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公司辦公大廈,早已過了下班時間,高高玻璃窗體黑暗一片,唯獨幾個孤零零的燈還亮着。
容卿随手關上辦公室的大門,走出長廊,看見秘書室有光。
只有徐秘書還在,她對着電腦屏幕的臉,略微泛油,露出疲倦的樣子。
這會已經是夜裏11點,容卿敲了敲敞開的玻璃門。
“辛苦了,下班吧。”
徐秘書擡起頭來,指尖推了推鏡框,聲音由于很久沒說話,有些沙啞,“好的,我弄完手上這點東西就走。”
容卿點頭,剛轉過身,背後傳來一個十分猶豫的聲音,“容總。”
“嗯?”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徐秘書。
一堆堆資料和高高的顯示屏,擋住了大半張徐秘書的臉,她隔着文件夾,似乎想說什麽,卻還是沒有說。
容卿等了一會。
她猜得到徐秘書的問題,可并不是很想回答,邊拿出車鑰匙,邊說:“做完,就早點回吧,我和財務說了,這個月給你提百分之十的薪。”
“謝謝容總!”徐秘書不問了,剛剛還沙啞的嗓子,透露着一股喜悅。
隔着顯示屏,容卿能看見徐秘書,人也變得精神許多。
她鼓勵了幾句,轉身往停車場走去,零碎卷發落在臉頰,臉上也有幾分倦意。
停車場,駕駛位上的司機頭低着玩手機,聲音播放的很大,在安靜的夜裏,尤為明顯。
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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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卿關上車門,人坐進去了,司機才回過神來,連聲道歉。
累的什麽都聽不進去。
說話聲便顯得格外刺耳。
她揮了揮手,司機停住。
“回吧。”
司機松了口氣,啓動車子,行駛在城市夜裏。
容卿靠着椅背,看向車窗外。
天很黑了,可城市依舊很亮。
車道很寬敞,車很平穩,速度卻很快,不知道是因為車少的緣故,還是其他原因。一盞又一盞的道路燈連成長線,像是一張巨大的網,網着這個城市所有的東西。
滴滴滴滴滴滴......
電話在西裝口袋震動,隔着薄薄的口袋,震的叫人心煩。
不想接的,可想到某人。
容卿手動作快了起來,拿起來一看,孫乾。
“回來了嗎?”孫乾估計是在夜場玩,震耳欲聾的聲音,隔着手機傳來,還是吵鬧。
她已經過了愛玩的年紀,對需要熬夜傷身的項目,不感興趣。
容卿嗯了聲,看着車窗,不知道蕭然睡了沒。
今晚他們是要聚餐?
“出來玩呗,吳越最近練了首新歌,還挺好聽的。”
容卿忍不住笑了,頭靠着背枕,說:“那是你覺得,從沒見過你說吳越的歌不好聽。”
“別啊,這回真的好聽,她創作激情特別高,正和樂隊練着呢,我定位發你。”孫乾那頭聲音更響了,若有若無,能聽見吳越嚎叫聲。
“下回吧,我明早還過去。”
電話那頭一聽這話,沉默了,隔了片刻,雜音變小很多。
孫乾似乎走到外面,環境變得安靜起來。
“容卿,快一個月了吧,你這跑來跑去,不累嗎?”孫乾問她。
容卿幾乎沒有思考,下意識就說:“不累。”
“你真是陷下去了。”
“有那麽喜歡她嗎?”
容卿這次沒有回答,只是望向了窗外。
...
“容總,回來了啊,先洗個澡嗎?我給你放熱水。”
林姐聽徐秘書說今晚容總要回別墅,一直沒睡,見別墅一樓有動靜,連忙跑出來看,果然是容卿。
這段時間容卿和蕭然都不在,她基本沒有什麽活做,也就是搞搞衛生。
總算回來一個,林姐說話格外熱情,一路快步走過去,接過手提包,西裝外套和鑰匙挂在門口處。
她動作也格外利索,以顯示出她相當能幹,有些作用。
“好。”容卿點頭,彎腰脫掉高跟鞋,換上棉拖,喝了口水的功夫。
水就放好了。
“容總,水放了好!”林姐在二樓旋轉樓梯探出頭說。
容卿放下水杯,望着杯子晃動波浪,擡頭看了看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嗯了聲,“好的,我上來了。”
她順着樓梯走到浴室。
浴室裏全是水汽,她将衣服褪去,躺進浴缸裏,把泡沫堆的很高,像是一道道白牆将她淹沒,沒有水,只露出一雙眼睛,望着浴鏡下的梳妝臺。
一個粉色金邊漱口杯是容卿的,還有一個藍色金邊漱口杯是蕭然的。
她從重生醒來那刻,飄忽不定的心,好似有了些許安慰。
這是夢嗎?
容卿緩緩沉入熱水裏。
不是!
趕緊冒出來!
水可真讨厭!
