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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接着說:“所以九爺你這哪裏是看守黃泉,跟我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就是女娲?其實根本沒有泥點子造人這一說,都是發絲牽連對不對,那一根頭發管多少人?”

真是越說越扯了。

重九另一只尚且自由的手将頭發攏了回來,用一種關你屁事的眼神看着方未,冷冰冰地吐了兩個字:“松手。”

重九平時對人說話說不上多冷,頂多沒感情,平淡又疏離,然而每次碰見面前這家夥,好像那種自制力都跟着方未的性格一起跑偏了,“冷”倒是成了一種僞裝,勉強讓他不至于在這個普通人面前暴走。

“那你說……”方未依舊拉着重九的手腕,在說這句話時手指有意無意地捏了捏,帶着點偏離正道的挑逗,“這意思是不是,我們之間有着上天注定的緣分?”

這間別墅的裝飾有些不倫不類,某些地方中式的镂空雕刻,某些地方是西式的柱子,就像沙發對面的電視牆,巨大電視旁邊就是雕着兩個純白色的柱子,上面則是個小平臺,平臺上面則放着一個老式的座鐘,是那種早年很多老人家裏擺放的,下面有個圓球,走針時滴答聲很響,到了整點還會當當當報時。

這麽個東西之前沒少被人嫌棄。

平時人多時吵吵嚷嚷沒人注意,聲音再怎麽響也壓不過人聲,嫌棄幾句也就過了。但到了安靜的時候,比如半夜,再比如現在,鐘的聲音就像是某些人緩慢而堅定的心跳聲,每一下都敲在心髒上,嗒嗒嗒,在之後當——當——當——響了五次才停止。

五點了。

重九覺得可能上天給予的天譴不止是身體上,力量被封根本不算什麽,精神上的折磨才是重點。

他出來的這兩天裏,已經被第幾次調戲了?這是調戲吧?

無論是作為貓還是作為人的這些日子裏,除了當初那個不着調的喜歡戲弄他一番外,他确定沒有人會這麽跟他說話。

先前袁以川說那話時是建立在不知道身份的基礎上,不知者無罪,所以可以當個誤會一笑而過,那現在這個算什麽?

一向冷靜自持的重九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要不……殺了?

重九念頭剛起,方未就已經收了手,兩只手一撤,抱着抱枕頭抵在上面,歪着腦袋看着重九笑道:“九爺真好看。”

要不還是殺了吧。

重九心頭一跳,陰氣随心而動,缭繞在指尖上。

方未卻好像什麽都沒看見,頂着雞窩似的腦袋說:“之前說讓我和臺絮過去住,什麽時候過去方便?要不我現在叫人一起走?”

“不用了。”重九手指彎起,指尖一彈,黑氣散了,“随口說說。”

語罷大步向門外走去,多一秒都不想再耽擱。

方未眯着眼睛目送着重九離開,在門關上的瞬間,臉上的笑容逐漸變了味道,眼尾處的弧度漸漸拉直隐沒在發絲間。

重九剛走,樓上緊接着響起了開門聲,腳步聲噠噠噠地停留在樓梯口,而後傳來說話聲:“別躺着了,上樓。”

方未将抱枕放到沙發上,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邁着懶散的步子慢慢悠悠晃上樓。

晏子晉手指敲擊着樓梯扶手,等着方未上來才道:“你倒是睡的安穩,我TM累的像個狗。”

方未順勢撓了下晏子晉的下巴:“來,吐個舌頭。”而後在晏子晉反應過來之前收手,搖搖晃晃地往離間辦公室走。

晏子晉覺得自己的牙齒最近肯定短了不少,每天都在用力磨。

進了辦公室,方未坐在重九先前坐着的位置,同樣拿起桌子上的小葫蘆把玩,這把正關門的晏子晉看得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倆真不愧是一個地方出來的祖宗。”

“怎麽了,把你氣成這樣?”

“還能怎麽,還不是你養的那個,就知道忽悠我。”

重九離開辦公室後,晏子晉就覺得這事不對勁。

袁以川被殘魂黏上也就算了,那會子抽風誰都看在眼裏,事後他自己也表示後悔,并因為這件事被罰了三千字書面檢讨,估計現在正在屋裏悶頭寫。

但是說晏子晉也被黏上實在是有些無中生有,先不說他沒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更何況整件事情中,他都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難不成殘魂黏上就只是為了粘着,什麽都不做?

