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起看電影

當天晚上, 姜糖霸占了他的床。

本就狹窄的黃梨卧榻,她占據了一半, 仰臉,目光灼灼地盯着站在床邊的容景。

他:“……現在就要玩?”

姜糖拍拍床:“過來教我。”

透過半開的窗子,明月高挂半空,柔亮的清輝驅散屋子裏的黑暗。

他點亮四盞紗燈,分別放在兩側,無奈的聲音跟着燈火一同亮起:“入夜了,還不睡?”

容景的作息十分規律,天色一黑便睡覺, 近來姜糖被他影響, 也跟着早睡早起。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沒什麽娛樂活動。

修真界人人神通廣大, 但背景和古代相似,樂趣稀少, 哪裏比得上現代的互聯網好玩。

現在情況有很大的不同, 姜糖理由充分:“我覺得天色還早, 适當熬夜對身體沒壞處。”

俗話說的好,适當娛樂有益身心。

她要牢牢把握來之不易的熬夜機會!!

姜糖懷着雄心壯志,下床,拽着他的胳膊往床邊拉。

結果用盡全身力氣, 他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姜糖氣力全消,松開手,轉而從背後推他, 一邊推一邊吐槽:“你倒是動一動。”

她非常有禮貌地吐出一個詞:“勞您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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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他動了,情不自禁笑出聲。

笑聲融在清寂的夜色裏。

短短的一路,他的唇角保持微勾, 眼眸跟着彎起一個淺淡的弧度,宛如月牙的形狀。

走到半途,他又停住,故作為難道:“我有些困了。”

姜糖心力交瘁地回頭,覺得他事情好多,不就晚睡一會兒嗎!!

兩人對視,她依然抓着他的手不放。

為了表明言語的真實性,他微微張開口,似乎想打個哈欠。

霸道的姜糖根本不允許,用手捂住他的嘴,強勢道:“不準打,不準睡。”

容景看她很努力地踮起腳尖,身體搖搖晃晃的樣子,悶悶的笑聲從十指間流瀉出來。

他微低頭,裝作被強迫的樣子,顯得很無奈:“好。”

兩人擠在一張小床,姜糖倚在牆壁上,橫坐着,兩腳伸出床外。

她兩眼發亮,目不轉睛地看他喚出系統。

他将淺藍色的屏幕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系統沒精打采出聲:“右上角是娛樂功能,可以下載不同頻道,游戲,影視,音樂等等……”

真像個電腦,姜糖忍着激動的心情,手指輕輕點了進去。

眼花缭亂的下載界面,讓她終于沒憋出,興奮地尖叫:“啊啊啊今天我不想睡覺了。”

還有什麽能比穿越異界見到熟悉的事物更讓人情緒振奮?

這種心情,仿佛決堤了的洪水一經宣洩,徹底掐滅了濃厚的睡意。

“不行。”容景無情拒絕,“不睡便不讓你玩。”

姜糖心頭的火焰随着嘩啦潑下來的冷水,澆滅了個幹淨,連點火星都沒剩下。

她的聲音奄奄的:“你怎麽跟家長教育小學生一樣?”

“我都二十幾了!”姜糖憤憤不平,“你還要限制我的玩樂時間。”

她暗示地瞥了一眼,眸中似乎在說這種行為不合适,她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

容景卻古怪道:“你不是二三百歲嗎?”

兩三百!?

她才沒這麽老!

突然一個激靈,姜糖遲鈍地想起來,哦,說的是這幅身體的年紀……

修真界的年齡和人界不是一個概念。

她輕咳了一聲:“我覺得自己的心理年齡才二十幾。”

容景:“……”

順着她的話,他笑道:“既然如此,你還是需要我嚴格控制時間的。”

沒想到給自己挖了個大坑,姜糖只好含淚點點頭。

下載完影視頻道,她提議道:“我們就看一部恐怖電影,然後睡覺了?”

“多少時間?”

