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1)
像往常一樣坐在椅子後面,翹起椅子腿,習慣性地眯起眼睛,眼角的疤因為這一動作小了很多。
他似乎并沒有行動的意思,揮散了小白人後,安穩地像是個退休老大爺,若是把木椅搖椅就更像了。
于宋自讨沒趣地飄出來一次後,趁着方未來的空檔趕緊溜走,這一會兒不知道跑哪裏避難,畢竟他還沒摸清這個新老板的喜好,生怕自己在做出什麽事,炒鱿魚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危及“性命”。
重九盯着門上的鈴铛開始發呆,這一呆就是幾個小時,直到外面天色漸暗,路燈再次亮了起來,門上的鈴铛叮鈴一聲,他回神了。
視線逐漸聚焦,渙散的瞳孔一瞬間豎成了一條線,之後立刻又擴成了圓形,恢複成原本的樣子,似乎先前的一切都只是錯覺。
重九站起來動了動脖子,将紅色的長衫搭在了椅子上,拿起那張被他團成個小球的紙條,揮手間黑霧再次升起,一進一出時,他已經到了一片叢林間。
從水鬼身上渡過來的這點陰氣做別的或許不太夠,開門還是很有用的,極大了縮減在路途上的時間,但凡能不跟別人多接觸,重九絕對會繞開人群,他本就不願跟人打交道。
周圍樹木很多,一時看不清這究竟是哪裏。這幾年環境不好,各處都開始注重綠化,房地産反而被限制,政府更多的是建公園,而批下來建房的土地也會要求達到多大的綠化面積才允許施工。
但是像重九現在待着的地方,倒是更像是個公園,只是這個時間按理說應該有很多人散步消食,旁邊的小路上卻沒見到什麽人。
重九撥開周圍的灌木,踏上旁邊的石子路時才能看見旁邊還有黑色的栅欄。
這裏并不是公園,而是一個小區,根據栅欄上的樣式,還有旁邊音樂會出現的樓頂,不難判斷這就是晏子晉他們所在的小區,也是那個邀請他們去吃飯的“金主爸爸”所在的地方。
白色的小人這一會兒再次冒了出來,站在重九身側,伸着短小的手指着前方。
重九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這個小區雖說是給有錢人建的,但是有錢人也分十分有錢和比較有錢,從屋頂來看,這個“金主爸爸”應該就是屬于十分有錢的,畢竟能給晏子晉那個燒錢的組織投錢,想來還算是個比較心善的慈善家。
重九想了想先前見到的那個人,年齡看着不大,白手起家不太像,或許是個不敗家的富二代,将祖業發揚光大了吧。
他确實不想參加那個狗屁飯局,但是既然小白人說這裏有他想要的東西,無論如何也是要看看看的。
遠處的山尖處的天空還有一點點淺色的痕跡,但是頭頂上卻已經漆黑一片,點點星光挂在上面,這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小白人在前方帶路,重九跟着他,大搖大擺得倒像是到了自己的地盤,直到站在鐵門前面,重九仰頭看着亮着光的房子。
“你确定是這裏?”重九總覺得不太對勁,他跟水鬼的契約還好好存在着,但是他絲毫都沒感覺到房間裏有什麽東西。
小白人點點頭,篤定地指着房子,示意他想找的東西就在這裏。
或許是找了什麽法器,将他跟書之間的聯系斷開了?即便沒有感應,看看總歸沒什麽壞處,總比錯過了強。
重九繞着周圍的鐵栅欄走了一圈。
有錢人有個習慣,自己家的領地一定要遍布監控,想找個死角都是件頂困難的事情,好在這些對重九沒什麽影響。他只是找了個看起來好落腳的地方,而後終身一躍,輕飄飄地站在了這家牆頭上。
然而他腳剛站穩,就聽見身後有人鼓掌:“九爺好身手,悄麽聲的翻別人家的牆幹嘛呢?”
重九蹲在牆上,一身漆黑在夜裏看起來并不明顯。
“你在這做什麽。”重九皺眉,沒想到這樣都能遇到個熟人,可能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少有地想回去看看黃歷,或者找幾個銅板蔔一卦。
想到這,他真的摸了摸兜,這才想起來他好久沒有幹蔔卦這種事了。
牆下那人感嘆道:“沒想到九爺也會做這種事情。”他搖搖頭,頗有一股世風日下的意味。
重九有些頭疼,他讨厭跟人打交道,尤其是眼前這個人,從看見第一眼就煩得很。
“你們組織最近這麽閑?是要倒閉了還是怎麽着?”
