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香懷

☆、香懷

“這會子才來!”他似乎頗有微詞,繞過琴桌到胡榻上坐定。一手撐着坐墊上的狼皮袱子,眯嬉起眼打量她。

她以往吃往在太學,一年到頭都是廣袖長衫,從沒有梳妝打扮的時候。上次回陽夏,也只有及笄那天的禮衣華貴些,但因為俗成,顯得過于守舊呆板。他沒有機會看她盛裝的樣子,今天總算見到了,竟很是佩服自己的眼光。他開始想象她戴蔽髻、着廟服是什麽樣的光景,應該是妩媚的,昂然的,睥睨天下。然後又是嬌脆的,動人的,兼具着少女風致的明麗和柔豔。

他在審視她,彌生對他自然也有一番評價。

夫子真是太……太不成體統了!浪蕩挂了件水墨的袍襦,下面是闊口的褶褲。大敞着胸懷,襟內白花花一片肉,居然連件亵衣都沒穿!她偷着多瞄了兩眼,臉紅心跳。看罷又腹诽起來,雖然他身材不錯。但到底是為人師表的,學生面前好歹自矜些嘛!她常覺得他端肅整潔,沒想到也有這樣的時候!

她撇了撇嘴,“學生來晚了,叫夫子好等,真對不住!夫子寬坐,學生侍奉夫子用膳。”

他方收回視線,緩聲道,“叫你來,又不是要你伺候的。”指指對面月樣杌子,“你坐下,一同吃。”

這會兒似乎把男女食不同桌的要求給忘了,不過她也算有眼色,沒在這當口掃他的興。施施然落了坐,可是一擡眼睛就對上滿眼的胸腹肌,她臊得無地自容。邊上婢女來揭盅蓋,夫子淡定從容俨然置身事外。她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道,“夫子可是服了五石散?”

他靜靜的看她,“此話怎講?”

她別扭道,“要不大冷的天,怎麽這副打扮……我知道服了藥要散發,可是應該到外頭行散,坐在屋子裏對身體不好。”

他突然有種深深的乏力感,“你知道的真不少。”

她很認真的點頭,“我見過我四兄行散,喝熱酒,拿冷水潑身子。滿臉通紅,颠颠倒倒的樣子……”她想起來看他的面色,再順帶便看幾眼胸口,很意外的一切如常。她咦了聲,眨巴着眼睛嘀咕,“倒不像……可是夫子做什麽這樣打扮?”

他明顯繃不住了,“我家常就是這樣穿着,到底你是夫子,還是我是夫子?做學生的有權利來指責夫子麽?我穿得這樣礙着你了?”

彌生怏怏住了口,心道礙倒是沒礙着,但是他在她面前展現好身材,自己有點食不知味罷了。

她也不吭聲,捧着一碗羹使勁扒了兩口。他垂眼看了直皺眉頭,捋起廣袖往她面前的碟子裏布菜,“怎麽不吃?是不合胃口?想吃辣麽?”

彌生只是搖頭,心裏嗟嘆,她是吃不下啊!平常威嚴的夫子,如今這樣秀色可餐的戳在她眼裏,她驚得下巴都要合不上了,還談什麽吃呢!

他仍舊擰眉望她,但是漸漸眉心的那點褶皺展平了。她在燈下的樣子愈發的美,她有一張經得起日光當頭照耀的臉。然而燭火是溫暖的顏色,給她過于白皙的皮膚染上一層柔軟的金黃。稚嫩的,遲遲的,羞答答的……他凝視着,胸口感到沉悶壓抑。他一直很有把握,可是這次竟覺得渺茫。他扶住額,微微嘆息。他求的到底是什麽?只是面前嬌花一般的容顏麽?不是的,他知道,遠不止這些。但是她呢?她在他門下三年,于他來說,遠比那些虎狼兄弟重要得多。

他仰頭灌了兩口酒,燒刀子烈性,一路辣辣的蜿蜒而下穿過他的胸膛。再調過頭看她,她握箸的手簡直就像牙雕,曾經安靜的在他掌心裏停留過。她讓人憐且愛,可是卻生于王謝。

“細腰。”他低聲喚她。

她擡起頭,幼鹿一樣大而清澈的眼睛,木讷的嗯了聲。

他多想靠近她,越渴望,越是痛苦的煎熬。他吸了口氣,“從前夫子太嚴厲,以後對你好些,好不好?”

她懵懵懂懂的應,“夫子嚴厲是應該的,學生沒有怨過夫子。”語畢複一笑,“不過若能和顏悅色些,那再好也沒有了。”

他的唇角漸漸揚起來,她是高興的,他奇異的覺得滿足。食案窄而長,她就在對面,觸手可及。幾乎不受控制的,他探過去握她的手。她惶然看着他,竟沒有女子的嬌羞,“夫子怎麽了?手冷?”

他臉上倏地五光十色,索性道,“我身上也冷。”

她咂咂嘴,“我就說麽,穿得少了會着涼。”邊說邊回頭,奇怪兩腋侍立的人不知什麽時候都退盡了,連無冬無夏也不在。這下子比較麻煩,想叫人給他加件衣服都不成。她想了想道,“我到外頭喊人來,再給你攏個炭盆好麽?”