思來想去,只能是重九為了安撫他故意胡扯,他當時竟然真的信了?!

方未大爺似的靠在後面,盯着晏子晉上下打量了一圈,末了發出了一聲“啧”,算是給他整體做個總結。

晏子晉覺得胸口有點疼,他強忍着吐血的沖動,拿着放在桌子上的瓷瓶:“給你給你,我天天夾在你們中間太折壽了,真不知道圖個啥。”

說罷将瓶子扔給方未。

方未接過瓷瓶轉了兩下,放在桌子上直接開蓋,一點招呼都沒打,驚的晏子晉趕忙向後撤了兩步吼道:“你要死啊,我是活人!活人!你搞清楚!這玩意在我周圍時間長了折壽!”

方未:“反正都已經折壽了,活那麽大歲數做什麽,老了皺皺巴巴的,現在已經挺醜了,老了更醜。”

晏子晉氣呼呼地又往後退了兩步。

他在人群裏怎麽也算是個帥哥了,怎麽到了這兩個妖怪中間就成了醜八怪?算了,都說是妖怪了,沒辦法比。

水鬼再次被放出時模樣和先前沒什麽區別,只是周圍的黑氣幾乎看不見了,神情木讷地站在中央。

晏子晉手上正掐着訣,畢竟現在的方未跟從前沒辦法比,重九又不在這,他還是要時刻警惕着,萬一水鬼暴起他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沒想到水鬼出來後意外得溫順,站在那更像是個沒意識的擺設,若不是親眼看着從瓷瓶裏放出來,都快懷疑這是不是個贗品。

水鬼渾身依舊濕漉漉的,泡漲的四肢無力地垂着,頭也耷拉着。

“他這是怎麽了?九爺将他魂打廢了?”晏子晉繞着大圈走到水鬼正前方,怎麽看都覺得水鬼不對勁。

“沒事兒,我弄了個小玩意進去,方便問話。”方未安然地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上下抛動着小葫蘆,對水鬼說:“來,慢慢說吧,前因後果還有一些細節,包括先前你故意忽略的地方,少一點,我切你塊‘肉’。”

第 54 章

◎懷疑◎

方未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把匕首,從刀柄到刀身通體漆黑,刀刃處閃着寒芒。

拇指在刀刃上抹過過,鮮紅色的血絲沿着刀身向下滑。

他将拇指放在嘴邊,舔掉上面的血:“受了傷人通常需要吃點東西進補。”

水鬼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哆嗦了一下:“我之前都說了,那是實話,我沒騙人。”

“那把你之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旁邊這位——”方未看了眼依舊躲得遠遠的晏子晉道,“領導說你要是不說實話,就把你炸了晚上加餐。”

某領導:“……”

把鬼炸了加餐這種事情也只有方未想得出來。

水鬼對方未的話深信不疑,見此向後躲了兩步,豆子眼往晏子晉的方向轉了轉,之後像是被燙着了一樣,渾身哆嗦個沒完,地上很快就積起了小水窪。

晏子晉原本還覺得只要方未能控制住水鬼,其他的就不重要了,直到看見他寶貝地板正在遭到滅頂之災,頓時不幹了,甚至顧不上陰氣對普通人的損傷,大步跑到方未旁邊道:“你不是控制住了麽,怎麽還在滴湯,你能不能管管!我這屋要被他淹了,就去拆了你書店的地板。”

“我可沒有書店,有膽子你就當着重九的面拆,我絕對不攔着。”方未笑道。

晏子晉頓時閉嘴了,他不敢。

方未到也不知真的想讓這裏被水淹,看水鬼哆嗦得差不多了,将刀咔噠一聲放在茶幾上:“行了,要麽現在說,要麽選選你想從哪裏開始切。”

“我,我說的真的都是真……啊!!!”水鬼話還沒說完,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小塊東西掉到腳前,緊接着便是難以承受的劇痛,與此同時尖叫聲沖破喉嚨。

他抱着自己的手,左手五指只剩下四根,第五根在地上痙攣了兩下後徹底不動了。

方未胳膊肘放在膝蓋上,身體前傾,絲毫沒覺得自己先前的行為又什麽不對,甚至用一種憐憫的表情盯着水鬼,指着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說:“拿過來。”

