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他是男人
今早姜糖突然來了葵水, 肚子隐隐墜痛,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日, 通過玩游戲來轉移注意力。
效果顯著,再加上本不是強烈的痛感,尚且能夠忍受。
獨自一個人是這樣想,身邊有伴,并且是經常照顧她的容景在,她便顯得矯情了些。
一分疼,都要說成八分疼。
姜糖拼命往大了說,仿佛馬上就要身隕而亡。
“來葵水可太疼了, 就跟有一把刀在裏面攪動, 攪得肚子鮮血淋漓,然後又狠插上一刀。”
她面不改色地瞎扯, 事實上是,從十幾歲初次來便沒經歷過這種劇痛。
聞言, 容景的睫毛微顫, 那雙沉寂的眼眸如風吹潭水般的起了波瀾。
他的目光往下, 落在她的肚子上。
“過來。”
“幹什麽?”姜糖離他不遠,大約三步距離,聽到他的話,一時摸不着頭腦, 但還是依言走近,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露出大大的問號。
容景暫時未回答,等她走近了, 忽然将她抱在了膝蓋上。
天旋地轉。
乍然間換了位置,姜糖有些懵,呼吸驀地停了停, 擡眼近距離看,只看到他的側臉冷白,暖黃的燈光都映不出半分暖意。
然而接下來的動作,和他的表情完全不相符合。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貼在她的肚子上。
一波接着一波的熱度自手掌傳遞過來,沿着腹部的位置擴散,通往全身各處,舒适得仿佛在泡溫泉,讓她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還疼嗎?”他撫了撫她的腦袋,音調比平日軟了幾分。
姜糖莫名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鎮定自若道:“很有用,已經不疼了。”
容景垂眸,繼續将靈力轉化成熱度,為她纾解疼痛。
起初,她還有些撒謊後的心虛感,手不時地摸鼻尖。
時間長了,那些感覺逐漸褪去,她問心無愧地躺在他的懷裏,享受着超豪華的服務。
視線凝在他的手指上,根根修長分明,彎着輕微的弧度,緊貼她的肚子。
柔亮的紗燈下,泛着白玉般的光澤,像是水洗後的潤澤白皙,尤其是指甲,修剪得恰到好處,亮得幾乎能反光。
她對比了下自己的手,比他的手要小巧纖細一些。
相似的白,相同的光潤。
滿意地打量着,姜糖悄悄地将十根蔥指撫在他的發梢上。
有一搭沒一搭地撥了撥垂落的發絲,手閑不下來,忍不住編成了一個小辮子。
青絲極為順滑,她頗為認真地在編。
待他從專心致志的輸送中回過神來,便看到了發側多了一根長長的條兒,像極了小巧的辮子。
因手法生疏,那長條糙得仿佛麻繩。
容景:……
他無言,手輕輕一揮,便把辮子散開。
她努力這麽久,結果全都打水漂了!
姜糖滿臉遺憾,不甘地捏着發絲,眸中竟仍然蠢蠢欲動,甚至想搞個大的。
看出她的心思,他威脅地瞥過去,雖無話,寒涼的眸子似乎在說“你敢。”
姜糖反咬一口道:“你毀了我的成果!”
“這是我的頭發。”他氣笑了,笑得很好看,手卻威吓地捏了捏她的發梢,“你也想要嘗試一下新的發式嗎?”
他說的新發式肯定不會多雅觀,或許比她方才的傑作還要醜。
姜糖秒慫。
算了算了,打不過比不過,她不跟他鬥了。
因為放不下面子,她嘴裏仍不服輸道:“你比我大,我便讓你一分。”
容景目光沉沉,唇角卻彎着:“不需要。”
這兩種矛盾的情緒是如何在他的臉上交融的?
姜糖一面觀察,一面從他懷裏跳下來,“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
見他神色松散,心情比方才提起邢青衣時好了些,姜糖眼疾手快,繞了一圈桌子,拾起牛肉幹迅速遠離他。
像是怕他搶過去。
容景頓時無言,眉眼一動,好笑道:“我跟你搶過吃的嗎?”
“但你似乎來葵水了,”姜糖神情警惕,“可能性情大變,向我伸出魔爪。”
聞言他似乎想到什麽,眸光微閃,似有暗流湧過。
這下姜糖徹底誤會了,以為他真的要來搶,為了牛肉幹的安全着想,連忙坐回了自己的床榻上。
隔着一張方桌,兩人對視,神情各異。
“我對你這般好,你卻不願同我分享。”他的眼眸轉瞬間恢複了平靜,聲音輕得像有怨言,“真是個沒良心的。”
說是這樣說,神情卻帶着笑意。
容景此人,常常表現出言行不一致,表情語氣極為矛盾的态度。
相處的時間長了,大抵能分辨出幾分真假,姜糖看出他并非在責怪。
恰巧,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
若是他真的責怪,反而會激起她幾分逆反的心思,非得跟他對着幹。
可他在說反話,她便生出了真正的良心,猶豫了兩下,從油紙包裏掏出幾個牛肉幹,閃現到他面前,然後塞進他的嘴裏。
猝不及防被投喂,容景怔了一下。
姜糖:“給你嘗嘗看。”
玉白的手指捏着一塊牛肉幹。
他咬住,受之無愧地咀嚼了一番,并且非常挑剔地給出了意見:“味道一般,勉強可吃。”
“給你吃的,還挑三揀四。”姜糖收回手,小聲抱怨道,“既然不好吃,剩下的由我解決。”
她覺得理由充分且正當,當着他的面,把油紙包收回。
他不發表任何的看法,簡短嗯了一聲,催促道:“睡覺。”
姜糖看了一眼窗子外,放到現代,這才晚上七點鐘,震驚臉:“太早了吧,你真是老年人作息啊。”
“我看上去很老?”容景擡起一張過分年輕的臉。
瑩白的肌膚展現着二十歲左右時的風采,稱之為風華正茂都不為過。
姜糖睜着眼睛說瞎話:“當然老啊,你都四五百歲了吧!”