她說“你”,沒有用敬語,就像是對等的兩個人很松散的交談。他站起身,款款而來,“不過略有些,不值什麽。”

其實屋裏燒了地龍,溫度也不算低。彌生納悶着,她一個女孩子都不感到冷,夫子是男人,男人怕冷真是稀奇得緊。

“莫不是回來的路上凍着了麽!”她琢磨着,“早知道坐馬車多好,外頭下着雪,看受了寒氣……”

她只顧聒噪,他聽她啰嗦也不嫌煩,心裏盼到了極致,便不再顧忌那麽多,傾前身就把她抱在懷裏。只喃喃道,“別動,讓我暖一暖。”

彌生瞬間僵住了,這是怎麽話說的!先頭在府門外抱她,不過是看她吓得可憐安慰她。那現在呢?不鹽不醬的,算怎麽回事?

她心跳如雷,血潮澎湃着直往臉上湧。想起夫子光溜溜的胸膛就叫她難堪,貼得也忒近了。這會兒進來個人,豈不是滿身長嘴也說不清!她左思右想兩難得很,早前王祥還卧冰求鯉呢,如今夫子冷,她晤一下……應該也沒什麽吧!心中雖坦蕩,到底不能泰然處之。他的鼻息還在她耳畔萦繞,現在半點看不出有尊長高高在上的威嚴。他就是位尋常的郎君,還是位相當俊俏的郎君。

彌生咧着嘴開始胡思亂想,世間難得的美人兒呀!能給這麽漂亮的夫子當暖爐,實在是榮幸之至。推開他麽?說真的應該推。可是怎麽辦呢,她似乎也貪戀,舍不得從裏面掙紮出來。

他的手覆在她的背上,窄窄的孱弱的,用力按向自己,可以填進心裏去。他又俯下些,這樣可以和她挨得更緊密。她在他懷裏,人繃得直挺挺的。他夷然笑起來,目下還沒适應。不過不要緊,多抱兩次就習慣了。

彌生暈淘淘,突然想起剛才來請安的胡姬。她遲疑道,“要麽夫子等一等,我出去找人傳話,把小夫人們請來?”

“叫她們來做什麽?你不是很有孝心的麽,才晤了這麽點時候,就不成了?”換做平時應該義正嚴詞的話,現在說起來也頗為綿軟無力。又道,“還有你嘴裏的小夫人,我同你院裏的人交代過,她們沒有轉達你麽?你和她們不是同一類人,日後遠着就是了。”

她貼着他的胸口,他說話的時候胸腔嗡嗡的震動。她稍離開些,擡頭看他,“夫子,你這個取暖法很怪異。我身上的夾襖那樣厚,能晤着你什麽?”

她真的是個很敗興的丫頭!他滿懷的柔情生生被打斷了,蹙眉放開她道,“愛怎麽取暖是我的事,還要你來教我?”

彌生有點難為情,這話怎麽理解?他抱的雖然是她,但是也不與她相幹嗎?夫子的心思果然不是常人能猜透的,于是她安安分分閉上了嘴。重新伺候他坐下,給他斟酒,陪着笑臉道,“夫子說得是,學生愚鈍,什麽都不懂。夫子做事必定有夫子的道理,我還要問出口,更顯得我笨了。”

他坐在圈椅裏,神情淡漠。姿态優雅的掖上了敞開的胸襟,才道,“知道就好,往後留神些,不要一再的挑釁本王。王府和太學裏不同,犯了錯是要請簟把子、請笞杖的,可記住了?”

夫子的一舉一動都叫她贊嘆,他在家裏不說“為師”,換了口吻自稱“本王”。這樣的驕矜自負,氣勢如虹,彌生立刻崇拜得五體投地,哪裏還想別的什麽想法!諾諾應道,“學生記住了,下不為例。”

慕容琤乜着眼點了點他高貴的頭,“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明日五更我要上朝,你晚些出門無妨。叫人往後面車馬間傳話,套了車送你過學裏去。自己不要一個人走,怕你迷迷糊糊走丢了,又要費我的事。”

彌生插秧道是,“學生聽夫子的示下。”

他瞥了她一眼,“過兩日宮中設家宴,你随我一道去。”

她頓感詫異,忖了忖,低着頭道,“學生沒進過宮,怕失了禮數。再說家宴麽,其他王都攜同家眷。夫子帶學生去,未免磕碜了點兒。”

帶她磕碜?這世上大概沒有比帶她更光鮮的了!他倚着圍子淺笑,“家宴上都是慕容氏的兒郎,借這個機會正好可以挑一挑。再說康穆王妃也會出席,你不想見見你阿姊麽?”

這個絕對是最有吸引力的的籌碼,彌生聽說能夠見到佛生,再多的顧忌都抛開了。三年多沒碰面,她想阿姊想得緊。夫子這樣通融,卻叫她怎麽感謝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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