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願無歲月可回首

要做一件事可以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精心設計，把握并且掌控每一個環節，讓其變得天衣無縫完美無缺，可還有另一種，是剛巧在這時發生了這件事，你可以看着它自然而然的溜走，像是生命中每一個平平無奇的節點，但也可以努力一下，勇敢一點，去抓住它。

左岩無疑是選擇了後者，在看到穆娅的那一刻，心頭鼓噪的熱切讓他忍無可忍，來不及想，就已經做了，沒有計劃沒有過權衡，應該不應該可不可以，都沒想過，而當他看到穆娅臉上的眼淚時，他只覺得心疼。

是後來才去想的，在把最想說的話說完之後，才去思考自己到底想得到什麽，可他思來想去，只慶幸他還有這個機會，和穆娅說這番話。

其實他們之間的問題從來都不只是一個謊言或者一個欺騙，而是很多點滴彙聚在一起，差距讓左岩一直以來都有所勉強，他強迫自己，而那個謊言和欺騙讓他最開始的努力成了毫無意義，像個被人耍得團團轉的小醜，他要邁過去的是心裏的芥蒂來到真心接受的領域，接受穆娅的一切，也要接受他們未來依舊會面對的很多問題，不再重蹈覆撤。

今天穆娅聽了許多，說的卻很少，腦袋裏很多東西糾纏在一起，最終她也不想理了，只是跟随感覺，問出她最想問的那幾個：“那你現在還仇富嗎？我現在在你面前，你還讨厭我嗎？你的奮鬥還毫無意義嗎？”

“是過去的那個我變得毫無意義，對不起。”左岩想過很多可能，在他開誠布公的和穆娅坦誠之後，穆雅可能會拒絕，畢竟他帶給了她很深的傷害，可穆娅的這一串問題讓左岩直接将這一切抛諸腦後，沖動注定是今天的主宰，他想要擁抱眼前的人，任打任罵人罰，卻唯獨不想放手。

穆娅有一瞬間的猶豫，是一點委屈在作祟，可很快她就放下了，人生何其短，在手術室外的時候穆娅就一直在想，那句你永遠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到來真的不是說說而已，她不想蹉跎歲月，她只想要眼前這個人，僅此而已。

失而複得的擁抱讓人心酸，穆娅将全部的重量交給左岩，頭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一顆心在猛烈震顫，努力用最大的聲音告訴她，這就是愛的感覺，如此強烈。

時間總會在某些節點上變得失去存在感，穆娅覺得此刻一定算是一個，那種不管不顧帶着酣暢淋漓，兩個人都沒說話，維持着這樣的姿勢很久很久，顯然是誰都不願意放開對方。

分開他們已經試過了，然後才知道在一起有多麽不容易，穆娅把臉埋進左岩的肩膀，發出的聲音很悶，不光是外在因素，和她此時的心情也有關，她急于依賴，終于肯展現出脆弱：“我并不是有意要騙你，我只是太想和你在一起了，我知道這樣不對，我已經知道了，你原諒我。”

這些話曾經在午夜夢回困擾了穆娅很久很久，在無數個沖動時刻，她多想直接告訴左岩，和他坦白自己的一切，可她不敢，她真的不敢，至今左岩無意發現的那天傍晚也依舊是穆娅的夢魇，一次又一次的重現。

可她現在不想想了，在最後的秘密被踩碎之後，她也跟着支離破碎，現在也未必完成了重生，可她想向前看，非常想，而這個前，是有左岩在的。

“我以前答應過你，會永遠原諒你。”一邊回答着，左岩一邊伸手輕撫穆娅的發頭，用這樣的方式去安慰，去開解，去讓穆娅明白自己的存在，這一次，左岩終于重新和她站到了一起。

他們都不完美，可能比以前想象中的還要差一點，在經歷了這一系列的事情之後更是讓彼此都千穿百孔，打破的美好和現實擠壓在一起，想走過去就變得十分困難了，但在看到穆娅的那一刻，左岩便知道，他沒辦法回頭了。

“你還記得。”穆娅含含糊糊，被勾起的回憶讓她有點想哭。

“我記得，但是遲到了些，對不起，在這中間我也做了一些傷害你的事，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以後不會了，你原諒我。”每說一句對不起，都像是走向彼此的一個腳印，一步又一步，讓穆娅的笑容最終成型。

那天是左岩将穆娅送回去的，在車上他們沒有再說什麽，也并沒有做出任何約定或者是承諾，穆娅下車之後對左岩說謝謝，謝謝他送自己回來，同時也謝謝這個夜晚所涵蓋的，聽聞的左岩笑了一下：“回去早點休息。”

“你也是。”穆娅應了一句，再平常不過的道別，卻在穆娅入睡之前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放不停。

金戴梅出院的時候已經是夏天的事了，這一次生病讓她元氣大傷，哪怕已經出院但身體狀态也是大不如前，就連發脾氣找麻煩都顯得有心無力，坐得時間久了些就會覺得累，更別說是打麻将了。

病痛從根兒裏吞噬了她的精力，這是人力所不可逆轉的，讓金戴梅無法選擇的平和下來。

晚上七點的時候穆娅從工作室出來，剛剛搬了新地方穆娅還不适應，十次有八次會走反，可這一次她先看到了等在車邊的左岩，以及對方捧着的那一大束紅玫瑰。

“公司開不下去改行賣花了？那看在你長得帥的份兒上，來一朵吧。”穆娅笑着走過去，有這麽個人形路标在，當然不會走錯。

“一朵太少了，您行行好，這一束都拿走吧。”左岩順着穆娅的話回應，還做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只是他眼神中的恣意不羁太多，裝也裝不像。

