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背後捅刀子

之所以從家裏搬出來，是因為左岩想冷靜一下好好的想一想，給彼此一點空間，也讓激動的情緒稍微有所沉澱。

他是憤怒的，直到現在他還可以清楚的想起在得知金戴梅進了醫院之後他的焦頭爛額，然後穆瑞就剛好在那個時間點找來，将一個選擇放在他面前，左岩承認自己的卑鄙，他是個用感情交換利益的人，可反觀他那時的矛盾掙紮，在其包裹着的另一個謊言的支撐下，變得就像是一場笑話，失去了立足點。

他原本還想和穆娅攤牌，可他現在才知道他不過是俄羅斯套娃中最裏面的一環，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有得選，其實根本就是一個受人擺布的小棋子。

曾經的左岩以為是穆瑞安排了一切，左岩并不在意穆瑞，他們之間根本不存在交集，可他在意穆娅，而且是越來越在意。他以前以為他們是站在一起的，可未曾想穆娅在他根本不知情的情況下，伸出了匕首。

穆娅了解他，一招必殺的就讓他來到了她身邊，左岩現在已經不敢去想這個他以前自以為了解的人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另一面，他以為她潇灑坦白，直接真誠，喜歡不喜歡就放在明面上，讓他無比愧疚，讓他不忍心傷害，可原來都不是那樣的。

左岩被拉扯，一左一右自我反駁，可在于浩初他們用另一個角度剖析他和穆娅的婚姻的時候，他是不愛聽的。

穆娅不是他們說的那個樣子，他們的生活和婚姻也和他們口中所說的不一樣，左岩不能因為一點就否認全部。

于是他回來了，在聽多了別人說穆娅不好之後，反而讓他回到了穆娅身邊，可等他真正的邁進門之後才發現，其實沒那麽容易，他心裏沉甸甸的被欺騙感，像一道門石一樣堵在前方。

他不理智不公正，他被情緒左右，無法說服自己不去在意，還像以前一樣看待穆娅。

這會兒時間還早，不過下午三點多，今天公司不是很忙左岩也算是早退了一會兒，他在門口抽了支煙，将将抽完的時候被韓管家看到，左岩倒是沒尴尬，韓管家也十分自然的和他打招呼，就好像一切都沒發生，他只是正常的下班回來。

于是那根煙被就此熄滅，左岩跟着走進屋裏，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客廳裏的人。穿着吊帶連衣裙的穆娅在外面披了件薄薄的姜黃色外套，站在陽光裏更顯的整個人都暖融融，幾乎要和這天光融為一體。

她手裏舉着噴壺似乎正在澆花，這也挺新奇，左岩之前從沒見過她做這些事，對于養花她一向沒什麽興趣。

“不是不喜歡麽，還說長蟲子。”左岩走過去，穆娅的目光自從他進門就落在了他身上，卻淡淡的，沒有逼迫感。

“都是你養的，從小事上贖罪吧。”雲淡風輕的語氣卻說出了有點讓人心驚的話，左岩沒想到，眉頭下意識就皺了起來：“贖罪？你說的好嚴重。”

“本來就很嚴重，我們的家都要保不住了還不嚴重嗎？”穆娅的視線從左岩身上移開，她看向面前的那盆綠蘿，翠綠的葉子帶來勃勃生機，可穆娅的注意力其實并不在此。

她看似不那麽在意，左岩來去她都可以接受，卻在試探間，留意着左岩的一舉一動，但左岩什麽都沒說，沉默的讓穆娅煩躁，她被心頭的一點東西頂着，有點沖動的開口詢問：“重來一次的話，如果沒有那些事，沒有我的謊言，你會和我在一起的嗎？”

綠籮不再有存在感，之前落在它身上的兩道視線幾乎同一時間移開，在空中交彙。左岩知道穆娅為什麽會這樣問，她在尋找一個因果，而在見他并沒有要回答的意思之後，她便自己說道：“不會的，你不會，如果沒有當時的一切，如果不是我讓我哥哥去找你，我們根本不會有今天，或許我們早已經形同陌路。”

左岩沒有任何反應，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眼神中快速的掠過一抹冷笑，将其捕捉的穆娅心裏跟着一顫，眼看着他轉身上樓，修長的身影配着毫無留戀的腳步。

穆娅知道，她又把事情搞砸了。

那天之後左岩沒再走了，也沒有說過要離婚之類的話，每天下班都按時回家，只是沒有再和穆娅睡在一張床上。

他去了客房，不過一牆之隔，卻主客分明的讓穆娅一夜一夜的失眠，甚至在幾次情緒即将崩潰的時候也想過破罐子破摔，幹脆離婚算了，兩個人都能解脫，可等理智恢複，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忍耐。

她開始揣測左岩的想法，不是沒嘗試過交流，只是每次看到左岩淡漠的眼神，那些要說出口的話就變得再沒有立足的位置，但就算是這樣左岩都沒離開，那是不是說明，他其實也在努力？