“話不能這麽說。”方未仰着頭,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看着重九,“為什麽就不能說我們心有靈犀,我飯後消食散散步都能跟九爺撞見,這算不算一種緣分?”
緣分個頭。
重九轉而看着不遠處依舊安靜的房子,他可以确保自己不暴露,卻不能保證身後這個不說漏嘴,畢竟是方未嘴裏的“金主爸爸”,都能稱之為爸爸,可能存在着某種血緣關系。
他正思考着怎麽打發這個隐患,“隐患”本人就已經站到了他身旁,這樣高的牆頭對他來說竟然輕松躍上,不似個人。
重九驚訝地看着方未,有一瞬間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個鬼,靠着某種法器才能混跡在人間。
然而這個想法剛冒出就被他打斷了,且不說一個鬼在他面前這樣堂而皇之地晃動有多麽不合理,當初方未去書店的時候,連鈴铛都沒感覺出異樣,足以說明方未确确實實就是個人。
可能這個人在身體素質上特殊了點,晏子晉那個組織裏的人總是有些不太對勁的地方。重九這樣想。
方未蹲下身,手搭在眼睛上做眺望狀:“讓我看看這家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難不成這裏其實是個兇宅,住着惡鬼?”
周圍望了一圈,視線最終定格在重九旁邊,先是咦了一聲,而後道:“你旁邊那是個什麽東西?白白的,豆腐?”
小白人在見到方未後似乎有些怕,半藏在重九身後,只露出一點點身體,驟然被點名,吓了一跳,趕緊又往一旁蹭了蹭,假裝自己不存在。
重九自然地擡了下手臂,将小白人完全遮擋住。
他這個行為完全是下意識的,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做,但既然都做了,索性遮個徹底,稍稍側着身子看着方未:“我有點事情,你不是消食麽?溜達完趕緊回去,我不會對你爸……做什麽。”
這麽算來,方未倒算是個富二代,怪不得總跟在晏子晉旁邊,想來是強插進來體驗生活的。重九如是想着。
方未聽見這個稱呼明顯一愣,随後哭笑不得的說:“等等,誰爸?”
重九疑惑:“之前不是說什麽金主爸爸?”
方未先是認認真真地盯着重九看了兩秒,随後趕忙側過頭,渾身開始不停顫抖起來。就算重九再不懂人情世故,都知道自己被嘲笑了。
他臉色越來越黑,趁着方未還沒轉過身,一腳踢在他身上,差點直接将他踹下牆頭。
方未诶诶兩聲,手扶着牆面好不容易穩準了身形,轉過來時眼睛裏的笑意依舊藏都藏不住。
他清了清嗓子,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正常了點:“這周圍監控很多,我對這方面比較熟,這房子你還進不?我給你帶路。”
說完不等重九開口,自己率先跳了下去,而後看了圈周圍,這才揮揮手:“下來吧,沒人。”
重九一臉黑,他又不瞎,而且還站在高處,周圍有沒有人一覽無遺,還需要跳下去才注意?
更何況,若沒有方未,他連監控都不需要避,這些都處理不好真的白當鬼頭頭了。
可現在方未已經跳下去了,大有不參合一腳不罷休的架勢,再将他扔出去動靜着實有點大,沒辦法,重九只能帶着小白人跳了下去。
方未正好轉頭看見小白人躲在重九身後飄着,頓時來了興致,繞着圈想要抓住它,一邊繞一邊叫着:“豆腐?別跑啊,讓我看看,我還沒看過這麽白的魂,快讓哥哥看看。”那口氣十足十一個不靠譜的怪叔叔。
繞了兩圈後,重九作為中間被當成柱子的工具人終于受不了了,扶了一把方未的肩膀:“別鬧了,你能不能先回去?”
