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

導你不提前打個招呼,太不夠意思了,你說之後袁以川知道這件事後會不會直接以死謝罪?”

“他那臉皮不至于,頂多頹廢兩個月也就過去了,正好讓他長長記性,省得嘴上沒個把門的。”晏子晉拍掉壓在手背上的爪子,成功将啤酒奪了過來。

眼看着晏子晉已經開了第二罐,他的酒量有多少他們這些做下屬的都明白,兩罐喝完基本上就該上床睡覺了。

再等下去什麽都說不了,傅元一盯着晏子晉,确定領導意識還清醒,趕緊找了個切入點:“說來茂家那倆兄弟生意好是有原因的,串的味道不錯。”

晏子晉嗯了一聲:“你跑他家飯店去幹什麽了?有什麽不對勁?”

傅元一将竹簽一扔,靠在沙發上:“今天碰見的那個水鬼我覺得不對勁,他都已經死了,又不是地縛靈,怎麽都不至于盤旋在南溪村離不開,就算割舍不下親人,在村子遭災後也應該是随着親人離開,我就是很好奇他為什麽不走,就順便去打探了下他的身份。”

一罐酒加一些烤串,晏子晉的胃裏熱乎了,舒服地眯着眼睛等下文。

傅元一:“茂家當初躲過一劫的事情記得吧?那個小孩兒生病很蹊跷,天災這種東西普通人很難預測,但是靈的話或多或少都會有所感應,即便水鬼屬于惡鬼,也會對此有所感覺。”

“所以你懷疑水鬼跟他們家有關?打聽到什麽了?”晏子晉問。

“就跟老板聊了幾句,順嘴聊了下南溪村旁邊的江,又說了說靠水吃水,倒也能以此謀生。那家老板是個實在的,我還沒等多說什麽,他直接就說了早年他家父親就是不小心掉進了水裏再也沒回來,之後他們家的人都挺忌諱那條江的,很少會靠近”

“水鬼是茂家那個爹?”

“我覺得應該是,不然怎麽這麽巧小孩兒在那段時間一直發燒,就算他們祖上有功德,那得幹多少事能讓上天預警?”

晏子晉覺得這事靠譜:“那水鬼留在南溪村是為了什麽?祖宅也該塌了,你也看見那邊根本沒有好房子。兒子孫子都不在,留在那裏守着一堆廢墟給自己添堵?”

“所以可能水鬼還有其他不能離開的理由,這種事得問問水鬼才行,我感覺不太好,總覺得這事兒後面應該還有點東西。

潛意識向來都預示着什麽,而傅元一的第六感甚至到了預知的地步,所以他成了組裏的百事通,只要預感到什麽,都會主動去探尋,而後挑挑揀揀将重要的事情說出來。

傅元一道:“水鬼在你這還是在九爺那?找時間要仔細問問,不知道能不能問出來個結果。”

晏子晉皺着眉頭,說來這事有點麻煩。

黃泉看門人不管活人事,只管死的,鬼魂無論善惡,到了看門人手裏就全是一輪結束,好壞都由那扇門來個判決,哪有再教出來的道理讓鬼魂繼續存于人間的道理。

早知道應該他收着了,回頭該問的問完再送過去,也算是說得通,可現在再去要,雖說也是情理之中,但終歸壞了規矩,而重九又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

實在不行……偷,也不是不可以,趁着重九力量沒有恢複,這個想法還是有實施性的。

正當晏子晉惆悵怎麽能悄默聲的将水鬼偷過來,門再次被人敲響。

“餘辛落東西了?”晏子晉嘟囔了一句起身開門。

說話間拉開房門,還沒等看見來認識誰,率先感覺到一股冷氣嗖嗖往裏灌,沖得晏子晉渾身一哆嗦。再擡頭看向門外時心裏突得一跳,頓時有種幹壞事還被當事人抓個正着的感覺。

他就這麽站着一動不動,瞪着眼睛跟來人大眼瞪小眼。

沙發上還在想着水鬼的傅元一等了好半晌都沒聽見動靜,卻感覺到陣陣陰氣,心中暗叫不好,趕忙起身向門口跑去,同時摸索出随身帶着的一張符咒夾在手指間。

然而他剛到玄關,符咒還沒來得及扔過去,就聽一人笑道:“這麽大的陣仗,你們倆是在屋裏做法呢,還是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方未沖着傅元一點頭算是打招呼。

傅元一眯着眼睛,确定來人身份後放下手,絲毫不尴尬地笑了笑道:“偷偷吃肉呢,怕闫溯他們來搶。”

說完他看着站在一側的長發男人道了句:“九爺。”

晏子晉手依舊落在門把上,整個人都擋在門前,根本沒有讓人進屋的意思。

重九沒想進去跟他說什麽,只不過是過來送東西。

他将瓷瓶遞到晏子晉面前:“用完送回來。”

晏子晉收下東西,略有些心虛地向旁邊撤一步:“要不,進來?”

