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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貓咪一直那麽大,明明從來沒有長大過。

看着足以将他完全遮擋住的身影,方未內心少有地上生出了一些感慨,似乎當初那只小貓早已消失在歲月裏,而如今出現在眼前的,不過是一個和貓咪有些相似的另一個人。

變故生的突然,重九只來得及将方未擋住,無數黑氣從小瓶子裏沖了出來,山呼海嘯地沖向天空,攜帶着沖鼻子的腥味,盤旋一圈後有直沖而下,狠狠地紮在地上。

水鬼的陰氣太重,現在又是夜裏,沒有了世間的陽氣支撐,但凡周圍有個活人都會受此影響,保不準直接将人的活氣沖幹淨,這也是為什麽重九帶着瓶子出門的原因——

在酒店裏打開,整個樓甚至周圍飯店的人說不準都要被波及。

現在确實是沒有其他人了,卻多了個方未。

重九雖有所思量,也沒想到水鬼的陰氣會如此之重,早知如此,無論如何都要将方未留在外面,怎麽都不會讓他進來。

現在想什麽都遲了。

在黑氣降落的瞬間,重九回頭直接将方未攬在懷裏。

方未到底是個成年男人,即便雙臂展開,一手摁着方未的頭将他壓低,也都很難将人完全罩住,他照方未來說還是要矮一點,瘦一些,只能勉為其難地遮了遮,而那些攜帶者怨念的陰氣全都沖到了重九的背上。

方未沒想到最後會發展到這一步,他跟過來一來是想看看重九究竟想做什麽,二來也真是不放心。

他知道重九天譴束縛,獨自一人面對着水鬼,即便水鬼如今力量被削,卻也是個活了不知多少年的陰鬼,手上有什麽殺手锏都不好說。

只是他怎麽都沒想到,最後他會成為拖後腿的。

這個認知讓方未一時呆住,熟悉的香味就這樣沒了任何阻礙地缭繞在鼻尖,将那些腥臭味驅散。方未雙手攥成拳抵在重九胸前,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就聽那人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很輕,輕的幾乎讓方未意味是幻聽,他說:“別動。”

方未出乎意料地聽話,重九感覺到懷裏人的順從一時也有些驚詫,但他暫時顧不得這些,直到身後氣息穩定下來,他才将方未松開,回頭時正好對上水鬼的眼睛。

黑氣缭繞成一個人的形狀,最開始穩定的便是那雙眼睛,慢慢地水鬼整個身型顯現出來,周圍缭繞着一層黑霧,那是怨,卻不清楚這個怨到底是水鬼自己的,還是那些被他害過的人。

水鬼半低着頭,瞳孔只有個芝麻大,周圍全是眼白,看人時即陰森又恐怖,一張臉依舊很腫,頭發上面的水草好像還是先前那幾根,纏在黑色間可能已經綁死了。

他盯着重九,忽視了後面還有個人,似乎其他都已經不重要了,而面前站着的這個年輕人就是殺了他的兇手。

這種眼神重九看的太多,無論是怨毒還是恨,對于重九來說沒什麽區別,沒有鬼是心甘情願去死的,到了書店不肯離開也不是沒有,并不是所有的魂都會空蕩蕩赤條條地抱着自己的書,乖乖上交然後乖乖上路。

強迫他們上路的重九,就成了承擔他們怨氣的發洩口。

水鬼以為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夠吓人,怎麽都會讓這些來歷不明的毛頭小子露怯,結果等了好久都只看到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隐約間,他感覺自己似乎見過這張臉又想不起來咱那見過,特別是看見眼角那塊并不太明顯的疤,一種呼之欲出卻又怎麽說不出口的感覺愈發明顯。

能讓他想起來的絕對不是什麽好人,既然不是什麽好人,他就得換個套路來談判。

水鬼面上看起來兇神惡煞,內心其實已經開始盤算了很多種方法,最後決定還是先試探為主,看看對方虛實:“你究竟是什麽人。”

重九:“你要別人的靈魂想做什麽?”

他沒提書,問題一下子抛的太多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更何況重九不覺得這麽個小鬼會知道書究竟有什麽意義。

水鬼嗤笑:“我先問的你,就算答,是不是也應該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重九手背在身後沖着方未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後腿,而後自己向前走了兩步,在距離水鬼一步遠的地方停下,低着頭,垂眼看過去,道:“我再問一次,你想要靈魂做什麽?是誰告訴你靈魂會對你有幫助的?”

