許是那個聲音将他帶到了一個被屍體包圍的地方,周圍空氣中味道昭示着這些人死的時間不長,或許不都是人,可能還有些別的東西,因為他又踢到了一個小東西,同樣軟踏踏的,但應該不是小孩兒,渾身似乎沒骨頭了一樣,倒像是某種小動物。
風吹過來的時候夾雜着一絲熱浪,顯得空氣都有些黏稠。
按理說在這樣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裏,周圍又都是屍體,換個人不吓死也得瘋,但是讓黃泉守門人因為這點事瘋,着實有點難。
地上橫着的東西太多,多的重九甚至開始不确定到底是屍體還是沙包,這樣規模的死亡不像是現在社會會出現的,哪怕天災也很難。
漫無目的的走着是一件很耗耐心的事情,只有風能提醒時間是流動的,或許一種折磨人的考驗,雖然不知道目的是什麽。
不過這種考驗對于重九來說着實有些平常,他在的書店更像是被時間遺忘的地方。
雖然書店有光,能看見不停進來的魂,卻又好像時間靜止,往複做着同樣的事情,聽着門上的鈴铛脆響,看着一本本書飄到書架上,再看着放了許多年的書化成一縷青煙消失——那是書的主人已經沒了來生,也再沒有人記得他,就連書店裏留着的這點痕跡也消失了,是徹底的死亡。
想到這,重九突然想起他兜裏還揣着個打火機,摸了出來,咔噠一聲。
火苗不大,按理說也可以照亮身周,卻只亮了拿着打火機的手。周圍依舊漆黑一片,似一個大口吞噬所有的光。
他皺了皺眉,試探着摸了下頭發,那裏空蕩蕩的,纏繞在上面的于宋不知道跑到了哪裏。
一陣風吹過,正好将打火機上的火苗熄滅,像極了一個人站在對面故意吹滅了那一點點小火。
光再次消失,重九不動了,他站在原地,看着前方,即便什麽都看不見,目光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飄移。
他擡起手,慢慢向前摸索,蒼白的手指掩藏在黑暗之下,除了憑借感覺,根本看不見到底摸到了哪裏,舉到了什麽樣的高度。
他這只手摸過最多的就是魂,而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面前正站着什麽“人”。
手剛擡了一半,一個聲音突然打破周圍的寧靜,穿進了重九的耳朵裏:“往前走,一直走。”
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重九還是在第一時間辨了出來,這人的聲音曾多次出現在他的夢裏和幻覺中——時矣。
自從時矣死後,重九總會在不同的情況下見到他,就好像某種執念,偏執的認為時矣并不會死,哪怕他親眼見過時矣殘破不堪的魂魄。
那一縷殘魂甚至連一點意識都不曾有,像一片碎了的玻璃,若不是極為熟悉,完全想象不出他原本是什麽模樣。
自那之後,重九就陷入了某種魔咒,好像時矣一直在他身旁從來沒有離開過,又好像離開的徹底,這一切都是他的幻覺,一如現在。
重九聽見聲音後便放下了手,他沒急着邁出這一步,而是站在原地固執地向前看,似是想透過層層黑暗看向跟他說話的人,卻又不需要眼睛便能見到,想到那個人現在是用什麽樣的表情跟他說話。
一定是帶着惱人的笑容。
過了不知道多久,就連周圍的風也淡了許多,倒是顯得環境更加悶熱潮濕,屍體上血液仿佛蒸騰到了空氣中,黏到了皮膚上。
直到這時重九終于動了,他依舊邁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沒有因為黑暗而生出絲毫焦急,只是他這步——踏到了相反的方向。
兩步間,他聽見那人地笑出聲,說了句:“反了天了。”
重九抿着嘴唇,微微皺起的眉頭卻在這一刻舒展開。
他喜歡看那人惱怒的樣子,帶着點病态。
重九又走了幾步,身後的異樣依舊沒有消失,好像故意等在原地,等着重九轉身按照他給的建議走。
然而重九卻執拗的不聽,身形不變地踏過一具具屍體。
這個時候的他才真的像是個來自地獄吧?
一身的血腥味,腳下都是死屍,周圍的風裏夾雜着嗚咽聲,帶着不甘和怨怼,纏繞在他這個入侵者周圍,卻又做不了什麽,只能從他身旁不挺的掠過,最多帶動着頭發和衣角飄起又落下。
重九并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裏走,時矣指的方向對不對,或許就應該站在原地等。
若是先前那個聲音将他帶到了這個地方,終歸是有目的的,總不能是為了将他困在這,又有什麽好處?
