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氣惱

◎“葉寶兒,月餘不見,你的想象力變豐富了。”◎

全場的貴女都應該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女眼神變得不一樣了, 就連一向自視甚高的行曦臉色都灰敗了一瞬。

幼寧喃喃出聲:“蕭霜序,她這麽快就進京了......”

相較于那些貴女的沉默,坐在高敞的清風軒中的太夫人和西江王妃倒是露出了意外欣喜之色, 甄氏卻挺着背脊,連正眼都沒有瞧她一眼,借着喝茶的契機隐去了眼底的敵意。

謝淮序疾步走進了清風軒,拜見了長輩,蕭霜序也跟随行了拜見禮。

禮畢, 西江王妃立刻朝蕭霜序招了招手:“早就聽聞你進京了, 沒想到這樣趕巧, 倒和侯爺一塊回來了。”

西江王妃說者無心,卻是聽者有意。

寶兒垂下眼去,力求專心不去在意那邊, 把玩着腰間佩戴的玉環,謝淮序坐在太夫人身邊,漫不經心暼過來, 從寶兒身上一掃而過,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蕭霜序容色莞爾:“路上遭遇了一夥亡命之徒, 幸得侯爺相救。”她語聲淡淡,一場危及性命的驚心動魄也被她說的稀松平常。

果然西江王妃太夫人們都驚愕了一瞬, 連忙詢問關切。

明明專心把玩玉環的寶兒卻還是留心聽到了這一茬, 立刻擡眼看去,正好與謝淮序撞了個眼神,她驀地臉上一熱,又低頭專心把玩玉環, 謝淮序嘴角略彎了彎, 很快壓了下來。

得知蕭霜序并未有損傷, 太夫人才話起了家常:“家中祖母可還好?是五年前了吧,你跟着你祖母進京,那時候你還小,還在我府中住過一陣,如今已經長得這般标志了。”

說着,她伸出手,蕭霜序含笑将手與太夫人的手交握,順勢坐到了她的身邊:“祖母康健,在家總是提起您,這回還着我帶了禮物來,都是些小玩意,給太夫人湊個趣。”

太夫人問:“這回打算在京城呆多久?”

蕭霜序道:“大概月餘。”她四下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寶兒,眼底驚豔一閃而過,很快移開目光,問太夫人,“怎麽沒見玉鸾?”

太夫人笑着無奈:“剛還在呢,估計又不知去哪了,這回可還住在府裏,也好與玉鸾敘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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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霜序道:“我也想住在府裏,多陪陪太夫人,只是剛剛進宮面聖,聖人給指了個住處,倒是離府上不遠,我也能常來給您請安。”

如此一說,太夫人自然不再多言,甄氏剛剛一瞬間提起來的心,瞬間落下了。

“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想請教侯爺,就是怕侯爺嫌我麻煩。”蕭霜序看向謝淮序。

清風軒中的人都看向了謝淮序,謝淮序面色平靜:“無妨。”

寶兒的指尖劃過玉環突出的紋路,有些硌得慌。

太夫人笑道:“你們從小就能聊到一起去。”

寶兒使勁壓了壓那突出的紋路,恨不得當場給按平了。

那邊一派其樂融融,寶兒覺得無趣,悄悄退了出來,才将心中的沉悶嘗嘗籲出,幼寧輕輕拍她的肩膀:“怎麽,不高興了?”

寶兒看着眼前的湖泊找了個湖邊石墩坐下,剛好就在柳樹下,翠綠的留條在她眼前晃悠,她擡手折下一枝,有一下沒一下地劃着湖面,平靜的湖面被她劃出波紋:“今日春光明媚,我為何生氣?”

幼寧“噗嗤”一笑,在她身邊擠着一個石墩:“是不是在好奇那個蕭霜序是誰?”

寶兒轉過臉來,一字一句說着:“我一點兒都不好奇!”

