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香消玉殒

夜色微冷，半月朦胧，偌大的皇城東南角媚紅閣裏喧鬧異常，上百盞各式各樣的花燈懸在百尺見寬的樓頂，滿目姹紫嫣紅，不是繁花盡是風情各異姿态萬千的女子，不愧這媚紅閣的取義百媚千紅；穿梭在其間的不用說都是些自居風流的男子，每個人臉上都浮現着垂涎欲滴的欲念，熙熙攘攘間，只有一人不同，慕淩宗。

任由四個女子圍繞，慕淩宗還是覺得心裏一片死水，無端端的惹得心頭一陣煩躁，看來今天又是一個郁悶的夜晚，自從他和薛暮雪決絕之後，竟然會這樣的耿耿于懷，是她薛暮雪對不起他，他做什麽覺得，覺得不安，“我無心傷你”“我以血肉還你”“希望你別恨”慕淩宗依着椅背閉着眼，眼前晃悠的還是那個觸目驚心的場面。

吱嘎，慕淩宗從椅子裏立起身，輕巧精致的朱漆椅差點倒在地，拂開纏在身邊的女子，慕淩宗黑着臉走向門口候着的馬車，穩穩當當的行駛在寬闊的石板路上，慕淩宗心口的郁結這才平複不少，難道是因為要回府了，而那裏，有薛暮雪。慕淩宗皺緊眉頭，怎麽會有這樣的傻念頭出現，他慕淩宗絕不是那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王爺回來了”剛到府門口，裏面就是一陣的騷動，慕淩宗定了定神，面無表情地大步伐跨進門廊，“王爺，奴才們該死，薛夫人她”話到一半停住了，透着畏縮和猶豫。還沒來得及放下另一只腳，慕淩宗的面前就跪了一撥人，總管家，貼身侍婢都在，難道出了什麽事，薛暮雪，她又出了什麽幺蛾子？流了那麽多血還能折騰什麽？

慕淩宗挑起眼角，低着聲音輕喝“說！”“薛夫人，香消玉殒了。”總管家說完匍匐在地，顫抖着身子，等待着慕淩宗的發落，不管對錯，府裏死了人，他們奴才怎麽着都不會好過。

“再說一遍！”靜默了好久，慕淩宗勒緊眼眶，聲音猶如冬月的寒風，刺進了每個人的骨頭裏，下面的人趕忙都低了頭，“薛夫人，死了！”總管以為慕淩宗沒聽明白，直白的再說一遍。

慕淩宗的牙根驀地一緊，死了？怎麽可能，琥珀色的眼仁微微轉動，掃過下面的人，“怎麽回事，一點都別遺漏，給我說！”慕淩宗不動，下面的人只能跪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你一言他一語的說起來，生怕自己不說，就是渎職，即便薛暮雪一直備受冷落，可是畢竟頭上頂的是王爺夫人的名號，那就是王妃，突然死了，還是在王爺不在不明所以的時候，怎麽的也吓得要死了。

總管最先說起“老奴也是聽了小悠說起的，今日才知曉，其他的并不明了。”慕淩宗一腳就将他踢開去，“明日，取了銀兩，回老家頤養天年去吧。”總管半百的身軀幸好還算硬朗，這一腳受的實在，還能正好身子，爬起來，心裏慶幸着，沒死就好沒死就好，趕忙磕着頭，不敢再說一句了。

“小悠！”慕淩宗跨過總管停在自己的貼身侍婢身邊，垂下眼簾，臉上是一片森冷，小悠擡頭剛好看見，吓得差點沒暈過去，勉強鎮定下來，話都說不完整。

“奴婢也是不知道詳情，是恰巧路過冷院前的小路聽到裏面痛哭的聲音才進去瞧了一眼，這才，這才知道了。那時候夫人已經死了。”小悠視死如歸的閉上眼，預備着也被踢上一腳，慕淩宗沒有動。衣角翻飛，安靜的讓人窒息。

“真的死了？”慕淩宗幽幽的一字一頓的反問，小悠拼命點頭，“你們，哪來的膽子，居然沒有人告訴我！”慕淩宗低吼，跪着的人仿佛見到了索命的小鬼已經站在身邊，死定了，這是每個人心裏的念頭。

“王爺，我，若柳夫人讓我找過，是我無能沒找到。”這下子是銀枝開了口，她也是怕得要死，為了取的一線生機，她趕緊說明自己是找過的，其實也就是在街上随便的逛了一圈，還買了幾件衣服呢，這是若柳吩咐的，她現在對若柳的做法倒有些怨氣了，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送嗎。

“全部都給我滾！”一群人跌跌撞撞的四下散了，慕淩宗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懊悔還是震驚，才多久？城內最有名的唐奇都來了，她怎麽會死呢，雖然刀傷重了些，也不至于送命。薛暮雪，你這下如願了，私奔不成，終究可以在黃泉圓滿了。你也逃得我再也折磨不到你。慕淩宗降下嘴角，心如死灰。

薛暮雪靜靜地躺着，一點都沒有移動過，只是生氣全無，芹香碧潭已經快要哭的暈死過去，唐奇在一旁驚詫不已，不可能啊，怎麽會提前毒發呢，他明明鎖住了薛暮雪的心脈，可是床上的人兒的确是咽了氣，唐奇覺得自己枉為神醫，不免的失落異常。

地上投進來一抹人影，三個活人回頭，慕淩宗扶着門欄，目光死死的停在薛暮雪的身上，生死兩茫茫，再多的怨恨再多的糾葛也抵不過一死了之，薛暮雪，你對自己竟然能這樣的狠，我慕淩宗真的是小看你了。你以為死了就能熄滅我對你的恨，我只會更加的恨你。

“王爺，夫人都死了，你就放過她吧，留她個全屍。夫人縱有千錯萬錯拿命抵也該夠了。”芹香一見慕淩宗臉色不善的看着薛暮雪，趕忙哀求。王爺對薛暮雪有多厭惡她都看在眼裏，生怕也被拉出去鞭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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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死了，凄凄慘慘，沒一個人來看她，王爺倒是第一個心好的呢。”碧潭冷嘲熱諷，反正往後她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還怕什麽。沒了好主子他們就是命比紙薄，何況又得罪了那麽多人。

慕淩宗看着看着，薛暮雪再也沒有動一下，往日的她橫眉怒對，毫無畏懼的氣勢再也沒有了，只剩冷冰冷的一具屍體。

“明日下葬！”慕淩宗艱難的吐出一句話，轉過身慢慢的消失在黑夜裏，薛暮雪，我忘了，你的身子本就柔弱，那一刀你是下了死手的。好，人死如燈滅，我慕淩宗再也不會糾纏你。

唐奇悄悄地背起藥箱，他已經沒有顏面呆在這裏，沒有和慕淩宗說薛暮雪中毒的事，一來怕受牽連，二來死人就別給活人留下災禍吧，深宅大院內的暗潮洶湧他不是不知道，既然死了那就安安靜靜的走，一切愛恨情仇都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