其實容景對這種娛樂性的內容并不感興趣,甚至幾百年來從未點開過這個存在感強烈的頻道。

“大概一個時辰。”姜糖挑了一部很有噱頭的封面,“好不好?”

估算了下睡覺的時辰,容景這才颔首同意。

這部電影的主角和人類很像,但是文化背景與地球相差極大。

更像是科幻小說和影視裏所描繪的星際世界。

姜糖有些懵,以為會看到熟悉的演員,沒想到開頭便是一個古裏古怪的機器人。

容景:“這是什麽?”

姜糖:“這是什麽?”

兩人的聲音一同響起,古色古香的屋子裏,一個淺藍的熒幕放映着不同于這個時代的特色。

從未接觸過的二人都有些怔楞。

系統小心翼翼回答:“影片來自不同空間和時間,跨越極大。”

此刻容景長發披散,宛如一個冰肌玉骨的美人,眉眼端的是冷淡的昳麗,瞧上去莫名的感到不好接近。

系統慫慫地暫停了播放。

他眉頭微揚,略感稀奇:“有意思。”

正看得有滋有味,見系統無故停播,姜糖不痛快道:“趕緊放呀,快快快。”

說罷她往容景身邊湊了湊,緊抱着他的胳膊。

他的眉眼驀地放松,微側頭,壓低聲音道:“怕了?”

“沒有。”姜糖提着一顆心盯着屏幕,卻嘴硬道,“哼,我膽子大得很。”

容景戳了戳她的胳膊:“這是什麽?”

她仍然注視着屏幕,那裏正放着第一個令人恐懼的片段,聲音略微顫抖。

“我擔心你害怕,特地來保護你。”

容景難得噎了噎:“我?害怕?”

姜糖湊得更近了,眸中略帶着膽怯,目光飄忽不定,似乎不敢再看屏幕,繼續強詞奪理道:“嗯,我知道你害怕,別嘴硬了。”

看她依過來,容景心情大好,向來冷硬的心驀的軟了軟,頓了下,悠悠道:“是,我害怕。”

??

姜糖從恐懼中回過神,匪夷所思地瞧了他一眼。

他的神情淡得比晴日下的雲層還薄,唇角還勾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卻說出一些根本不符合性格的話。

“你被魂穿了?”

容景失笑:“我說是也不行,我說不是也不行?”

姜糖仔細一想,對啊,要是她說不是,可能又要鬧着非讓他承認了不可。

略感到心虛,姜糖毫無自覺性地掩藏住,振振有詞道:“你想多了。”

容景:“你講不講理?”

她委屈巴巴:“我哪裏不講理了?”

看到她眼上蒙上一層水汽,他知道是假的,卻忍不住心軟,垂眸道:“好吧,是我不講理。”

姜糖得寸進尺:“沒錯,你收斂下,争取下次別犯。”

容景:“……”

系統無語地保持沉默,盡職盡責地播放視頻,盡管二人都沒在看。

繼續看完後,姜糖睡眼惺忪,頭微微垂着,有一搭沒一搭地磕在他的肩膀上。

容景關閉了屏幕,想将她抱到另一張卧榻上。

剛接觸到她的衣襟,姜糖猛地擡頭,蹦出一句話:“我要和你睡。”

幾日前和他一張床過,但後來,她受不住一張小床擠兩人的擁擠感,又睡到了自己的床榻。

他指尖一顫,似乎想起來某種難言的感受,喉嚨滾了滾,冷酷拒絕道:“不行。”

姜糖不好意思說害怕,方才扯了一堆反話,這會兒說出來就打臉了。

她努力地找借口,死死抱住他,像個順勢攀岩的籬笆,緊緊扒住木杆子不放。

“不要這樣冷漠,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商量商量。”

“沒得商量。”

“你無情冷酷冷血寡情薄義負心薄幸……”

