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窗外雨還在下。

林俏頭發也淋濕了,碎發貼在臉頰。她戒備地抱着書包擋着腿,腳疊在一起,往長凳下塞了塞,于事無補。

男生全身濕透了,黑發滴着水,白襯衣貼在背上,略微勾勒出少年初長成的凜冽背影。

林俏別開目光。

男生沒有回頭,深吸一口氣,狀似無意的說:“你換吧,我不看。”

她抓着書包的手一頓。包裏有新的長襪,她為了以防萬一帶的。但終究沒有往出拿。

男生又看了會,跟着似乎是料到了一樣,輕聲笑了下。

他轉過身來,隔着微垂的黑發看她,嘴角輕揚,盯了片刻,忽然轉了視線,邁開步子,以慣常的慵懶步調往出走。

直到錯身而過,林俏才恍悟過來,她急急地回頭,唇也是冰涼的,飛快地開口:“那個,我的傘——”

“哦,”男生聞聲,緩緩回過頭來,像是被提醒了一樣,随口解釋,“打壞了。”

打……壞……了……

林俏停在當下,無語地看着對方轉過身去,臉上挂着絲毫沒有歉意的笑。

“對了。”

愣神的瞬間,男生輕輕伸出手,拉開音樂教室門的時候再度停住了腳步。

“我叫陸久見。你叫什麽?”

林俏聞言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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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久見……

之前辦公室裏,老師們談論的那個男生……

她抿着唇停了停,回答:“林俏。”

對方沒有任何表示,擡眸看了她一眼,很快出去,關上了門。

——

臨近十月,國慶将近,全國的老師和學生都躁動不已,可附中不一樣,大家既興奮于即将到來的運動會,更要操心馬上迎來的分班考試,假期的期待值一下減半。

5班教室裏,吵吵嚷嚷的,大多是學生沉浸在自己的範圍裏,如蚊蠅一樣嗡嗡背書的聲音,後排也不乏其他。

褚剛在那邊摟着段毅格的脖子,另一手擰他耳朵,帶頭譴責:“你小子,不跟我們通個氣就自己報理科了啊,是不是想散夥?”

段毅格面上不悅,但也只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靠,我老子讓我念,我能怎麽辦?”

“兄弟不如學習了啊。我就不信,你爸那麽疼你,你選文科,他能把你腿打折不成?”

一幹人就笑開,輪流去彈段毅格腦門。

沈含聲在笑聲間當裏,問前頭的鄭朗宴:“宴哥,你說,我們該怎麽罰這小子?赤.裸裸地背叛組織啊。”

鄭朗宴正無聊地轉着筆,看着林俏空了的位子,聞言回頭瞥了一眼,“瞎鬧什麽。你們什麽時候這麽在意這種東西了。”

褚剛嘴角抽了抽,就差沒脫口而出反駁的話了。也不知道誰,專門拿着別人的抄,抄錯還去辦公室重填了一份。

想了想,他把話咽回去,繼續薅段毅格脖子。

段毅格這會兒看鄭朗宴的态度,馬上膽子大了,開口反駁:“而且選理科怎麽了,我還沒說你們選文科娘們兒唧唧的呢。”

“啧!你找死啊。”褚剛彈了他腦袋一下,看了下前面走神的鄭朗宴,反駁道,“你懂個屁,文科女生多啊,人有的人,保不齊就跟女朋友分一起了啊。”

“也說不定是未來的女朋友啊。”沈含聲若有所指,笑着補了句。

前面鄭朗宴嗖地站了起來,椅子因為慣性猛地撞到後面。衆人噤聲,他無所謂地擡手.插兜,長腿邁了出去。

教學樓天臺,林俏撐着欄杆,迎着風眯着眼,看遠處操場上流動的人影。

她舉着手機在耳邊,一面聽着郝雲在那邊噼裏啪啦的連環抱怨,一面笑着回應。

偶爾才能傳來幾聲單子輝的單音。

林俏心情有些放松下來,她趴在手臂上,長長地“嗯”了一聲,再度保證:“我國慶就回去。”