幾句話的功夫穆娅已經來到了左岩面前，玫瑰的香味兒鑽進鼻子，就連左岩的身上也被沾染，不再是幹幹淨淨的清爽。

他戒了煙，不僅僅是不在穆娅面前抽了，而是幹脆戒掉，讓穆娅這個僞科學養生者忍不住要為他鼓掌，迷途知返就好。

“這一大束太重了，我拿不動，就不要了吧。”歪着頭，穆娅明亮的眼睛裏閃着古怪精靈的光芒，故意說道。

“別啊，要不這樣吧，您抱着花，我抱着您怎麽樣，這樣就不重了。”耍貧嘴，左岩不太容易輸，反而是穆娅撐不住了，噗嗤一笑之後，伸手把花接了過去。

活脫脫一大束，确實很重，也算是甜蜜的負擔了。

自從醫院那一夜之後，左岩和穆娅時不時就會見面，頻率取決于兩個人的繁忙程度，就好像上個禮拜左岩去了美國出差，到現在也有快十天沒見到了，算是比較久的一次。

他們好像重新開始談戀愛了一樣，誰都沒說什麽，但就是自然而然又默契十足的這樣做着。

“真有點老土啊。”在車上，穆娅低頭看着懷裏的花感嘆似的說道。

“這行為确實有點土土的，但現在不是都流行這種老土的行為嗎？還有什麽土味清華之類的。”開着車的左岩順嘴回應。

“不是，我是說這花的顏色搭配，毫無美感可言。”然而穆娅的點和左岩的點不一樣，她diss的是花店的品味，至于說送花土不土的，她很護短，也感情用事，只要是左岩做的，她就覺得好。

晚餐從街邊大排檔到高級餐廳都在他們的選擇範圍之內，主要是看當天想吃什麽，穆娅不是只選貴的不選對的人，而左岩向來都不小氣，只是以前的經濟條件有限，但現在他的公司越做越大，身價越來越高，用穆娅的話說就是距離捐學校越來越近了，但還需要繼續努力。

那天吃飯的時候左岩提起說下星期他要去香港一趟，來去一共就兩天，時間是趕了一點，但去那邊就只是開一個會，倒也不算緊張，問穆娅要不要一起去。

穆娅想了想自己下周也不是很忙，協調一下時間去個兩天應該沒問題，但她馬上又想到郁笙歌的戲已經殺青了，現在正休假在家，便問道：“那我邀笙笙一起吧。”

“你是怕我對你心懷不軌嗎？還要找個人陪你？”左岩反應極快，穆娅卻是這會兒才想起，要過夜的話以他們的關系，是一個房間還是兩個房間？

“信不過你的人品呗。”穆娅想到了，但她選擇點到為止的繞開這個話題，就如同他們之間所做的一樣，暫時不去讨論。

當天晚上穆娅就給郁笙歌打了電話過去，郁笙歌倒是也挺想去的，可她也有顧慮：“我這樣做電燈泡好嗎？”

“非常好，就這麽定了。”穆娅沒有再給郁笙歌猶豫的機會。

之所以想拉上郁笙歌，是因為穆娅最近有點擔心郁笙歌，她似乎對穆瑞還沒有放棄，同時對穆娅也有所隐瞞。

去香港的第一天左岩直接去開會了，穆娅和郁笙歌只回酒店落了下腳然後就直奔商場，逛了大半天，一直到左岩結束工作來接他們，才一起去吃了晚飯，郁笙歌的興致一直不算高，時不時看手機的舉動被穆娅看在眼裏，她想找時間和她聊聊，但郁笙歌似乎有逃避的意思。

她和穆娅住一間套房，吃了飯一回去就把房間門關上了，說想早點睡，穆娅的眉頭跟着皺起，想了想還是給穆瑞打了個電話，才知道原來今天上午穆瑞去相了個親。

“和誰啊？”穆娅很驚訝，她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事兒：“所以笙笙是怎麽知道的，你告訴她了？”

只有這一個解釋，而答案也和穆娅想的差不多：“繁盛電子家最小的女兒，其實也算不得相親，只是見一面而已，但我說的嚴重了一些。”

“你故意的？”穆娅問。

“是。”穆瑞沒有隐瞞。

挂斷電話的穆娅心裏沉甸甸的，煩得厲害，她最後看了看郁笙歌房間的門，在要不要去敲門之間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離開了房間。

她去找了左岩，一來實在是心裏憋悶想找人說說話，二來也是想聽聽左岩的意見。

這事兒的兩個當事人一個是她最好的朋友一個是她親哥哥，又涉及隐私，弄得她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之前她能說的就是這倆人，現在這倆人就是本人，根本沒辦法問他們的意見。

“我要是你就不會過多的摻和進去，感情這事兒其實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處理比較好。”左岩是這樣想的，便也是這樣說的。

道理穆娅都懂，可穆娅知道太知道求而不得是什麽感覺，她清楚，所以她才格外心疼郁笙歌，也怕她鑽牛角尖。

看着穆娅苦悶的樣子，左岩輕輕的笑了一下，滿含安撫的在她頭上摸了摸，勸道：“別想那麽多，要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今天也早點睡，也許明天郁笙歌就沒事了，要放棄或者堅持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你沒辦法替她做決定。”

“是啊，我沒辦法替她，我跟着也就是瞎着急。”穆娅垂着腦袋很喪氣的說着，左岩看着她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心裏住軟軟的，眼神柔和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