“不了。“說完重九轉身離開。

晏子晉目光複雜地看着重九離開的身影,完全忽略了還有另外一個人。

方未趁晏子晉愣神的功夫将瓶子拿裏回去,在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手指順着瓶身一抹,一道極小的符咒貼在瓶身,而後瞬間被瓶子吸收,絲毫看不見做過手腳的樣子。

晏子晉還在疑惑重九怎麽會把水鬼給他,感覺到手上一空,倏地回神,一把從方未手上搶回瓶子:“你們剛剛去哪了?”

方未靠着門站姿惬意,臉上寫着大大的愉悅二字,沖着晏子晉笑了一下,而後留給晏子晉一個嚣張的背影,晃晃悠悠地回了屋。

晏子晉拿着瓶子一時有些不确定手裏這東西到底是不是水鬼,他将門關嚴實,雙手捧着瓷瓶,看着傅元一:“我剛剛是只喝了一罐啤酒吧?”

傅元一點頭,目光落在瓷瓶上,總覺得這事有點別扭,又說不清哪裏不對。

“算了,既然拿回來了總歸是好事,若是事情明了,那麽來兩起命案也就可以了了。”

瓷瓶被晏子晉收到了一個黑色的袋子裏,袋子裏襯上隐約能看見一些複雜的文字,可以确保瓶子內的惡鬼不會破瓶而出。

第 51 章

◎回◎

另一旁方未進屋後,就見重九已經躺在床上,手臂遮着眼睛,呼吸放的很輕,似乎睡着了。

他坐到自己床上,盯着重九看了會兒,十分沒有眼力的用着閑聊的口氣說:“說來水鬼最後那樣吓了我一跳,他似乎不像是一般的怨靈,竟能接受周圍的怨氣,還好最後沒失控。不過……你容納了那麽多怨氣沒問題麽?畢竟不是惡鬼,身體怕是受不住吧。”

重九依舊保持着原本的動作一動不動。

方未眸光閃了閃,純黑色的瞳孔像是望不見底的深淵,将他思緒深埋。

他笑着,像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新手,對着一個近乎是傳說的人擔心道:“就算神也沒辦法吸納怨氣吧?畢竟能吸納怨氣的只有惡靈。”

重九眼睛猛地睜開,原本只缭繞在周圍的怨氣傾瀉而出,充斥在整個房間內,将他和方未包裹在其中。

方未見此絲毫不亂,他看不見重九什麽表情,也或者根本不在乎重九什麽表情,好像之前說的不過是随口說出的場面話,根本不在意重九怎麽會,什麽反應。

他将枕頭立起來靠在床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拿出手機一邊玩一邊說:“按理說就算村民之間再有隔閡也不至于見死不救,鄰裏街坊的,多大仇能扯得上生死?所以水鬼說的話也未必全然可信,若不是他胡謅,就可能是他死前生出的幻覺,幻想着岸上有人看見了他,就像凍死的人臨死前總會覺得身上熱。”

重九将胳膊放下,坐了起來,看着方未一言不發。

方未笑了笑:“我胡亂分析,九爺就當聽個樂。”

話雖這麽說,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他接着道:“或者,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後操控着這件事?”

“什麽事?”重九問。

“會不會就是岸上的人在船上或者什麽地方做了手腳,導致水鬼落水,然後淹死,不然他怎麽會死後靈魂一直沒脫體,若是這樣就說得通了。”

說到這方未停頓了一下,手指飛快地在手機上點着,而後将手機放在一側,坐直看着重九:“話說回來,真的有方法讓一個人死後一段時間內,靈魂被封在身體裏出不來麽?”

重九:“或許吧,應該不是很難實現的事情。”

方未:“你見過?”

