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爸爸的白發

在找工作的過程中，菁菁并不是很積極。找了兩個濟南的公司，投了簡歷。面試不理想，她就想回家發展了。說實話，想到自己學校的招牌，菁菁是有一點自卑的。她覺得在自己的小城裏有份工作就不錯了。她去面試了小城裏的兩家銀行，也沒面試上。正在這時候，家裏出了大事，中斷了她找工作的事兒。

菁菁在電話裏聽媽媽哭着說爸爸被車軋了的消息時，感覺身體裏的力氣一下子被抽空了，小巧的手機都幾乎重得拿不住。爸爸是家裏的脊梁。爸爸出了事，家裏就垮了大半邊天。

她慌慌張張地往醫院趕。在公路上，如果不是迎面駛來的出租車剎車及時，她險些被撞飛。司機剛想罵街，看見面前的美麗姑娘滿臉是淚，把粗話憋回去，說：“小心點啊，姑娘。”

這一驚險讓菁菁清醒了，她想：如今爸爸出了車禍，自己就是家裏的脊梁，一定要愛惜自己。如果自己再出事，讓媽媽怎麽辦？這一瞬間，連日來她身上低迷的狀态忽然消失了。她告訴自己：“李菁菁，你要振作！”

趕到病房，看見爸爸躺在哪裏，因為疼痛臉上滿是豆大的汗珠，和平日比起來，顯得憔悴許多。

爸爸的腿用被單蓋着。她掀開被單一角，看見爸爸的左腿自膝蓋而下都變了形，雖然纏裹着繃帶，血還是暈染出來，下面的床單都紅了一片。她不忍再看，哭着趴在爸爸胸前。

爸爸愛憐地撫摸着菁菁的頭發，用虛弱的聲音安慰她：“沒事的，別哭。”

菁菁無意中瞥見爸爸的鬓角已悄悄滋生了斑斑白發。這把她吓了一跳：爸爸才四十七歲啊，這麽快就老了嗎？是為這個家過度操勞的結果吧？自己怎麽早沒有發現呢？都怪自己以前從沒有拿出一點時間，好好地觀察過父親。她又扭頭看向媽媽悲傷的臉，額頭上那歲月刻下的痕跡也顯得那麽明顯。

忽然發現父母正在變老的事實，更加深了菁菁的悲傷。她淚如泉湧，哭着說：“都怪我，都怪我，以前不聽你們的話。”

父親不明白她說什麽，用微弱的力氣說：“傻孩子，關你什麽事。別哭，……爸傷得不重。”

菁菁用詢問的眼神望向媽媽，媽媽卻捂着臉抽噎起來。

菁菁想到了最壞的結果——截肢。

她走到醫院的僻靜角落，撥通了羅烈的電話，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泣不成聲。

羅烈急切地問：“妹，怎麽啦？發生什麽事啦？”

菁菁還是哭。在愛的人面前，她的脆弱毫無保留。

直哭了幾分鐘，她才能平靜點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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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烈聽見她哭聲止歇了，問：“菁菁，怎麽了？是不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

“嗯，爸爸……”菁菁又開始哭。

羅烈問：“姨父他怎麽啦？”

“爸爸……被車軋了……”

“啊？傷得怎麽樣，現在怎麽樣了？”

“一條腿傷得很重，怕是要……截肢。”菁菁抽泣着說。

“別急，菁菁，事情發生了就要面對。別怕啊，姨父沒有生命危險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嗯……。”

“我跟我媽說一下，讓她到你家裏去幫下忙。”

“嗯……。”

“我也馬上請假趕過去，最遲三天內就到。”

“好，哥。我需要你……。”她就是需要他在自己身邊！

看來自己愛他并沒有錯，需要他的時候，他就會盡快趕到自己的身邊。

菁菁回去跟爸媽說：“二姨這幾天回過來幫忙，羅烈表哥等請好假也會來。”

菁菁爸點頭說好，又虛弱地囑咐菁菁和妻子：“就不要告訴其他人了。”他躺在病床上，還是那麽要強。

羅烈的母親從羅烈那裏接到消息後，馬上收拾東西，第二天早晨就動身，下午就趕到菁菁家裏。

菁菁的媽媽看見親姐姐，不禁伏在她懷裏哭。這是菁菁第一次看見媽媽毫不顧忌的脆弱。

羅烈的母親拍着菁菁媽的背，說：“別怕，人沒事比什麽都好。現在孩子們也都大了，生活沒那麽難。”

菁菁媽、菁菁、羅烈媽輪流地陪護菁菁爸。

兩天後，羅烈也匆匆趕到了。

看見挺拔的表哥，菁菁一下子覺得心裏多了份依靠。她多想伏進表哥的懷裏哭一場，可是他們的爸媽都在場，她只好壓抑着。

羅烈伏到姨父的床邊，握着姨父的手說：“姨父，你受苦了。”

姨父笑了一下，說：“我沒事兒，明天就動手術了，動完手術，很快就恢複了。”