走了不知道多遠,遠到重九已經開始覺得有點疲累了,他就算沒了能力,也是仙人之軀,虛弱又強大,饒是這樣,他也感覺到了累,從小腿上升起的酸意。
這種感覺很久沒有過了,至少他從接管書店後便沒再有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這種異樣開始後,周圍的風突然停了下來,他好像陷進了某種液體中,增加了前進的阻力,黏膩地将他包圍,讓他每行一步都需要極大的力量,再之後,便是寸步難行。
阻力漸大,耳邊的聲音開始嘈雜,說着一些聽不懂的語言,混合在一起,哀怨并歇斯底裏,那是無數怨靈的聲音。
那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響,最後像是炸裂在耳朵裏。
聲音再次響起的那一瞬間,尖錐直接紮了進去腦海中。
重九腳下一個踉跄,頭開始發昏,而那些聽不懂話逐漸清晰起來,是消失已久的古老的語言,他卻每個字都聽的清楚明白。
那些人将所有的不甘、怨恨和詛咒一字不落地送給了重九。
在重九意識消失的前一刻,他聽見一聲嘆息。
暈過去和醒着唯一的區別就是時間過的快了,意識回籠的瞬間,重九眼皮還沒掀起,便感覺到了光,雖然微弱,卻帶着點皮肉的顏色投射進來瞳孔中。
即便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已經離開了原本的地方,刺耳的聲音依舊留了點餘韻在腦海裏,嗡個不聽。
重九拍了拍額頭,沉重的眼皮掀開一條縫隙,然而他看見的不是藍色的天空。
嗡鳴聲退去,他重新聽見了熟悉的語言,那聲音有些微弱,似乎是疼到了極致控制不住的呻吟聲。
聲音距離他并不遠,他歪過頭,卻被眼前的場景驚到。
他确實離開了漆黑的環境,腳下也沒了數不清的屍體,如今他躺在了一個廢墟中。
周圍都是碎石,他被半壓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下動彈不得。下半身已經沒了知覺,只能感覺到一股股溫熱的液體正在向外流,身體卻異常冰冷。
他只有上半身尚且能活動,但身體已經開始有些僵硬,按理說他應該時間不多了。
然而他不止是仙,也是個被詛咒的人,他有時候懷疑,就算将他的肉體全都攪爛,是不是還是要拖着一身肉泥掙紮的活着,怎樣都死不得。
這一想法從前還會讓重九有些焦慮,但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的他無論身體什麽樣,面對什麽樣的場景,都已經能淡然面對,就像現在。
重九能确定下半身基本上是個稀巴爛的狀态,只是不知道怎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他僵硬地轉着頭,看見不遠處的是石縫間有一只沾滿泥土的手。
那是個女人的手,比尋常的手要小些,細長的手指上沾滿了濕漉漉泥土,倒在血泊中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抽動,先前聽到的聲音便是來自手的主人。
重九這個角度看不見女人的情況,只能聽見微弱的呻吟聲中,偶爾能發出兩個字“救命”。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地面上,也敲到了重九的臉上,并不大,想來下了許久了,他躺在這暈了許久了。
幾道閃電劈下,照亮了眼前,雨水雖模糊了視線,卻依舊讓重九看清了附近的景象——這時一場災禍,很可能就是當初發生在南溪村的那場泥石流。
周圍巨石斷木橫七豎八的倒着,目光所及之處并沒有什麽人,除了那個女人。
或許是因為雨天的原因,天還是黑的,看不出時間。
重九重新揚起頭,看着天空中飄落的雨點,他想他應該是進了某種幻境中了。
就在他以為他要一直躺到救援到來的時候,之前那個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就是你當初經歷過的麽?可憐的人,不遠處的那個是你的家人麽?她好像很痛苦,虛弱的像個小貓一樣,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如果這真是某人的親人,聽到這句話可能已經開始歇斯底裏了,誰也忍受不了親人在自己面前一身傷痕的離開這個世界,而且還是在這種突發情況下。
那聲音繼續說:“他們是真的離開了對嗎?所以你才這樣放不下,想回到這個地方,找找親人曾經留下的痕跡。他們并不是真的想抛下你一個人留在世上,他們也想陪着你,只是沒機會了,他們離開的時候肯定也是不甘的,帶着對你的牽挂離開。”
重九仰着頭看着破了個洞的屋頂,洞口有些熟悉,那裏還沒有長出藤蔓,是當初剛被毀壞時的樣子——正是他帶着于宋去的那間房。
原來他現在替了于宋的身份,現在經歷的就是當初于宋親眼見過的。
那聲音見重九沒什麽反應,繼續用着涼飕飕的口氣,故意帶着悲傷哀怨道:“你看她多痛苦,在痛苦中掙紮死去,這樣死去的人下輩子也要落了殘疾,真是可憐,我知道你也是心痛的,你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解救她不是麽?還有那些埋在石頭下的人,那些親人曾經那麽愛你。”
雨水順着重九的眼角流了下去,乍一看像極了他在哭,原本就沒有血色的臉如今更加蒼白,柔弱中帶着些可憐,就連一直徘徊在身側,用語言蠱惑他的不明東西都沒看出有什麽不對,覺得自己三言兩語就能左右了這人的心緒,真的棒極了。
他說:“你想要什麽,說吧,只要你說出來,我都能幫你辦到,遵從你內心的想法。”
重九身體更冷了,身體裏血應該所剩不多。
他還記得于宋曾經說過,或許就是在他死後的那個混沌期,聽見有人說到了貓,故而強打着精神,問道:“什麽樣的願望,重生?”