他的聲音再怎麽平靜到了水鬼耳朵裏都變了調,水鬼害怕不敢靠近,卻又不得不聽話,身體本能地撿起剛傷了他的匕首,放在茶幾上後又退了回去。

方未将匕首拿到面前,抽了張紙巾擦拭着上面的水漬:“你看,即便那麽點肉切掉也是痛的,不過畢竟是小,你可以先算算自己身上有多少塊這麽大的肉,以地上那個為标準,好好算算,我們再談接下來的話。”

水鬼小聲嗚咽着,哪裏還敢再耽擱下去,瑟縮着身子小聲道:“真,真的,我真的就是不小心掉水裏淹死的,死前在岸上看見了人……”

他話說了一半立刻頓住,因為他又看見方未在轉着那把匕首,能切割到他靈魂的匕首。

按理說利器一般傷不到靈魂,若是普通人随便拿一把菜刀能傷害到鬼,就不會有驅鬼這個行業了,不管是大神還是半仙,都有自己趁手的武器,經過繁瑣的方式進行開光,或貼上符咒加持,才能将尋常的利器變成能接觸陰物的法器。

但任何法器都不會用一個匕首,一來匕首太短小,遇到厲鬼之類的還沒等出手先歇菜了,二來傷害有限,厲鬼不會因為身體裏多了個匕首而倒地,所以即便刀身全都沒入,也沒什麽太大用,所以這東西就成了雞肋。

可如今,就是這麽個雞肋的東西,卻比任何一個武器都有威懾力,因為水鬼知道他跑不掉,他連逃跑的念頭都生不起來,身上明明什麽都看不見,卻好像被捆了個結實,只能待在這方寸之地動彈不得。

水鬼握着自己的手,咬牙思忖了片刻後道:“我确實聽見了一個聲音,沒有撒謊,我真沒有撒謊!”

眼看着方未的手又舉了起來,水鬼的音調也跟着變高。

方未沒那個耐心聽他把之前的話再複述一遍,手裏轉着匕首,道:“那這樣,我問你答,滿意了呢,我就幫你把斷掉的手指接上,不滿意就再切掉一塊。”

說到這,他視線正好落在斷指上,話音停頓了一下說:“我這人見不得血腥,又崇尚和平,太逼迫你的事情做不出來,所以別叫我為難。”

這是什麽屁話。

晏子晉和水鬼腦子裏同事蹦出了一個念頭。

當然晏子晉作為旁觀的,內心吐槽一下就過了。水鬼作為當事鬼,就只能将這些壓在肚子裏,并且極度鄙視這種心口不一的人,末了只能屈服地點點頭表示同意。

方未很滿意水鬼的态度,心裏服不服不重要,只要面上達成一致就好:“你說你死的時候岸上站的是村民?哪家村民?遭災的時候死了沒?”

水鬼眼睛閃過一瞬間的茫然,而後又像是肯定了什麽,道:“應該是村民,具體是誰……沒看清楚,我們那個地方雖然有時候會有城裏人過來玩,但那天我确定并沒有,那幾天天氣不好,難得有一天沒下雨,我就想去撈點魚,誰知道……”

“行,下一個問題。”方未打斷水鬼後面的話,“你說的那個聲音聽着耳熟麽?生前或者死後有沒有在什麽地方聽見過?”

水鬼擰着眉頭,原本就擠在一起的五官快擰成一根麻花,眼珠子都要翻出來,方未叮的一聲用刀背敲了下茶幾,打斷了水鬼繼續擰巴的動作。

“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別浪費時間。”方未道,“你死的時候,或者之後的這段時間,有沒有在村子裏見到一只黑貓?”

此話一出,一邊的晏子晉猛的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着方未:“你什麽——”

他想問你什麽意思,然而話沒說完就被方未揮手打斷。

方未接着問:“或者當初你死的時候,岸上那幾個人有沒有帶一只黑貓?”