“什麽幫助?”水鬼心虛地瞥着頭,露出旁邊少了一塊的頭皮,上面肉已經潰爛,看起來紅一塊白一塊,中間還有一點蠕動的東西。

重九笑了一聲:“裝傻沒意思,你覺得我現在跟你說這些是因為什麽?我耐心不多,你最好快點說。”

水鬼先前還有點慌,聽見這話突然心穩了,重新看向重九,目光裏的躲閃已經不在,換成了嘲笑:“你真當我這麽多年的鬼白做了?你——”

他打量了重九一遭,而後笑道:“一個陰氣比較重的人,拿着那些符咒道具就當自己的高人了?有手段盡管來招呼,我死了你也不會好過,別忘了我們之間還有着契約,你根本不能拿我怎麽辦。”

“契約而已,他不能動你,換個人只要将你搓成灰,契約自然沒了。”方未走到重九旁邊彎着腰,臉和水鬼高度持平,那模樣根本不似看一個醜陋的惡鬼,倒像是看一個天真無邪地小孩子,耐着心給人家科普,“而且,符咒這些東西你可能不是很了解,它未必就直接将你擊得魂飛魄散,可以慢慢折磨你,就像你現在這身爛肉,雖然靈魂沒有肉身這一說,但是符咒可以幫你回顧一下肉體手上是什麽感覺。”

說到這,他伸出手指指着水鬼胳膊上一塊不太好的皮膚:“你看,這種傷你現在是不是沒感覺了?懷念肉體是什麽滋味麽?我可以讓你感受一下,皮肉一點點被剝離的感覺,很刺激。”

方未龇牙晃着腦袋,摸了摸兜,似乎兜裏正帶了他說的那種符咒,随時準備給水鬼來一張。

第 48 章

◎說◎

水鬼也不知怎的,聽着這句話後渾身一個冷顫。

方未穿着的是自己帶來的衣服,但跟重九身上的很像,也是一間白色T和一條黑色的褲子,簡單的衣服,幹淨利索的發型,沒什麽特點的面容,除了一雙眼睛漂亮的過分以外,實在沒什麽值得關注的。

水鬼從頭到尾都沒在他放在眼裏,真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都不如另一個,至少還算是個陰氣比較重的,可能是因為常年跟陰物打交道的緣故。

不過這也只是水鬼的猜測。

而如今,那個被他一直忽視的人正在他面前渾身摸索着,似乎非要給水鬼嘗試一下刮肉的滋味。

水鬼慶幸自己已經沒有汗這個東西,冷汗都只能在心裏冒。

他不承認自己被一個普通人吓到,底氣不足地幹笑了一聲說:“我死了這麽多年,當初在水裏的時候怎麽沒人來找我,現在我都死了,一大堆人跑我面前問東問西,你覺得你們有意思麽?”

這一會兒水鬼身上的陰氣也好怨氣也罷都已經有所穩定,重九便懶得管方未,看着水鬼道:“既然你都死了,不願離開盤踞在南溪村附近不會有人管你,你生前如何也不是我能管的,但是你拿別人的靈魂是為了什麽,這點你不會覺得是理所應當吧?”

“呵!我拿別人的靈魂?我拿靈魂怎麽了,那些人本來就該死,憑什麽讓我躺在水裏而不是他們,你知道死是什麽滋味麽,你知道水進入肺裏是什麽滋味麽?你什麽都不懂在這管什麽?真當自己是老天爺了?老天爺要真是你這樣真成了個笑話。”水鬼一臉不屑,他現在的怨氣不只是對生死,但凡比他好的他都怨恨,若他還活着……

重九從來都不是什麽正義人士,對水鬼的過去沒什麽興趣,也不想聽,他只想知道他要魂魄做什麽。

然而水鬼鐵了心地想給重九講故事,根本不等別人回應,自己笑得一臉猙獰說:“我當初也是南溪村的,我們家一家子都是南溪村的,那些村民平時看起來老老實實,其實都是假好人。”

