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姜沅 衣上蝶戲花的刺繡栩栩如生,分外……
太康十二年二月初九,江州城。
清早的天還泛着蒙蒙一層霧氣,像是乳白的牛乳被稀釋後的色澤。翠竹雙手略有些吃力地提着一個大桶走到門邊,放下桶,一手下了門栓,“吱呀”一聲推開門,走到門檻邊上把一桶水全潑了出去。
門後不遠處就是徐橋。此時江光躍金,細長條的柳枝在微風中輕輕搖晃,像是女子柔軟的腰肢。翠竹看着看着,便有幾分癡了。還是屋裏頭王媽媽看她久久不回來,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她才大夢初醒般提着桶跑回去——自然沒忘了拴上門——口中應道:“欸!來了!”
回去的時候自然免不了被王媽媽瞪了一眼,翠竹放下桶斂着手縮在一邊聽她罵完自個兒,總算盼來一句:“得了,幹活去吧,娘子們該起了。”
翠竹連忙笑嘻嘻地倒了盞茶水遞給她:“媽媽方才說多了話,潤潤口,潤潤口。”一面忙不疊地去替竈上的廚娘們打下手了。
王媽媽接了茶盞,從鼻子裏輕輕哼出一聲來——她倒靈敏。
只可惜小聰明太過,平日裏又太懈怠了些,王媽媽暗自搖了搖頭。還是要多多調/教才好。
她一邊想着,一邊撐着水桶般粗大的腰開始高聲指揮廚房裏的下人們:“那兒!那兒!黑米杏仁粥,給六娘子備上一甕。将那灌湯包子取出一屜來,放到三娘子的餐盒裏……诶诶诶!雞蛋灌餅還沒做好嗎?動作快些!大娘子屋裏的人馬上就要來了!”
一屋子的忙忙亂亂,竈上的粥熬出了厚厚的米油,鍋裏的小炒莴苣在廚娘的手下翻滾個不停,一疊子剛出鍋的土豆蔬菜餅“砰”地一聲被擱在案板上,轉眼間就被手腳麻利的丫鬟收了放進餐盒裏。
翠竹剛幫着和了面,正拿巾子擦着手上白白一片的面粉,一轉頭就看見個臉熟的丫鬟從門口掀了簾子進來,正是六娘子院子裏的問茶。她放下帕子笑着迎上去:“問茶姑娘來替六娘子取早膳?”
問茶笑盈盈地點頭,微微露出一點虎牙邊邊:“勞煩翠竹姑娘了。”
翠竹連聲稱着不敢當,一面轉頭把食盒穩穩當當地提給了問茶:“可小心些,這盒子沉着呢。”
問茶雖然年紀不大,可是打小就開始學着伺候人,這替六娘子提膳的活計也做了快一年,自然不會怎麽着,不過還是笑着謝過了翠竹的關心,提着食盒往自家娘子的屋子去了。
江州城地貴,哪怕姜家好歹也算個枝繁葉茂的大家族,姜家二老爺姜韞如今又做的是這江州的知府,買的宅子也仍舊小巧。不過小巧歸小巧,宅邸倒是玲珑精致得緊,從後廚到六娘子的屋子的一段算不得長的路程那也是花木扶疏,移步換景,連石徑邊都壓着沉甸甸的花枝。
問茶提着食盒上了臺階,沿着長廊行進幾步,便看見問酒在門口候着。兩人對了個眼神,問茶眼睛往屋中一飛:娘子可收拾完了?
問酒還沒來得及點頭,屋子裏已經傳來了娘子清淩淩的聲音:“讓他們擺膳吧。”
二人皆是一低頭,問茶提着食盒,進了屋中。
腳下的紅木地板踩踏時發出清脆的聲響,屋中點着香,悠悠蕩開清雅微甜的氣息。問茶一路低着頭走到堂屋的飯桌邊上,手腳麻利地打開食盒,将裏頭的碟子一件件取出來擺放好,才又提着食盒倒退着出了屋子——臨出去前正好看見裏間邁出的一雙杏色緞面繡花鞋,鞋面上藕色的裙擺如流水浮動。
她低着頭,退得更快了幾步。
裏間一前一後地出來兩個人。
六娘子姜沅今日穿藕色長襖,外罩藕荷色長比甲,下着秋香馬面裙,衣上蝶戲花的刺繡栩栩如生,分外靈動。她從裏間走到堂屋,在桌邊落了座,烏壓壓發髻用三兩支玉釵木簪挽起,在半映進屋中的日光下流轉出一點溫潤的色澤。
侍書跟在她後頭,眼睛往桌上一掃,見了那道被炸得色澤金黃還帶着微微焦香的土豆蔬菜餅,便笑道:“今兒廚房倒是讨巧。”
娘子一向最好吃這一口。
姜沅的眼睛也亮了幾分。她拿了筷子,先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個吃了,方才轉向別的菜色。
清湯牛肉粉絲許是剛剛出鍋,還有些燙。姜沅一手握勺一手執箸,正小心翼翼地小口吃着,外頭一個身段娉婷的丫鬟忽地進來了,笑盈盈道:“娘子,夫人那邊催您過去呢。”正是她身邊服侍的侍棋。
