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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竹忙去給她拿了鬥篷披上,攙着她出去,剛出了二門,就撞上她哥,陳玉書忙道:“這般時候,妹妹這是去何處?”
玉娘凄然道:“到了如今這般境況,哥還瞞着玉娘作甚,倒是玉娘的不是了,念着以往他的錯處,卻不信他真心待我,還道夫妻緣分已盡,哪想不過是他的權宜之計,便他想保柴家子嗣,卻把玉娘當成了什麽人,莫說他柴世延今兒獲罪,底細還不知如何,便抄家滅族,我玉娘如何能安然事外。”
陳玉書道:“妹夫也實是無奈,那日尋了我去,囑咐了半日,無論如何要瞞着你,還怕你不信,敲鑼打鼓的把那粉頭納回了柴府,就怕牽連了你,玉娘莫辜負了妹夫這番苦心才是。”
玉娘搖搖頭:“哥說的什麽糊塗話,雖他這個官是拖了陳大人的門路謀來的,自打上任,也未成一個貪官兒,便獲罪總有個名頭,若說陳大人是謀逆餘黨,牽連柴府,怎縣衙裏無事,論遠近親疏,柴府更該靠後些才是,朝廷便清除餘黨,也沒有說單單牽連他的,料想其中必有緣故。”
陳玉書嘆道:“便有緣由,玉娘一個婦人能如何?”
玉娘卻挺直了脊背:“若有冤屈,玉娘便是進京告禦狀也要救他,哥莫攔着妹妹,也不用擔心,玉娘不是那等莽撞之人,勢必先要尋出因果再做道理。”說着快步走了出去。
這都起了更,陳玉書如何放心能讓她一個人去縣裏,忙騎着馬在後頭跟着,到了陳府并未進去,管家迎出來道:“大娘子來的不巧,老夫人回京去了,前兒就走了,夫人娘家出了些事,一并跟着老夫人去了,如今也不在府裏。”
玉娘聽了,心裏如何不知,什麽去了京城,這是尋借口避她呢,平日自己來來往往,何曾似今日這般,大門都進不去,可見人情冷暖世态炎涼,便自己說求見陳繼保,管家定然也會尋出借口來,卻這般回轉,如何救得柴世延,不回去在這裏卻也束手無措。
玉娘急的不行,忽的想出一個法兒來,跟管家道:“玉娘也知你當差的難處,玉娘也不難為你,便我嬸子嫂子去了京裏,我哥哥這會兒不再,早晚要回府來,玉娘在門前等着便是了,若不是當真求救無門,玉娘也不會如此。”
管家見她這般,只得進去到老夫人跟前回話,老王氏嘆口氣,跟馮氏道:“這事要說也稀奇,前兒大老爺二老爺來了信兒,說恐要禍事了,陳大人壞了事,想來要牽連咱們家,害的我幾日未睡着覺,唯恐天降橫禍,倒不想皇上英明,三司會審查的清楚,陳大人與謀逆之人并非一黨,只是貪了女色受了牽連,宰相大人力保,陳大人也只落個降職留用,倒讓人松了口氣,只這根兒上都無事,怎柴世延會獲罪,剛我還說,虧了他把玉娘休回本家,不然這一次豈不連累了玉娘,哪想玉娘倒是個不計前嫌的癡情女子,給漢子休回本家,與他還有甚幹系,這會兒過自己的消停日子便是了,摻合進來有她什麽好處。”
馮氏卻道:“老夫人哪裏知道,這是柴世延使的計呢。”
老婦人愣了愣:“這話兒怎麽說??”
馮氏道:“這事略想想便知底細,想近幾月裏縱旁人不知,咱們府裏誰不知,玉娘夫妻和睦美滿,那日逛他們家的花園子,老夫人也瞧見了,舉案齊眉,令人羨慕,哪可能就寫了休書,便真冷下,事先也該有個兆頭,沒得這般好着好着就生分了的,我聽見前頭書房伺候的小厮說,那日老爺尋了柴世延來,與他說了京裏陳大人的事,可不就是那日,他家去寫了休書,這事還有甚難猜的,定是怕壞事獲罪,牽連上玉娘,早早尋個由頭把她休回本家,面上瞧着是個無情負心的漢子,卻真真一個有情有義的真男子,不想玉娘造化,攤上這麽個漢子,也不枉此生夫妻一場,更遑論說起這禍事,還是從玉娘身上起的。”
老王氏越發不明白:“此話怎講?”