“不能。”方未義正嚴辭地拒絕了重九的提議,并且找到了一個特別有說服力的理由,“雖說這家主人并不是我親爸,而且跟我也沒什麽血緣關系,但他可是我們組的重要經濟來源,萬一有什麽問題關乎着我未來的職場規劃,我有權參與到這次行動中。”
說這話時他還不忘看着藏在重九身後,只露出一個邊的“豆腐”,嘴上卻意外正經地說:“是要找什麽東西還是要打探消息?出了什麽事?”
“跟你們沒關系,我自己的私事。”
“那我就更要參與了。”方未真誠地看着重九,“要是領導知道九爺有事我不幫忙,肯定會扣我工資,還要公開批評我一頓,回頭再寫個檢讨,還要因為沒錢餓着肚子,多慘啊。”
重九想了想先前自己忽悠晏子晉那一套,估摸着扣工資應該不可能,若是方未此時添亂,晏子晉可能還會給他多發點獎金。
當然重九不會給自己增加難度,所以選擇閉嘴不言。
他算是徹底放棄了,怨念沒處撒,就撒到了粘在後背上的小白人身上:“他又不能吃了你,帶路。”
重九這一發話,小白人不情不願地挪了出來,方未看見他時眼睛都亮了,吓得小白人差點直接散在原地,最後還是對上重九冷冰冰的眼神,這才顫顫巍巍地飄到最前面,指着二樓一扇黑着的窗。
別墅的牆面光滑平整,沒有一處可以墊腳,若是想到二樓,爬牆的可能性不太大,但是堂而皇之地從正門進去,就跟送上門讓人抓沒什麽區別。
見此重九郁結的心情終于疏散了,他很少笑,以至于方未看見這個表情後第一個反應不是“糟糕此處有詐”,而是砸吧砸吧嘴,嘶了一聲。
每次見此都會變臉的重九,這一次出奇的淡定。
風從身後吹來,長發掠過身側将重九裹在其中,蒼白的皮膚與烏黑的頭發交織在一起似一幅水墨畫,唯一一處帶顏色的是眼尾下方一點朱砂色的疤。
重九身影一點點淡去,完全消失的前一刻他說:“若是想跟着就自己找方法上去吧,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惡劣地低笑起來,哪怕身影完全消失,笑聲卻好似依舊停留在風裏,帶着點惱人的意味。
人已經不見了,空氣依舊殘留着點清冷的味道,那是屬于重九的,區別于尋常魂靈,有些像冬日裏雪花的氣味,刺激着感官,待仔細分辨時又什麽都覺察不到了。
方未身手憑空抓了一把,而後攤開空蕩蕩的手掌放在鼻尖嗅了一下,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
第 57 章
◎持續被坑◎
富豪之所以是富豪,不只是因為他們買得起這麽貴的房子,在其他方面同樣追求品質。就拿這間屋子來說,東西雖不多卻頗為講究,相對而言晏子晉那間比較像暴發戶了,裝些什麽随性,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不倫不類的。
重九再次出現時就是在小白人指着的那間屋子。
一張超大的床放在正中間,旁邊是一個差不多高的櫃子,上面擺放着個綴滿珠串的臺燈和一個空蕩蕩的白色相框,床的對面是一組淺藍色沙發,一眼望去屋子裏能藏東西的地方并不多。
重九站在窗前環顧四周,就算沒有跟水鬼的契約關系,一般生命結束後的靈魂與“書”都會有特殊的力量波動,可這個屋子幹淨的就好像從來沒有任何人存在過,連生存的跡象都沒有。
人活着的時候,生活過的地方或多或少會留下一點點痕跡,不是東西磨損或者物件使用之類,那就好像一個人身上沾了熒光粉,行動過的地方都會掉下一點點碎末,閃着不易察覺的光。
屋子很大,家具卻很少,門口處有個小隔間,是衣帽間,放着許多沒有摘吊牌的衣服,似乎是為什麽人準備的,只是這個人到現在還沒有入住到這間屋子,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
從窗簾到裝飾都帶有蕾絲邊,一看就是到是個女生的屋子,床頭擺放着兩個玩具熊,估摸着這女生年紀應該不大。
重九問小白人:“你确定是這裏?東西在哪?”