“所以你是被同村的害死的,所以報複?”重九沒興趣,方未卻很想聽故事,尤其是這種全員悲劇的故事。

“就他們那些人還能害死我?一個個懦弱的都不如河蝦,呸!”水鬼否了方未的話,他似乎很看不起這個村子的人,“你懂什麽,我當初掉水裏算是我活該。南溪村不遠處有一江,我當初是想去抓魚,不小心栽了進去,我雖不擅長游泳,至少也會個狗刨,結果剛掉水裏腿就抽筋了。”

“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說了我掉水裏活該。”水鬼看着方未挑起的嘴角,根本不用別人說什麽,自己就站好立場,但這個立場也只是到此為止,他想到這,一臉惡毒地接着說,“但是我掉水裏的時候,清楚的看着岸上有好幾個人,他們對着我指指點點,不知道說着什麽,卻沒有一個人來救我。”

“你就因為這個恨上村裏的人了?”重九有時候很不理解人的想法,自己造成的因果,不過是因為他們沒有介入改變,就好像那些人成了罪魁禍首,害得他不得好死一樣。

“沒救可以,我當時距岸邊有點遠,就算真過來也不一定能來得及,可你看看現在的我。”水鬼渾身腫脹,很明顯是在水裏泡久了,“你知道嗎,快一個星期才有人将我打撈上來,我渾身腫得根本看不出原本什麽模樣,皮膚和肉都爛了,渾身散發着惡心的味道,之後又把我扔在一個地方,身上生了好多蟲子,我不該恨麽?”

直到現在,南溪村的人所剩不下多,大多已經離開縣城,去了何處不得而知,當時究竟是什麽情況不得考證,但死亡這件事連水鬼自己都說跟那些人沒關系,再因為這些事情而放不下、離不開,說不清到底是水鬼對身體的執着,還是不甘心就這麽死去,到現在說什麽都沒了意義。

“你是想說,你是為了報複才拿他們的魂?”重九問。

水鬼地笑着,臉上的肉顫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來,他如今的狀态其實是維持着屍體最後的樣子,不會再有什麽變化。

“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就算我報複能怎麽樣,我已經是一個鬼了,難不成把我扔到十八層地獄裏?哦對了,這世間好像沒有十八層地獄吧?”

“誰告訴你沒有的?”方未雙手抱胸在一旁看熱鬧正看的興起,見水鬼心态逐漸平穩,又開始添油加醋,“你又沒去過,怎麽知道沒有?你知道我們是什麽人麽?我們是專門送你去下油鍋的。”

水鬼聽此噗嗤一下笑出聲:“算了吧,就你們?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

說完他渾身一抖,先前消下去的黑氣再次彌漫開,越來越濃,似乎先前被重九耗掉的東西正一點點恢複。

他動了動僵硬的胳膊,說:“就說你們毛都沒長齊,經驗不足就敢兩個人帶我到這裏,這周圍有水吧?有水的地方就有死人,有死人就有怨氣。”

他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濃,原本有些模糊的雙腳現在已經輪廓清晰地踩在草坪上,他在逐漸恢複。

方未拍了拍重九的肩膀,歪頭小聲道:“怎麽辦,我沒帶符咒,手機也沒帶,要不要現在去搬救兵?”

“去吧。”重九出乎意料地應下了他的話。

方未其實就是嘴貧一下,沒想到重九真讓他去。

他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這麽晚都睡了吧,而且一來一回說不準要多久,萬一你出點什麽事怎麽辦,我還是不去了。”

重九看着面前逐漸膨大的水鬼,冰涼的手掌拍在方未的肩膀上,難得的好聲跟方未說了句:“先回去,等一會兒我回去找你。”

方未原本還想在此多看一會兒熱鬧,然而這是他第一次聽見重九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心裏似乎被一個柔軟的小爪子撓了一下,而後不自覺地點了點頭,真的往回走了幾步,過了兩顆樹後才覺得不對勁,再回頭時,發現重九已經緊貼着水鬼站着,舉起滿是黑霧的手,那模樣和水鬼身上如出一轍。

黑霧好像有生命一半,順着重九的手臂一向上爬,很快将整個手臂吞進去。

方未的腳步停頓了一小會兒,瞧見這個景象後麻溜地向外又撤了許多,确認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被波及才停了下來,躲在一棵樹後半掩着身子,專注看戲。