水鬼剛剛松開的眉頭再次皺到一起,過了片刻後顫顫巍巍的說了句:“真,真記不清了,好像沒有。”

他吓得就快蹲下抱成一團,膝蓋剛軟又想到什麽,趕緊站直補充道:“對了,村子遭災的時候我好想聽見有人說貓,不知道說的是哪個,那些人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我只聽見說話,沒看見人。”

“誰家的親戚?”方未問。

“不像。”水鬼搖頭,“我們這個村很少有走出去的,哪家考了個大學生恨不得昭告天下,若真是城裏的親戚肯定都知道,但是那幾個說話的聲音我沒聽過。”

“男的還是女的?幾個人?”

“男的,幾個人……”水鬼快跪下了,“大爺,我真不知道,求你。”

方未和煦地笑了笑:“诶,別這樣,我這也是公事公辦,你看領導還在旁邊,我不得做出點樣子來,不然這上有老下有小的,扣工資怎麽養活,你說是吧?”

晏子晉:“……”

說個屁,這一整句話沒有一個字是真的!還老小,這世界上不會有比他更獨的人。

水鬼看見方未手裏的刀就打怵,他現還疼着。

方未說:“最後一個問題,你用那種方法一共殺了幾個人?吃了多少人的靈魂?”

撲通一聲,水鬼終于跪下了,五體投地地趴着說:“大人!天地良心!我真沒遇到幾個,就那鬼地方平時哪有人去啊,村子沒遭災的時候我還拖過人,是我不對,我反省,我該死,我……但是後來就許萍去祭奠的時候,被我盯上了,好不容易找到個人結果什麽都沒帶回來。”

方未聽到這看了晏子晉一眼,随後說:“你告訴許萍拿了別人的靈魂和書就能改自己的功德?”

水鬼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書?靈,靈魂是我說的,我是想着讓她帶過來給我,或者她吞了,然後她回來的時候我吞了她……大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饒了我吧!”

“算盤打得不錯。”晏子晉哼了一聲,他聽了一半就蹭到沙發上和方未坐到一起,這一會兒靠在沙發背上,自我安慰地覺得他依舊離鬼很遠,不會影響身體。

這麽看來,水鬼當初跟重九說的倒是沒有假話,只是忽略了當初南溪村遭災時陌生的聲音。

晏子晉問:“那些陌生人還說什麽了?”

“我記不太清了,大體就是,好像說‘這個村子的人真夠樸實無華的,活着死了對社會都沒太大的影響,就當把這片地方還給大自然吧,也算是積德。’大概這樣。”水鬼哆嗦着嘴唇,最後沒忍住補充了一句,“什麽叫沒有大影響?死了還叫積功德?這麽壞的人都還活着,為什麽要我死,我不能怨麽……”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歪着腦袋眼睛不停地往面前兩個人身上瞟。

方未将瓶子往桌子上一磕,水鬼再次進了瓶子裏。

晏子晉臉色不太好看:“你懷疑什麽?你是想說這件事跟九——”

後面的話尚未說完,方未轉動着匕首,輕笑道:“随口問問而已,怕什麽。”說要他将匕首扔給方未,“開光都給你省了,留着供起來。”

晏子晉接過匕首表情依舊難看,雖然方未沒有承認,但短短幾個問題中,他還是聽出了別的意思。

“你這次回來究竟想做什麽。”

方未起身動了動脖子:“能有什麽,沒死成就來湊熱鬧,哪有那麽多原因。”

說要他将瓷瓶留在茶幾上離開。

晏子晉盯着手裏的匕首發呆。

方才話沒挑明,但那些問題裏都指向着一個結論,他在懷疑整個事情跟重九有關。

重九的貓是最近這段時間才丢,而南溪村的災禍是許久之前的事,若當時那只黑貓在現場,情況就真的很難說了。

可若真有重九參與,又是圖什麽?功德?功德對于他來說還不如一包煙有用。

這事真是越來越離譜了。晏子晉頭痛。

重九直到出了大門才準備開門回書店,然而手還沒擡起,一輛車恰巧轉個彎使了過來,到他面前時還故意踩了剎車停下來,開了窗戶道:“诶,小哥新來的?以前沒見過。”

重九:“……”

他最不擅長跟這種自來熟的人聊天。

那人看起來三十來歲,頭發剪得很短,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皮膚是那種常年不見太陽的白,模樣看起來比較普通,屬于那種過目就忘的類型。

