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小塘驚心

推開幾個時辰前逗留過的屋子,喬舒魚深吸一口氣,端着熱水邁出一步,輕紗幔帳依舊慢慢浮動着,讓自己一步步深陷的浴盆孤零零的立在窗口下,那盆獨特清香的花竟然枯萎了,喬舒魚不免的可惜了半天。

“慕.”差點脫口而出他的名字,身為丫鬟,這可是大不敬,既然決定不再惹腥上身,千萬不可犯愚蠢的錯誤。“王爺,該更衣了。”杵在外寝不高不低的請示完,喬舒魚靜等回應,半晌,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動靜都沒有。

難道睡得太死?聽不到?慕淩宗這樣的貴公子平日裏被侍候的早就養成了習慣,肯定知道這時候有人會來,不可能沒有半點聲響。“王爺,我進來了。”走進內寝一看,床榻上淩亂不堪依舊是昨夜的樣子,不經意間瞄到床榻上的一小片淡紅,喬舒魚霎時從頭紅到腳,給了自己王爺想必已經走了的理由,倉皇退出來,正主不見蹤跡,她這個貼身丫鬟可怎麽繼續自己的分內事呢。突然間就沒了主意。

“哎.不知去了哪裏?”放下銅盆,喬舒魚關上門,朝與來時相反的小路上尋找,“還真是彎彎繞繞的讓人發暈。”依着路曲折前行,快失去耐心的喬舒魚在一汪池塘邊站定,再往前除了一堵高牆,已沒有路。

已經是晚秋,池塘卻盛滿了或含羞待放或花苞怒放的睡蓮,白色,紅色,黃色交相輝映,色澤濃淡交錯很是惹人矚目,喬舒魚自然也是喜歡得不得了,駐足在岸邊觀賞起來,不愧為水中美人,淡雅,妩媚,兩者交融,說不出的沁人心脾。

目光貪婪的流連在池塘的每一處,喬舒魚臉上的惬意忽然間跑的無影無蹤,瞪大眼睛對着池塘中央一處沒有蓮花的空白處死死地瞧,身子前傾的幾乎要掉進水裏。“慕淩宗?”終于确定那是個人,那身上的衣物分明是慕淩宗穿慣得樣式,喬舒魚再也不多想,飛身躍入水中,拼盡全力的劃動着雙手,她看得分明,除了那一蓬漂浮在水面的黑發搖曳不停,其他的一點動靜都沒有,仿若是個死物,喬舒魚實在不敢相信。慕淩宗你可不能死啊,恐怕她得要陪葬吧。

緊緊地盯着那個虛浮的人形,喬舒魚眼淚都快下來了,即使很是讨厭這個翻臉比翻書都快得慕淩宗,但是一條人命就這麽沒了她也難免驚恐,不敢呼喚,生怕自己的想的是真的,快了,離得更近了,喬舒魚小聲的試探着喚:“慕淩宗?”沒有任何回應,探出手,抓住手臂的地方,入手一片冰涼,喬舒魚的嗓子立刻翻滾着酸澀,鼻頭堵得難受,昨夜還鮮活的讓她差點想要揍上去的人,轉眼之間就變得冰涼。

慢慢的轉到正前方,瞧見那眉眼,喬舒魚那一點點僥幸的希翼,破碎。無疑,是慕淩宗。臉龐浸在水中微微發白,雙目緊閉,白色的衣衫因她的到來被攪動的随波飄蕩不停,這一切都預示着一個殘酷的事實:慕淩宗死了。喬舒魚雙眸戰栗着,不敢不願相信,一定是做夢,熱淚混着滿臉的水滴落進水中,靜靜地看了許久,也沒有等來他還活着的征兆,他還是那麽漂着。

“慕淩宗,王八蛋,好端端的跑來這裏死什麽死,你個小人,活着不消停,死了也要拉我下水對不對?你給我說句話。”喬舒魚再也忍不住狠狠地往慕淩宗臉上揮了一巴掌,她依舊寄望他還有一口氣,說不準是堵在了心口呢。

“哇.。”喬舒魚捂住臉大哭出來,要是自己早點來,或者昨夜沒有走,他應該不會死的吧,好內疚,多麽殘忍地感覺啊,“為什麽,為什麽?”她要來找他,偏偏被她看見這一幕。“王八蛋,我寧願你活過來啊,雖然我很讨厭你,要死也等我離開再死啊。”喬舒魚哽咽着低喃。