好一會,她都沒有聽到幼寧開口,她竟真的不說了,寶兒心底倒像是有螞蟻在鑽,幹咳了兩聲:“不過,若是你忍不住非要說個一兩句,我暫且聽聽就是了。”

幼寧眼底促狹劃着她的臉,嬌笑了兩聲:“她呢叫蕭霜序,是蘭陵蕭氏曾經唯一的嫡女。”

竟是蘭陵蕭氏,寶兒震驚于她的大來頭,蕭家可是大熹數一數二的望族,是當年助□□打下江山的第一功臣,在如今各大望族都有敗落趨勢時,蕭家依舊鼎足而立,這當然與蕭家人才輩出有關,但更重要的是蕭家是唯二能擁有自己的軍隊“蕭家軍”的。

還有一門是颍川陳氏。

但寶兒抓住了她話裏的不同之處:“曾經唯一的嫡女,是什麽意思?”

幼寧看了寶兒兩眼:“她是蕭氏原配主母的獨女,三年前蕭氏過世了,蕭家主君将貴妾扶正後不久也去世了,大家都說蕭家貴妾是行了大運,她膝下的一兒一女也名正言順成了嫡出。”

原配的女兒......寶兒神色一滞,竟然會将她的身世和謝淮序聯系到一起,神色不禁落寞下來。

幼寧開了話匣子,一心沉浸在蕭家的事中,沒有留意到寶兒的臉色:“聽說蕭家繼室一上位,就大刀闊斧運作,想要自己的子女掌握蕭家的話語權,繼承蕭家軍權的野心藏也不藏不住,可憐蕭霜序勢單力薄啊,只有蕭家太夫人支持她。”

“所以就有傳聞說,她這次就是為了奪權一事來的,而最快捷便利的方式就是找一門強而有力的夫家相助,大家都在猜測是二皇子還是三皇子,我聽陸乘淵和溫若裏說,聖人也很在意這件事,看來也想通過這件事,将蕭家的軍權收為國權。”

幼寧說着,完全沉浸在了八卦中,話鋒一轉:“說來也是天意,二皇子和三皇子趕上了好時候,若不是蕭霜序母親三年前過世了,說不定當初她就和謝淮序定親了,謝家書香門第雖比不得蕭家,可架不住謝淮序自己争氣,位高權重配蕭家嫡女是綽綽有餘了,又加上明家的太夫人和蕭家太夫人又是年少時的閨中密友,當初可是順理成章......”

幼寧的聲音戛然而止,看着寶兒白了臉色,怔怔望着湖面發呆,剛剛還揚在手裏的柳條,已經掉落在湖面,随風飄走了。

幼寧愧疚地攬住寶兒的肩,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陪笑着:“呃......這也只是傳聞,當初聽說也只是長輩們的默契,侯爺壓根沒那個心思,你別在意,別在意,現在的侯爺就更沒有那個意思了!”

寶兒木然看向幼寧:“你怎麽知道?他和你說的?”

幼寧僵硬着笑了兩聲,然後很篤定道:“這不是你來了嘛!”

寶兒皺皺眉,很認真的看着幼寧:“我只是他妹妹,一個生父不詳的私生女,我又算得了什麽。”

幼寧愣了一下,她睜大眼睛看着寶兒,寶兒......是在自卑嗎?當初剛進京在宋伊人跟前都不卑不亢的寶兒,感情遲鈍的寶兒,竟也會自卑嗎?

但是轉念一想,連行曦那樣自視甚高的人在蕭霜序面前都潇灑不起來,更不用說現在的寶兒,若是寶兒還是之前那個不開竅的寶兒,或許此時只會跟她一樣激烈地探讨着蕭家的八卦。

幼寧伸出手指抵住寶兒的下颌,學着牡丹亭輕挑的男人模樣,挑眉:“你算什麽?你要可是長安第一美人,糕點做的一級好吃,畫畫一級棒,你還有什麽技能是我不知道的?說來聽聽。”

寶兒被她逗笑了,幼寧感嘆道:“你這一笑,可真是叫我的心都軟化了,來,香一個!”

幼寧作勢就要吻她的臉頰,寶兒站了起來,一扭轉身倒退着躲開,嬌笑着:“你這般不正經還是留給陸少卿吧!”

“好啊!你敢取笑我!”幼寧摩拳擦掌追了上去,忽然眼睛一瞪,“別動!”