他見重九冷着臉不說話也不生氣,笑眯眯說:“過段時間叫你們領導過來吃飯啊,好久沒聚聚了,最近忙,都見不到人。”

說完他對着重九揮了揮手,關上車玻璃往遠處駛去。

車逐漸走遠,很快消失在拐角處的灌木叢裏。

重九皺着眉頭,确定周圍不會再有行人,這才揮手招出一團黑霧,一腳踏了進去。

第 55 章

◎九爺,帶(戴)鈴铛麽?◎

陳舊的味道在門開啓的瞬間撲面而來,書店裏依舊是先前的樣子,這麽多年來從未有過變化,更不論這才出門兩天。但是對于重九來說,兩天其實已經很久了。

不知道是書店離不開他,還是他被捆綁在了這裏,自擔了神職之後,再沒了離開的心思,每天看着空蕩蕩的店鋪,習慣性的發着呆。

他甚至好久沒有像從前那樣,真正意義地出去曬曬太陽了。

他現在讨厭太陽。

到了書店,重九直接進了裏間,換掉了身上那件礙眼的衣服,沖了個澡後之後又是一身黑,而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紅色長支腳踝的長衫披在肩上,坐在了櫃臺後面,翹着椅子腿,從桌子下摸出盒煙叼在嘴裏。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從前過慣了的日子,而先前的那些插曲就好像一場從未發生過的夢。

看着眼前袅袅白煙升起,重九眯着眼睛盯着門上挂着的鈴铛,幾天沒有見到,突然覺得那個鈴铛的顏色好像比先前淺淡了許多。

他将“速效救心丸”的小瓶子拿出來放在桌子上,葫蘆形狀的外形再加上上面刻着的紋路,重九愈發相信這是個随便拉出來湊數的,可能非人組已經窮到需要回收瓶子二次加工。

單只手捏開瓶蓋,裏面的一縷殘魂立刻飄了出來。

雖說是殘魂,形态卻依舊完整,看起來跟尋常鬼沒什麽區別。

于宋站立在桌子另一側,方一出來的時候神情有些木讷,大概過了一分鐘眼睛才慢慢聚焦,看向重九的眼神從茫然轉到驚訝,似乎沒想到自己一覺醒來竟然面對着這樣的場景。

重九叼着煙的樣子不像平常那樣清冷,似乎多了點痞子氣,至少讓于宋覺得親近了些。

他輕飄飄地停留在半空,看着重九半天不說話,主要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開這個口。

半支煙燃盡,重九将剩下的半截夾在指縫間,道:“你暫時先在這裏待着。”說話間指了指桌子角落上放着的一本書,“你現在魂魄不全,等養的差不多了,将這本書放到架子上,你就可以去輪回了。”

書是當初在許萍家裏發現的,上面隐隐有一個圓圓紋路,是花瓶底的痕跡。

于宋看了眼那本黑皮書,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聽見此話後,莫名覺得這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經歷了水鬼的域裏面的事,于宋心裏對重九多了一層懼意,稱呼從“你”又換回了“大人”,收起了輕慢的心思,看着重九的眼神也多了層恭敬,尤其是在他聽見重九送他輪回的話。

“謝謝大人。”于宋對着重九深深鞠了一躬,他原本以為自己殘破成這樣,估計沒了輪回的機會,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機遇,雖不知面前這人都做了什麽,最後是不是真的能将自己進入輪回,但該感謝的還是要感謝。

再起身時,重九手指敲了敲桌面,桌角的書竟憑空消失,看得于宋一愣。

重九道:“等你該走的時候它會出現。”

“那我在這需要做些什麽?”于宋問。

重九想了想,指着旁邊的書架道:“随便看着收拾,掃掃灰,澆澆門口的花。”

“我不太會……”

“沒事,許久沒人打理了,基本上也沒什麽人看,随便整整,若是不想動就自己找個角落待着,別總在我眼前晃就行。”

說完重九揮揮手,示意于宋可以走了。

于宋又鞠了一躬,然而剛走了兩步又被重九叫住:“堂後簾子裏的那扇純黑色的門不要碰,如果你不想這麽早當魚飼料的話。”