小白人站在重九身側,雙腳跟個人似的踩在地上,空白的腦袋詭異地轉了360度,脖子擰成個麻花後又慢慢扭回去,再擡頭看向重九時,什麽都沒有的臉上清晰地傳遞出茫然的神情。
這種狀态就好像導航儀把你引進一片充滿迷霧的叢林後,突然失靈了,并且用一種無辜的态度說了句:“你說什麽?我不懂。”
重九猜想是不是水鬼身上的那點東西就跟水鬼一樣,是個十足十的草包,根本不堪大用,以至于他用煙霧捏出的小人好像也受到影響像個智障,他甚至開始懷疑小白人把他帶到這裏是不是一個腦子秀逗下的産物,這家到底有沒有他想要的東西,別落了個擅闖民宅卻什麽的都沒有。
“你……不會是讓我自己找?”重九不确定地問了句。
小白人依舊歪着腦袋,打定主意裝傻到底,
重九無奈,繞了屋子轉了一圈依舊沒什麽進展,腳步最後停留在床頭櫃前,感應不到看來只能動手翻了,他這輩子都沒想到有一天回落得現在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直接走不甘心,畢竟那本書裏面可能有重要的東西,不走真動手?更不論這是個女生的櫃子。
他低着頭,保持着直立的姿勢,直到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都還是沒成功打開一個抽屜。
腳步聲停在門口,重九神情微動,拉着小白人一個閃身藏在了窗簾後。
吱扭一聲,房門發出一種年久失修的聲音,似乎這裏許久不曾有人來過,連着門的軸早就鏽跡斑斑,然而屋內是床鋪還是桌子,包括他們現在藏身的窗簾,每一處都幹幹淨淨,連窗臺角落湊不曾有一點灰塵。
風帶起窗簾的一個邊角,露出牆邊的踢腳線,仔細看能看出踢腳線中間有一處灰蒙蒙的,好像罩上了一層紗。這點異樣在沒開燈的屋裏并不明顯,所以那人甚至都沒進屋探查情況,只是在門口站了片刻。
重九自進入房間後動作很輕,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可即便這樣依舊驚動了人。
他不知道什麽,或者說這間屋裏也有監控?但若從監控發現有人入侵,應該不會這麽輕描淡寫地看看就離開。
所以是哪裏引起人的注意?
重九一時沒有想明白究竟是哪裏出錯了,不過既然沒有更多的進來搜尋,想來問題不大。
但也因為這個變故,讓重九确信這個屋子有某些不想被人知道的東西。
門咔噠一聲關上,重九在原處等了一會,确定沒有聲響才從窗簾後走了出來。
幽冷的光線透過窗戶灑在床上,給周圍罩上了一層朦胧,包括床頭站着那個修長的身影。
那人明明一身再普通不過的裝扮,卻好像從另一個時空走來,而那層朦胧光似乎化成罩衫披上在那人身上,将他從遙遠的過去拉到現實,若是換上一頭長發,手裏在拿上兩只繡球花,竟與記憶中的身影嚴絲合縫地重合在一起。
重九被面前的場景驚在原地,他一時分不清這到底是再次陷入了臆想,還是那個人真的回來了。
“你——”一字出口,後面卻不是要接些什麽。
重九伸手,動作僵在半空中,他想這段時間可能真的魔怔了,以前幾年才會出現的一次幻覺,最近竟頻頻發生,每次都好像見到了本人,真實的樣子讓他自己認不清到底什麽才是現實,或者這個人真的回來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偶爾冒出來吓他一跳,再憑空消失,徒留重九待在原地思忖良多。
他到底收回了手,看着那人的身影出神,末了低頭自嘲地笑了笑,道:“急什麽呢,應該要不了多少日子。”
他說話聲音很小,本就不是說給別人聽的,與其說是讓對方知道,更多的像是在提醒自己:“時間不多了。”
然而這次,那身影沒有像從前那樣錯眼間消失,而是在聽見身後的響動後直接轉了過來。
身上的長衫突的消失,那人轉過來時又變成了這個時代該有的模樣,一雙眼睛閃着看不懂的光。
目光對上的瞬間,重九知道自己失态了,面前并不是他想的那個人。
那人雖一貫穿着簡單,卻到底是天生地養的神明,無論哪一方面都是出挑的,但是容貌就不是眼前這人能比拟的,更不論氣質。
“九爺原來在這,我還想着是不是來晚你已經走了。”方未笑眯了眼睛,眼裏的光因為這個動作全都藏了起來。他似乎沒有注意到重九之前的異樣,至少面上看不出什麽破綻。
重九眼神複雜盯着方未:“剛剛開門的是你?你就這麽從正門進來的?”