寶兒還未及反應,後背撞上了一堵胸牆,訝然轉身,驚慌地對謝淮序沉靜的目光,腳下一崴,被謝淮穩穩扶住,靥如朝霞,後退了一步。

謝淮序眉心微擰。

幼寧咳了一聲:“我該告辭了。”

經過寶兒身邊時,寶兒下意識拉住了她的手臂,被幼寧微笑着掙脫了。

今日府中有宴會,這裏倒是沒什麽人,幼寧一走,剛剛歡快的氣氛,忽然就沉悶了下來,寶兒明明每天都想見到他,每天都在擔心他,可現在見到他了,又覺得很生氣,一肚子的話頓時覺得可說可不說了。

“這一個月,府中可還好?”謝淮序語聲淡淡,但看着寶兒的目光着實稱不上“淡淡”二字。

寶兒低着頭,順着他答:“好。”

“小舟可好?”他又問。

“好。”寶兒再答,心裏隐隐起了期待,這一絲期待讓她的呼吸重了些,她假意絲絹遮面咳嗽了一聲。

謝淮序眼底含了一絲笑意:“你沒什麽想問我的?”

寶兒擡起眼,他竟沒有問她好不好!寶兒扯了下嘴角,硬着聲音:“河州的百姓還好嗎?”

“好。”

寶兒再問:“南宋好嗎?”

謝淮序默了默,半晌才道:“好。”

然後寶兒便不再開口了。

謝淮序一時氣一時又無奈,他那般精明,自然明白她在置氣,至于氣什麽,這番反問回來,自然也明白。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玉盒,遞到寶兒跟前:“拿着。”

寶兒狐疑地接過,打開一看,赫然躺着一支紅寶石點翠蝴蝶簪,莫說這蝴蝶栩栩如生,就是那紅寶石在陽光下瑩玉生輝,點翠的技法,這都是一支價值連城的簪子。

“這是河州知州送的謝禮,我用不着,你拿着。”

寶兒訝然擡頭,謝淮序并沒有看她,只是一直平視着湖面,寶兒看着他清冷平靜的模樣,卻不知他的手已經因一點點緊張微微攥起。

很久,寶兒慢吞吞問道:“......河州的災情這般嚴重得不到解決,是不是之前的赈災銀子都被知州貪污了?”

謝淮序的目光轉過來有一閃而過的驚色,無語地看着她。

寶兒見他的表情,大概知道自己猜錯了:“那,那不然他哪裏的銀子能得到這樣好的東西?”忽然她又想到一層,瞪大了眼睛,驚聲道,“難不成那知州做戲十足,把兄長也騙過了?想借此物陷害兄長受賄?”

謝淮序有些忍無可忍地掃了她一眼:“葉寶兒,月餘不見,你的想象力變豐富了。”

寶兒懵神。

謝淮序耐着性子語氣快速聽上去不太高興:“知州沒有貪污,也沒有行賄,此物......是他機緣獲得。”

寶兒愣了愣,低下頭“哦”了一聲,剛剛宴會上的委屈感又上來了:“不是就不是嘛,做什麽吼我。”

謝淮序閉了一回眼,語調明顯放軟了:“我何時吼你了。”

寶兒吸了吸鼻子:“沒吼就沒吼吧,此物太過貴重,我受不起,兄長還是送給配得起它的人吧。”寶兒忽然将簪子塞回謝淮序手中。

謝淮序不意她有這一舉,難得愣了一瞬,寶兒已經福身離開。

他看着手中躺着的簪子,良久,忽然一笑,柳樹下他一貫風華的身姿顯出幾分落寞來。

***

而因突然出現的蕭霜序亂了心神還有甄氏和行曦。

甄氏已經在屋中踱了七八個來回,見行曦面色冷然,倒還鎮定,不由急得坐下去:“你如今倒還沉得住氣!眼見着母親就要把你許給淮序,偏偏這時候蕭霜序回來了!這蕭家繼室到底不中用!竟然能讓蕭霜序安然無恙,怎麽沒......”

“阿娘!”行曦厲聲呵斥。

甄氏自覺失言,立刻住了嘴,低聲道:“現下如何是好?”

“阿娘急什麽?不過一個蕭霜序罷了,當年她還是蕭家唯一的嫡女,婚事都尚且定不下來,如今處境卑微,家中一堆破攤子,前途渺茫,祖母不見得還有那個打算。”行曦冷笑一聲,比起蕭霜序和謝淮序的婚事,她更在意蕭霜序自身的身份,眼見着她不似當年輝煌,心中如何不快。

甄氏暼她一眼:“你忘了她這回進京是為了什麽?”

