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國慶前一天,林俏特意和林知遇商量,說自己假期想回亦城去看朋友。
林知遇正在收拾行李。她和孔尚新新婚燕爾,好容易才有時間去旅行,聽到林俏的話,先是詫異,跟着點頭同意了。
“我還以為這次可以全家一起去呢。”林知遇有些遺憾的說。
孔祁正拿着平板處理公司的事,聞言擡起頭抱怨道:“林姨,還說全家呢,您可打一開始就沒說要帶我啊。”
林知遇被他逗笑,語氣溫柔:“你爸說你要忙公司的事。”
“是,”孔祁也輕笑了一下,話裏帶了幾分孩子氣,“累死累活的,還不能算家裏一份子。”
一屋子人都被他逗樂,連在看報的孔尚新都難得臉色柔和了一下。
孔祁轉頭,詢問正整理書包的林俏,“俏俏,明天我送你?”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孔祁突然改口,跟着林知遇親昵地喊她“俏俏”,态度上也近了很多。偶爾還會自稱“哥哥”,不遺餘力地想撩撥林俏跟他玩笑兩句。
林俏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坐高鐵回去就可以,離學校很近的。”
“這樣。”孔祁笑着點頭,接着問,“什麽時候回來?我不會下班回來還要獨自看家吧。”
林俏拉上書包拉鏈,想了想:“當天就能回來。”
孔祁眼裏一閃而過驚喜,對着林俏眨了眨眼:“好,回來陪我一起看家啊。哥哥做飯給你吃。”
林俏抿着唇點頭,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孔尚新。
似乎是感應到她的視線,孔尚新擡頭看她一眼,緩緩開了口:“一個人路上小心些。”
林俏頓了頓,有些詫異孔尚新的态度,跟着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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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俏和鄭朗宴約定的一號一早高鐵站見。
林俏到的準時,她背着包,捏着手機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剛準備打電話,手裏的手機先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鄭朗宴,林俏接了起來。
“你在哪?”大佬清冷的聲音帶着幾分悶悶的鼻音,似乎不悅。
“我剛剛到,在進站口這裏。”林俏一面回答,一面四下張望,終于看到被廊柱遮了一半的身影。
她往過走,邊開口:“我看到你了。”
鄭朗宴剛好轉過身來。
他今天沒有穿制服,穿了休閑的白襯衣和黑長褲,單肩背着包,在陽光下身姿挺拔。看過來的時候,清俊的眉眼間是化不開的焦慮和憂愁——好像被人丢棄在高鐵站了似的。
林俏有些無奈地靠過去。掏出自己的身份證進去檢票,問他:“來了怎麽不進去?”她之前就把取好的票給鄭朗宴了。
鄭朗宴把票和身份證遞給檢票員,口不應心地說:“我剛到不久。”
其實來了有半個多小時,生怕林俏甩了他坐前一班車走了。
林俏今天穿了簡單的淺色棉布長裙,長發沒有紮,乖順地別在耳後,顯出她臉小小的輪廓,添了幾分溫婉動人的味道。
鄭朗宴順着車窗看風景,目光卻停在她身上移不開。
列車在軌道上飛馳了半個小時,抵達了亦城。
車上偶爾信號不好,林俏一下車就給郝雲打了過去。
兩個人打了車,到了約定的校門口的咖啡屋,直接上了二樓。
郝雲和單子輝已經等在那裏。
一看到林俏,郝雲先飛撲過來給她個熊抱,跟着又費力地擡手攬她脖子:“俏俏,我可想死你了。現在每天只能面對扇子這一個木頭的人生,簡直太絕望了。”
林俏唇角彎了彎,跟着她坐下。
單子輝依舊面無表情的,看到鄭朗宴,主動伸出手:“你好,我是林俏的朋友,單子輝。”
鄭朗宴看着他,沒有伸手,臉色不太好。
郝雲吸一口奶茶,湊在林俏耳邊問:“誰啊?”