聽見這話後,那聲音明顯有一瞬間的興奮,接話時沒控制住上揚的音調:“當然!”
說完他才發現自己這個反應不對,停頓了兩秒後又回到了飄渺:“主神會原諒你這點私心,你們都是良善的人,不應該就這樣結束生命。”
這句話聽着着實有些耳熟,當初許萍說過。
重九眯着眼睛,仔細辨別着聲音的方向,接着問:“需要我做什麽?”
他這話說的模棱兩可,并沒有說說明他要讓什麽人活下去,也沒說想要許願。
然而那聲音可能在這裏等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上門的魚,一點都不想放過,沒發覺重九在這種場景下還能淡定的說話有什麽不對,只是急于說自己的。
“不需要做什麽,你是善良的人,你的家人也是善良的,善良的人就應該有好報,是那些壞人的錯。這個世界的大小是有限的,所能容納下的人也是有限的,所以就應該那些壞人下地獄,才有你們這些好人的活路,不是你們的錯。”
什麽狗屁話,造物主都不敢說誰好誰壞,鄉野裏冒出來的不知名東西竟然敢給世人斷善惡了。
重九不想跟着人多費口舌,不忍着想要暴走的脾氣,問了句:“我家的貓也能救活麽?”
那聲音聽見着明顯一愣,這種情況下還能想到貓……是正常人該有的思維麽?
不過為了達到目的,貓不貓的無所謂了。
聲音幹笑了兩聲說:“自然,這是你應得的獎賞,生命都是平等的,無論是人還是,額,貓。”
“半死不活的也能救?”
“當然。”
“那你需要什麽作為交換條件?”
重九的冷靜終于引起了聲音的注意,他沉吟了許久,似乎在想其中不符合常理的原因,然而想來想去都沒在重九身上發現什麽異樣。
他現在有些急迫,他就快成功了,再來兩個人,只要兩個人,他就能達到目的。
一想到這,剛剛升起的警覺立刻被即将到來的成功沖散。
他壓着內心的急迫,說:“只要你講兩個壞人處理掉,這很簡單。這個世界的位置是有限的,壞人那麽多,他們做盡壞事卻茍活于世不覺得是個很諷刺的事情麽?他們應該遭到報應,而你,就是替天行道,這是善舉,也會為自己和後輩積福,将來會助你上天堂。”
“天堂?那不是外國的地界?”重九的這句身體失血有些多,腦子也開始混沌,下意識順了句話。
聲音也沒想到會得到這麽個回複,愣了好一會兒,突然有些抓狂:“你不要他們了麽?你不愛他們了麽?你就願意一個人活在世上,抛棄其他人,想要做個罪人麽?”
話音方落,重九突然感覺到右耳一陣涼風。
他因為供血不足,大腦缺氧,思維略微有些遲鈍,什麽都沒想的轉過頭,鼻尖險些撞到什麽東西上,就見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正緊挨着他,用一種哀怨的語氣說:“你不要我了麽?”