“不然呢,我又不會爬牆,萬一被抓到豈不是要鐵窗淚了。”方未向前走了兩步,站到重九的正對面,似乎在這一刻對重九的容貌生出了更多的好奇心,從額發到眉眼,再到鼻尖和薄唇,視線在每一處都停留了幾秒鐘。
重九被他看的內心發毛,先前錯覺依舊留有殘影,讓他下意識警覺并遠離:“你要做什麽。”
方未目光已經滑到了喉結處,灼熱的視線險些将皮膚灼穿,就在重九快要受不了,手指掐在一起,下一秒就會掐出個什麽東西直接将方未捆了挂在窗戶外面時,他終于錯開視線,看向另一旁。
“要找的東西找到了麽?看這屋子的模樣似乎藏不了多少。想找什麽?需不需要幫忙?”方未一連串問了好幾個問題,卻沒等到答案率先到了床頭櫃前,一把拉開重九猶豫很久都沒動的抽屜,裏面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他接連将三個抽屜全都拉出來,依舊空空,別說東西,連木屑都沒看見。
方未神情沒有出現絲毫急迫,這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不緊不慢地又将抽屜一個個合上,轉而看着重九:“櫃子裏沒有東西,那……床底下?或者衣帽間?總不能把沙發拆了,其餘的……這屋子好像只剩下牆上的幾幅畫了。”
那些畫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從線條到色彩都給人一種明豔的感覺,即便在沒開燈的屋裏,都能讓人心中一暖,可惜上面沒有署名,不然回頭可以忽悠晏子晉買兩幅。方未想。
這屋子說來奇怪,明明空間這麽大,櫃子卻少得可憐,更多的是裝飾,沒什麽實質性用處還容易招灰,比如随處挂着的紗幔,鋪在中央的大地毯,和一組普通人家放客廳都覺得太大的沙發。
“所以你想找什麽?”方未話問得漫不經心,仰頭打量着床上面挂着的粉色蚊帳,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重九再次招呼出小白人:“在哪裏?”
這次小白人終于沒再掉鏈子,雖說依舊有些怕,卻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指,指着的方向正是床邊站着的人。
重九面色一凝,怎麽都沒想到導航間歇性上線後會是這麽個結果。
這個方未乍一看似乎沒什麽出格,細想一下又覺得處處出格。
有了這層懷疑,再聯想之前門口的異樣和方未說出的話——什麽人可以無聲無息不驚動主人家的情況下,從正門堂而皇之地上樓,而後進入一個女孩的房間?
先不論重九要找的東西在不在“方未”身上,單從這些蛛絲馬跡就足以讓他将方未捆起來好好問問。
念頭剛起,重九手腕一抖,黑絲如同小蛇般從指尖躍出,他倒想看看這究竟是什麽妖魔鬼怪敢舞到他面前。
然而小蛇好像也沾了水鬼的習性,遲鈍木讷,偶爾還要掉鏈子,短小的身體剛脫離手指就上演了一通什麽叫出師未捷身先死,還沒落地就被另一股黑氣攔截,而重九也在一步間被黑氣包圍。
眼前的一切籠罩上一層霧氣,像變了質的月光——
他被困住了。
透過越來越密實的“網”,重九看見“方未”正牢牢盯着他,似乎在笑着,而後一邊伸手一邊靠近,好像正跟他說着什麽,然而周圍的網不僅阻隔了光線,連聲音也屏蔽掉。
不到一個小時,他被奪來的陰氣坑了兩次。
在意識消失的瞬間,重九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該死的天譴再不結束,他終有一天要把老天劈了!
第 58 章
◎進門◎
再睜開眼時,重九看見的是一片火紅的天空,滾滾煙霧從周圍升起,而他正躺在一片濕軟中渾身無力。
有多久沒經歷過這種狀态了?就算他被天譴轟了好幾次,也無非是渾身疼,發燒躺躺也就過去了,像現在這樣如同四肢被打斷的日子記憶力從不曾有過。
現在又是個什麽情況?