馮氏道:“我本也不知,卻昨兒我兄弟在宜春公子的園子裏吃醉了酒回來,我怕底下婆子伺候的不仔細,去瞧了瞧,聽見他幾句醉話,言道,宜春公子為了柴府大娘子,可是費勁了心計手段等等,今兒這事出來,思想起來如何不知,老夫人難道不記得,在咱們府花園子裏的事了,當日花園子裏有內眷,宜春公子如何不知,卻跟老爺闖了進來,如今想來,可不都是為了玉娘。”
老王氏搖搖頭只是不信:“想那宜春公子府裏美妾如雲,什麽美人未見過,怎可能為了一個玉娘使這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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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氏苦笑一聲:“縱賢妻美妾相伴,男人哪有個足的時候,莫不是這山望着那山高,吃着碗裏還要惦記這鍋裏的,便弄個天仙家來,三朝五日也平常了,只這等越是得不着的,越要謀上手才行。”
老王氏這才信了幾分道:“若真這般,豈不壞了事,那宜春公子的手段,哪裏是個尋常的,他一心要謀玉娘,柴世延這番獲罪哪有個好兒,且玉娘夫妻情深,如今還在咱們府外頭呢,又大着個肚子,讓我老人家如何忍得下心不理。”
馮氏道:“莫說老夫人不忍心,便我這裏也過不得,這般不理會,卻辜負了我二人的情分,更何況,這回主理此事的是兖州府衙大人,協理的便是兖州府的吳通判,當初柴世延拒了那寡婦的親事,可是縣裏誰人不知,那寡婦落了體面,如何不懷恨在心,這會兒落在她表叔手裏,哪有個好,便不是謀逆餘黨尋個由頭,也難活命。”
老夫人道:“便知道這些也無用,倒是不如你遣個人把底細說與玉娘,勸她一勸,縱她念着夫妻情份,卻形勢比人強,還是好生回家養胎,若柴世延有造化得了活命,再續夫妻之情也不晚,若不得命,好歹留下了柴家的香煙,不至于斷子絕孫,也算對得起柴家的祖宗了。”
馮氏也是這個意思,更怕如今夜深風寒,玉娘懷着個身子,在風口裏立着,真有個好歹兒,如何是好,便遣了跟前的婆子出去。
玉娘在府門前立了足一炷香時候,陳玉書忙勸道:“這般禍事,誰人不避着,你便在這裏立上一宿也無濟于事,卻要為你肚子裏的孩子着想,且家去再做道理……”
正說着只見門裏走出個婆子,正是馮氏跟前伺候的,玉娘忙上前,那婆子到了近前見禮道:“大娘子懷着身子,莫再風口裏立着了,我家老夫人夫人不便見你,卻有一句話要婆子說與大娘子。”說着在她耳邊如此這般把因果緣由說了一遍。
玉娘聽了身子不由晃了幾晃,那婆子急忙扶着她:“大娘子保重身子才是,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玉娘何曾想到,不是柴世延負心的,卻是自己害的他有今日這番大禍,若柴世延真命喪于此,自己有何面目茍活于世。
回了陳家,玉娘在自己屋裏坐了一宿,次日一早便跟他哥說要去府衙大牢,陳玉書也是想着該幫妹夫打點打點。讓平安兩口子跟着,兄妹倆趕早去了兖州府。
說起柴世延這運氣着實差了些,真是那句老話,冤家宜解不宜結,哪裏想到自己偏偏落在吳通判手裏。
柴世延本來還想,雖自己獲罪,陳繼保卻無事,心裏先有了底,想來陳大人那裏并未打成叛黨,若有造化能得活命,這輩子夫妻還有相見之日,若無造化,好歹玉娘無事,待肚子裏的孩子生下,承繼柴家香火,自己縱死也瞑目了。
只他也未想到會落在吳通判手裏,吳通判這會兒倒沒為難他,只跟他提了一句那寡婦的事,柴世延的心就涼了,若自己未落到這般地步,怕他何來,只如今遇上他,恐難活命了,夫妻見面怕是要等來世。
卻不想玉娘卻來了大牢,瞧見日思夜想的人兒就在跟前,柴世延幾疑在夢中,他緊走幾步扶着牢門喊了聲:“玉娘……”卻忽的想起不可牽累于她 ,臉色一冷:“你來作甚?”
玉娘禁不得眼眶發酸,那料想那日一別,夫妻再見竟是這般光景,玉娘近前一步道:“到了如今這般,你還要哄騙我到幾時,便你怕牽累于我,若你有個長短,你讓玉娘如何過活,還有我們的孩子,你忍心叫他一生下來就沒爹嗎?”說着眼淚潸然而落
柴世延聽這話,知她已曉原委,見她哭得淚人一般,心裏頭發酸,伸手抓住她的手:“玉娘,你莫傷心,莫難過,也莫要四處奔走,并非甚大禍事,想來京裏頭會審過,便發還家來,你且家去等着爺,至多一月,爺必然還家。”
玉娘眼裏噙着淚,明知他是安慰自己,卻仍點點頭:“玉娘在家等着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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