重九不太會說威脅人的話,在他看來被當魚飼料就已經是最慘的結局了,忘川河裏的魚可不是普通的魚,青面獠牙也不為過,擅闖者最後都成了魚的盤中餐。

雖然黃泉的風險當然不止是來自魚,但區別不大。

于宋本還想再問些什麽,結果重九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樣子,揮了下手,示意他想幹嘛幹嘛去,別在眼前晃。

于宋一步三回頭地飄遠了,重九又變成先前的樣子,翹着椅子仰着頭,嘴裏叼着所剩不多的煙,看向黑漆漆的天花板。

書店的天花板不知道建在何處,昏暗的燈光下一眼看見頭。

外面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遠處街道亮起了路燈,光線穿過窗戶只剩下淡淡的光,灑在窗臺上,顯得更加寂寥。

一支煙抽完,重九才把椅子放了下來,靠着僅剩的那點白煙,憑空捏了人型的東西,小小的飄在桌子上空,只有個大概的輪廓,看不見五官,卻能感覺到他在盯着重九。

重九将一根墨綠色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模樣看起來有些像水草。

他說:“拿着這個,去找本書。”

白色的小人伸出一只不大的手,抓着水草的一頭拿到面前端詳片刻,而後對着重九鞠了一躬,轉身間化成一縷白煙消失在半空中,一起消失的還有那根水草。

這根水草是從水鬼身上拿下來的,重九在第一次見到水鬼時就發現了不對勁。無論是困住水鬼的南溪村,還是後來造出的域裏,都絲毫沒有感覺到書的痕跡,尤其是在跟水鬼建了契約之後。借着兩者之間的聯系,完全沒有感覺到應該與水鬼身處一處的書,而且在水鬼的話語裏,從來都沒有出現書這個東西,就只能說明,在他死後,那本書被人第一時間收走了。

能拿走書的會是什麽人?

水鬼都不知道的聲音主人,說不準就是跟拿書的同一夥,所以重九下一步要做的,不是在水鬼身上浪費時間,而是找到書的下落。

他能容忍一個水鬼跟他保持着這樣的關系,主要原因還是因為那本書,只要有契約在,即便他這個外人也可以跟書之間産生微弱的感應。

不然他即便看管着黃泉,卻也不能對每個魂靈都有感知。世界之大,人那樣多,若是每個都要重九去負擔,他早就瘋了。

小白人離開,重九又在原地坐了許久,直到第三根煙燃盡,他才起身回卧室,這一天又這麽過了。

忙活了幾天突然就這麽空了下來,期間晏子晉給重九挂了個電話,用之前扔在這裏的手機。

晏子晉告訴他,水鬼的事件應該只跟許萍有關系,與先前邱鴻和順平縣死亡的那個人應該關系不大,具體事宜還在進一步調查,有消息會跟他說。

至于怎麽确定的,晏子晉沒有多說,重九也沒有問。

他對案件本身興趣不大,想要找的也就是那只貓而已。

休息了兩天,再次出現變故卻不是因為出去尋找書的小白人,而是來自店裏多出來的鬼——于宋。

于宋到了書店消失一天後,不知道從哪裏翻出塊抹布,在書店裏閑逛了一圈卻發現這裏并沒有什麽可擦的地方,書架每一層都纖塵不染,根本不需要他這個多出來的雜役收拾衛生。

在糾結了好幾個小時後,他終于跟個大姑娘似的,手裏絞動着抹布跑到了重九面前,夾着腿低着頭,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這也沒有什麽需要幹的啊。”

重九此時正擺弄着門上的鈴铛,他怎麽看都覺得鈴铛不順眼,似乎不只是顏色淺了,連紋路也淡了許多。

千年來這個破鈴铛從來沒出現過任何變化,他一時不确定是自己的錯覺還是鈴铛真的出了什麽問題。

但凡有魂魄前來報道,鈴铛都要響個不停,這給重九研究鈴铛增加了不小的困難,而于宋就正好卡在這個時間過來問問題,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張快要掉冰碴兒的臉。

還沒得到回答,于宋先是被這個表情吓了一跳。

人一受到驚吓,腦子就不好用,鬼也是。所以在腦子因驚吓而鏽逗後,于宋嘴上把門的也離家出走了,等他意識回來的時候,話脫口而出,再想收回也晚了。

他聽自己道:“這個鈴铛是貓戴的那種麽?”

