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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朗宴的臉色陡然繃起來, 捏緊拳頭問:“你不打算幫孔家?”
鄭父手還伸在原地, 聞言只覺得好笑。反問他:“我為什麽要幫?”
鄭朗宴沒有料到在鄭父這裏會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他清俊的臉龐繃着, 一本正經的說:“你跟孔叔, 還有爺爺跟孔爺爺,不都是朋友嗎?之前還說了,我們和孔家是三代世交。”
鄭父收回了目光和手,繼續在文件上批改着, 語氣裏已經是對鄭朗宴的幼稚的不耐:“朋友是朋友,生意場是生意場。如果每一個朋友都幫一幫,那我們鄭家就是窮光蛋慈善家了,而不是坐擁這些家業,讓你有資格現在還抱有這些幼稚可笑的想法。”
鄭朗宴冷着臉色, 倔強而孤傲。
鄭父微微瞥他一眼, 有些煩躁地擰眉轟人:“出去。不幫忙就別在這礙眼,有這時間不如好好想想怎麽幫家裏做點事。”
看着鄭朗宴凜着背脊轉身, 鄭父擡了擡眼皮, 順便提醒他:“還有,你也不許幫。別忘了, 你所有的東西和卡上的錢, 也都是我給的。”
鄭朗宴捏着手,有些憤憤地拉開書房門,出去的時候又狠狠摔上。
——
高三的學習一下子不同于之前。
教室前排黑板一側挂上了倒計時的牌子。
班長每天放學前, 就會把今天的一頁撕下來。
這種逝去的就是失去了的感覺, 讓這群幾乎沒有失去過的子弟們第一次感受到了緊張和恐慌。
徐曦來找林俏的次數少了很多。
剛開學的時候找了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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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曦也聽說了孔家的變化, 有些難以置信,更多的是對林俏的擔憂。
她看着林俏看起來依舊淡然的神色,握了握她的手:“俏俏,這幾天午飯時間我們一起……哦,我忘了,你還有鄭家少爺撐腰。”
徐曦說到一半改了口。看到林俏疑惑的神色,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給她解釋:“你不知道,在這個學校,父母的財富和地位,很大程度決定了孩子在學校和班級裏的地位。”
“之前孔家家底還算厚,又和鄭家交好,所以大多人也不敢動你。可是現在孔家出了事,就會有各種仗勢欺人的牛鬼蛇神冒出來了。不過有鄭朗宴陪着你,我比較放心。畢竟,他的人也沒人敢動。”
林俏所有所思地抿着唇聽着,偶爾和徐曦交談幾句。
其實她多少也感覺的出來。
本來搬到新家,她想着出了小區就可以搭到直達學校的公交,可孔尚新堅持上學的時候一定要孔祁開車送她,實在不行他就親自送。
孔尚新怕在學校裏別人看扁她這個非孔家親生的女兒,所以別人的有的,她也一定要有。
包括之前遞給她的卡。
有些人了解深了,或者恍然回首,才發現他并非表面看起來那樣或者第一眼的印象那樣。
林俏想,林知遇這次,總算做了個正确的決定吧。
——
自從搬到小家,林知遇大多數時間都會待在家裏,每天換着法子做菜煲湯,給兩個勞累的男人和高三的林俏補營養。
孔尚新空閑的時間也多了起來。
偶爾有時候,林俏去衛生間路過廚房,會聽到兩個人交談。
孔尚新有次忽然問林知遇後不後悔再次和他在一起。
林知遇只笑着搖搖頭,然後說:“之前我嫁過來的時候,其實也聽到不少風言風語。別人都說我是圖你的錢和家世才二婚又倒貼你。
“其實我心裏是有氣的,想着如果能夠有什麽機會讓我證明下就好了。倒不是說巴不得家裏出事,只是剛好出了這樣的事,剛好被我們家碰上了,那就無所謂了。我們在一起,一家人一起面對,其他人的看法和外在形式都不重要了。”
林知遇說着,聲音小了一些:“尚新,我也想你明白,我只圖你這個人,所以你的股份還有房子,我都不要。我很感激你能把俏俏當自己親生女兒看。”
“是我對不起你們。”孔尚新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嘆息,“畢竟一開始,是我年輕,太容易妥協和聽信,所以讓你們母女受了這樣的苦。林俏想當演員,不管出于什麽目的和追求,這些東西,能夠讓她以後的路好走一些。”
林俏放輕了腳步走,忽然感覺埋在心底裏最後一絲郁結也消散殆盡。
爾後被一種沉甸甸的情緒代替。
孔祁還是會每天都去公司。
聽說近期有公司願意出高價購買孔尚新手裏的股份和孔祁手裏大部分的股份。孔祁每天回來的又晚了一些。連周末都在忙。
林俏周末還是有專業課。
孔祁這天走得早,林俏打算出門自己搭公車去培訓班。
林知遇剛從廚房忙活着出來:“俏俏,你要去上培訓班嗎?”