鄭朗宴找了一圈沒找到人,路上碰到徐曦,才知道林俏往頂樓去了。

他加快了些步伐,一路上了頂樓,看到通往天臺的門虛掩着。

有幾分焦躁地推開,就看少女纖瘦的背影,紮成馬尾的長發在風中拂動。

林俏正打着電話,風聲又大,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

她擡手拂了下迷眼的發絲,跟着對着電話那頭的人淺笑了一下,偏粉的唇開合,似乎在輕聲哄着那邊的人。

鄭朗宴看着,英俊的臉頰上肌肉繃緊。他松了手,門順勢被風吹着一點點合上。

目光如鷹盯着前面的背影,一點點跟了上去。

“嗯,你想要什麽,我帶給你。”

林俏聽着郝雲在那邊報清單一樣,輕笑,“好,都帶。扇子呢?我還沒有謝謝他。”

切,還扇子。鄭小少插着兜,不滿地癟癟嘴,叫得可真親昵。回他個短信的時候就跟要了她命似的。

那邊林俏還一副沒完沒了的樣子,鄭朗宴英挺的眉眼皺了皺,忍無可忍。

他擡手虛握遮着唇,刻意咳了咳。

林俏詫異地回頭,看到是他,嘴巴開合了下,很快反應過來,和那邊的郝雲告別。

——“你有事嗎?”

——“在跟誰打電話?”

兩個人同時問出口,又同時閉了嘴。

鄭朗宴居高臨下地看着林俏,一副倔強模樣,又帶着孩子氣的怒意。林俏頓了頓,回答他:“我朋友。”

“哦。”鄭朗宴應了一下,長腿邁過來,和她并排撐着,狀似無意地問,“有什麽事嗎?”

林俏有些好笑地眯眼看向他,跟着回答:“嗯,約好了國慶回亦城見。”

鄭朗宴聞言,俊臉難以置信地擰縮了一下,側目問她,“國慶,你要回去?見他?”

林俏看着他的反應,眨了眨眼,點頭:“對,離開的時候講好的。”

鄭朗宴在那頭欲言又止地盯着林俏,一張俊臉宛若吃了酸澀的檸檬。

林俏等了他半天也沒有下文,只好再次開口問:“鄭朗宴,你有什麽事嗎?”

那頭幾乎是立刻回答:“我也去。”

林俏一愣。

鄭朗宴看着她的模樣,馬上皺眉表示不滿:“怎麽?不行啊?”

“不是不行,”林俏認真地看着他,“可是,為什麽?”

“我和你一起去。”鄭朗宴移開目光,答非所問。少年偏軟的頭發被風吹得微動,衣衫在風裏輕微晃動。

林俏側眸看着,遠處的湖泊像是海的縮影。

她忽然開口:“好啊,如果你到時候能有三個貝殼的話。”

鄭朗宴側眸,唇角輕揚:“這還不容易?你再給我一個。”

林俏想了想,松開手,轉身的瞬間回答:“好。只要你這次所有成績都能突破一位數。”

鄭朗宴愣了一下,這才發現林俏這話裏有話。

小少爺登時在頂樓炸了毛:“林俏,你擺明了欺負人啊……”

——

翌日一大早,鄭家豪宅一層的洗衣房裏。

吳媽剛将分類好的衣服扔進洗衣房,洗衣房的門就被“砰”地撞開了。

她驚魂未定地回頭,就看到鄭家小少爺穿着睡衣走進來。拖鞋掉了一只,頭發也有些亂。

男生俊臉上帶着慌張,過來扒了扒衣服,跟着拉着吳媽的手臂晃,着急道:“吳媽,我昨天換下來的衣服呢?褲子呢?裏面的東西呢?啊?”

說着,松開了被晃懵了的吳媽,撸起衣袖就要開全自動洗衣機撈。

吳媽好容易反應過來,趕忙跟過去:“阿宴,你衣服在這裏呢,怎麽了?掉東西了?”

“嗯。”鄭朗宴聞言應了一聲,又急忙過來翻。

吳媽看着他的動作有些忐忑。這些有錢人動辄丢個東西也要幾十上百萬,可不是她能賠起的。

跟着就聽鄭朗宴歡呼一聲。他甩開衣服,孩子氣地坐在地上,手裏捏着個貝殼,慶幸地輕笑起來。

吳媽看了又看,确定那只是個貝殼,不理解地看着從來不來這裏的小少爺。

鄭朗宴再三确認貝殼毫發無損,寶貝地塞到睡衣胸前的口袋,往出晃去,“辛苦你了,吳媽。我上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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