重九在方未走了大概十米的距離後就懶得理他了,心思全都放在水鬼身上。

他和水鬼還有契約相連,所以當水鬼陰氣暴漲時,重九身上同樣感覺到了那股外界傳遞進來的力量,與他平時所用的不同,卻又有一點相似。

重九手抵在水鬼的腦袋上,向來沒有表情的臉像是換了個人,嘴角挑起一個惑人地弧度,眼睛微微眯起,眼角的疤痕變成血紅色,似乎下一刻就要滴血。這幅樣子饒是再好看都像是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鬼。

水鬼身上的氣息只是陰氣,而重九身上的氣息則是來自真正的黃泉,不只是陰冷,還帶着不通情理的刀鋒。

水鬼身上的黑霧還在變濃,霧氣缭繞在周圍像是一個保護殼,而這個殼卻被重九的手輕而易舉擊破。

他五指扣在水鬼頭頂松散的皮膚上,低聲道說:“你真當我不知道你搜集魂魄是為了什麽?剛剛有人在這我不方便多言,如今你确定要我說?”

水鬼五官被扯得變形,原本不大的眼睛瞪的溜圓,小小的瞳仁顫抖着死死盯着重九。

他感覺自己已經被看透了,對方問出這種問題不過是為了無關緊要的過場。

他不言,或者不敢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被看透到了哪一步,更怕這是對方在訛詐他,所以他選擇什麽都不說。

重九手猛地扣緊,令人毛骨悚然的脆響在手下發出,那是頭骨碎裂的聲音,一個鬼的頭骨。

“啊!!”

惡鬼所有的堅持在這一刻崩塌,靈魂的疼痛要比肉體疼上百倍千倍,他突然發覺當初死亡的時候,那種痛苦已經算不得什麽了。

他瘋了般地扭動着身體,尖叫聲穿破天際,林子裏氣息的鳥撲騰着翅膀散開,然而水鬼卻掙脫不了一只手給他的桎梏。

他雙手抓着重九的手腕,又扣又打,可那只扣在頭上的手紋絲未動。

重九盯着水鬼語法扭曲的臉再次問道:“說,你收集靈魂究竟是想做什麽?”

水鬼自從死後再沒感受到劇痛,疼得他差點以為自己還活着。

然而漆黑的手掌和腐敗的皮肉告訴他,這是來自靈魂的痛,和肉體不同,他或許真的會因為這個年輕人而魂飛魄散。

他怕了。

水鬼努力掙紮了幾次後,終于意識到面前這個年輕人真的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弱小。

他松開了手,顫抖着嗓子,小聲說:“有人說,可以改命,可以改命!我不應該這樣慘死!我活着的時候從沒做過壞事,我為什麽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重九手稍稍松了力道,接着問:“如何改命?”

一句話出了口,後面就沒什麽可堅持的了,水鬼雖想改命,卻不想因此魂飛魄散。

他咬着嘴唇,臉上的肉抖動幾下後,終于将死守的秘密說了出來:“有人告訴我,拿了別人的魂便可以偷取他們的功德加到自己身上,即便我這輩子不能重返人間,待投胎時,也可以保證下輩子衣食無憂,找個好人家。”

第 49 章

◎蟲子在網◎

水鬼當初死的時候确實挺慘的,就像他說的,當初他不過是想撈幾條魚,晚上做個魚湯,多的還可以送到集市上賣。結果船行駛到江中央,他剛撒了網,身體就跟着網一起落了水,這一落就再也沒出來過。

他當時死的有多痛苦,死後就有多怨恨,尤其是看見江邊還有人在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過來搭把手,甚至連他死後都沒有及時撈出來,任由他在江水裏腐爛。

說來也蹊跷,按理說人死後靈魂會立刻脫體,帶着自己的那本書,即便不想去書店報到,确也不至于被困在身體裏出不來。

所以一般來說,這種死法的鬼沒有外傷,看起來是最體面的,反而那些車禍意外之類的,經常拖着傷殘的身體到書店,慘不忍睹。

可水鬼現在這個樣子,分明是他死後腐爛了,靈魂才脫體而出,導致他靈魂也變了形态,頂着一身腫脹腐爛的軀體,讓他本就不忿的心情更加怨氣橫生,尤其是看見其他家的人圍在一起,指着蓋着白布的他小聲嘀咕什麽,那些表情中似乎帶着掩飾不住的嘲笑。

就這樣,他成了那一片的水鬼,每天站在岸上的樹蔭下,看着其他人興高采烈地打着魚,或者帶着一家老小到江邊玩水,那麽幸福,那麽幸福!幸福得讓他恨!