“沒有。”重九雙眼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兒道:“所以你是覺得,有人故意設計了這個局,讓他死在江裏,為了什麽?”

方未:“為了靈魂,就像水鬼指使者許萍幹的事情。”

重九笑了笑,翻個身重新躺在床上,手指虛彈,就聽葩的一聲,燈滅了。

方未最後這句話說的心不在焉,注意力都在對面床上躺着的人身上。重九很少穿淺色衣服,白色的T恤因為胳膊上擡而向上拉起,隐約間能看見緊實的腰線,皮膚的顏色和臉一樣蒼白,若不仔細看,甚至會以為是T恤的裏襯。

方未的目光剛在那一點皮肉上盤桓了沒多久,眼前驀地一黑,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摸了下嘴唇,在黑暗裏坐了一會兒,而後輕笑一聲沒再多言,不知道是笑重九結束話題太過粗暴,還是自己被冷落一旁靠笑來掩飾尴尬。

他重新依靠在床頭,拿起手機,跟對方啪啦啪啦的聊了起來。

這一晚重九睡的依舊不踏實,就如方未先前所說的,他畢竟不是惡鬼,強行吞了這麽多怨氣怎麽會好過。

迷迷糊糊的狀态一直持續到天蒙蒙亮,盤踞在屋子裏的怨氣逐漸有所收斂,似乎怕了窗外的光,一點點往角落退縮,最後化成幾縷煙縮到了重九身體了。

就在黑氣消失的瞬間,重九皺起的眉頭逐漸松開,在鳥兒站在窗外開始叫早前的這段時間了,他終于安穩地睡了一會兒。

一覺也不過一個小時,重九醒過來時的第一眼是一雙漂亮的眼睛,正笑眯眯看着他。

方未蹲在床前,雙手抱胸,下巴放在床上,做出了一個自以為最和善的笑容,輕快地說:“早安!”

重九靠着十二分的毅力,才沒有直接将這張臉敲碎,不過他剛過升起的好心情頓時跌落谷底,甚至這種低氣壓一直持續到幾個人上車。

晏子晉收拾好東西放在車上,過來叫人時一度懷疑是不是昨天晚上他們讨論豬皮的事情被重九知道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方未拉到一側問:“出了什麽事?”

方未攤着手:“我怎麽知道。”說完他将背包扔在車上,找了個位置坐好。

晏子晉小心翼翼地将東西收拾好,小心翼翼地上了車,小心翼翼地将車門關上,捏着嗓子對闫溯說:“先去看一下那具屍體,然後我們直接回津淮。”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今天走的時候再去看一下屍體,照片可能會忽略許多細節。如今水鬼雖然已經落網,但還沒審訊,不能确定這些事件都是出自他之手,所以将屍體仔細查看一遍再回津淮。

重九依舊坐在最後一排,臉上蓋着鴨舌帽似乎又睡了。

其他人靠在前面,就連方未這次都老實巴交的跟在領導旁邊,沒再去後排惹事。

車輛啓動,坐在一側的袁以川夾着腿,扯着衣襟,表情像是便秘。

“你怎麽了,要上廁所?”車輛剛啓動沒多久,餘辛關心地看着袁以川。

前面開車的闫溯一腳剎車停在路邊:“上廁所?要開回去不?”

“回什麽回,趕緊走。”袁以川瞪了闫溯一眼,而後瞥了眼坐在一旁玩手機的方未,偷偷摸摸像是對人家有什麽想法。

來來回回好幾次,方未還沒說什麽,晏子晉率先受不了了。

他重重拍了下袁以川的腦袋:“腦子被鬼吃了,看什麽看?要看看孟慈去,美女在那邊。”

孟慈投過來一個無辜的眼神。

袁以川揉着被敲的地方,明明一副放浪不羁的造型,非要做出一副扭捏的樣子,攪動衣襟的動作快把其他人惡心吐了。

最後還是開車的闫溯率先受不了,說:“有屁快放,磨磨唧唧跟個老娘們似的。”

袁以川正好坐在駕駛座後面,一腳踹在椅背上道:“後腦勺長眼睛了是吧,開你的車。”

闫溯嘿嘿一笑,他是個明白人,知道袁以川別扭個什麽勁。別人的尴尬對于他來說就是樂子,并且非常樂意地将這點尴尬挑破:“不就是昨天那點破事兒,又不全怪你,雖然你是傻/逼,但某些時候還算靠譜。”

