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娘 “娘

七娘子這段時日和六娘子簡直好得沒邊兒了。

翠竹今兒又是一大早就被提溜起來倒水。她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地倒完水往廚房走,迎面就碰上問茶和點翠兩個小丫頭相攜而來。

翠竹:“……”

這兩個前幾日不還是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嗎?

兩個小丫鬟手牽着手走進廚房,笑眯眯地提了膳,又手牽着手走了。

翠竹還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她們的背影發怔。

這世界變化得可真快啊……

冷不防王媽媽一個蒲扇似的大巴掌拍下來,震飛了翠竹跟前案板上的一層面粉:“看什麽看!還不快幹活兒去!”

“哦、哦,好。”翠竹忙不疊應了兩聲,連忙低下頭繼續揉面。

這種“詭異”的情狀就這麽一直持續到了五月中。

五月十六,黃道吉日,顧家迎親。

姜沅被侍畫喊着起床的時候,外頭的天還是黑的。屋子裏裏外外地點了好幾支大蠟燭,映得屋裏頭一片亮堂堂的。

姜沅的腦子還有些糊塗,見着小丫鬟捧着個盆兒上來便伸手從裏頭撈毛巾,溫熱微燙的毛巾捂在面上,多多少少也叫她神志恢複了些清明。

她頓了頓,混沌的腦子轉了一轉,這才發覺自己似乎錯了順序。順手把面巾丢回面盆裏,又取了邊上另一個丫鬟手裏奉着的藥膏細細刷過牙,方才重新洗臉潤面。

侍書早在一旁候着了,見姜沅洗漱完畢,小丫鬟一溜兒地退了出去,便上前來伸手攙扶着她起身,口中話語裏還帶着幾分催促意味:“您可快些吧。”剛才瞧着自家娘子那副迷迷瞪瞪沒睡醒的樣子,她可着實着急了一把。

姜沅見她這副模樣只覺得有趣,忽然想起一句不大恭敬的話來:皇帝不急太監急。只是這話不好說出口,她也只是抿着嘴兒一笑:“你可只管放心,我心裏頭都有數兒的。”

怎麽說她也是給姜漪和別的府上的娘子添過妝送過她們出門子的,自然知道雖說新嫁娘基本都是天不亮就要起身準備起來,可實際上大部分人家都是半上午甚至中午的時候才會派人來迎親,中間那段時候基本也就是新嫁娘枯坐閨房。

所以其實也就不用那麽着急忙慌的。

侍書沒好氣兒地看她一眼:“行行行,是奴婢多操心了。”

說話間今兒來給她梳妝的全福夫人已經被侍畫領着進了屋,與那日送姜漪出門子的正是同一人——如若不出意外,想來姜家四姐妹都會是她送出去的。見到她,姜沅不免就想起來那日姜漪出嫁時自己同她的胡鬧玩笑舉動來,面上便是微微一紅。

不過還是認認真真地同她見過了禮。

全福夫人笑吟吟地把姜沅按在妝臺鏡前,接過丫鬟奉上的五彩的細絲線,仔仔細細地開始為姜沅絞面。

哪怕先前早有不少要出嫁的娘子悄悄地同姜沅說過這開臉委實疼得緊,姜沅從前……也的的确确是不怎麽放在心上的。

她堅信自己一定能忍過去的!

然後發現是真的很疼。

姜沅的五官都控制不住地要皺成了一團,那全福夫人還示意侍書侍畫兩個上來幫忙大力按着她的肩膀不讓她掙紮,口中一下一下地寬慰着她:“娘子且忍着些,啊,且忍着些,很快就好的,很快就好。”

這一忍就忍了起碼兩刻鐘。

絞過面那全福夫人一面給她重新淨面一面還誇她呢:“娘子面上的絨毛這算是少的了,我從前見過那等多的呀,生生叫人把她按住絞了一個時辰呢!”

一個時辰……姜沅摸摸還有些發燙發紅發疼的面頰,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這也太恐怖了些。

絞過面便是梳頭。姜沅的一把頭發生得好,烏黑柔順,還泛着微微的光澤,就如同那最上等的錦緞一般,全福夫人的梳子輕輕松松地就通到了發尾,中間幾乎沒打什麽磕絆。她一邊梳着,一邊口中念念有詞地唱着梳頭歌: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姜沅注視着鏡中一點一點被妝扮起來的那個少女,淺淺笑起來。

倒真是個十足美好的願望。

姜沅先前料想的沒錯,全福夫人果真是給她上了厚厚的一層又一層粉底,直讓她覺得自己仿佛是戴了個假面一般。

不過臉上塗了這麽厚的粉底胭脂,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的。起碼姜沅是只能端端正正地坐在繡凳上,擡眼低眉都要思量——不然她怕一動就有粉掉下來。

如此倒是在姜許氏進屋的時候得了她一句誇贊:“到底是個要出門子的大姑娘了,看着就是比往日裏端莊娴靜了不少。”

姜涔的嘲笑卻是來得毫不客氣:“才不是呢!依我看吶,這倒更像是六姐姐生怕臉上的粉掉下來,因此才坐在那兒一動都不敢動的呢!”

