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過分 你同學叫什麽名字

陳婷婷在外面接了個電話,進來的時候,視線下意識去找陸知洲的身影,最後在吧臺邊看見了他。

令她不滿的是,他身邊還坐着另一個女生。

陳婷婷氣呼呼地走過去,在距離吧臺僅剩五步的時候,她從背影認出來,那個女生是紀瓷。

“你們幹嘛呢!”

怒氣上湧,她不顧場合憤然上前将靠在一起的兩個人拉開。

紀瓷被強大的推力推得踉跄了下,扶着桌沿才站穩。

陸知洲略帶歉意地拉住她的手腕:“沒事吧?”

“你給我放開!”陳婷婷大力扯開陸知洲的手,全然忘記了自己壓根沒有質問對方的立場。

“鬧夠了沒有?!”陸知洲一喝。

陳婷婷被噎得眼神泛了紅。

他似乎疲憊得很,“我不喜歡你陳婷婷,別再纏着我了好嗎?”

陸知洲無視她的可憐勁兒,緊接着對紀瓷說了聲抱歉,随後拉開酒吧的門走了出去。

門鈴叮鈴鈴響了一陣。

酒吧的音樂聲循環不斷,沒人注意到吧臺邊剛才發生的一個小小插曲。

事情發生的時候付燃正在吧臺邊清洗杯子,現在男主角走了一個,他偷偷瞄了一眼身後的情況,壓低聲音問靠在工作間門口抽煙的霍骁,“現在什麽情況,小三和正房硬剛?”

霍骁将煙灰抖掉,無意摻合小年輕的事,沉聲問付燃:“水費不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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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燃讪笑一聲,連忙三下五除二洗完了杯子,消停了幾秒,接着扯了塊幹淨的口布靠在吧臺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擦拭杯沿,注意力仍放在吧臺外面。

“紀瓷,是你對吧?”

陳婷婷紅着眼眶反問。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讓距離不遠的人聽清楚。

不知道是被哪個詞觸動到,霍骁敲煙灰的手,突然停在半空,表情被暗影遮擋,顯得晦暗不明。

紀瓷極淺地揚了下唇角,“你覺得是就是吧。”

說完,她從錢包裏掏出張100元放在臺面上,側身的時候感覺霍骁正好擡起頭看向這邊,她不想一天在同一個人面前丢臉兩次,直接對付燃說:“不用找了,謝謝。”

“麻煩你,讓一下。”

紀瓷背上琴包,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

“想走?沒那麽容易。”陳婷婷沒給她多餘的反應的時間,抄起吧臺上陸知洲的那杯酒,二話沒說朝對面潑了過去——

“你給我等着。”

“......”

“陳婷婷你有病吧!——”

如果顧成禹不是這個時候碰巧接到老媽的電話,他還看不見這一幕。

陳婷婷經過的時候,順手推了他一把,他差點沒站穩。

正和同學開黑的楊櫻也聞聲跑過來,看見紀瓷校服上的污漬驚呼:“天哪,怎麽這樣啊。”

“她有病!”顧成禹狠狠重複了一遍,圓潤的臉上堆着怒氣,他走到吧臺邊想去借一條毛巾,剛轉頭就看見霍骁擡起吧臺的暗門走了過來。

酒灑得紀瓷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

她胡亂地抹了把臉,推開顧成禹和陳婷婷,“抱歉,我想先走了。”

她轉過身,霍骁正好上前,高大的陰影覆下,似乎在查看她的情況,沒等幾秒,他沖吧臺那邊道:“付燃,找件幹淨的衣服過來。”

“好嘞。”吧臺後面的人立刻應聲。

交代完後,霍骁再次垂眸看着她,表達歉意,嗓音醇厚帶着溫度:“不管怎麽說,這事都發生在我們店裏,有必要的話,你可以索要賠償。”

紀瓷苦笑,“看來老天爺都幫着我,想讓我嘗嘗長島冰茶是什麽味道。”

因為身高的差距,她得微微擡頭才能看見他的眼睛,但她此刻沒有。

同一天,在同一個人面前出醜兩次。

紀瓷覺得自己今天可能不宜出門。

“但還是謝謝你,也不用麻煩了,我包裏帶了外套。”

一向寡言的顧成禹此刻倒是很強硬,也站過來攔住她,“你聽我哥的吧,他這有換衣間,很方便的。”

“...你哥?”

楊櫻聲線高了些,去看站在門邊的霍骁。

“我表哥啊。”顧成禹沒再多解釋,直接将紀瓷推到工作間門口。

付燃恰好把衣服遞過來。

紀瓷的睫毛上還殘存着未幹的酒液,眨眼時像綴了星子般,發梢眉眼全都被酒漬浸濕,看上去楚楚可憐,“謝謝。”

“裏面沒有裝攝像頭之類的東西,放心吧。”

臨進門前,付燃同情心泛濫,安撫般提了一嘴。

話音落,霍骁側身替她打開門,幹燥的布料滑過鼻尖,是清甜的薄荷味混合着尼古丁的味道。

紀瓷再次道謝。

紀瓷去換衣服的時候,楊櫻和顧成禹在吧臺前坐着,服務員把未喝完的飲料重新拿到兩人面前。

“诶,他真的是你表哥嗎?”

