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時候的林俏和現在很不一樣,鐘愛留短頭發,最熱衷的運動是跆拳道。熱情開朗,還喜歡路見不平拔腿相助。小時候的鄭朗宴也和現在不一樣,是個幹淨腼腆的小少爺,聽話乖巧,是個人見人愛的可愛包。

就是那時候基因優勢不顯,個子比同齡女孩矮一些。

十歲時候,林家父母帶林俏來s市出差,因為和鄭家屬于上下屬公司的關系,特別訂了鄭氏名下的度假村。

偏巧那時候鄭家小少爺也在,一堆孩子在海洋球裏玩耍。林父在談生意,就讓林俏先過去玩。

滑梯上幾個男孩上上下下玩得不亦樂乎,林俏注意到樓梯頂端一直有個瘦小白皙的小男孩,待在頂端不下來,看了會兒,才發現他一直作為小苦力,幫忙推別的小男孩下來。

一身正義的小林俏當時就忍不了了,兩步跨上去,飛起一腳,就把随意使喚別人的男生踹了下去。鄭小少爺當時正吓得抓着男生的衣服,跟着就被拽了下去,跌進海洋球裏,摔了屁.股。

始作俑者怎麽說來着?

“弟弟,你別怕。我罩你。”

這仇一記就是小六年。

時光流轉,兩個人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成長,但現在日天日地的鄭小爺想起來就要氣炸,小時候輕微恐高的他,被林俏這個蠻妞一腳踹下去就算了,就因為還沒發育,還被她喊了弟弟。

剛開學的時候,因為孔家的關系,鄭朗宴剛好得知要轉學過來的女生就是之前欺負他的林俏。上天給的機會啊。

鄭小少爺借口去幫忙,一大早穿戴整齊噴了香水打了發蠟,本來想給林俏個下馬威,卻在接到這個乖巧安靜的小姑娘的時候愣了神,收起了全部利爪。

——她實在是太可愛了,一舉一動都可愛得小少爺心裏冒泡。

從往事裏收回心思,林俏彎唇笑了笑,沒有想再糗鄭朗宴,免得他自尊心受到傷害。

鄭朗宴好一會兒才從林俏難得生動的表情裏收回思緒,想起那時的一切,他第一次覺得不可思議和好笑。

車順着初染了秋意氣氛的兩排樹之間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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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俏剛偏頭看了一眼貼着窗口飄落的葉子,忽然感覺發頂被輕輕撫了撫。

心裏一震,林俏猛地回過頭去。

就看到鄭朗宴伸着手臂,摸了摸她的頭。男生眼底的光流轉,唇角輕揚着,用她那時大姐頭的話揶揄她:“別怕,以後我罩你。”

——

國慶前一周,外語大附中全校開了信號屏蔽器,舉行了一年一度的高二年級分班考試。

考場是随機分的,林俏分到的考場只有班上幾個人,都不太熟。她和同考場的班長打了個招呼,就進入了專心考試的狀态。

整整兩天都沒有見到鄭朗宴。

考完最後一門,林俏才忽然想起來。

也不知道他考得怎麽樣了。

想到跟他的約定,林俏打開筆袋,翻出裏面特意拿來的那粒貝殼。

考試成績會在三天後公布,連帶着分班信息。

老師們集中判卷,幾乎除了音樂美術體育課,其他的都上成自習,或者大家自己組織看電影之類的活動。

林俏大多時候就去舞蹈教室,她總覺得自己這半年來荒廢了許多,拼命想補回去。

有次還碰到了葉真雅她們。

想起之前宴會上的事,林俏深知自己和她們不是一類人,于是只想着避過去。

葉真雅看着她一個人在角落,主動迎了上來。

“林俏,好巧。”

林俏放下腿,聲音冷淡疏離:“嗯。”

葉真雅有些沒料到。她唇角頓了頓,跟着輕笑:“之前我生日的事,不好意思啊,大家只是想玩的開心而已。沒考慮你的感受。”

林俏搖了搖頭,不想和她深談:“沒關系。怪我自己逞能。”

葉真雅一愣,臉上的笑有些尴尬:“你、什麽意思……”

林俏掀起眼皮看她,臉上神情淡淡:“我從一開始,就應該拒絕我媽,告訴她我不想去;或者往後些,拒絕玩游戲,這樣大家都不用有壓力。”

絲毫沒有給葉真雅留任何面子。

一直被人捧着哄着的葉真雅臉色也冷了下來。

鄭朗宴算是她人生受到的第一個挫折,她沒想到,林俏看着悶聲不響,性格卻又冷又倔。

葉真雅盯着林俏,不知道是為了說服誰,聲音提高了一些:“林俏,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的。”