一串指責的話從她口中一骨碌溜出來,他覺得好笑,忍不住笑出聲:“是,我無情冷酷冷血寡情薄義負心薄幸。”

姜糖不知道該怎麽接了,止住話,眸中流露出憋屈。

他把她抱起來,動作放得很輕,聲音近乎哄道:“一個屋子,沒什麽好怕的,有我在。”

後面的一句話讓她放棄了掙紮,語氣勉強道:“行吧,我不強迫你了。”

第二日清晨。

姜糖用井水洗漱,時不時地回頭看容景。

他用除塵術清理幹淨後,忍不住問:“你要問什麽便問。”

說實在話,姜糖已經奇怪好些天了,自從和他睡在一個屋子裏,接觸時間久了後,一些古怪的行為習慣不可避免地被她發覺。

她斟酌語句道:“容景,你為什麽從來不碰水?”

不用水洗漱,不喝水,甚至會避着她用水,仿若把水當做蛇蠍般的恐怖之物。

太奇怪了。

聞言,他的手一僵,整個人仿佛靜止了一樣,低垂着頭不言不語。

她以為是什麽秘密,擺擺手說:“你不想說也沒事,我只是随便問問。”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擡起頭來時,眸子沒什麽鮮活的人氣,卻朝她笑道:“既然能用除塵術,何必多此一舉。”

“原來是這樣啊。”她也猜想過,聽到後并不懷疑。

容景恢複平靜的狀态,有意道:“你若想用除塵術解決,我亦可幫你。”

姜糖連忙搖頭:“不必不必,我更喜歡用水。”

他垂眸笑:“好,随你。”

像往常一樣,容景留下系統和早飯,頭也不回無情地走了。

系統幽幽地盯着他的背影,生出了一種換了宿主的錯覺。

姜糖繼續研究娛樂功能。

下了一堆小游戲和電影,以及千奇百怪的音樂後,她點擊返回,看見了上邊顯示的一長串數字,足足有三十萬。

“這是什麽?”她問系統。

系統不聲不響。

姜糖只是随便一問,并不執着,轉而被不斷刷新消息的世界頻道吸引住了。

她試探性地發了一個表情:^_^

持續往下翻滾的消息停了停,非常統一地打了一行字:

大佬好。

大佬好。

姜糖奇怪:“為什麽要叫大佬?他們怎麽知道容景很厲害的?”

系統仿若成了啞巴。

她決定自個琢磨,手指在屏幕猶疑地頓了頓,發現了一個最符合猜想的排行榜。

點進去,果然,上邊顯示的第一名正是容景。

依次往下是二十五萬,二十三萬,十九萬……總共三十個名次。

翻了翻列表,她不是很有興致,快速關閉,然後躍躍欲試打開娛樂功能,開始玩游戲。

就這樣,她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浪費在這小游戲上。

系統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一個擁有無數金手指的惡意系統,你用我來玩貪吃蛇!?”

正玩得興起,小蛇逐漸吃成大蛇,難度拔高到地獄級別,姜糖很緊張地在玩,沒搭理它。

系統:“一個落伍、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游戲,有什麽好玩的?”

耳邊噪音的攻擊,讓姜糖一個不小心失誤了,游戲突然結束。

“你好煩。”她倒在床上,憤憤不平譴責道,“容景竟然忍受得了你。”

系統:“我哪裏煩了?只是在提醒你物盡其用,我是要幹大事的系統。”

“什麽大事?”

系統:“這個你不用知道,你只需明白,娛樂只是我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功能。”

“當然,我不是不準你用。但容景都說了,要适可而止。”

“我是代他提醒你,浪費時間是可恥的行為。”

聽在姜糖的耳中,就像是發出滋滋的電子噪音。

她拍了拍手掌,合掌抵着下巴猜道:“他脾氣不好,肯定有你的一分功勞。”

想象了一下,一個嘴巴合不上的系統成天到晚在耳邊叭叭叭,日以繼夜以繼日,這種生活是多麽令人難以忍受!