姜沅:“……”

她羞紅了臉——幸好有胭脂掩蓋着什麽也看不出來——冷冷地、憤憤地道:“你給我閉嘴。”

姜許氏聽到這話就是一愣,下意識地想說兩句圓場,緊跟着就看見姜涔笑眯眯地捂住嘴巴,還對着姜沅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

她提起的一顆心便又放回了肚子裏,從腹腔中緩緩吐出一口氣來,笑着暗自搖了搖頭。

倒是她多心了。

也是真的沒想到……她們兩姐妹還會重新有這麽好的時候。

姜沅這廂同姜涔熱熱鬧鬧地拌着嘴,一旁的姜漣看在眼裏,心裏也不免有幾分羨慕。

六妹妹如今除了四妹妹,又多了一個七妹妹。

真好啊。

緊跟着看到姜沅身上那件錯金銀繡的大紅嫁衣,姜漣心中便更是黯然。

身為三房長女的她,送走了四妹妹,現在又要送走六妹妹,可連自個兒的婚期到底是在什麽時候,都還不知道呢。

姜沅也注意到三姐姐似乎有幾分黯然,只是她也不好說什麽。畢竟誰也想不到會突然遭逢孝期。

說句不好聽的,甚至沒準兒來日進了門,三姐姐還會因此受到冷待呢……

想到這兒,姜沅無聲地在心底嘆了口氣,伸手拉了拉姜漣,見她看過來,便沖着她展顏一笑。

姜漣一愣,接着便遲疑地也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來,對她點了點頭。

這會子各府前來添妝的娘子還沒來,屋裏也就她們自家人。看着姐妹們話都說得差不多了,姜許氏便揮退了屋裏的丫鬟,抓緊時間再囑咐了姜沅幾句——哪怕昨兒晚上她其實已經來囑咐過了,可臨到頭卻還總是憂心,總覺得這兒也沒交代到那兒也沒準備好,無論如何都不放心她就這麽嫁去了別人家:

“娘昨晚說的,現下再同你說一遍。裕州顧家乃是當地望族,他們的聲名勢力比我們姜家在粟州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其中三房這一支傳聞是八面玲珑,與其他各房關系都頗為不錯,想來你嫁到那裏之後她們也不會太過為難與你。只是往後的人情往來,各樣事情的輕重緩急得罪人與否,都需要你自己掂量拿捏了。”

姜許氏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末了,才忽地悵然一嘆,靜靜望着她出神:“說了這麽多,倒好似還是十分之一都沒說到一般。罷了罷了,時間也來不及了,我也教不了你更多了。等到了那邊,自個兒度量着,有不會的就想想從前我是如何處置的——雖然我的處理方法也不一定十全十美,但若是你一時沒有頭緒,倒不妨學上一學,等日後歷練出來了,再做更妥帖的處置。”

這一番話說得倒是叫人傷懷,姜沅一下便有些忍不住了,哽咽着撲進姜許氏的懷裏:“娘——”

“好了、好了。”姜許氏帶着笑意哄她,一下一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溫柔地替她順了順頭發,“多大的人兒了,馬上就要出嫁了,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說着,她竟然也有幾分哽咽了。

她的大女兒就要出嫁了啊。

——其實除去姜涔那擋子事,姜韞和姜許氏對姜沅這個女兒也是真心疼愛的。

姜涔固然是各色禮物拿到手軟,可很多時候,姜涔因病卧床的時候,她卻會被姜韞帶去踏春,去登高,去欣賞一城四時風光。上元節給她買燈,除夕夜護着她放爆竹。

姜許氏對她更是向來嚴慈得當。平日裏她護着她縱着她,也許她做些下湖捉魚,攀石折花之類的“胡鬧”行為。可是論到女紅書畫技藝,治家理賬之學,但凡姜沅想要偷懶,姜許氏可是從不手軟的。

如此這才能教出姜沅如今的模樣來,有小女兒性,也有端莊娴靜做派。

“娘。”她埋在姜許氏懷中,低聲喃喃着。

一直到侍畫來請,說外頭已經有客到了,姜沅才把頭擡起來。姜許氏替她抿一抿微亂的鬓發,看着她微微笑着:“好了,娘的大姑娘要出嫁了,日後啊,要好好的,啊。娘……先去前頭招待客人了。”

姜沅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姜許氏的眼眶似乎有些微微發紅。

不過很快她就沒心思考慮這些了。

——侍書一走進屋子,便是一聲驚呼:“哎呦我的娘子!您臉上的妝這是怎麽了!”

姜沅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剛才好像一直把臉埋在姜許氏懷裏來着……

也不知道娘的衣服有沒有事。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