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徐曦最近下課時間都會找林俏,一起走一段路, 買水或者坐一會兒。然後跟她吐槽吐槽新班級的新朋友, 或者八卦地問一下文1班的情況。
今天看到林俏左邊一個陸久見右手邊一個鄭朗宴,忍不住暧昧地一個勁問她什麽情況。
林俏右下腹還有些隐隐作痛, 忽隐忽現的。她抓着水杯, 把鄭朗宴因為近視看不清楚換到前排的事講了一下。
徐曦聽着, 當即“噗嗤”一聲笑出來。
“近視?他可真好意思。”
林俏也覺得。
不過坐前排,如果能免了他上課睡覺和小動作,也很好。
想了想, 徐曦似乎覺得自己剛剛的形容弱爆了,倚着茶水間的門框抱着臂感慨, “啧,鄭大少爺什麽時候變這麽厚臉皮了。”
熱水順着出水口氤氲着霧氣流進保溫杯裏, 帶着清脆如山澗的鳴響。
右下腹猛地抽痛一下, 林俏咬着牙忍過去,沒有答話。
“哎,不過, 俏俏, ”徐曦看着林俏一圈圈将保溫杯擰緊,側臉幹淨恬淡得不像樣, 開口問她,“你之前, 認識陸久見嗎?”
運動會的事鬧得那麽大, 徐曦想不知道都難。
再結合今天的座位, 鄭朗宴對陸久見的針對已經分外明顯,為了誰,自然不用多說。
林俏垂着眼,轉身的動作一頓。
腦海裏當即映出第一次見到陸久見的模樣。
像是她的幻覺,那樣頹喪不自知的少年……和現在完全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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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不想為人知道的另一面,那次的事,她和陸久見心照不宣地再沒有提。那涉及她們兩個人的秘密。
林俏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選擇撒謊:“沒有,分班後剛好是同桌,才認識的。”
“哦,這樣。”徐曦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眼神盯着林俏。
快回班的時候,徐曦攬着她的臂彎,忽然開口說道:“不過陸久見是真的可惜。原本是一切都站在頂端的人,一下子被命運揪下來,沒有堕落已經是奇跡了。”
林俏停下腳步。
徐曦看着她,有些自嘲的笑了下:“我們這個圈子裏的大多數人,抗壓能力要比普通人強一些,但這些都是建立在父母給予我們的財富、身份和地位的基礎上。所有這些一旦失去,也脆弱得可怕。”
忽然想到之前老師們談到的陸久見的情況。第一次,林俏對于別人的事情産生莫大的好奇心。她偏頭問:“陸久見,他發生了什麽事?”
徐曦也對林俏居然有了八卦的念頭感到詫異不已。
她半張嘴愣了一下,才開口:“就是家裏的事呗。我聽說的是,他爸爸嫖.娼被家裏人抓個正着,而且當初他爸還是入贅的他媽媽家。男人麽,上位了,就開始折騰。這下子,夫妻雙方鬥的兩敗俱傷,公司股價大跌,損失巨大。陸家怕是很難再起來了。”
“在那之前,陸久見的父母可是圈子裏有名的恩愛夫妻。”
走廊盡頭的窗戶開着,裹着秋風,吹得林俏身上一陣寒意。
教室裏,鄭朗宴還有些神情不自然地坐在座位上。
看到林俏回來,別扭一下,主動站起來,等她進去。
林俏沒有猶豫,坐回座位上,擰開水杯,從包裏拿出藥盒,摳出兩粒白色的藥片。
丢進嘴裏,她打的水有些微燙,一小口一小口,咽了三次才把藥片咽下去。
包衣都化掉了,苦味在口腔裏彌漫開來。
林俏皺了皺眉,手裏的藥盒被順勢抽走。
鄭朗宴捏着藥盒,看着上面主要治療慢性胃炎等字樣,眉頭跟着深深皺起來:“你怎麽了?胃不舒服?”
口腔裏的苦味還在彌漫,林俏抿着唇搖了搖頭:“沒事,老毛病,不嚴重。”
“真的?”鄭朗宴盯着她有些蒼白的小臉,不太相信。
努力忽略右下腹的隐痛,林俏點點頭,嘴唇有些蒼白。
等待藥效發揮的時間有點漫長。她翻開英語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母,思緒無法集中,心底的煩躁漸漸翻湧。
左邊忽然伸過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松開指尖的瞬間,一顆裹着粉色糖紙的糖塊掉落在書頁上。
林俏愣了一下,轉頭,就看到陸久見認真且淡然的神情,看着她:“吃了就不苦了。”
——“糖,吃了就不苦了。”
鮮少有人知道且在意她吞咽藥片困難,林俏有一瞬間的恍惚。自她爸爸離開以後,有多久沒有聽過這句話了?