容卿騰的一下冒出頭,甩動卷發,水四處飛濺,發出劃破風的聲音。她從浴缸裏站起來,打開蓬頭,水流嘩嘩嘩沖洗掉一身的泡沫。
洗完澡,容卿穿着紅色浴袍走出浴室,打開走廊燈,整個房子變得亮堂起來。
距離上次争吵,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打鬧的痕跡早就被林姐整理幹淨。
可到處都是蕭然的痕跡。
更衣室裏,有她的黑色襯衫,快垂到地面的西褲,以及地面一邊小,一邊大的鞋子。
39碼的鞋子。
容卿擦拭着頭發,走到鞋櫃前,看了看,隔了會忍不住縮出自己的腳,試探性穿了她的黑色皮鞋。
寬出大半個腳後跟,松松垮垮的,走是走不動路的。
容卿忍不住發笑,還是穿回了自己的拖鞋。
倆人的房間看完了,她走過健身房,架子上藍白條紋的毛巾,角落疊放着一箱蕭然愛喝運動飲料,剛剛拆開,紙箱朝外缺了口子,少了一瓶。
又走到隔壁房間。
書櫃上有蕭然愛看的書,有些翻到書面發白,有些外殼有些破損。
書桌上還斜放着個招財貓,手舉着,臉上的笑容格外可親。
和蕭然高興時有點像。
容卿拿起來,手心似乎有紙張的感覺,她舉高一看。
嗐,不就是蕭然的筆跡嗎?
蕭然早年字跡不是這樣,後來她覺得不好看,專門請了書法老師教。
練了小幾年,才有現在的字跡。
寫的什麽?
容卿将罐子舉過頭頂,擡頭看了看。
為退休?
容卿搖了搖存錢罐,鋼镚發出哐哐哐的聲音,還有幾張紙幣的感覺。
就這點錢,為退休得存到什麽猴年馬月?
多大的人,還跟個孩子似的。
容卿笑慘了,抱着存錢罐,坐到床邊,她靠着牆,一手輕輕搭着罐子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想着那個孩子應該是睡下了。
又想到晚上孫乾的問題。
她呀,才不喜歡蕭然!
她只是早已把蕭然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而已。
....
“蕭然,咱倆喝一杯!別留哈,咱倆得幹一杯。”
晚上10點過,蕭然剛給容卿響完電話,一擡頭,廚房竈頭的師傅走到她背後,找她喝酒。
小地方就是這點不好,酒桌文化盛行,喝酒也不自由,實行走一圈,還不能大家夥一起走,得一個人走一圈。
今晚是餐廳聚餐,蕭然之前喝了不少。
頭已經有點暈了。
可偏偏敬酒的人,還幹一杯!
蕭然碰了個杯,眼瞅着對面師傅仰頭而盡,手有點擡不動。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喝完的時候,衣角被扯了扯,低頭一看,一只白嫩的手正扯着自己的衣服,順着手,擡頭一看是老板娘蘇竹青。
蘇竹青穿着一身連衣裙,A字緊身的版型,勾勒出接近完美的身材,凹凸有致,她年紀不算大,二十五六的樣子,模樣說不上很漂亮,但有自己韻味。
就是她面試的蕭然。
說起來也是怪,蕭然沒經驗,又是頭一次面試,可一試就過了。
“老武,欺負人不是,人臉都紅成什麽樣了,還全幹,蕭然聽我的,抿一口就行。”蘇竹青用玩笑語氣說道。
竈頭師傅也笑,憨憨的說:“成,抿一口!”
蕭然低頭抿了口,擡頭看蘇竹青,她笑着說:“行了!大家夥各自吃各自吧。”
意思是各自喝酒,別走圈。
蕭然逃過一劫。
聚餐結束後,有接送的原地等,沒人接的打車,蕭然屬于沒人接的。
可她住的地方近,不用打車,走路了。
蘇竹青也走路。
蕭然不知道她住哪裏,也沒有問,大步往自己的方向走。
走到河邊的時候,風吹動樹葉,發出沙沙沙的聲音。
後頭腳步聲噠噠噠。
蕭然忍不住停下來,回頭看蘇竹青,仿佛是等她并肩走一樣。
蘇竹青眼睛亮了下,快步走上前,可也不說話,就時不時扭頭看蕭然。
“剛剛謝謝。”蕭然說。
“客氣什麽,你第一天來的時候,我們聚餐,是不是就喝多了,你的量也就半瓶吧。”
蘇竹青語氣愉快,聲音裏也帶着笑意。
夜裏的風有些大,蕭然把帽子戴上,雙手插進口袋裏說:“你心挺細。”
“是嗎?也不全是,我平時就挺粗心的。”蘇竹青說着,換了個方向走,挪到風口的位置。
風小了。
蕭然愣了愣,低下頭,不再說話,埋頭往前走。
蘇竹青也不在意,從背包裏掏出一個糖,紫色牛皮紙包裝的。
糖紙扭動時發出簌簌的聲音。
蕭然順着聲音看過去,蘇竹青指尖剝開糖衣,修長的手指夾着白乎乎的糖,放進口裏,似乎察覺到蕭然的目光。
她側過頭笑問:“要嘗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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