說完他趁着等紅綠燈的空檔回頭對着方未笑了一下:“我這兄弟想跟你道個歉,又不好意思開口,就昨天那點破事兒。”

“哦,沒事。”方未将眼睛從手機上拔下來,對着闫溯和袁以川點頭笑笑,随後再次低頭,整一個網瘾青年。

袁以川看見方未這個樣子更不好意思了,就算人家沒放在心上,這事也是他的不對。

撓了撓頭道:“昨天,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說了那些話,方兄弟別往心裏去,我,哎,實在抱歉。”

方未擡頭笑笑:“真沒事,也是我的原因,沒解釋清楚。”

袁以川有些懊惱:“領導昨天說我了,我也是腦子犯渾,當時只覺得心中燥得慌,看什麽都不順心,當時又,就覺得什麽事都不順心,看着陣眼中的東西怎麽都不對,就算當時不是兄弟你放的,我估計也得發一通火。”

“地方的原因,不怪你。”方未和善的樣子好像身上在發着聖潔的光,插上兩個翅膀立刻就能升天。

方未已經這麽說了,再啰嗦下去又有些不合适,像是逼着人家非得來一遍“對不起”和“沒關系”。

這樣耗下去大家都尴尬,但是不說又總覺得自己是那種不能為自己行為負責的人。

思來想去沒個結果,方未卻在這時開口:“這裏的那屍體也是內髒不見?”

袁以川正被支着不知道怎麽下去,聽見這話趕緊下坡:“屍體還放在停屍間裏,身份已經确定了,但就目前看來,若是真跟水鬼有關,那應該還牽扯着其他人,不可能水鬼親自動手,就像許萍。但普通人真能将事情做到這個地步麽?“

說話間車已經停了下來。

闫溯解開安全帶回頭問:“你們都去麽?我留在這看車就行,這地方不好停車,回頭萬一貼罰單不好處理。”

晏子晉拿着相機,叫上袁以川和傅元一一起下車,關車門前囑咐道:“你們就不用去了,我看看就回。”

其餘人安穩地坐在車上,車內一時又安靜了下來。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尤其是車裏還有一個讓人不能忽視的危險人物。

先前提議在車上等着的闫溯現在萬分後悔,他端坐在駕駛座上,眼睛不時瞟着後視鏡。

鏡子裏的那個身影明明穿着白色的衣服,卻給人一種漆黑的感覺,似乎在一個黑洞裏,即便能看見,卻又抓不着捉摸不透。

闫溯有些怕,卻又控制不住地想去看,在第三次看向後視鏡時,突然對上一雙冰冷的眼睛。

那眼睛幽深無光,帶着某種魔力仿佛要将他吞進去。

闫溯渾身冰涼,一股恐懼從內心蔓延到四肢,帶走了體內的溫度,他仿佛已經僵硬成了一具屍體。

這個念頭是駭人的,闫溯一度覺得自己就要死了,可能是下一分鐘,或許僅是下一秒。

就在闫溯開始覺得呼吸困難時,砰得一聲,車門被人從外面拉開。

晏子晉率先上車,坐回原來的位置,将相機放在包裏,看着最後上車的傅元一将車門關好後,拍拍駕駛座道:“走吧。”

直到這時,闫溯才倏地回神,冷汗瞬間遍布全身,早上剛換的衣服粘膩地貼在身上。

雖然很難受,至少證明——他活了。

晏子晉再次催促的時候,闫溯後怕地抹了把臉,将一首冷汗擦到旁邊的毛巾上。

下意識地再次看向後視鏡時,那雙眼睛不見了,後座上的人依舊保持着先前的姿勢,帽子蓋在臉上,似乎睡的很熟,那模樣好像先前的一切都只是闫溯的錯覺。

闫溯收回目光時內心松了口氣,他握着方向盤,看着前面被陽光照得發亮的柏油馬路,一腳油門踩下去,車開了。

第 52 章

◎“這又怎麽了,領導?”◎

回去的路上,晏子晉拉着傅元一看相機裏的照片時偶爾嘀咕幾句,其他人相對于來的時候要安靜很多,要麽睡覺,要麽各自玩着手機。

臺絮第一次跟這麽多人一起出差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

他和路江出門急,身上就穿了意見薄薄的外套,車上又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特別冷,過了高速收費站後,臺絮太第五次搓胳膊時,路江不知道從哪裏抽出條毛毯蓋在他身上。