按照修真界的普遍算法,四五百歲仍舊算是年紀輕的修士,像這個年紀的,很多都還處于築基境。
而容景,已經是最高境界——大乘鏡。
他不語,似乎懶得與她争辯。
“快睡。”
不知怎的,姜糖有一種回到童年,不到晚上八點,就被家長喚去睡覺的感受。
非常陌生又熟稔。
她靜悄悄地回想着現代的父母,難得保持了不同尋常的安靜。
細心地覺察到她的變化,容景回望過去,便見她躺倒,蓋上軟和的被褥,閉上眼睛。
“今日這麽聽我話?”
往日姜糖總要鬧着推遲,提出熬夜的想法,通常會被他掐滅這種念頭。
“睡了睡了。”姜糖長嘆一口氣,側身看向半開的窗子。
月涼如水,天際上是屬于異界的月亮,大如圓盤,幽幽地散發出清涼的光,似乎只要一伸手,便能觸及那抹光澤,一抖被褥,便能抖下一片光。
“你怎麽了?”容景不知何時移到了她的床邊,俯身看她,嗓音清冽,微涼的手指輕輕地撫了撫她的側臉。
“沒什麽。”姜糖拂去那絲浮上來的異樣情緒。
容景将她側臉的發梢撥開,仔細瞧着她的臉,鼻子微微皺着,情緒顯然有些不愉快。
不确定是什麽原因引起的,他像哄小孩那樣哄道:“今夜你想熬夜便熬夜吧。”
什麽??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問了一句:“真的嗎?”
“嗯。”
“姐姐你太好了嗚嗚。”
得到肯定的回答,姜糖眼睛一亮,從負面狀态中掙紮着爬出來,那絲情緒倏忽間散了個幹淨。
等會兒就可以熬夜玩,想到這難得的機會,她興奮地從床上跳起來。
容景站在床邊,黑眸在濃郁的夜色下漾着點光。
他伸出手,微涼的指尖觸到她的手指,傳遞來一種與她不同的涼意。
比夜更涼,卻讓她心裏覺得暖暖的。
姜糖站在床上,而他在下方。
她感動得一塌糊塗,難以抑制心中的澎湃之情,突然張開手,猝不及防地撲過來,一把抱住他。
速度之快甚至沒讓他反應過來,順着慣性往後一倒,後背倒在地面上。
從床上撲到了床下,令兩人怔楞了片刻。
姿勢有些暧昧,她的頭磕在他的胸膛上,被他緊緊擁住,似乎怕她跌到地上受傷。
屬于他的氣息,絲絲縷縷纏繞在周身。
姜糖有些不好意思,坐起身,無意間坐在他的腹部和大腿的位置,只聽到他悶哼了一聲。
“你受傷了嗎?”姜糖略斜着頭,奇怪道,“這點高度不至于啊。”
容景是大乘鏡,應該沒那麽容易受傷才是。
“……”他默不作聲,月光下的唇色豔得仿若塗了胭脂。
她坐在他的身上看他,在等他回答。
他呼吸重了些,艱難道:“你先起身。”
“我很重嗎?”姜糖誤解了他的反應,死活不起來,“我這點重量你都受不住了?”
短促的時間,像是沉積的冰河那樣漫長,他閉了閉眼,喉嚨上下滾動,幾乎無法克制。
“快下去。”
言罷,他推了推,強迫她往外挪了一寸。
他有些奇怪。
嗓音比往常更低一分。
大晚上的怎麽唇紅得如此鮮豔。
姜糖不能理解,上下打量他。
飄忽不定的視線捕捉到了某種不符合常理的異樣,當她的目光移到他平靜的臉龐,頓了一下,又一寸一寸地挪了回去,盯着那塊地方發呆。
這是什麽?
這踏馬是她想的東西嗎?
腦中掀起了狂風暴雨,以及一連串的問號。
????
容景神色不驚,被褥從床邊飛過來蓋住,掩飾反倒更明顯了。
他的語氣和平常一樣:“還要熬夜嗎?”
姜糖哪裏還管什麽熬夜不熬夜的,擡起一雙淚眼漣漣的眸子,霧氣蒙蒙道:“容景……”
容景淡聲道:“嗯。”
她吸了吸鼻子,喉嚨裏冒出一聲哽咽:“你什麽時候去變性了?”
“……”這時候他不動聲色地回了一句,“沒有變。”
姜糖好像失去了全世界,拽住他的袖子,神色掙紮:“不要騙我。”
容景不聲不響。
他确實騙了她,不過不是這種騙。
他本來就是男人。
姜糖殷切地看向他:“在哪裏做的?”
容景:“……”
他組詞準備解釋一番。
姜糖掀開他的被褥,瞪着那個一夜冒出來的東西,氣勢洶洶道。
“還能割掉嗎?”
割、掉。
容景黑曜石般的眼眸凝滞,面孔似乎有一道清晰的裂縫從中心裂開。
更神奇的是,在這種微妙的氣氛裏,他竟然還能笑着回複,一字一字地慢慢地說出來。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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