楊櫻忍不住又問了一遍,注意力一直放在霍骁身上。

顧成禹大概是心裏還在對剛才的事耿耿于懷,心情不算很好,“你都問了多少遍了。”

“我就...确認一下嘛。”楊櫻的臉頰爬上一抹不甚明顯的紅暈,她側頭靠近顧成禹,輕輕說,“沒想到你長成這樣,你哥居然長得那麽好看,這...也太帥了吧。”

“......”顧成禹想不通這兩件事有什麽直接的關系。

他和霍骁又不是親兄弟,而且霍骁比他大了快十歲,長得不一樣不是很正常嗎?

楊櫻還想繼續問點什麽,卻看見霍骁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屈指輕輕扣了扣臺面,問顧成禹:“你同學叫什麽名字?”

“紀瓷,紀念的紀,瓷器的瓷。”

顧成禹老老實實的回答,他不知道霍骁怎麽突然問起這個,“怎麽了哥,你認識她嗎?”

“沒有,随便問問。”

霍骁喉間莫名有點癢,煙瘾又犯了,他下意識去摸褲兜,卻發現煙盒已經空空如也。

這當口,紀瓷正好換了衣服出來。

她本來就偏瘦,身高在女生裏并不算高,身材看起來格外勻稱。

相貌氣質出衆,加上皮膚又白,低廉的工作服穿在身上無形之中增加了一種高級感。

“告白”總共有六個員工,除去霍骁和付燃以外還有四個服務員,所以付燃采購工作服的時候都是按照男士的碼數買的,全然沒有想過自己這審美選的工作服居然有一天會穿在一個小姑娘身上。

更沒有想過,小姑娘居然穿得還挺好看。

付燃默默在心裏将自己審美提高了一個水準。

“你們怎麽回去?”

霍骁收回視線,同時喚回了衆人停滞的思緒。

顧成禹不敢在霍骁面前太過放肆地打量紀瓷,免得被他發現什麽端倪,幾乎是霍骁剛出聲,他就回過了神,立刻說:“我叫了出租車。”

“行。”霍骁看時間也不早了,套上外套,把他們送到門口。

出租車緩慢停在路邊,紀瓷落在最後一個,等他們倆都上了車,她才從外面關上車門,彎下身道:“我家有人來接我,你們先走吧。”

顧成禹“啊”了一聲,也不好再說什麽。

楊櫻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的霍骁,抿抿唇說:“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紀瓷直起身子退後幾步,出租車立刻發起油門,載着客揚長而去。

現在已經快到淩晨,路上行人零散,只聽得見行道樹飒飒作響的聲音。夜色寂而沉,男人的嗓音低懶醇厚。

霍骁攏了下黑色的運動外套,額前的發被風吹得微微揚起來,五官愈發顯得清晰,“家裏人什麽時候到?”

紀瓷抱着琴包,目光看着眼前一輛飛馳而過的汽車,怔然道:“應該快了吧。”

“你可以在門口等,這裏風小。”霍骁指了下大門口的木質長凳,這是怕有客人想在外面坐特意放置的。

他說完,紀瓷并未有動作。

過了一會,剛才經過道路兩側的車輛逐漸遠離,街上空空蕩蕩,周遭安靜得只剩下風聲。

“叮咚——”

短信的提示音。

紀瓷掏出外套裏的手機,打開來,是陸知洲發來的消息:

——“謝謝,我欠你一個人情。”

她回了個表情,實際上并不覺得陸知洲欠了她多大的人情。

被人欺辱也好、被人看不起也好、甚至被人诟病誣陷都沒關系,她都不怕。

她怕的是,被人忽視。

明明她真實的存在着,卻仿佛是個透明的人,這是紀瓷忍受不了的。

她在風裏站了一會,直到四肢被風吹得僵硬,才想起來該回家了。

身後酒吧的門被人推開又關上,鈴铛被風吹響過又安靜下來。

紀瓷捏緊琴盒的包帶,轉過頭的時候卻發現,霍骁仍然靠在店門旁的那扇牆邊。

手插兜,黑色的帽衫套着頭,碎發随風輕拂,手機的冷光反射在臉上,将俊朗精致的五官勾勒深邃。

似乎感覺到紀瓷的打量,他悠然擡頭,問了一句:“到了?”

“?”

紀瓷過了幾秒才意識到,他是在等自己被人接走。

見她不說話,霍骁看了眼手表說:“太晚了,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要不找個人送你。”

紀瓷看着他沒說話。

霍骁以為她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找個姑娘順路送你回去。”

“不用...”

良久才開口,她發現自己的嗓子被風吹得嘶啞,輕輕咳了一聲。

未免麻煩,紀瓷最終扯了個完美的謊言,她指了指前面的十字路口說:“我家裏人給我發消息了,他們在前面那個路口等我,謝謝你的好意。”

“衣服下次還你,謝謝。”

紀瓷又道了聲謝,這才擡腳往前走,去那個前面并沒有人等她的路口,打一輛車。

霍骁收起手機,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自己才往反方向的一家便利店走去。

他并不是煙瘾很大的人。

只是今天情況特殊,他急需要一點刺激,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計程車開出去一會,顧成禹才把視線從後方轉過來,他身子坐正,車窗放下一半,沁涼的風吹散了身上的熱度。

他沒來由地想起在酒吧裏,霍骁問的那個問題。

——“你同學叫什麽名字?”

紀瓷。

jici...

顧成禹的心跳空了一拍。

難怪這麽熟悉,他姨媽的名字好像也是這兩個音節組成的。

只是用字都不同。

季慈。

是霍骁母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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