臺絮感激地接過去,小聲道:“車裏開空調了麽?怎麽這麽冷。”

他将毛毯往路江身上扯了扯,卻看見路江手上纏了許多的線。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只是有點好奇。

上次在許萍家時他意識不清醒,完全不記得路江曾用這些線做了什麽,如今看着魚線似的東西,像是看見了鄰居家總纏着奶奶翻挂【1】的小朋友。

他蓋毛毯時手上動作僵硬地太明顯,成功吸引了路江的注意力。

路江将是繩子掩在手心裏,瞪了一眼臺絮道:“廢話那麽多,這車都快成靈車了,太平間都沒咱們車上陰氣重,你快閉嘴睡覺吧,小心鬼找上你。”

這話的威懾力明顯比“閉嘴”兩個字好用的多,出口後效果顯著,臺絮果然不在盯着路江的手看,像是個受了驚的小耗子,縮到角落處緊貼着窗戶。

路江沒客氣,将臺絮分過來的毛毯往身上蓋了蓋,滿車的人,除了最後排的那個,其他人全都或多或少蓋了點東西。

就像路江所說的,車裏太冷了,闫溯作為駕駛員又不敢開空調,生怕這麽個動作觸到後面那人的黴頭,萬一在路上出點什麽事,他們就要從晏子晉手下跳槽到重九手下了。

然而一切的罪魁禍首——重九,正安穩地坐在最後面的角落,雖然看起來像是在睡覺,其實腦子裏正在盤算着昨天的事情,想在一團亂麻中找出個頭緒來。

比如許萍蠱惑人的方式是通過判斷這個人的好壞,雖然标準有失偏頗,但至少這也是個依據。

而那樣的女人,基本上不太會去比較偏的地方,活動範圍無非就是工作地、超市和家,很少會做出格的事情,而半夜跑到幾公裏外的老城區,對于許萍來說就算是出格的事情。像先前那樣,把人全都引到自己家裏反而是比較符合她該有的行為。

他又想起了之前發生在書店裏的一樁事情。

重九內心嘆了口氣,感受着水鬼攜帶的怨氣似乎正在與身體相融合,好像一頓漂泊無依的小孩子終于找到了歸宿,霸占着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将自己擠進去,融進去,想要成為重九的一部分,卻又像是想成為身體的主人。

這種情況雖看着兇險,似乎一不留神就會被奪舍,然而重九在書店裏,遇到想奪舍他的魂不計其數,實在是沒必要因為這些個零碎的小東西多費腦筋。

車輛晃得他有些困,便将帽子往臉上遮了遮,就着這個姿勢睡了過去。

回去的路程感覺要比來時要順利,中途在休息站停過一次後便沒再多耽擱,即便這樣,到達隆安禦園也已經是下午。

車停穩後,其他人陸續下了車,重九才慢慢悠悠地晃下來,晏子晉則眼神複雜地一直盯着他看。

晏子晉是第一個下車的,之後就站在車門旁邊。

他脖子上依舊留有淤青,雖說現在看起來沒有之前那麽駭人,甚至不仔細留意,會以為這是情侶之間留下的一點小情趣,先前沒少收到路人暧昧不明的眼神,然而只有傷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多憋屈。

重九斜了他一眼:“有事?”

晏子晉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很想說話,卻又強忍着不肯開頭。這種堅持一直持續到他看見重九大步往門口走去,根本沒有與他們一同進屋做總結的意思。

晏子晉趕忙跟上兩步拉住重九的胳膊:“我有話跟你說。”而後在衆人異樣的眼神中,拉着人就往屋裏拽,砰一聲将門關上。

“什麽情況。”袁以川作為唯二不知內情人士納悶地看着房門,他手裏正拎着個背包,将零零碎碎的東西塞進去,收拾完了晚點還得将車送去維修。

“誰知道呢。”另一個不知情人士孟慈正擺弄着她的頭發,出門時好好的造型到了現在什麽都不剩了,幸好她帶了衣服,只是心疼那件旗袍,不知道能不能報銷。

重九被晏子晉拉着,一路踉跄地到了三樓最裏間的屋子。

客廳還是原本的裝飾,溫馨得不像是辦公場所,好在這間屋子中規中矩,雖然更像是一間書房,但至少還是個能辦公的地方。

重九站在門口打量了下四周,兩邊牆擺滿了書架,上面羅列的書新舊都有,許多書本單從書脊看就感覺快要散架了,估計年頭不短,其餘的什麽鬼怪傳說、符咒陣法還有異聞錄的都有,倒有點像“大仙”用來算命的地方。