他想反正他是水鬼了,成了這幅樣子,還怕什麽?

就這樣,他到了水裏,拖下了第一個人。

第一次動手總有些手生,那人掙紮的厲害,他又沒辦法直接觸碰活人,只能靠着水草纏在那個人腳上,将他向下拖。

那是個年輕小夥子,歲數不大,力氣卻不小,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将那人拉到水深處,過了沒多久,那人不動了。

小夥子停止掙紮的那一刻,他心裏莫名有一種暢快的感覺,而那一刻,他腦子裏突然出了個聲音說:“吃了他!吃了他!”

重九此時已經将手收了回來,水鬼腦袋上留下幾個極深的手指印往外流水,好像破了的并不是腦袋,而是個水壺。

到了這個時候,水鬼已經沒了先前的氣焰。

他原本就是個普通人,死後自從殺了第一個人起,漸漸有了能力。

而在他吞掉第一個靈魂後,他便可以跟執念很深的人進行溝通,帶着點蠱惑的意味。

“所以你就是聽見那個聲音才殺人吃靈魂?”重九問,“什麽人跟你說的知道麽?”

水鬼搖搖頭,晃動的時候頭上的水柱更大了。

“不知道。”他說,“我最開始吃的時候并不知道是靈魂,只看見一個小小的光亮。奇怪聲音不停催促,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将光亮吞下。”

說到這,他臉上露出難以言說的表情,似乎很痛苦:“吃掉的瞬間,我聽見了嚎叫聲,在腦子裏叫個不停,現在想想,估計是那個人臨死前的哀嚎吧。”

“聲音告訴你靈魂能讓你投個好胎?”

水鬼仰着頭,看着被陰氣籠罩瞧不見絲毫星光的天空,這樣的場景觸及到他某根神經,徒生出傷感的情緒來。

“他說,我這麽個死法根本沒辦法好好投胎,輪回的門都不一定進得去,功德簿上根本沒我這種老百姓的名字,就算僥幸真的進了輪回門投了胎,下輩子也是個殘疾,現在什麽樣子,下輩子就會生什麽病,不如趁現在多攢些功德,自己做不到的可以拿一些別人的。”

重九拿出根煙叼在嘴裏,點燃後吸了一口,吐出的白煙纏繞在黑霧裏,像極了當初水鬼見到的第一抹幽魂。

周圍一時安靜了下來,翻騰的黑霧在這一刻好像找到了歸屬,安靜地盤旋在周圍,将水鬼和重九圈在中間。

煙火明滅,重九說了句:“知道了。”而後彎腰撿地地上的瓷瓶。

水鬼看見瓶子立刻意識到他要做什麽,下意識後退了兩步說:“我,我暫時不能進去。”

“那你想做什麽,繼續找靈魂改功德?你是不是活着的時候童話看多了,這種屁話你也信?”

“不管信不信,反正我現在不能走。”剛剛穩定的黑氣又開始翻騰,水鬼猙獰着面孔,雙手攥拳垂在身側,再次松開時,黑氣在身後形成一個巨大的手掌,猛地向重九撲去。

重九叼着半支煙,眯着眼睛看着撲過來的黑手,不躲不閃。

黑手瞬間将他包裹在其中,而後用力一攥,手指間沒有留下任何可以喘息的空間,似乎中間被攥住的人已經成了粉末。

水鬼略有些恐懼的臉逐漸換成了笑臉,咧着嘴巴看着得逞的黑手,高興的樣子就差跳起來。

他撿起掉在地上的瓷瓶在手裏轉了兩圈,笑道:“果然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

而此時此刻,遠處方未正拿着手機回晏子晉消息。

那個倒黴領導在堅持了才幾個小時的火氣後,終于還是拉下面皮跑到了他們屋門口,而後敲了十分鐘的門都沒聽見回應。

他差點以為是自己的态度惹怒了重九,後來才想起方才他抓方未的時候,好像那家夥是要出門。

能讓方未這樣火急火燎的,就只能是因為一個人。

他先是給重九那部手機打了電話,沒得到回應,消息便發到了方未那裏。

方未看到消息時,正好是水鬼說到他被人從水裏撈出來,老套的故事聽個大概就行了,于是方未低着頭開始吧噠吧噠跟領導聊了起來。

整個聊天過程中,大多情況都是方未在陰陽怪氣,表示領導脾氣大,他們不敢惹,九爺生怕領導再哪裏不順心,所以叫着他這個小跟班一起出來,這才沒跟領導打交道。

領導表示,說的都是屁話,九爺能怕他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還有哪個跟班會找方未這樣子的,容易折壽。