“嗯。”
聽到林俏肯定的回答,林知遇頓時有些慶幸地擡手招她:“還有些時間,你等下順路去給小祁把盒飯還有雞湯送了。他早上走得急,飯都還沒吃。”
林俏點點頭,過來拿了才走。
孔家的公司在林俏去培訓班的半途中,她之前只來過兩次,還是孔祁晚上回去拿文件,接了她放學又折回公司去拿的。
在培訓班前兩站下車,林俏過了馬路,仰頭可見孔氏集團的高樓。
依舊氣勢恢宏的樣子,裏面冷清了許多。
只看外表,根本看不出內部是怎樣岌岌可危,被掏空,瀕臨死亡。
一路碰不到多少人,林俏拎着保溫桶,坐着電梯直奔孔祁辦公室所在的頂樓。
紅色的數字一路攀升,叮的一聲,林俏回過神來。
電梯門打開,她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來,邁步往左走。
迎面和一隊西裝革履的人相撞。
林俏沒有刻意看,可還是一眼瞟到了走在人群最前面的男人,一身西裝革履,臉色威嚴,略帶些不悅。
是鄭朗宴的父親。
他的旁邊跟着一個長相和妝容都格外精致的年輕女人,穿着西裝,纖瘦而冷傲。
林俏愣了一下,只覺得隐隐有一絲熟悉的感覺一閃讓過。
兩邊的人很快走到近前來。
林俏在一衆熨帖筆挺的西裝裏顯得格外單薄,她身前拎着保溫桶,停了停,出聲喊人:“鄭叔叔。”
鄭父愣了一下,擰着眉看她,像是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她是誰,自鼻音裏“嗯”了一聲。
一堆人從她身邊略過,林俏視線順着冷美人看過去,一直到錯身而過。
電光石火間,某個人影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林俏站住了腳步。
那邊女人擡手按下電梯鍵。身後穿着學生款小皮鞋的林俏的腳步聲頃刻間又響起。
她徑直走到人群前,目光直直地看向女人的臉。
鼓了股勇氣,林俏直視着對方,忽然問:“你好,請問你認識我哥哥嗎?”
女人愣了一下,目光先是看向鄭父,看他沒什麽表示,才又看向林俏,唇角勾起一抹公式化而疏離的笑來:“你哥哥?是說……小孔總嗎?”
女人很聰明,沒有和林俏這個小丫頭拐彎抹角。她聽到剛剛林俏喊鄭總叔叔,再聯系自己之前的了解,直接問出了口。
林俏愣了一下,抿着唇點了點頭,又問:“我可以和你談談嗎?就幾分鐘。”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
女人勾着唇角,有些像看鬧事的小朋友一樣,好笑又無奈地看着林俏,紅唇和白色的牙齒對比鮮明。
鄭父停了一下,頭也沒回地說:“李秘書,你等下直接下來就行。”
“……好。”
一行人進了電梯,很快緩緩被門隔開。
女人收起目光,抱着手臂,彎着唇看林俏,聲音裏帶着些慵懶:“小朋友,你要跟我談什麽?”
這稱呼不屑卻也讓人無從反駁。
林俏捏着保溫桶看她,沒有計較,問得直截了當:“秘書姐姐,你之前,有和我哥哥共事過吧?”
女人輕輕嘆了口氣,用鼻息“嗯”了一聲。
“所以現在,你是跳槽到鄭叔叔公司了,是嗎?”
女人這下直接嗤笑出聲,挑着眉看她:“小妹妹,我也只是個普通的員工。孔氏要倒閉了,難道讓我這個非親非故的員工跟着喝西北風嗎?”
林俏抿了抿唇,長長呼出一口氣,提高了些音量。即使看起來氣場不如對方,但氣勢絕對不輸:“你跟我哥哥在一起過吧?怎麽能算是非親非故。”
女人的臉色陡然冷了一些,看向林俏的目光有些憤憤。
似乎覺得自己低估了這個小丫頭。
林俏神色淡然下來,語氣依舊是不卑不亢的:“而且,你撒謊了。”
女人的眉頭頓時深深的蹙起。
林俏一邊繞過她往孔祁的辦公室走,一邊輕聲開口:“不是因為孔氏倒閉,你才跳槽到鄭氏。而是,”
林俏回過頭來,年紀不大,清冽的眼神裏卻透出一絲涼意和悲憫:“你本來就是鄭叔叔的人,故意到了哥哥身邊。現在不過是回到自己真實的位置而已。”
女人放下手臂,眼中的難以置信一閃而過,很快變成氣憤又不甘,不似之前的運籌帷幄,四兩撥千斤,有些失态地喊:“那也要怪你們家人自己蠢!”
林俏眼中的神色帶上了一絲悲憫,素淨的臉上神色淡然得惹人生氣。
她看着有些失了儀态的女人,偏了偏頭,篤定地說:“你現在生氣,其實是因為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為這個決定後悔吧?”
女人臉上的神色一怔,沒等女人再說話,她轉頭,拎着保溫壺的背影一步步走遠。
孔祁辦公室的門虛掩着。林俏輕輕敲了敲,孔祁在辦公桌後坐着,擡起一只手,指尖扶着額閉目養神。
她輕輕推門進來,順便把門合上。
面前的木質地板上灑了一地文件,一直蔓延到辦公桌那裏。
林俏彎腰下去逐張撿起來,整理好,放到辦公桌上,又把保溫壺輕輕放到孔祁面前。
孔祁擡頭就看到林俏清淡的小臉,眼裏帶着關切和擔憂。
“聽說你早上沒有吃東西,媽媽讓給你帶了飯和湯。”
孔祁眼裏有着散不去的紅血絲,看向林俏的時候,輕輕扯了扯嘴角:“謝謝俏俏。”
林俏在他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
想到那次深夜,孔祁喝醉回來,他錢夾裏女生的照片和剛剛冷傲豔麗的女人逐漸重合在一起。
她看着孔祁打開飯盒,閉着眼睛深深嗅了一口,露出滿足的神情。
林俏忽然輕輕開了口:“哥哥,你不要難過。”
孔祁愣了一瞬,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林俏話裏的意思。
他垂下了頭盯着碗裏的飄着的油花,拿勺子撥散,聲音飄得有些遠。
“嗯,哥哥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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