時間突然靜止了,周圍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消失,就連點外商業圈常年吵鬧的聲音都沒了。

于宋雖然不知道這句話有什麽問題,但是重九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告訴他,他死定了。

其實這話本身沒什麽毛病,寵物店裏有各種各樣貓用鈴铛,見到鈴铛後有這麽個反應并不稀奇,然而架不住面前的正主原本就是一只貓,而于宋這個初來乍到的并不知道其中的關竅,還以為重九性格陰晴不定,說不準哪句話就觸黴頭了。

在話出口的瞬間就意識到,他踩雷了。

或許老天覺得于宋這輩子已經很慘了,想要眷顧他一下,所以在他以為自己活不過半分鐘的時候,終于又出了別的變故——

敲門聲響起,厚重的店門被人從外面拉開,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聽那人說了一句同樣不要命的話:“诶,九爺帶着鈴铛做什麽呢?”

作為一只活了許多年的老貓,重九唯一沒幹過的一件事情就是戴鈴铛。

可是今天這一天,為什麽都覺得他應該挂個鈴铛?

重九冷着臉,轉頭看向來人。

那人站在門口,逆着光,四周輪廓被光線鍍上一層金色,面容卻藏在陰暗裏,乍一看看不清模樣。

重九松了手,突然掙脫束縛的鈴铛又開始晃個不停,似乎很高興見到來人。

方未沒看鈴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重九身上的長衫,頗感興趣地啧啧兩聲,小聲嘟囔道:“果然還是應該加點顏色。”

“有事麽?”重九轉身進屋,只留給方未個背影。

方未跟着進門,随手将店門拉上:“領導說,金主爸爸想要請客吃飯。”

重九坐回櫃臺後面,盯着方未,雖然不太明白“金主爸爸”是什麽意思,但是表情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你們吃飯關我什麽事。”

方未拉了把椅子,絲毫不客氣地坐在重九對面,雙手托着下巴:“組織雖然跟公家挂鈎,但是屬于半公半私,有一部分運作資金是靠贊助,其中一個慈善家跟領導比較熟,說好久不見了想要聚聚,又說先前在我們門口看見個長發小夥子很不錯,務必要叫上一起吃飯。領導想了想,長發的好像只有九爺你了,正好那個人參與了石臺子附近的開發項目,人脈也廣,不是說貓在那附近出現過麽?說不準有貓的線索,所以問你去不去。”

重九下意識就要回絕,方未突然站起來,将一個小紙條放在桌子上,道:“先別急着拒絕,萬一你想去了呢,考慮一下,我還有點事就先走啦。”

說完他直接轉身離開,絲毫不拖泥帶水。

小紙條上是手寫的字跡,大概吃飯的地址。

這種事情重九活了這麽久從來沒參與過,之後也不準備參合,他剛準備捏着直接扔進垃圾桶,那個出去的小白人回來了。

小白人與離開時一樣,飄在桌子上空,對着重九鞠了一躬,而後一點白霧散在空中,化成了一句話,是一個地址。

重九眯着眼睛看着飄在眼前的字跡,他剛剛見到這個地方,就躺在桌子上的那個小紙片中。

第 56 章

◎誰爸爸?◎

半空中飄着的地址和紙上寫着的地方其實并不陌生,他前幾天剛從那個地方出來,正是晏子晉他們所在的小區。

看樣子這傳說中的“金主爸爸”要麽就是在那個小區就近找了家私房菜館,要麽就是住在那裏,沒把這個部門的人當外人,直接請到家裏吃飯。

無論是哪種原因,都能說明“金主爸爸”跟晏子晉的關系很不一般。而見過重九的陌生人,就只能想到那天他出門時在門口遇見的人了。

但不管是什麽,邀請他去吃都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情,要麽是晏子晉抽風,腦子上廁所的時候一起排洩掉了,要麽就是方未找事,畢竟部門聚餐,怎麽都不可能跟重九挂上關系,若是那裏有個天災什麽的,鬼太多,找他去看看還有可能。

雖說小白人給了同樣的地址,而方未的這個邀請恰巧給他了一個登堂入室的理由,即便這樣,重九也不準備赴宴。

邀請一個鬼頭頭進門,也不知道這家主人怎麽想的。

重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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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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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