他是生氣的，是怨恨的，這些穆娅都能理解，但在這些之外，他是不是也在嘗試着去原諒，去寬容，去給他們的未來再多一點機會？

所以他才沒走的，直接離開一幹二淨何其容易，要留下，去面對曾經的欺騙謊言，在幾乎徹底分崩離析需要洗牌重來的處境中去選擇彼此，才是最難的。

一切的一切，穆娅都忍了，在她想着左岩其實也在忍，也在努力的的時候，就沒什麽不能忍的，到後來，疼痛會日漸麻木，人類的慣性開始占據上風，她甚至都要習慣，這樣冷冰冰的，毫無溫度的家了。

而與正好相反的，是外面越來越高的溫度，夏天來了，日頭開始變長，夜晚成了軟弱可欺，來不及有太多施展，就先一步被太陽驅趕。

左晴的學校又放假了，這天左海榮燒了不少菜，叫左岩和穆娅也回去吃飯，接到電話的時候左岩正在公司，他想了想後給穆娅打了電話過去，穆娅說自己就在家，随時可以出門。

“那我一會兒回去接你。”左岩說道。

“好。”穆娅應了一聲。

短暫的通話就此結束，穆娅将手機放在一邊，放下的畫筆也不是很想再拿起來了。她本就沒什麽靈感，現在就連最後的那一點不甘心也被這通電話消磨幹淨。

家裏的問題并沒有影響左岩和穆娅的事業，左岩的公司越來越成功，穆娅的個人品牌也不妨多讓，兩個人都在各自的領域有所建樹，唯獨家庭生活成了他們唯一值得诟病的地方。

他們之間出現了問題這一點左晴很早就已察覺，她偶爾會和穆娅以及左岩分開見面，可他們共同出現的次數卻在減少，除非必要，簡直有點王不見王的意思。

這當然不正常，誰家的夫妻都不會是這樣。

左晴問過，她先問的人是穆娅，穆娅倒是沒隐瞞，只是傷疤不願揭露的不多談，回答了一句是自己的錯，就結束了。

左晴自然依舊一頭霧水，不過她聽穆娅這樣說就知道事實多半如此，穆娅不是會妄自菲薄的人，左岩更不會冤枉她，可有多大的錯需要如此較真兒，夫妻吵架不都是床頭吵床尾和的嗎？

于是她找了個機會又去問左岩，但比起穆娅他似乎更沒打算多說，這回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只說別讓她想那麽多。

那便是不想讓其他人插手了，明事理的左晴不再多管多問，偶爾他們一起回家她還會幫着打圓場，可這事不容易，尤其是在金戴梅沒事都想攪出點事來的情況下。

今天吃飯的時候金戴梅就又開始找起穆娅的茬，都是一些再小不過的事，說她沒好好打招呼，見左海榮在廚房忙着做為兒媳婦的也不知道去幫一幫，也不管左海榮在旁邊怎麽勸說金戴梅就是不理會。

“爸都把菜做好了，只是盛出來就行也用不着那麽多人，再說我不是也沒去幫忙嘛，小娅姐陪我說話來着，好了媽我們先吃飯好嗎。”左晴也幫着說話，語氣帶着安撫。

無論誰對誰錯，有病的那個都是惹不起的。

這樣的事偶爾便會發生，都是其他人一起幫忙打打圓場也就算過去了，畢竟穆娅回來的次數也不多，她和金戴梅現在的關系已經很僵了，也就實在沒必要經常往一起湊，但就算能免則免能避則避，金戴梅都畢竟是左岩的媽媽，見面總是要見的。

經過之前把金戴梅氣病的事之後穆娅不會再去頂撞她，她說她就沉默，可今天她沒有奉行一貫的原則，她看了看身邊的左岩，那一眼深沉而複雜，左岩回頭，不期而遇的在穆娅的目光中看到了深到極點的無奈，對于眼前的一切，也對于他們兩個。

其實他們之間的問題很多，絕對不光那一個，本就是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不是坦途，自然抵擋不住變故。

“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穆娅說完就站起身，她不是想抗争，她只是想逃跑。

希望太渺茫了，金戴梅的一聲聲一句句，以前她可以努力不在意裝沒聽見，想着只要左岩明白她就好，可現在左岩明白嗎？怕是在看穿了她的真面目，再想到她做的那些事情，那些謊言和逼迫之後，原本明白的也要變成不明白了。

所以她必須走，再待下去哪怕是一秒鐘，穆娅都害怕自己會失控，而她走的又實在太急，匆匆茫茫的下樓之後腳步也沒停，直到她走累了，才發現自己又一次迷了路，她早已習慣，可這一次穆娅很想笑，以前她只覺得自己有點路癡，但想到有一天，她在自己人生的道路上，也會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