重九站在書架上随便抽出了一本,上面寫着《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也是趕巧,他翻開的第一頁赫然是一張放大的鬼臉,漆黑的眼眶周圍被黑色暈染開,估計是想做出血淚的效果,印刷是黑白的,出來後就變成了眼眶向下撕扯,倒是更有沖擊力。

重九興致勃勃地研究着這張鬼臉,他還真沒見過這種死法的。

然而他的視線剛從眼睛落到鼻子上,書就被人搶走了。

看着空空的雙手,重九笑了笑,轉頭看向晏子晉:“這又是怎麽了,領導?”

“領導”兩個字是應承着先前,那些人将他無作為新人的想法,倒也是晏子晉故意引導的結果。

晏子晉聽見這兩個字就脖子疼,他将書放回書架,瞪了重九一眼,沒什麽好臉色地走到辦公桌後面坐下,指着對面的椅子說:“坐。”

重九被他的模樣逗樂了,擺弄了兩下放在一旁的小擺件,這才不緊不慢地坐到會客沙發上,并沒有到晏子晉的對面。他那态度,顯然像是在審訊犯人,重九自然不會送上門去找罵。

晏子晉看着重九的眼神像是看着什麽仇人,抿着嘴唇,半天蹦出來一個字:“說吧。”

重九:“說什麽?”

晏子晉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就沒什麽想跟我說的話?”

“哦。”重九從桌子上拿起個小葫蘆把玩着,應了一聲後就沒了下文,把晏子晉氣的差點掀桌。

好在他那張桌子是紅木的,沉的要死,不然組裏的開支又要多上一筆。

晏子晉磨了磨後槽牙,聲音從牙縫裏擠了出來:“九爺,你不覺得你需要給我個解釋麽?”

“解釋?我以為你明白。”重九靠在沙發後面,翹着二郎腿,“你員工當時什麽狀态忘了?救你一命不知道感激,現在跑這來追問我,你是不是覺得相處時間久了,就把我當自己人了?”

晏子晉抿嘴不言。

重九斂了笑容:“下次警覺性還這麽差,我就在書店給你留個位置,等着你去報道。”

原本好好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晏子晉不知道觸動了哪根弦,拿起旁邊的茶葉罐沖着重九使勁扔了過去,末了喘着粗氣道:“你救我?你确定不是想拿我試探水鬼的話?我跟你認識多長時間了,雖然我沒您老活的那麽久,到底也經歷了不少,你TM就是想把我當個魚餌去釣水鬼!”

茶葉罐飛到面前重九輕而易舉的截下,他沒有否認晏子晉的話。

晏子晉冷哼一聲接着說:“謝謝九爺手下留情,留我這條小命,還能坐在這裏跟您老聊天,您別跟我這種小人物一般見識,我謝謝您了。”

陰陽怪氣地一通話成功将重九都笑了,他将茶葉罐放到桌子上,笑道:“行了,少貧了,當時你身上被水鬼種了‘小蟲子’,只有你瀕死的時候那小蟲子才能掉下來,不然你現在可能就跟你那個員工一樣,懊惱當初怎麽那麽口無遮攔。”

在車上闫溯跟方未的話,一字不落地進了重九的耳朵。

“那你怎麽不去掐他。”晏子晉扯開自己的衣領,“我現在這還疼!”

“他哪有你耐折騰,現在沒事了。”重九擡起一只手,一團黑氣憑空出現在上方盤旋着,像是無數的線纏繞着,卻又沒有打結到一起。

“這是水鬼身上的怨氣?怨好像不是很重。”晏子晉站了起來,抻着脖子往這邊看。

重九手輕輕揮動,氣消失了:“那地方不太好,周圍殘魂太多,他們大多死的不甘心,說不準就黏在身上,時間長了就算不出問題也要生場病才能了。”

晏子晉下意識抖了抖肩膀,似乎感覺到身上還有什麽東西在粘着,左右抓了抓後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動作多不雅,清了清嗓子,心裏的點火算是卸了:“所以我……屬下是被殘魂黏上了。”

“算是吧。”重九含糊應道。

生命攸關的事情就這樣輕易翻篇,晏子晉摸了摸脖子,掏出裝着水鬼的瓷瓶放在桌子上,道:“那天你帶着水鬼出去做什麽了?”