心底裏隐隐升騰起一絲不該有的希望,甚至一瞬間蓋過了疼痛和無力。林俏看着陸久見,又很快讓自己冷靜下來。
只可能是巧合而已,陸久見不可能知道。
鄭朗宴捏着藥盒,看着落在林俏課本上的糖果,臉色愈發難看。
那一小塊像是哽在了他的喉頭,讓他一瞬間感到窒息,鄭朗宴伸手,想要把那礙眼的東西拿開。
一瞬間,林俏卻先伸出手,先将糖抓在了手心。
“謝謝。”她臉色蒼白,聲音無比輕。
畫面落在鄭朗宴眼裏,格外紮眼。他黑眸中有光暗湧,盯着林俏,心中的怒意夾雜着不适翻湧。
英語老師從前門進來,上課鈴聲響起的瞬間,鄭朗宴猛然站起身,在一班人詫異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一整節課漫長猶如沒有盡頭。
林俏吃了藥,狀況卻一點沒有好轉。
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林俏已經整個人接近虛脫的趴在桌上,額頭全是虛汗。
班上的人陸陸續續離開。
陸久見撐着桌沿站起來,看到背對他趴着的林俏,開口問了一句:“還是不舒服?”
林俏好像沒有聽到一樣,整個人蜷縮着,沒有回答。
陸久見伸手,想要探一下林俏的額頭,前門那裏,鄭朗宴忽然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一邊腋下夾着一大罐糖,看到趴在桌上的林俏,臉色一沉,很快跨了幾步走了過來。
林俏的頭枕在左臂上,鬓角全是虛汗,浸濕了碎發,貼着臉頰。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忍着,右手摁着右下腹,臉色慘白,痛苦地皺縮在一起。
鄭朗宴看着,神色頓時有些慌了。
他把糖罐随手往桌上一扔,毫不在意林俏額頭的汗,擡手探了上去,語氣裏也滿是焦灼。
“林俏,你怎麽了?胃痛?肚子痛?”
入手的溫度有些燙,鄭朗宴的神色更加慌亂了。
陸久見看着,眸色晃了晃,緩緩地收回了手。
林俏整個人像是被浸在水裏一樣,疼痛得幾乎聽不進去任何聲音。她只無意識地搖了搖頭,卻牽起胃裏忍了許久的翻湧。
林俏忍了一下沒有忍住,霍然站了起來。她捂着嘴,在幹嘔聲逸出的邊緣,猛地推開鄭朗宴,往衛生間沖去。
鄭朗宴踉跄了一下,臉上的神色慌亂難看到無以複加。
他停了一下,幾步跨過去,揪着陸久見的衣領質問他:“你剛剛給她吃的什麽?!”
陸久見臉色也不好看,定定地看着鄭朗宴,聲音低沉:“只是糖而已。”
鄭朗宴明顯不信,他頰側的肌肉繃了繃,忍住怒意。
很快轉身,追着林俏的腳步,往外跑去。
林俏在衛生間吐了個天翻地覆。
今天一整天本來就沒怎麽吃進去東西,幾乎都是幹嘔。
林俏只覺得自己徹底虛脫,意識昏昏沉沉,一絲力氣都沒有。
待自己稍稍平靜了一些,她漱了口,倚着洗手臺才勉強站直。右下腹的隐痛轉變為一種難以忍受的劇痛,一浪一浪,幾乎奪去她全部的意識。
林俏下意識捂着右腹,彎下腰,跌跌撞撞往外面走。
剛一出門,疼痛猛地加劇,林俏眼前一黑,虛脫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沒有預料中以頭搶地的慘烈,林俏落入一個結實有力的胸膛。
用盡全力擡頭,眼前稍微清明了一瞬,鄭朗宴擔憂和慌亂的神色便悉數收入眼底。
鄭朗宴焦灼地看着她,聲音裏滿是慌亂和不知所措:“林俏,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林俏渾身沒有一點力氣,疼痛捶打得她幾乎說不出話。她倚着鄭朗宴,嘴唇翕動一下,艱難地吐出一個字:“痛……”
久違的軟弱洩露。
爾後一發不可收拾。
扶着她的手臂有力微顫。
林俏把臉埋在鄭朗宴胸膛,心想,真的糟糕,她堅強不下去了。口裏的話不自覺地一點點逸出,帶着難捱:“痛……鄭朗宴,肚子右邊,很痛……”
男生眼中的光陡然心疼和慌亂的破碎掉。
下一秒,鄭朗宴稍一彎身,扣住她的腿彎,把人整個橫抱了起來。
他凜着臉色,幾乎是奔跑着向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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