作者有話說:
寫完時間晚了,坐的腰疼TAT
第 38 章
◎交易達成◎
那人額角塌下去了一塊,皮膚和骨頭被砸爛了。旁邊頭發連着頭皮被扯掉了一大塊,慘白的骨頭上連着黏糊糊的血絲,只能憑借着一旁的長發和下巴能看出這是個女性。
她雙眼直愣愣的盯着重九,眼眶通紅,鮮血順着眼角向外流,越往下越淡,被雨水稀釋後散在泥裏,鼻子同樣不停流血,整個臉看起來着實有些慘不忍睹。
重九被石頭壓着動彈不得,女人又靠的很近,淡淡的死人穿過雨水織成的網飄了過來。
她已經死了,而支撐着她身體的手小小的,滿是血污,正是先前躺在血泊裏的那只。
重九的思維有些麻木,怎麽又是雨……
原本念叨的聲音從一個變成了兩個,先前的聲音依舊說着蠱惑的話:“你看看你的親人,她現在多麽痛苦,這樣的狀态即便去投胎,下輩子也不會好過,你真的忍心看見她受這樣的折磨?就為了那些不僅跟你沒有關系,還會禍害社會、迫害他人的壞人?”
女人的聲音在這時插了進來:“你真的不管我了麽?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死的好不甘心啊,我還準備明天做點好吃的,還和隔壁王姐約好了去城裏買東西,要給我爸買點藥,要給你帶點你愛吃的酥糖……我現在這樣是不是哪都去不了了?嗚嗚嗚……”
說罷女人開始哭了起來。
因自然災害死去确實很可憐,也值得同情,但只因為自己死的不甘就要別人的命來換,這就更加沒有道理了。
重九扭過頭繼續看天,他寧願被雨水淋着也不想看女人崩壞的臉。
先前的聲音見自己說了這麽多話還是無果後,終于安耐不住,啪啪啪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重九感覺到什麽人停旁邊,蹲了下來。
那人低着頭,腫脹的臉上五官擠到一處,頭發結在一起一縷一縷的,中間還有一點墨綠色的水草。
水鬼?
重九微微仰頭,正好跟對方視線對在一起。
水鬼表情明顯一愣。
他這個愣神的表情着實有點委婉,一雙擠在一起的豆豆眼根本看不出什麽眼神,有點像畫畫剛入門的新手一時掌握不好五官比例,将他們全都放置中間,其餘是大面積留白,哦不,留青,水鬼的臉成青紫色,隐約泛着點黑。
他故意露出真身想要吓吓這個不知死活的人,沒想到面前這人看見他之後一點反應都沒有,除了眼睛稍稍有些迷離……
是了,一定是因為失血過多,所以腦子不好使,才會在看見他之後沒做出什麽反應,也或者是這個人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所以才會對他無動于衷。
真是個腦子遲鈍的人啊,如此的愚蠢。
水鬼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參差不齊且有些發黑的牙齒說:“你看,你現在都快死了,還是沒人來救,甚至連眼前的景象都已經看不清了,你這短暫的一生庸庸碌碌,連最基本的美好生活都沒享受過,甚至都沒資格說你曾經來人世走過一遭。”
重九确實有些困了,失血過多的正常反應,不過眼前這人不僅醜而且臭,說話就說話,還有湊得那麽近,不惡心死人不償命。
女人插話道:“答應他吧,答應他我們就可以回到從前的生活了,或者更好,可以一起曬太陽,再要個娃,不覺得很幸福麽?我好疼啊……嗚嗚嗚……好疼……”
重九真的躺累了,他從沒有這樣躺在一個地方這麽久過。
他有些後悔,若是上次沒那麽沖動,不至于天遣加身,換成現在可以直接捏着水鬼逼問了。水鬼可不是活人,而且還不是個普通的幽魂,即便散了也不會有人管他。
水鬼不知重九究竟在想什麽,只看出了他皺起的眉頭,察覺出一絲懊惱的情緒,以為自己已經說動了這人,乘勝追擊道:“只要答應我,我就可以滿足你的願望,你不虧,這也算是行善積德。”
真的是再爛俗不過的詞了。
“可以。”重九突然說,“只要你能活了我想要救的人,兩個壞人算什麽。”
重九的話剛起,一道閃電橫劈了上方的天空,水鬼的臉肉眼可見地有了變化,似乎是沒先前那麽腫了,五官看起來也清晰了許多。
他嘴角咧的很大,可能是水裏泡的時間久了,皮膚經不起太大的動作,他這一笑,從嘴角處開始向外延伸,甚至有爛肉往下掉,場面極度惡心。
“那我們就算是契約達成了,我助你完成心願,但你要按照約定做幾件小事。”水鬼站了起來,圍着重九走了幾步。
身邊的女人,确切的說是女鬼,在聽見這些後也終于不哭了,安靜的躺在一側等着什麽,可能是在等着複活。
然而複活哪有那麽簡單,若是這麽簡單,許萍也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了。