重九自認為心态一向挺好的,尤其是關于自己的事,而且活的念頭越久想的越開,在“活着”這種事上也愈發不上心。
所以他渾身軟趴趴幾乎動彈不得的情況下,甚至可以讓自己的思緒也跟着頹廢起來,迷迷糊糊幾乎就要睡過去。
如今這個狀态下,就算有再多的猜測也都是無濟于事,不如等着後招。
他不知道這是哪裏,內心總覺得面前這個場景有些眼熟,似乎在很久之前見過,但又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
或許這又是一個域。
正當重九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周圍終于發生了變化。
飄蕩的霧氣不再升騰而起,似乎有了新的目标,盤旋着,成了一個小小的旋渦,而重九正處在旋渦中間。
他咪蒙的眼睛倏地睜大,看着頭頂高處逐漸聚集地霧氣,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中突生,是那種不在自己掌控之內,又沒辦法避免的不祥。
重九的手腳依舊軟着沒力氣,身下也軟軟的,不像是尋常的地面,也不像泥沼,反而像棉花之類的東西,将他拖在了最上方,無處躲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霧氣的顏色逐漸變深,裹挾着利刃般的風自上而下,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被吞噬,不難想象若是這些靠近自己會發生什麽。
然而重九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危險到來,一點反抗都做不出,倒是真成了待宰的羔羊。
他其實不相信困住他的東西只為了下殺手,即便黑氣已經沖到了眼前,這個念頭依舊沒有動搖,重九知道自己的價值是什麽,活着好過死去,只有活着才有利用價值。
然而他想錯了,霧氣并不只是虛張聲勢,從天而降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像一把長劍直沖沖地刺到了重九的身體裏。
原本散漫的意識在這一刻倏地蘇醒,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好像被霧氣打開,瘋了般地往裏沖,帶着細細密密地尖刺,即便向來對疼痛不敏感的重九都在這種情況下瞬間激起一身冷汗。
這一刻他心裏第一次冒出一個他自己都不想承認的念頭——會不會就要死了?
霧氣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凝結而成,順着他的血液游遍全身,似乎要侵占每一處領地不留下一個空隙,而重九的意識也終于漸漸開始渙散,不是主觀的休息,而是真的撐不住了,大腦和五髒在這一刻像是被攪成了漿糊。
或者這個域并不是他以為的那種,可能目的就是想讓他死在這裏也說不定。
意識完全沉寂的前一刻,他脖子奇跡般的能動了,原本直沖着天的腦袋向旁邊一側,他終于看清了躺着的是什麽地方。
周圍并不是棉花,而是一具具屍體,殘破不堪甚至有些腐爛發臭,一眼望不到頭。不遠處散落幾個頭顱,瞪着眼睛死不瞑目,旁邊還有斷了的肢體和似乎被撕咬過的軀幹。
晏子晉今天本來是想提前下班的,雖然最後還是拖到了天黑,但由于袁以川的檢讨好不容易寫好,所以組織額外增加了一項娛樂項目——袁以川同志當衆有感情地朗讀整篇檢讨。
為此晏子晉特地吩咐臺絮給每個人倒了一杯茶,并準備好水果之類的,優哉游哉地坐在大廳,特意讓袁以川特別正式地穿了套西裝。不過在孟慈拿出她那套珍藏的化妝品時,袁以川差點瘋了,好在領導及時制止,在孟慈遺憾的眼神中,袁以川第一次覺得領導是這麽親切。
非人組難得的一次娛樂項目引起了所有留守人員注意,除了臨時出外勤的路江和餘辛,其餘人表示喜聞樂見,并主動留在別墅表示不要加班費。
袁以川立正站在無意中樣,在一衆人期待的眼神中開始了他成年以後第一次演講。
“啊!”
“叮——”
袁以川破罐破摔地像是小學生念升旗致辭,斜向上伸着一只手,四十五度仰望着天花板,只是剛說了一個字就別急促的電話聲打斷。
孟慈表示看熱鬧不靜音是一件很沒有公德心的事,晏子晉揮揮手示意其他人繼續,自己則拿着手機走向一邊,接起電話:“喂?”
“領導,吃撐了沒有?”