見到這句話,方未理所應當地回了句:九爺萬壽無疆,不怕折壽。

領導沉默了。

而就是着沉默的功夫,方未擡起頭,就發現他們家的小貓咪竟然被一個烏漆麻黑的東西握着。

簡直豈有此理。

就在水鬼打量着瓷瓶,研究怎麽将重九裝進去時,一張極小的符咒順着風飄了過去。

明晃晃的顏色在黑霧裏很明顯,然而水鬼愣是沒有發現,守着個瓶子來回看了好幾遍,依舊沒研究出個所以然。

就在符咒即将觸碰到黑手的前一刻,那只巨大的黑手突的像是霧氣一樣散開了。

隐約間能看見一個穿着白T的男子,指尖夾着根香煙,揮了揮手,輕描淡寫地将黑氣驅散,而他身上那件新換上的衣服連一個褶皺都沒有。

“不願意走是不放心你家的那幾口人?不是已經在泥石流前送走了麽?你還等在這做什麽。”方才的一切就好像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重九還是先前的表情,将煙頭念滅後正好捏出飄過來的黃紙,順勢用黃紙包住煙頭揣進兜裏,自然的動作成功将不遠處的方未弄的哭笑不得。

方未滿兜就這麽一張符咒,妥了,給某人當廢紙用了。

水鬼得意的表情被摁了暫停鍵定格在臉上,他怎麽都沒想到怨氣聚齊的手就這麽被輕飄飄地揮散了。

水鬼如今腦子時木讷的,根本沒聽清重九說了什麽,麻木地攥着瓶子不停後退,直到撞上一棵樹才停了下來,難以置信道:“你,你怎麽——”

重九步步向前:“先前一直跟我強調契約,現在就忘了?你會什麽我就會什麽,你能用什麽我就用什麽,你以為你是冤魂,是惡鬼,可以操控怨氣。”

他的腳步停留在水鬼跟前,低着頭:“那是因為你沒見過真正的惡鬼是什麽樣子。”

這句話似是開了某種開關,缭繞着的黑霧圍着的範圍越來越小,最後只是纏繞在重九身側,已然成了重九的所有物,而這只水鬼,孤零零地成了待宰的羔羊。

“你,你到底要怎麽樣。”

重九将瓶子從水鬼手裏抽出來,晃了一圈:“還有別的要說麽?沒有的話你就可以滾了。”

水鬼一驚:“你要放我走?”

重九輕笑,點了點瓶子。

水鬼立刻明白滾其實滾回瓶子的意思,他哪裏還能坐以待斃,不遠處應該有個湖水,只要碰到水,他就有機會跑。

念頭剛生,頭都沒擡,扭頭就往水汽濃重的地方跑。

然而他剛跑了沒多遠,因他産生的黑霧突然擰成一根根繩子,速度極快直飛而去,水鬼還沒來得及看見湖長什麽樣子就已經被捆得結實,而後繩索收緊,一點點往回拖拽。

這一刻水鬼知道,他跑不掉了。

“你不是人。”在水鬼重新被拖到重九面前時說了一句話。

重九手指輕彈瓶身,水鬼再次扭曲進了瓶子。

他當然不是人,重九輕笑,這世上沒有比他更惡的鬼。

拿着重新封上的小瓶,重九将它放回兜裏。

周圍澎湃的陰氣沒了原主後絲毫不慌,似乎重新找到了宿主,先是在頭頂上盤旋,而後傾瀉而下,直奔重九,在重九周圍轉了幾圈後,一點點進了他的身體消失不見。

陰氣入體,重九仰着頭沒動,原本沉寂的體內再次澎湃起來,因為天譴而有些虛弱的身體到如今似乎恢複了許多,雖沒恢複到巅峰狀态,卻也不會再病怏怏的了。

原地站了許久重九才轉身離開,周圍的風又恢複到來時的樣子,帶起垂在兩側的頭發。

經過一番變故,頭發已經幹透。

他走了幾步後腳步突然停下,沒轉身,只是說了句:“看戲看夠就走吧。”

一棵二人抱的大樹後,方未走出來,笑嘻嘻道:“我這不是不放心九爺嘛,九爺威武,九爺霸氣,現在可以回去了?”