林俏看了她一眼,想了下,回答:“朋友。情況比較特殊,小時候見過。”
再回頭,鄭朗宴已經勾着唇角,淺淺地握了一下單子輝的手:“你好。我是林俏情況比較特殊的朋友,鄭朗宴。”
郝雲在那邊“噗——”的笑出聲。
林俏無語地瞪鄭朗宴一眼,避開郝雲探尋的目光,從包裏往出翻東西:“你要的那些,我都帶來了——”
“還有扇子的,”林俏最後從包裏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裏面是一只鋼筆,“謝謝你之前幫我帶的貝殼。”
“沒事,剛好我爸去那邊出差,順便帶的。”單子輝說。
郝雲看完林俏帶的那些東西,就開始饒有興致地撐着下巴看對面那個好看的男生的表情。
她發現一件有趣的事,凡是涉及林俏和單子輝兩個人,哪怕是視線無意識接觸,鄭朗宴都會立刻皺眉,跟着又憤憤又委屈地看向林俏。
有趣。
郝雲眨了眨眼,拉着林俏晃了晃,“俏俏,我突然餓了,你下去幫我點點東西好不好?你自己不要喝點什麽嘛。”
林俏點頭:“你想吃什麽?”
“嗯……提拉米蘇,榛子蛋糕,還有蛋撻。”
鄭朗宴剛準備跟着林俏起身,就被郝雲喊住了。
“你要喝什麽讓俏俏一起點啊,不用那麽多人。”
鄭朗宴停了一下,看着郝雲有話說的表情,坐了回去。
林俏剛下樓,郝雲立刻就笑眯眯地撐着下巴湊了過來,問得直截了當:“哎,你喜歡我們俏俏吧?”
鄭朗宴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問題麽。”
“倒不是,”郝雲了然地癟了癟嘴,歪頭問他,“可是你對她了解多少?”
鄭朗宴臉上的表情霎時間冷下來,眼神淩厲地看着郝雲。
“你知道,她要的那貝殼哪來的嗎?”郝雲毫不畏懼地盯着他,自問自答,“千林島。你知道為什麽是千林島嗎?”
郝雲看着鄭朗宴凝如寒冰的眼神,嘲諷地笑了笑,跟着也沉下了神色:“因為她爸爸在那裏。”
鄭朗宴聽得神情一頓,跟着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俏俏她從來沒有跟你提過她爸爸吧?其實她很想他。”
樓梯那裏傳來腳步聲,郝雲收起冰冷甚至有些嘲諷的神情,唇角又像往常一樣沒心沒肺地翹起來:“哎,看在你眼光這麽好的份上,給你提個醒,千萬千萬不要給俏俏發短信。”看着鄭朗宴的表情,她挑了挑眉,“你該不是傻到已經發了很多吧?”
鄭朗宴:“……”
他沒回答,蹙了蹙眉,反問:“為什麽?”
“林俏的爸爸有半年沒有回她消息了。”單子輝把鋼筆放回盒子裏,淡淡地回答他,“林俏很擔心他。”
不遠處,林俏從樓梯口走過來,郝雲放小了聲音:“我們有事也只打電話發微信聯系。俏俏短信頁面一條都舍不得删,怕她看了難過。”
四個人坐了半上午,下午就在學校附近走走逛逛,消磨了一天。
晚上回去的車上,鄭朗宴看着林俏一直望着窗外的側臉,忽然問,“林俏,你會想你爸嗎?”
林俏長發如墨一般鋪在身後,聞言神色一頓,眼中猶如凝冰一樣,緩緩冷下來。
鄭朗宴第一次見林俏這種眼神。冰冷,堅定,倔強。
緩緩和她在教室舉着貝殼發愣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隔了會兒,才聽到林俏軟軟的聲音,語氣堅定。
“會,偶爾。”
“為什麽不去找他?”