“幹什麽?”晏子晉臉上原本還停留着笑意,聽見聲音後頓時沉下臉,一臉不情願地看了眼手機顯示的名字——讨債的。
某“讨債”人士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嫌棄了。他正靠着人家牆頭,仰着頭看向黑漆漆的窗戶,語氣雖然輕快,但嘴角撚笑起的笑容甚至比夜晚藏匿的東西還要多。
他看見窗戶隐約有東西閃過,眼睛眯起,只說了一句話:“你的金主爸爸快要沒了。”
這句話的威懾力好比在他們辦公別墅裏安了個C4□□,晏子晉直接抽走袁以川手裏的檢讨。
孟慈不知道從哪裏搞了一包瓜子,正咔吧咔吧嗑的開心,見到領導動作後拍了拍手上的屑:“別啊領導,就算還有後續活動也讓他把檢讨念完,我還想聽聽後面都吹些什麽,方未呢?真應該讓他來聽聽前輩是怎麽誇他的,以前怎麽沒發現袁以川文筆這麽好,有潛力。”
說完沖着袁以川比了個大拇指,袁以川回以一個拇指。
晏子晉根本沒有和孟慈玩笑的心思,拎着縮在沙發上想笑又不敢笑的臺絮:“走,出門。”
“幹嘛去。”孟慈完全沒有動的意思,順便拉住了臺絮的衣角,“別拐壞了我們可愛的新人。”
“拐什麽拐,再不走你連個瓜子皮都沒了。”晏子晉拍掉孟慈的手,順便拍拍臺絮的肩膀,這一動作吓得臺絮以為自己要被賣了,他們領導正在估算他身上這幾兩肉能賣多少錢。
臺絮求救似的看向孟慈,頭剛轉了一半就被晏子晉扳了過來:“沒開玩笑,一會兒我們去趟鄰居家打個招呼,放心,不會吃了你,就寒暄幾句,你負責笑就行。”
說完晏子晉指着孟慈:“還有你,穿嚴實點,不知道還以為我們已經窮得需要你去出賣色相,暫時還用不上你這個資源,留着當殺手锏吧,萬一哪天需要要飯了,你可以賣賣慘。”
孟慈被點的有些無辜,她今天穿的夠正經了,只穿了一套長袖長褲的運動服,畢竟是下班時間,若不是突然多了一項節目,此時的她應該奔跑在小區的路上。
其他人還沒等到晏子晉點名,麻溜地整理好自己。
傅元一:“鄰居怎麽了?突然覺得這筆開銷是多餘,想吃散夥飯?”
除了臺絮以外,其他人都是知道晏子晉所說的鄰居是什麽人,就算不是直接給他們賬戶打錢,卻也算是贊助商之一了,說是金主爸爸不為過,更何況這位金主爸爸對他們一向很好。
主要還是要謝謝晏子晉這位領導,據說金主爸爸是晏子晉的什麽親戚,具體親到哪個地步,倒是沒聽領導提過。
一大家子就這麽浩浩蕩蕩的出了門,在金主門口接到了方未。
衆人疑惑地看着方未,晏子晉陰沉着臉地将他拉向一側:“今天要是不給我個解釋,回頭真沒錢辦事,我就把你賣了。”
“賣給誰?多少錢?賣完分我一點,我可以跑回來你再繼續賣。”方未不以為意,根本沒将領導的威脅放在眼裏。
直到進了客廳,晏子晉都沒琢磨明白方未究竟要幹什麽。
他帶着其餘幾人坐到人家沙發上,除了臺絮比較拘謹以外,其餘都是老熟人了,天南地北什麽都能聊。
這家主人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頭大梳理得整整齊齊,模樣乍一看和晏子晉有些相像,怪不得都說他們倆是親戚。
晏子晉一邊和主人家說話,一邊留意着亂晃的方未,奇怪的是剛進門時,其他人還記得多帶了個人一起進屋。待進了別墅後,所有人都好像忘了他一般,哪怕方未大喇喇地往二樓走去,随手開了一間房門,都沒有人多給一個眼神。
直到方未的身影消失在二樓,晏子晉才收回目光。
他自然知道自己是來打掩護的,至于掩護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只能等回頭抓着方未再說,還不一定能問出個結果。方未性格捉摸不定,根本猜測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麽,明明重九是他欽點的書店繼任者,哪怕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