姜沅放下勺子,有些不舍地看了眼碗中清湯油香的粉絲——以碧綠蔥花點綴,上頭還碼了一排薄如蟬翼的嫩小牛肉——點頭應了聲“我知道了”,随意夾了兩片牛肉,吃了個小春卷,接過侍書遞上來的茶盞漱了口,用帕子擦了擦嘴,便起身:“走吧。”
轉過長廊,穿過園子,又過了兩道門,便到了姜夫人姜許氏的屋子跟前。門口打簾子的小丫鬟瞧見姜沅,矮身行了一禮,待見她點了頭才直起身子,向裏頭通傳道:“六娘子來了。”
姜沅進屋去。
既是詩禮耕讀之家,姜許氏屋子裏的陳設便也不十分富麗堂皇,反倒是顯得頗為清雅。自一排長短錯落的半舊不新竹簾子下穿過,進了裏間,姜沅一眼就瞧見自家娘親端坐榻上正理着絲線。一擡眼瞧見她,便露出個笑模樣兒來,招了招手:“阿沅過來。”
姜沅乖順地過去,挨着姜許氏坐下,見她從一旁的丫鬟手中拿了張禮單過來,心裏就有了幾分猜測。随後便聽得姜許氏道:“喏,瞧瞧,顧家送來的花朝節的節禮。”
姜沅一下便紅了臉。
——裕州顧家,乃是姜沅十歲上就定下的人家。兩家門當戶對,顧家也對知書達禮又生得秀美的姜沅頗為滿意,且不說四時八節上元中秋一類,便是這等花朝節,那節禮也是從不慢待的。
這不,今兒送來的便是過幾日的花朝節節禮。
看她的模樣,姜許氏難免有心打趣兩句:“怎麽了我的六娘子,這都展眼四五年過去了,還沒能習慣呀?”
“娘!”姜沅扯着姜許氏的袖子,不依地拉長了聲音叫了一聲,雙頰的紅暈更甚,羞得幾乎要跺腳,“您、您——”
她“您”了兩聲,最後還是半羞半惱地看了姜許氏一眼,沒把話說下去。
姜許氏樂不可支,順手就把禮單塞給了她,一面擺了擺手:“得了得了,我不逗你了,你自個兒看看吧,自個兒看看,奧?”
姜沅輕輕咬了咬下唇,接過了那張禮單。
顧家禮數周全,送來的禮自然不單是給姜沅一人的,不過姜許氏手中這份禮單上記的因倒是專給她的東西。只是一個花朝節,顧家送來的禮便也不十分重,只是其間的重視與用心卻還是明明白白地擺在面上的。姜沅随意看了幾眼禮單上的東西,目光落在“十二副四節蘇繡團扇”上,微微露出了一點笑容。
她素來便愛這些風雅的物什。
姜許氏坐在邊上閑閑地接着整理絲線,瞥一眼自家姑娘這副歡心滿懷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真是……
想當初,她也是這樣的吧?
一時回憶起來,姜許氏的目光便有些缥缈。一直到姜沅捏着單子小小聲地說了句:“娘,我看完了。”這才回過神來:“看完了?那我讓人把東西擡到你院子裏去吧。”
姜沅點點頭,又坐着陪姜許氏閑話了幾句,方才回了自個兒的屋子。
一進屋她就迫不及待地招呼侍書:“去,把顧家剛剛送來的那十二幅蘇繡團扇拿過來。”
侍書笑着應了聲:“是是是,奴婢這就去。”
姜沅也看出她面上揶揄之色,又有幾分不好意思,又想撐着主子的架子,可眉毛剛豎起來,侍書便已經快步退出了房門去取那十二把扇子了。待得她取來了,姜沅方才找到機會瞪了她一眼——不過這會兒也更像是玩笑般的警告了。
顧家是裕州大族,與他們姜家一般,也是那等詩禮傳家的人家。與姜沅定親的便是族中的顧三公子,顧家三房的長子,顧辭舟。顧家三房也是顧家中頗為興盛的一支,顧家的三老爺如今已是戶部郎中,而顧辭舟去歲新中了進士,現下正在翰林院任職,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這樣的人家,又是重視尊重姜沅的,送來的禮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手中的團扇以精巧的蘇繡手法繡出栩栩如生的四時花卉,或是灼灼桃夭,或是秋菊怒放,亦或是紅梅白雪,精致得讓人愛不釋手。
姜沅一把一把地拿起扇子比劃着,越看越是歡喜。只可惜現下這天氣用扇子多多少少顯得有些怪異。把玩了半晌,她方才依依不舍地把扇子收回盒子裏,遞給侍書:“收起來吧。順便替我把節禮中那副雲大家的字帖取來,我臨摹一帖。”
侍書應了是,雙手接過盒子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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