“嗯。”重九應了聲,沒再管方未,徑直向外走去。

另一邊方未摸着手機給晏子晉回了句:“蟲子在網,回頭貓咪給你的時候看好了,丢了我拿你當蟲子用。”

随後他摁滅了手機塞到兜裏,小跑着喊道:“九爺你慢點,考慮一下我這個柔弱的普通人。”

第 50 章

◎水鬼的來歷◎

方未的消息剛傳到手機上,門就被敲響。

晏子晉起身拉開門,入目的首先是一大把烤串,然後才是個人頭。

傅元一推門進來,看了圈屋子說:“餘辛呢?”

“不知道,回來洗個澡就跑了。”晏子晉關門跟着進來。

傅元一将烤串放在茶幾上,從兜裏掏出兩罐啤酒,坐穩後自己開了一罐說:“那他應該不回來了,我跟他換房間了。”

晏子晉疑惑地看過去:“找我有事?”

傅元一笑:“這不是怕餘辛跟領導在一屋壓力大,替同事分憂麽。”

“少貧。”晏子晉靠着傅元一坐下,開了另一罐,“說吧,找我什麽事。”

傅元一把裝着烤串的袋子打開,原本藏在裏面的香味頓時飄了出來:“給領導送溫暖不行?我估計你今天晚上沒吃什麽,路江也不知道腦子怎麽長得,不整點清淡的,每屋送了一大堆肉,能吃下去才怪。”

“能啊。”晏子晉扒開袋子看了一圈,照樣全是肉,“你拿着這些去闫溯他們屋子,肯定給你造光。”

傅元一當然不可能打包再去隔壁,那屋兩個腳臭的碰一起,估計正開窗散味呢。

“說來領導你不厚道。”傅元一遞給晏子晉一串豬皮,通紅的辣椒粉粘在上面幾乎看不見本來的顏色,但是本質上的這個東西……

傅元一是個比較複雜的人,即便在晏子晉手下很多年,某些地方依舊叫人看不懂,就像一個不規則雕塑,正面看着是個光滑的平面,背面就可能橫生出許多棱角,而那些個棱角,就是傅元一藏在背後不為人知的地方。

晏子晉看着面前的豬皮,略有些猶豫地接了下來,放到一旁:“有事說事,孟慈都沒你這麽能墨跡。”

“領導,這可是豬皮,你不吃?”傅元一故意将豬皮晃了晃,眨着眼睛,意味深長地強調着豬皮兩個字。

眼看着豬皮又被傅元一舉到面前,晏子晉腦內靈光一閃,立刻明白了他什麽意思,而後用難以置信地看着傅元一:“你,不是,你是認真的?”

“認真什麽?”傅元一自己拿了串蘑菇慢慢吃着,“慰問領導有問題?”

晏子晉才不信這個老狐貍會真的簡簡單單給他燒烤,盯着面前這串豬皮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失笑道:“這要是被九爺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扒了你的皮。”

傅元一無辜地攤攤手:“我什麽都沒說,跟我有什麽關系。”

“你是什麽都沒說,直接把皮擱到我眼皮子底下了,就差戳到眼睛裏,還不夠明顯?”晏子晉先是嚴肅地盯着傅元一看了幾秒,随後噗嗤一聲,捂着肚子笑個不停,直到傅元一半罐啤酒下肚,他才直起身子指着傅元一道:“你真是,回頭我一定要跟九爺說。”

“說什麽,跟我有什麽關系,都是你自己想的。”傅元一将啤酒遞給晏子晉,“快壓壓,笑的樓都跟着震了,多大人了,還學會告狀。”

晏子晉接過啤酒喝了一小口,先前壓在心上的陰霾因為這點插曲終于散了許多,罷工許久的胃在這一刻有了反應。

他到底還是沒動豬皮,挑挑揀揀了串羊肉:“你真沒別的事?要是不說可就沒機會了啊,領導我吃飽可就睡覺了。這啤酒不錯,才買了兩罐,摳門。”

傅元一不知道又從哪個兜裏掏出兩罐放在桌子上,在晏子晉亮着眼睛,剛要去拿時攔了一下:“九爺來了這麽大事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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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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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