重九:“只是問了下來龍去脈,他在南溪村附近徘徊太久,身上怨氣過多,我怕你帶着出事,就幫你把那些東西解決了一下,剩下點陰氣估計對你們沒什麽太大影響,愛怎麽就怎麽搞吧。”

“你會這麽好心?”晏子晉用懷疑的眼光看着重九,“他離開那片區域,又被你卸了怨氣,僅憑着那點破爛不堪的靈魂你确定他能堅持幾天?還愛怎麽搞就怎麽搞,啧啧。”

重九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晏子晉:“你是不是忘了我和水鬼之間還有個契約。”

跟看門人之間的契約,只要重九沒實現諾言,水鬼就不能輕易散魂。重九可以借助契約得到水鬼身上的怨氣,水鬼同樣可以靠着重九吊“命”。

作者有話說:

【1】翻挂:翻繩

第 53 章

◎“我們之間有上天注定的緣分。”◎

重九下樓時太陽已經斜照,院子裏開着的繡球花上落了層金色,在微風中搖晃着身子。

重九對花其實沒太大感覺,但是看時間長了,倒也是看順眼了,畢竟他在書店這麽多年裏,除了貓以外唯一陪着他的東西就是那一從快要成精的花。

下了樓梯,客廳裏冷冷清清的,一些東西還堆在門口沒有收拾,人卻不知道都去了哪,有可能是出差累了先去休息,或許就是為了避開重九,等着他走了再出來慢慢整理。

不過這些都不要緊。

重九身上的天譴還沒散盡,這次時間比過去每一次都要久,好在水鬼幫了點忙,不至于再病恹恹的像個痨病鬼,靠着外界吸收的那點怨氣,至少開扇門直接回書店沒什麽問題。

不過他剛将樓上那位安撫好,覺得還是不要直接在客廳直接開個門了,免得樓上那位再暴起。

雖然虛空開的那扇門閉合後一般不會有什麽影響,但這裏的每個人都不算不上普通人,說不準就會因為一個無心之舉連續做噩夢一個星期,再被晏子晉知道又鬧個沒完,還是規規矩矩地出門再說。

然而他剛走到沙發一側,手腕處一緊,轉頭就見一條胳膊從抱枕中間伸了出來,後面是一個亂七八糟的腦袋——方未。

先前方未躺在沙發上可能在睡覺,腦袋埋在抱枕中間,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在還有個人,所以重九從旁邊路過時完全沒在意,倒是露了個空檔正正好好被抓住了。

重九看向仰着頭的人,好像是洗了個澡,頭發都沒吹幹就躺在這特意在這裏等。

他甩了甩胳膊,沒有成功脫出:“做什麽?”

“我知道了。”方未手握得很緊,另一只手則抓着重九的幾縷頭發。

重九抿嘴不言,他一點都不好奇方未知道了什麽,甚至開始盤算若是直接将方未胳膊擰脫臼了,晏子晉的暴躁程度會上升到哪個檔次。

不問不代表方未不說。

方未就着這個姿勢坐了起來,咳了一聲,或許是剛睡醒的原因,嗓子有點沙啞,說話聲不大,倒足夠兩個人聽見。

“我剛剛問了下別人,知道先前領導為什麽說你的頭發碰不得。”

重九眉頭一挑,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确實也有些好奇自己的頭發到底有什麽碰不得。

方未将頭發帶到自己眼前,仔細端詳片刻後,道:“據領導說,九爺的每根頭發都跟世間生靈相關聯,但凡碰掉一根,都要發生點人禍,所以是個寶貝碰不得。”

先不說別人怎麽樣,就連重九聽見這話都是一愣。

這是什麽屁話,他怎麽不知道自己頭發還有這功能,若是頭發就能控生死,還要輪回黃泉做什麽,直接拔掉,等着再長出來就好了。

當然這話他不可能當着方未的面說,即便他覺得扯淡,卻依舊保持着淡然的神情,倒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趁着重九溜號的功夫,方未捏着重九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