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過分 再不早戀就晚了

話音剛落,人行道兩邊的路燈應聲亮起,暖黃的光暈打在店鋪門口的地磚上。

從門打開的縫隙往外看,有幾朵雲彩挂在湛藍的天空中,遠處樹幹的枝桠沾染上薄紅,耳邊傳來清脆的鳥鳴聲,恍惚有種天剛初曉的錯覺。

紀瓷站在他面前昂着頭,一時語塞。

“三哥,人家是來還衣服的。”

付燃适時插嘴道。

霍骁拖長尾音“啊”了聲,用手調整了下帽檐的角度,和藹一笑,“不好意思,誤會了。”

“沒關系。”紀瓷說完,推開門走了出去。

到門邊,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霍骁與她錯身而過,撐着被半推開的門,走進酒吧。

紀瓷把鬧鈴關了,這是提醒她上課的鈴聲。

今年是她拉小提琴的第九年,藝考在即,培訓班的課程也多了起來。老師都在加班加點的争取時間,除了早晨的課她沒法去,晚上幾乎每節課都不敢落下。

考上音樂學院是她這些年來唯一的夢想。

為了這個,紀瓷特意跟老師申請了不上晚自習。

一中有很多藝考生,高三這一年基本都是文化專業兩手抓,她這種情況班主任表示理解,加上她文化課學習成績名列前茅,老師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唯一讓人頭疼的是,培訓學校離一中還是有段距離的,每天下課以後,紀瓷要在校門口坐公交,半個小時左右才能到。

為了把衣服送過來,她特意提前了一會,可是今天周末,路上人多車流量也大,五點半出了校門,六點半才到銀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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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距離上課只剩下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這一片又在北區,和培訓學校是兩個方向。

紀瓷沒再耽擱,走到公路邊打算攔輛出租車。

下班高峰期,這條路又是通往市中心的必經之路,路上一輛空車都沒有。

夜幕逐漸降臨,遠處小區樓零星的燈火亮起來,悅耳的風鈴聲滑落耳廓,酒吧門被人推開。

“這裏很難打車。”

霍骁一身黑衣黑褲,快和夜色融為一體,他走過來,和她之間隔了一米的距離。

紀瓷點頭,焦急地看了眼手表。

“去哪,我送你。”

她轉過頭,這才發現霍骁的小拇指上勾着一串鑰匙,“你有車?”

“有,”霍骁把手插進兜裏,揚眉問,“走嗎。”

紀瓷沒有很快回答,似乎在辨認他話裏的可信度。

小孩戒備心還挺重。

霍骁一笑,轉身走回去,把停放在店門左側的那輛哈雷推了出來,長腿跨上,氣質瞬間張揚到極點。

紀瓷昨天就在門口見過那輛摩托,她當時還以為只是一件好看的擺設,畢竟現在都流行把自行車或者摩托車放在門口,提升提升店面檔次。

她完全沒想到,這輛真的可以騎。

事不宜遲,紀瓷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只好硬着頭皮,“那你按裏程計費吧,我給你轉錢。”

“算了。”霍骁不常帶人,摩托也只配了一個頭盔,他今天帶了帽子,于是把放在把手上的頭盔拿下來,遞給她,“就當我剛才誤會你的賠禮。”

紀瓷一愣,霍骁已經低頭去發動車輛,她連忙帶上頭盔,手遲疑兩秒,抓住他黑色外套的下擺,撐坐上去,立刻放開手。

“去哪?”霍骁在前面問。

她報出一串地名。

他接着說:“好,抓緊了。”

紀瓷應聲,手緊緊抓着後座的金屬扶杆。饒是這樣,她仍然低估了摩托的沖擊力,起步的那一下力度又猛又強,她整個上身被迫往前狠狠地踉跄了下,鼻子差點磕到他的肩膀。

“......”

平時上學出行出了坐公交就是打車,紀瓷從未體驗過摩托這種交通工具。風從耳廓呼嘯而過,臉上像被極細的刀刃一下一下刮着,刺得人生疼。

紀瓷被風壓迫得低埋下頭,感官才終于如釋重負,她躲在霍骁寬闊的背脊後面,卻始終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混着尼古丁的薄荷味纏上鼻尖,她定定的看着黑色皮質外套上的紋路。

餘光裏,無數風景、車輛和行人從身側經過。

她突然有個念頭。

想伸出手,去碰一碰他的後背,看看是不是像想象中的那樣溫暖。

紀瓷穩住氣息,緩緩松開手,試探着逐漸拉近距離,就在即将觸摸到的瞬間:

“嘀——”

對面疾馳而過的汽車發出一聲長鳴。

刺耳的笛聲喚回理智,她連忙收回手抓緊扶杆。

二十分鐘後,哈雷穩穩停在培訓大樓底下。

霍骁的聲音沒有絲毫變化,仍然低懶醇厚:“到了。”

紀瓷回過神,冰涼的指尖搓了搓被吹得發僵的臉,撐着前後座之間的縫隙,跳下了車,“謝謝。”

“來上課的?”霍骁看樓門口挂着培訓中心的牌子,随口問。

紀瓷:“嗯。”

視線掠過她身上的琴盒:“練小提琴幾年了?”