林俏正轉過身去做拉伸,聞言回過身來。

她眼神裏有一絲淡然憐憫的光。聲音軟軟的,卻冷淡無比:“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

葉真雅的眼睛猛地瞪大,看着林俏走遠的背影,死死攥緊拳頭。

——

三天後。

公布成績和分班信息的公告貼在二樓公告欄上,早早地就有一圈人等在那裏。

一向不看成績的段毅格罵罵咧咧地往進擠,褚剛拎了他一把,罵他:“真叛變了啊,不就報個理科麽?還值得你看成績?”

段毅格眼睛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找,頭也不回的罵褚剛:“滾你的,我這是給宴哥看好麽。”

褚剛詫異:“宴哥?他還在乎成績?”

林俏無視兩個人的吵嚷,順着榜看名字。

第一個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陸久見。文科1班。

林俏抿着下唇想,看來老師們的擔心是多餘的。

往下找了找,林俏找到了自己,排名年紀第七。文科1班。

她的英語一直是薄弱項,在外語附中,劣勢也跟着凸顯出來。

找到了自己,林俏沒直接離開,而是順着倒數列找了起來。

沒出三十個,就看到鄭朗宴大名挂在那裏。

單科每一個都擦過了兩位數的線,語文甚至比之前提了三十分。

——除了數學。9分。

林俏順着往後看,鄭朗宴,文科1班。

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想起第一天鄭朗宴幫她去教務處注冊的樣子來。

林俏唇角忍不住跟着彎了彎。

她轉身,從人群裏往外擠。

“找到了!”段毅格在那邊叫了一聲,跟着就罵了句,“日,數學差了一分!”

林俏回到教室的時候,鄭朗宴正頹喪地趴在桌上,段毅格拉了凳子坐在旁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看她過來,段毅格臉色一變,迅速拉着凳子坐了回去。

林俏緩緩走了過去,坐在鄭朗宴前桌的座位上。

“鄭朗宴。”

面前趴着的男生動了動,緩緩擡起頭來,頭頂的黑發跟着微微晃了晃。

他垂着頭,眉眼間都是不悅的低垂頹喪的弧度。沒有看她,清冷低沉的聲音開口,帶着含糊:“你別說了,我已經知道了。”

林俏擡眼看着他,聲音軟軟的:“知道什麽?”

鄭朗宴不滿地瞥她一眼,一臉“你怎麽明知故問”的樣子。

林俏偏要接着問他:“知道你數學考了九分嗎?”

鄭朗宴不滿地皺眉,有火不舍得對她發,孩子氣地觸了觸鼻尖。

“那你知道,”林俏輕輕開口,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弧度,手伸到他桌前,跟着輕輕攤開,“你的語文這次進步了三十多分嗎?”

一個瑩白色的貝殼帶着脆響,叮地落在他的桌面,鄭朗宴猛地瞪大眼睛。

“不是,我,你——”

他擡起頭看着林俏,似乎是有些反應不過來,吞吞吐吐半晌也沒說出話來。

林俏收回手,歪了歪頭看着他,“你不想去了嗎?”

沒等她落下話音,鄭朗宴一把捏起貝殼,死死地攥進掌心裏。

明顯放松了的語氣,警告她:“你不許反悔。”

——

晚上11點。

陸久見捏着卷面幾乎都是滿分的試卷回了家。

偌大的客廳沒有開燈,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

他也沒開燈,乘着月光回了房間。

青灰色的色調,讓心底裏的壓抑更甚。

陸久見把自己扔進椅子裏,仰着頭,合上雙眼,黑暗一瞬将他吞噬。

過了幾秒,他直起身體,睜開眼睛。

陸久見擰亮臺燈,拉開左手邊的一個抽屜,從本子下拿出一個老式手機來。

這手機他每天都充電,以前還偶有消息,來自固定的一個人。半年前,那個人發了最後一條消息,便徹底斷了音訊。

陸久見黑眸裏流光暗湧,他滑開屏幕,打開短信界面,目光定定地看着最後的那條消息。

【看到回我一下好不好?我很擔心你。】

往上翻了翻,還有一條來自對方的彩信,少女纖瘦的身體裹在天藍色的校服,臉龐清麗,紮了長馬尾,唇角淺淺上揚着。

好像她就站在對面笑。

看了會兒,陸久見清俊的眉眼間皺了皺,跟着,擡手把手機放了回去。

合上抽屜,像是合上一段塵封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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