想到這,重九問了一句:“同鄉的許萍也是聽了你的話麽?”他想了想,随後裝成一副不知情的樣子說,“她告訴我有主神替她完成心願,我還看見她拿着不知道什麽人的骨灰……”
後面的話重九沒有說完,故意留着點空餘給水鬼自行補充。
水鬼內心處于興奮中,只要這人應下,就算是跟鬼達成了交易,這種交易不是尋常情況下能終止的,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人能逃得過契約,哪怕只是簡單的“嗯”一聲。
既然有了契約的約束,水鬼顧忌便少了,他笑道:“自然,主神是平等的,所有善良的人都應該被平等對待,只是她至今沒有做到曾經許諾的話,她要的太多,能付出的太少,你看你就不同了,你……”
水鬼的話沒說完,正好看見重九身上壓着的石頭。巨大的石塊幾乎折斷了他半個身子,鮮血和着雨水将石頭周圍全都染成了紅色,這若是換個人早就沒氣了,可這個人為何還能跟他說這麽多話,甚至連意識都是清醒的。
“你——”水鬼心裏沒來由地一慌。
回答他的不是意料中的聲音,而是另外一道:“怎麽把我們大人拖到了這個地方,還,還——“
那人還了半天沒還出個結果,似乎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語來形容現在的場景。
“九爺,你這是什麽最新流行的造型麽?原諒我孤陋寡聞,還挺別致的。”
即便重九不看都能知道來人是誰,這樣不着調的話,尊敬的稱呼卻沒有絲毫敬意,在每一個細節裏找出那麽一點讓人受不了的調侃。
方未。
重九閉了閉眼睛,原本只有兩鬼一個非人的場景中,終于混進了個有些不正常的正常人,同時先前略有些詭異的密閉空間也在這時破了。
還好,留下了根線,水鬼跑不掉了。
方未踩着水走到重九面前,手裏撐着把傘。
這把傘很眼熟,就是重九之前拿着的那把,不止怎麽的落到了方未手裏。
“九爺,你這,傷的有點重啊,還能起來麽?”方未看着石頭的方向,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眉頭鎖在一起,似乎有點擔心,又好像一些看不懂的情緒,“好像有點麻煩。”
何止是有點麻煩,簡直麻煩死了。
重九沉着臉:“能幫忙就幫,不幫忙別說風涼話。”
“九爺別生氣嘛,我又沒說不幫。”即便如此一說,方未卻還是沒動,一把傘将他和重九罩在下面,“對了,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發現個有趣的東西,那東西說在找你,我就帶過來了。”
說完他從兜裏掏出個煙盒,好巧不巧依舊是重九的東西,而裏面冒出個腦袋的不是別人,正是于宋。
于宋被揉搓的很小,強行塞到了煙盒裏,如今終于得以喘息,探出個頭看向重九,驚訝道:“你怎麽這個樣子了?”
重九被氣笑了,他胳膊撐着,勉強起身接過方未手裏的煙盒。
正主既然來了,他也就不用在這躺着了。
重九将于宋扯出來,攥在手心裏。
這一攥直接讓于宋白眼一番,沒了意識。
于宋原本是跟重九一起暈過去的,只是他沒有去那個全黑的地方,也沒有見到屍山,再醒來時就是在卡在石縫裏。
他是一縷殘魂,并不完整,這周圍無論哪裏都是怨氣橫生,一不小心就會被其他怨魂吞噬,成了人家的一部分,所以他只能藏在石縫中,直到被方未撿起。
于宋跟在重九身邊時就覺得方未身上有一股奇特的氣息,而那股氣息裏有一點和重九相似,只不過那一點太過模糊,除了潛意識以外很難有語言描述。
如今被方未前幾來後,看着他撐着熟悉的黑傘,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就更明顯了。
于宋抖動着身體,看向方未,立馬表明态度:“我是好鬼,不害人。”
“我知道,你之前一直跟在小九旁邊。”方未笑着,于宋卻覺得他的笑容比面無表情還可怕,吓得他渾身一哆嗦。
方未歪頭:“你抖什麽?”
“我……雨太大,我有點冷,冷……”
真是個狗屁理由,鬼淋不到雨,更不論冷了,冷個屁。
方未沒戳穿他,低笑兩聲,從從兜裏掏出個煙盒,于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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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