羅烈用力攥了一下姨父的手掌說：“嗯，姨父不用怕，手術肯定會很順利的。家裏的事有我們呢，你心裏也別着急。”

菁菁爸看着羅烈媽，說：“二姐，我這個外甥不白疼。”

看着菁菁爸的心情放松，大家的心情也緩和了許多。

當晚，菁菁和羅烈的母親讓他們兩個出去吃飯，吃完飯回來再替她們。

兩人又牽起手，幾乎是不約而同的，不知是菁菁先把手伸給羅烈，還是羅烈先想尋找菁菁的手。

雖然走在鬧市，但兩人的手牽在一起，一股踏實平靜的力量就源源不斷地流注到兩人的內心深處。

羅烈擡起另一只手愛憐地撫着菁菁的臉頰，說：“看你，因為傷心都憔悴了。”

“你心疼嗎？”

“嗯。”羅烈用力地點頭，眼底有淚光閃動。

看見羅烈的眼淚，菁菁的淚珠又撲簌簌地落下來。她抽泣着把頭埋進羅烈的懷裏。一投進羅烈的懷抱，她不禁痛哭起來。羅烈摟着他讓她哭個痛快。來來往往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眼光，可他們根本不在乎。

也不知過了多久，菁菁拉着羅烈的手說：“哥，我好了，我們趕緊去吃飯吧。”

羅烈點頭，說：“嗯，早點吃完還得回去替咱媽她們呢。”

第二天上午，菁菁爸被推進了手術室，進行截肢手術。

菁菁、羅烈和兩人的母親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羅烈媽又握着菁菁媽的手安慰她。羅烈也握着菁菁的手。牽手，這個簡單的動作，卻有着非凡的慰籍作用，仿佛兩人的能量能通過手心進行交換。

兩個小時後，菁菁爸從手術室出來，醫生說：手術很順利，再住一個月院，就可以回家康複。衆人長出了一口氣。

菁菁媽意外地看見羅烈和菁菁牽手的樣子，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菁菁被媽媽那一瞥，就想把手抽回來，但羅烈握緊了她。他想：如果被姨媽一看就松開手，不更顯得心裏有鬼嗎？

麻藥勁兒過去後的一天時間，是最難熬的，菁菁爸疼得滿頭冷汗。但他生性要強，總是忍着不呻吟。菁菁媽握着他的手，說：“你要是疼就喊出來啊。”看着爸爸受苦，菁菁滿眼含淚。為了安慰她，羅烈又緊握她的手。

護士給菁菁爸打了兩次止痛針，難熬的疼痛總算過去。術後第二天，菁菁爸的精神好多了，胃口也好起來。病房內的氣氛輕松起來。

菁菁爸叫羅烈到近前，說：“烈啊，你工作也挺忙的，現在姨父沒事了，你別耽誤上班，早點回去吧。”

羅烈說：“沒事，我請了一周假呢。我回去加班能把假再補回來。”

“那行，這幾天也好好陪陪你媽，你們娘倆也在一塊的時候不多呢。”

羅烈媽說：“就是。”

“你要是不急着走，你幫姨父個忙。下午讓你姨媽把我的賬本和進貨本拿進來，我教你和菁菁幫我理理帳。”

羅烈媽說：“你就好好歇幾天吧。”

菁菁爸說：“我閑不住，再說生意不能停，一停主顧就流失了。”

菁菁心想：“自己平時學習不用心，但這次一定要好好學，要能打理好店鋪生意，讓爸爸放心。”

第二天賬本拿來了。羅烈和菁菁坐在菁菁爸的病床兩側，側着身子聽菁菁爸講帳。菁菁爸給他們講哪一項代表什麽，怎麽記帳，對上一個月的記錄怎麽統計。每到月底要總結這個月什麽賣得好，什麽賣得差，并制訂下個月的進貨計劃。

經過姨父一講，羅烈馬上明白。這些東西和數理化的考題相比，簡單多了。這對菁菁來說也不難。只要她用心了，學東西也很快。只是她不太習慣用心。雖然簡單，羅烈絲毫不敢大意。“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羅烈覺得姨父經營的雖然是小生意，但這背後也隐藏着一些憑自己現在的經驗捕捉不到的秘密。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照着姨父所說的去做。在姨父的指導下，他和菁菁制訂了新的進貨計劃。

菁菁爸說：“烈，明天你辛苦一下，帶菁菁去進貨吧。菁菁開車，路上注意安全。”

羅烈問：“菁菁開車……行嗎？”

菁菁說：“你別瞧不起我啊，我考過駕照的。”

羅烈的媽媽還是放心不下，說：“兩個孩子，能行嗎？”

“我跟着你們去吧。”菁菁媽說。

菁菁爸說：“讓他們去吧，小心點就沒事。孩子們大了，也該歷練一下了。”

羅烈攔住菁菁媽說：“姨媽，你們放心吧。我們也是大人了，要是在鄉下都該分家過自己的日子了。你們姐倆好好照顧我姨父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