“吵死了!”飄渺中透着不耐煩的這一聲讓情緒激動的喬舒魚頓時僵硬住,不可置信的擡起頭,頂着淚眼眼睜睜的看着慕淩宗從水裏擡起臉,慢慢的張開眼,看了她一眼,滿面的嫌棄。“王八蛋!”喬舒魚大悲大喜之下,怒火中燒,一巴掌再度揮了過去,結結實實的一聲脆響。慕淩宗蹙眉,彎起手指貼住被打的地方。還真是疼,熱熱的,恐怕已經腫了。

“我只是來冷靜一下。不要大驚小怪。”慕淩宗慢慢的往岸邊游去,喬舒魚快氣死了,望着那從容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的背影恨恨的重重拍了一下水面,都怨自己自作多情,真是夠了。

爬上岸,全身水滴連綿不絕的一路蜿蜒,慕淩宗的身子只被一件單衣緊緊貼着,光着腳,慢慢往回走,轉過一叢樹影時,喬舒魚放棄了抗拒,小跑着趕上,兩個人一個面無表情,一個抽着眼角,同樣的是都好不狼狽。

“王爺,三王來了。”剛走到門口,一個家仆遠遠地奔了過來,即使氣喘籲籲,也是按了下去,緩緩地禀報,喬舒魚看着家仆訓練有素的行為,不由得為自己的前途捏一把汗,沒人欺辱倒是指日可待,只是這些細碎的規矩也要背負起來,對她來講算得上一大酷刑。

“恩。”慕淩宗只是微微頓了步子,低低的應了一聲,家仆眼都沒敢擡,從原路快速的退了。“還不快去換衣。”剛要寬衣解帶,扭頭望見喬舒魚垮着臉跟着,慕淩宗沒來由的一陣心煩,言語間透出不耐,帶了呵斥。喬舒魚翻了個白眼,兇什麽兇,自己做錯什麽了。“沒衣服了。”喬舒魚夾着火氣回答,慕淩宗看了看她,“就這一身好衣裳?”慕淩宗皺眉現出不信。

“拜你所賜,之前,所有人對我都不待見。”就這一身,還是全府上下知曉她被留宿才拿來的最好丫鬟穿戴。“穿上這個。”慕淩宗抛過來一把顏色華麗不失端莊的衣裙,只是一瞥,喬舒魚便知道是上乘貨色。剛才受了氣,權當是慕淩宗間接地道謝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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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裏換。”慕淩宗率先扭過頭自顧自的解開衣衫,喬舒魚窘的快要躲到地上了,遲遲不肯動,慕淩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我在外面,換好随我一起。”說完麻利的套好一身白底金紋的華服。

喬舒魚別過臉,等到慕淩宗真的走了出去,這才手忙腳亂的穿好好幾層的衣物,對着銅鏡整理好紛亂的秀發,跨出門的時候,遠遠地見慕淩宗在彼端靠着欄杆定定的望着她,喬舒魚朝自己打量了一番,身體沒有哪裏覺得別扭,應該沒有穿錯,被瞧得發毛,喬舒魚摸了摸頭發,要是慕淩宗在看着她不放,她就脫下來,省的覺着拿他的手軟。

正在喬舒魚渾身長刺了般難受的時候,慕淩宗扭身往前走,腳步遲緩,似乎是在等她,喬舒魚撇撇嘴,心裏不屑道:拽什麽拽,不就是換了一身貴族裝扮麽,氣質高雅了點麽,再好看的皮囊也消除不了令人讨厭的內心,哼。不過腹诽歸腹诽,喬舒魚恪盡職守的初衷不改,拎起層疊的裙角就追了上去。

“像什麽樣子,難道媚紅閣沒有教過你如何像個女人樣子麽?”聽着身後篤篤篤漸漸飛近的腳步聲,慕淩宗無法不轉過頭去看一眼,看着喬舒魚那個樣子,之前種種讓他嫌棄不已的場面浮出腦海,真是一次比一次難看。好端端的真紅銀線花團錦簇衣裙被喬舒魚毫不珍惜的拎到小腿肚,随着奔跑,衣角翻飛,頭發飄舞,真是像個瘋子。

從慕淩宗不喜得眼神中,喬舒魚輕松的讀到了滿滿的薄怒,這個七王爺簡直不明所以,不可理喻,喬舒魚擺了個同樣的神情射過去,慕淩宗看到陡的沉下臉:“你這副樣子怎麽去祭祖?”喬舒魚訝異的瞪眼瞅着慕淩宗臉上擺着一副你沒救了神色,胸中怒火熊熊燃燒。這個王八蛋就是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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