行曦氣定神閑道:“知道,可正是因為如此,阿娘覺得是皇子的身份更容易幫她實現目的,還是表哥的身份更容易些?就算她不在乎贏面,選了表哥,還有聖人呢,聖人再寵表哥,也比不上自己的親兒子,蕭家軍到底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裏,才更放心,更沒有後顧之憂。”

甄氏聽她如此說,先是放了心,忽然又提起心來:“你話說的在理,可這事一日不成,我總是心上八下不安定,你也是,也常去侯府走動走動,莫要再拿着架子。”

“阿娘,您說什麽呢!”行曦惱怒地皺了眉,“這等事哪有姑娘家主動的道理,當真似玉鸾玉李那般輕浮嗎?”

甄氏從前覺得她的女兒高貴,現在只恨她太過高貴:“你祖母雖說要把你許給淮序,可你也不能就那樣幹等着什麽都不做,萬一被人搶了先,腸子都得悔青,要我說,不如......”甄氏欲言又止。

行曦看着她阿娘難以啓齒的模樣,頓時羞紅了臉,怒聲凜然:“阿娘!”

甄氏讪讪笑着:“我也就順嘴一說,順嘴一說。”

可這有些念頭一旦起來了,即便現下被按捺了下去,可這就好像獵食的野獸,總還是要尋着味找來的。

***

謝淮序離開了一個多月回府,晚上讓下人帶寶兒和小舟過來跟他一起用膳,好一會,婢女牽着蹦蹦跳跳的小舟來了,一見他就歡快地撒開了婢女的手,蹬着小短腿朝他跑來,謝淮序看了眼他身後無人,目色微沉,溫和問小舟:“你姐姐呢?”

小舟道:“姐姐說她下午吃多了,沒胃口。”

謝淮序面色冷了冷,執起筷子,小舟見他動筷,也立刻拿起了筷子,忽然謝淮序又重重将筷子擲于桌上,把小舟吓了一哆嗦,也把一旁伺候的婢女們吓得心肝一顫。

小舟目瞪口呆看着謝淮序,咽了咽口水:“哥哥......”

謝淮序重新執起筷子,嗓音微涼:“沒事,用膳。”

小舟又笑嘻嘻的了,懂事地夾了一塊辣子雞到謝淮序盤子裏,謝淮序看着辣子雞一會,轉而夾給小舟:“哥哥身上有傷,吃不得辣。”

小舟立刻放下筷子跳下凳子就問:“受傷了?哪哪哪?”

謝淮序抱着小舟坐上凳子,像是扯到了傷口,在小舟緊張的注視下,皺了皺眉:“沒事,吃飯吧。”

寶兒刻意避開了和謝淮序共進晚餐的時機,以為自己會松一口氣,可看着小舟高高興興地走了,心裏又好像缺了一塊似的,更悶了,深吸了好幾口氣都無法舒展,荷花在一旁看着她:“姑娘你幹嘛呢?這麽用力的吸氣。”

寶兒卡了卡,擡頭望天:“吸收天地精華,對身體好。”

荷花了然,也站在她身邊,用力吸氣吐氣。

寶兒更郁悶了,所幸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撐着下巴,看着荷花吸氣,頓悟,原來她剛剛的樣子這麽傻。

荷花覺得吸得太多了,一時有點暈厥,也坐到了寶兒身邊,主仆倆誰也沒說話寶兒看着院門,荷花看着寶兒。

見小舟的身影進入院門,寶兒的神色立刻亮了起來,跑過去:“回來啦,吃的好嗎?”

小舟耷拉着小腦袋,也深吸了一口氣吐了一口氣。

寶兒和荷花皆是一愣。

小舟左右看看,拉着寶兒蹲下身,在她耳邊低語:“這件事哥哥不讓我告訴別人,但是他說可以告訴你。”

寶兒立時緊張起來:“你說。”

“哥哥受傷了。”

寶兒看着地面的目光一震,立刻抓住了小舟的手:“嚴不嚴重?”

“啊......疼疼疼......”小舟的小臉都皺到了一起。

寶兒吓得松了手:“對不起......”