“九年。”

霍骁朝她投去贊許的目光,“好好上課。”

“等等...”

霍骁停下來,轉頭。

紀瓷裹了裹校服外套,走到他跟前,從外套口袋裏摸出兩顆糖,攤開手心,放到他面前。

“我不喜歡欠人情,既然你不收路費,那我請你吃糖吧。”沒等霍骁應聲,紀瓷快速拉過他的手,把兩枚草莓味的硬糖塞進他手裏,一觸即離。

“謝謝你,我上去了。”紀瓷拽住包帶,快步跑上樓,向後束起的馬尾随着動作輕晃。

很快,身影經過拐角,被立在大堂的圓柱遮擋。

粉紅色的糖紙被路燈反射出亮光。

霍骁垂眸看了幾秒,随即一笑,将糖果收入口袋。

燈火闌珊的城市公路,車輛川流不息,哈雷呼嘯着轟鳴而過,像掠入夜色的一抹閃電,飛快消失不見。

“我可看見了啊。”

紀瓷剛到教室,寧蕊就從窗戶邊湊過來,笑眯眯地問,“剛才那帥哥誰啊?”

“同學的哥哥。”紀瓷把琴盒放好打開,抽出小提琴,拿拭布一下一下擦着琴身,“我路上沒打到車,人家好心送我過來。”

“是這樣嗎?那你最後牽人家手幹嘛?”

“......”紀瓷蹙眉,“我哪牽手了?”

寧蕊就知道她會這麽說,轉頭喊了個正在練琴的男生過來,裝模作樣地把剛才樓下那一幕演了出來,“...你還抵賴?”

紀瓷無話可說,“同學,要不要我給你推薦靠譜的眼鏡店?”

“可以但沒必要。”寧蕊一個白眼翻過來,“那你們剛剛不是在依依惜別,是在幹嘛。”

紀瓷嘆了口氣,認認真真地解釋:“我想給他錢,他不收,正好口袋裏有糖,我就給了他兩顆,總不能讓別人白費油錢。”

用糖換油錢,這買賣怎麽聽都是虧本的。

寧蕊撐着腦袋,也不知道聽進去幾句。

直到紀瓷講完後,寧蕊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幾次,你要加油哇!”

紀瓷一臉懵,“您在說什麽?”

“你已經高三了,再不抓緊時間早戀,可就晚了!”

“......”

七點鐘上課,寧蕊被任課教授趕回普通班,及時挽救了兩人“瀕臨破碎”的友誼。

寧蕊和紀瓷不同,小提琴只是寧千金平日無聊順手抓起的一個愛好,不關乎未來的前途。她出生書香門第,父親是上司公司的高管,母親是醫生,平時工作忙沒空管她,就讓她随便報了幾個特長班打發時間。

普通班和專業班的排課幾乎不重合,但紀瓷和她關系不錯,所以有時候寧蕊沒課的時候也會過來陪她一起練琴。

兩節課下後,紀瓷還沒有走的意思。

寧蕊趴在桌上看她不知疲倦的練着同一首曲子。

牆上挂鐘的時針已經指向十一點,寧蕊伸了個懶腰,“你還不走嗎?”

紀瓷停下來,看了眼手表,把小提琴放在一旁,“我再練一會,你先回家吧,我給你叫車。”

“行了,我還需要你操心?”寧蕊推她的手機,拿出自己的發了個短信,“司機随叫随到。”

“我走了你怎麽回去?”

寧蕊走到門口才到這茬,說完就又要進來,“我還是等等你吧,這邊偏得很,晚上不安全。”

紀瓷拿過她的包,推她出門,“家裏人來接我,放心吧。”

“那你到家後給我發信息。”

“好。”

因為紀瓷經常在課後留下來練習,寧蕊并沒有起疑,揮揮手進了電梯。

紀瓷看着電梯下樓,在窗口目送她上了家裏的車,這才安心繼續練習。

十二點半左右。

樓裏的保安師傅來關燈查房,紀瓷不得已收了琴包,結束掉今天的訓練。下了樓,她把手機的靜音關上,才發現紀成遠已經打了不下五個電話,催她回家。

她不想回去。

更不想明天裝做紀家地一份子去飛機場接人。

要是有個地方可以打發時間就好了。

紀瓷掏出手機搜索附近的酒店、網吧,可她還差幾個月才滿十八,這些都去不了。

要不,再去“告白”...好歹還有認識的人。

不行,離這裏太遠了。

紀瓷沿着空無一人的人行道邊走邊想,大概十五分鐘左右,她忽然覺得身邊經過的人多了起來,路邊的景色有點熟悉,原地環顧四周,過了一會擡起頭,發現熟悉的藍白色燈箱就在立在前面不遠處。

燈箱上用藍色粗體寫着五個字。

——每天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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