林俏纖瘦的背脊一凜,跟着緩緩回過頭來。
“我答應過我媽,18歲以前不去見他。”
——
國慶剩下幾天,林俏預習完功課,下午都會準時去學校舞蹈室。
想着不久的将來,林俏咬着牙,把腿壓向一個更加不可思議的弧度。
開學前一天,林俏依舊讓王叔把她送到學校。
一下午的苦練,汗順着她的額頭滑下來,碎發貼在臉頰。
林俏喘息着停下來,到一邊喝水,順着舞蹈室的落地窗看外面,傍晚的火燒雲染紅了一片天空。
舞蹈室的大門猛地被推開了。
葉真雅一行簇擁着進來,說笑着,看到林俏的一瞬間,都詫異地停了下來。
葉真雅臉上沒有了之前的笑容和親切,再見到林俏,眼裏只有怒意和不屑。
徐麗麗看着林俏,嘲諷地笑了一聲,跟着抱着手臂走了過來。
她繞着林俏審視地看了一圈:“喲,我說誰呢。為了勾引男人,可真是不遺餘力啊。”
林俏捏着水瓶,目光淡淡的看着她:“請你嘴巴放幹淨點。”
“受不了啊?”徐麗麗陰陽怪氣地提高音量,看了看身後的一群人,回頭瞪着林俏,“我只是說了實話而已啊。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不過都是想扒着別人的家世,底子裏還是下賤命。”
話音剛落,林俏手裏的水杯對着徐麗麗刁蠻的臉就潑了上去。
她冷着臉看着徐麗麗尖叫一聲,水順着她化着妝的臉往下流,聲音更加冷,“我說了,嘴巴放幹淨點。”
徐麗麗突然被潑了一臉水,頭發衣服全濕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尖叫着就向林俏撲過來,很快被人攔下。
葉真雅松開徐麗麗,站到林俏面前。
一副商量的語氣:“林俏,你離鄭朗宴遠一點吧。”
“為什麽?”
葉真雅繃着臉,沒有回答。
林俏捏着空水瓶,目光淡淡,她看了會兒葉真雅,忽然開口問:“你喜歡他?”
沒有想到林俏會這樣直白地問,葉真雅頓了一下,跟着挺直了背脊:“是。”
林俏不解:“那你總針對我做什麽。”
葉真雅看着她一臉無辜的樣子,嘲諷地笑了:“林俏,你不覺得可笑嗎?就是因為你,鄭朗宴才會鬼迷心竅,才會疏遠我。”
面前原本漂亮優雅的女孩此刻滿臉怒容,帶着不堪的情緒。
林俏淡淡看着,微微蹙起了眉。
她聽完,輕輕搖了搖頭,臉上如水般平靜:“你說錯了。就算沒有我,鄭朗宴不是也沒有喜歡你嗎?不然,之前的一年,你表現得這樣明顯,你們為什麽沒有在一起?”
葉真雅臉上的笑一頓,跟着變成無比難看的神色。
她胸脯劇烈起伏着,憤怒頃刻噴湧而出。
葉真雅憤憤地擡手,猛地推了一把林俏:“你不要以為你什麽都懂!你根本不明白!”
林俏沒有防備,被推得踉跄一下,跌倒在地。
旁邊放着一些假期裝修留下的木板橫條,林俏的膝蓋被擦傷,大腿上剌了兩個不淺的口子。
她疼得皺了一下眉,咬着牙沒有喊出聲。
葉真雅喘息着站在原地看着她,聲音因為憤怒變得尖利:“林俏,你算什麽,也配跟他——啊!”
話還沒說完,葉真雅被人拉着手臂猛地甩開,她尖叫一聲,摔到木料堆裏,胳膊頓時被擦傷一片,血洇了出來。
林俏擡頭,就看到鄭朗宴居高臨下地瞪着一旁的葉真雅。
他彎下身去,骨節分明的手死死抓住葉真雅的領口,把她拎起來一些,臉上的神色猶如凝結了冰霜。
鄭朗宴漆黑的眼眸迸射着危險的光,死死盯着葉真雅恐懼的臉,聲音低沉暗啞:“你算什麽,敢這樣對她。”
葉真雅呼吸有些困難,擡手去拍鄭朗宴的手,在碰到之前,被鄭朗宴嫌棄地甩開,狠狠摔到斜着的木板上。傷口再次被蹭到,葉真雅痛苦地皺着眉,紅着眼眶,淚水劃出眼眶。
鄭朗宴嫌惡地拍了拍手,直起身體,聲音裏的溫度陡然降至冰點:“別說是你,抵上你們整個葉家,也不配動她。”
圍觀了全程的幾個女生畏懼地往後退了退,不敢上前。
鄭朗宴收回目光,看到順着林俏白皙的大腿蜿蜒而下的鮮紅的血,眸色陡然加深。
他蹲身下去,手臂微一用力,就打橫抱起了林俏,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林俏瞥一眼自己腿上的血,又看一眼鄭朗宴此刻憤怒的神色,抿着唇,擡手攬住了鄭朗宴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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