小舟摸着下巴:“哥哥是說不嚴重,但是他抱我的時候,顯得有些吃力,還皺了皺眉,大概是要面子,不好意思說。”

寶兒咬了下唇,立刻就要往外走,荷花跟上去,她轉身道:“你帶着小舟睡覺。”

她一人前往了謝淮序的鹜青苑,院子裏除了高懸的燈籠點點,竟是一人也無,靜谧的環境讓她忽然心跳加速,剛剛毅然走來要探望他的決心,此時也開始遲疑猶豫起來,磨磨蹭蹭走進了內院,也是空無一人。

謝淮序的房間關着門燈亮着,她在院中站了站,想起在那間房發生的兩次親密,臉頓時燒了起來,覺得還是明日白天再來好了。

這樣想着,她已經轉過身去。

身後“吱呀”一聲,門開了,寶兒木然站住腳。

“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謝淮序冷冷清清的聲音沉聲響起,寶兒身形一頓,硬着頭皮轉過身去。

謝淮序身着霜色的寝袍,青絲飄洩,只以一支玉簪固定兩鬓發絲,立于門下,清冷如月。

寶兒晃了下神,立刻低下頭去:“這麽晚來打擾,想着兄長睡了,就想回去了。”

“我還沒睡。”謝淮序淡然道,“進來。”

寶兒正想拒絕,卻見謝淮序已經轉身消失在了門口,她捏了捏手指,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走了進去,力持木着臉,不讓自己有表情。

謝淮序坐在內間的羅漢榻上,輕輕睨她一眼:“你來找我吵架來了?”

寶兒微愣:“當然不是。”她看到羅漢榻上的茶桌上放着幾瓶傷藥和繃帶,不由露出擔憂來:“你真的受傷了?”

謝淮序見她仍舊站在外間中間還隔着半個屏風,擰眉道:“進來說。”

寶兒立刻道:“不妨事。”

“說話聲太大,扯着傷口。”

他話音剛落,寶兒已經一腳踏進了屏風內,謝淮序不動聲色地扯了下嘴角。

“你哪兒受傷了?怎麽受傷的?嚴不嚴重?”寶兒一連三問,沒察覺自己已經走到了謝淮序身邊。

謝淮序很有耐心一個一個回答:“還是上次那個位置,暴民大多是平民百姓,我沒有下狠手,一時不察,被刺了一刀,”說到這他頓了頓,“......有些嚴重。”

寶兒立刻就要去喊李大夫,被謝淮序制止:“未免外祖母擔心,我不想張揚。”

說着,他竟開始寬衣解帶,寶兒理解他的心情,但看着他已經褪下外袍,臉騰地一下就紅了!手足無措,磕磕巴巴:“那我不打擾兄長換藥了......”

“傷在肩處,我不方便,你有經驗,搭把手。”謝淮序阻斷了她想要落跑的計劃。

“那,那什麽,不太方便......”寶兒臉紅的快滴血了。

謝淮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不是一直把我當兄長,如何不方便?還是說......你心裏已經不把我當兄長了?”

寶兒心下咯噔一下:“我,我,怎麽會呢!”寶兒幹笑着,怕自己的心思被拆穿,立刻上手拿起藥瓶,“我幫兄長上藥。”

謝淮序沉默一瞬,才輕輕應了一聲。

寶兒一低頭就看到他白皙的肩頸,若隐若現的胸前薄肌,她的手一顫,藥瓶險些不穩,她顫抖地手拿着幹淨的指腹大小的棉布沾着傷藥按住了謝淮序的傷口。

謝淮序悶哼一聲,語聲輕軟:“輕點。”

寶兒立刻拿開了手,這才看到他的傷口新傷覆蓋在舊傷上,裂開着觸目驚心,她一時心疼,一時又罵自己色迷心竅了!那是他的兄長嘛!她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分心......

可是兄長,會那樣對她嗎?之前那兩次吻,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他說他生氣,是那種意思嗎?

謝淮序又悶哼了一聲,寶兒驚吓回神,又縮了回去。

“不會是因為白日我沒有問你在府中過得好不好,你記恨在心,伺機報複吧。”謝淮序的語氣有些輕快,有些揶揄。

寶兒嘟着嘴:“怎麽可能!”