容景忍了幾百年,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在沉默中變态。

覺得十分有理有據,姜糖有些憐惜容景,感嘆道:“他真是不容易。”

“我更不容易。”系統恨不得當場把容景令人發指的事跡一一數落出來,好在理智尚在,終究憋出一句話,“眼見為實,你別被表面上的情況給迷惑了。”

姜糖聽不進去它的話,又選了一部恐怖電影看。

背景音樂一下子變得驚悚,她抱着被子捂住眼睛,從指縫間看屏幕,想看又不敢看。

這時候的系統終于安靜下來,她卻不情願了。

“你怎麽又不說話了。”

冷清的屋子,落日的餘晖,以及遠處烏鴉的凄涼叫聲,使恐怖片達到了最強盛的氛圍。

系統覺得好累:“你嫌我話痨,又嫌我不說話,你還有沒有道理可講?”

它終于明白容景昨夜為何會說那句話了。

姜糖卻發覺了它的話和容景的區別。

系統是真心實意地吐槽,小小的眼珠裏迸現出埋怨的情緒。

而容景是眼中含笑說的,并不是很在意,反而放任她,順着她的話說是他不講理。

姜糖心裏的花偷偷地開放,像吃了蜜一樣的開心。

有姐姐真好。

日落西下,天邊最後一抹光消散之際,容景終于回來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仿佛聞到了淺淡的血腥味。

容景坐在藤椅上,姜糖在他身邊打轉,湊近了,貼着他肩膀,鼻子一動一動地聞。

他就這麽默不作聲地看着她的動作,大致猜到她察覺到了,從油紙袋裏取出一塊牛肉幹塞進她的嘴巴裏。

“吃吧,別聞了。”

姜糖咀嚼着,卻仍是含糊道:“你身上怎麽有血味?”

“去了趟廚下。”容景不動聲色地撒謊,“邢青衣為你做了一大包牛肉幹。”

“他可真厲害!”姜糖誠心實意地贊美他,“我說什麽,他就會做什麽。”

容景語氣不痛快:“我為你帶來吃的,你卻只誇他?”

更何況,如果沒有他的吩咐,邢青衣根本不可能情願當一個廚子。

姜糖吞咽下去,遲疑地看他。

他的眼眸半垂,眉頭微蹙,唇角往下撇,繃得緊緊的。

沒了往日的笑意,甚至是假裝的笑容。

該怎麽彌補呢?

姜糖一邊想,一邊伸出手,往桌子上的油紙包探去。

像是早有預料,容景雙目沉沉地看着伸出的手,在她觸到紙沿的一剎那,一把推遠了,推到了離她最遠的一個方向。

“?”姜糖觑了他一眼,發現他有愈來愈生氣的趨勢,眉眼冷得吓人,旁人見了非得毛骨悚然的那種。

這麽嚴重?

不至于吧?

姜糖簡直無法理解,她只是少誇了一句啊,平日不是總是誇他的嗎?

如果不是因為少誇,那就是因為多誇了一句邢青衣?

似乎探到了真相的邊沿,姜糖轉念一想,猜測左右搖動,又不敢确定下來,試探地問了句:“你幹嘛?”

容景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的煩躁,朝她露出一個虛假的笑容:“沒事。”

沒事才見鬼。

他的笑容看上去好像要殺人。

不管符不符合猜測,姜糖補救道:“你比邢青衣還要好,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你才是至關重要的——”

效果顯著,容景的唇角明顯松了松。

“好姐姐!”姜糖蹦出最後一個詞。

容景表情一滞,卡頓般的停了停。

定定看着她,眼神看不出情緒來,唯一明顯的是他的唇角微動,似乎想說什麽又很快止住。

這反應不大對勁,姜糖莫名道:“你也來葵水了?”

所以不管說什麽都格外煩躁不安。

她摸了摸肚子說:“果然葵水這玩意是會傳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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