“我沒有問你,是因為我知道你過得好不好。”謝淮序輕描淡寫,寶兒呆了一下,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

“嗯,我經常和幼寧他們在一起,馮瀾也會常和我們在一起玩,就是最近他去禮部授職了,好幾日不見了......”寶兒低呼一聲,看着猛地抓住她手的謝淮序,剛剛才放松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

謝淮序靜靜凝視着她,眼中晦暗不明,好一會,才将她的手移開一點:“那個地方擦多了。”

寶兒總覺得,他剛剛似乎不是想說這個,寶兒又仔細上藥,可心裏卻想到了蕭霜序,她想問些什麽,可是又不知道從哪兒開始問:“蕭姑娘.....”猶豫間已然開了口。

謝淮序眼底剛剛聽到馮瀾的名字時的陰霾頓時消散了:“介意她嗎?”

寶兒被他這麽一反問,忽然不知所措起來,讪笑着:“怎麽會呢,蕭姑娘才貌雙全身份尊貴,和兄長站在一起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慌裏慌張的想要掩飾心虛,卻開始胡言亂語。

氣氛頓時冷凝了下來,謝淮序擡眼看她,眼中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寶兒怔在了那兒。

“你是這樣想的?”他的聲音冷若冰霜。

寶兒察覺到他生氣了:“我......”

謝淮序顯然不想聽她解釋,或者怕聽到她的解釋,推開了她的手,冷然道:“笨手笨腳的,出去吧。”

寶兒見他已經披上了寝袍,起身走進了盥洗室,寶兒抿了抿唇,蕭霜序一看就是個聰明象,當然不會像她這樣笨手笨腳,說不定之前蕭霜序也幫他上過藥,他一定在心裏比較她們!

一想起蕭霜序也看過他的身子,她的心裏一時分不清是委屈多點還是生氣多點,扔下棉布,轉身就走了!

謝淮序從盥洗室走出來,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只覺得傷口在她的護理下越來越鮮血淋漓。

***

幼寧以為昨天謝淮序會将寶兒哄得很好,沒想到一見寶兒,她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只能拉着她再喊出婳月來去逛街。

“幻彩閣新出了一款櫻桃色的胭脂,我們去看看。”

三人一同去了,卻遇上了馮瀾,他是來幫他母親取面膏的,見到寶兒十分意外,笑意也濃了,四人立即找了個茶室坐了下來。

沒一會,陸乘淵和溫若裏也來。

婳月一見溫若裏,僵了臉色就要先告辭了,陸乘淵攔下了她:“怎麽,我們是洪水猛獸不成?婳月姑娘一見着我們就走,還是婳月姑娘怕見某人?”

溫若裏清冷地看着婳月,婳月皮笑肉不笑:“少卿多慮了。”她重新坐回到寶兒身旁。

只是這麽一來,這四方茶桌就不夠了,六人又換了二樓的雅室。

因為溫若裏和婳月的緣故,氣氛有些低沉緊張,寶兒小口小口喝着茶,偷偷瞧着兩人,幼寧不管,大大方方饒有興致的在二人之間游離,直到婳月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才收斂地撇過目光去,正好看到窗外長街上并肩而行的兩人,她一時驚訝,脫口而出:“謝淮序!”

除了溫若裏和婳月,他們幾乎是同時起身擠到了窗前,川流不息熱鬧的長街,他們十分紮眼,蕭霜序不知在說什麽,謝淮序回應着她,兩人你來我往,謝淮序偶爾還露出一抹欣賞,這幅畫面,似乎連嘈雜的長街都安靜了。

幼寧看着寶兒的手指緊緊扣着窗欄,掰開心疼道:“小心把指甲扣壞了。”

馮瀾将目光移向寶兒,若有所思。

陸乘淵看了看謝淮序二人,又轉頭看向寶兒和馮瀾,清了清嗓子朗聲喊道:“謝侯爺巧了。”

謝淮序和蕭霜序幾乎是同時擡頭看過來,謝淮序平靜的眼中在看到馮瀾時,沉了沉。

這一回,茶樓雅室也坐不下了,正好到了午飯時間,幾人坐到了醉仙樓的包廂。

醉仙樓的老板見貴客降臨,興沖沖親自來伺候,一進門,滿屋的冷凝之氣,頓時凍住了他的腳,他抽了抽嘴角,看着圓桌上的衆人,不禁腹诽,難不成是要在我這擺一場鴻門宴?要是砸了我這屋子怎麽辦?這裏的花瓶可都是上等古物啊,要不要先把花瓶移出去呢?

作者有話說:

讓他們砸吧,砸完讓謝侯爺陪你一家酒樓!賺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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