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高三的體育課和音樂課被擠掉的居多, 林俏的鋼琴課也停了, 舞蹈課因為要練形體, 還有在上。

鄭朗宴最近寡言了許多。很多時候上課下課就只看着林俏發呆。

有時候林俏偏頭看着他, 甚至需要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能回過神來。

回過神來,偶爾會話不對頭的問一句:“渴了?我去打水。”

說着就站了起來,杯子都沒拿就往出走, 很快又折了回來。

林俏蹙了蹙眉,終于在鄭朗宴這種狀态持續到第五天的時候接受不了。

吃飯時間,約他去頂樓吹吹風。

鄭朗宴幾乎是立刻答應,順從地跟着她上去。

頂樓的風吹得人格外舒服,驅散了一些燥熱, 林俏眯了眯眼, 有些餍足地深吸一口氣,偏頭看鄭朗宴。

他的襯衣高高挽起, 手臂為了配合她的身高撐在欄杆上, 微微彎下腰去。

少年的頭發在風裏微微浮動,帶着撩人的波動。

似乎是察覺到林俏的目光, 鄭朗宴也轉過頭來。

林俏對着他彎了彎唇角, 笑得格外惹人。她眼裏閃着瑩瑩的光,很快又眯着眼轉頭去看遠處的風景。

“我記得,我去年大概就是這個時候轉學過來的。”林俏聲音軟軟的, 因為回憶放慢了些語速。

鄭朗宴終于難得收回了思緒, 不理解林俏為什麽這個時候突然提起這事, 只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是,去年九月十五。”

有些詫異他記得這樣清晰,林俏愣了一下,唇邊的笑意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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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時候你第一次去我們學校,進錯女衛生間,還找我要紙巾。”

提起往事,兩個人都覺得有些好笑。

鄭朗宴面上有些挂不住,彎着唇角辯解:“那是那個學校設計太反人類了。怎麽會有兩邊都是女衛生間的。”

林俏輕笑了一下,回憶着那個時候鄭朗宴意氣風發,幼稚卻搞烏龍的模樣,又想起一茬:“你那時候還不知道要接的人就是我,在教室的時候還認錯了人。”

說到這個,林俏有些好奇地偏頭問鄭朗宴,“說起來,你對我印象好像很差,覺得我愛鬧事,還把班裏最叛逆的女生認成我。”

鄭朗宴沒法否認,畢竟兒時的印象和陰影不淺。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耙了耙頭發:“我當時看到就她桌上空着,東西都亂糟糟的堆在地上,下意識地那樣想了。”

而且他印象裏認定林俏是個另類的叛逆少女,幾乎一眼就對上了。

誰能想到曾經混世魔王小魔女,幾年後能蛻變成溫柔可人的乖乖牌呢。

林俏沒再拿這件事糗他。

她話題一轉,談起了轉學後。

“那天剛來學校還沒分班的時候,你還主動要幫我報道,後來我就被分到五班。”林俏偏頭看鄭朗宴,語氣輕輕的,聽不出什麽情緒,“其實我原本不應該是五班的,對嗎?”

鄭朗宴愣了一下,有些心虛和慌張地看向林俏,目光在對上她溫柔帶笑的眉眼時,連撒謊都做不到。

愣了幾秒,他有些好奇又郁悶地嘀咕一句:“你怎麽知道的。”

“剛轉來一個月的時候,有一次去辦公室交作業,剛好七班的老師說起來,調侃說我本來應該是她手裏的學生的。那個時候就知道了。”

鄭朗宴聞言更驚訝了。根本沒有想到林俏其實一開始就是知道的。

他動了動,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林俏:“那……你不生氣嗎?”

林俏的腳調皮地踩在欄杆下面空着的橫杆上,手臂拉着橫杆,身體自由地往後仰了仰。鄭朗宴的手立刻下意識又小心翼翼地護在她腰後。

林俏眯着眼享受着風拂過面龐的感覺,聽到他試探又小心翼翼的語氣,搖了搖頭。

“我那時還以為,你是怕我把你出糗的事告訴別人,所以留我在你身邊,方便随時想辦法封口。”

鄭朗宴被她這腦洞大開的想法逗笑了。

他擡手揉了揉林俏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頭發,問:“怎麽會這樣想?”

“一個人總針對另一個人,不是喜歡她,就是讨厭她。”林俏目光看着他,認真分析,“我們那時候才認識多久,你總不會就喜歡我了。”

“怎麽就不會了?”鄭朗宴不滿地反問,目光灼灼地看她,“我多喜歡你。”

林俏的目光溫柔了幾分,聽到鄭朗宴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話,看着他終于像以往一樣開心話多了許多,終于放心下來。

她緩緩切入正題,把話題往自己的目的上引。

“鄭朗宴,你最近是不是因為我家裏的事在煩惱?”

被她一下子戳中心事,鄭朗宴的神色一頓,跟着笑慢慢淡下去,移開了目光。

他最近幾次試圖拜托鄭父和鄭爺爺幫幫孔家,可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個觀念一向不和的父子這次驚人的一致對外。

不管是誰,提起孔家的事,就是不松口。

鄭朗宴哪裏求過人,在家裏也向來是被一大堆人追着跑,高傲驕傲得不成樣子,不可一世。

這次為了孔家說了不少軟話,終于受不住。自己拿了卡準備轉錢給孔家公司,結果卻被告知他的卡已經暫時被凍結了。

鄭朗宴有些懵然了。

他沒想到鄭父這次是這樣鐵了心了,在銀行坐了很久才回過神來。

回過神後,鄭朗宴立即氣急敗壞甚至有些絕望地跑回去找鄭父。

鄭父正在淡然地看書,擡眸瞟他一眼:“你想資助孔家的錢,哪一分不是我的?那麽想當大聖人,有本事自己掙去,那你想給誰我都管不着。”

17歲多的年紀裏,鄭朗宴第一次覺得自己處處碰壁,無人支持,突然生出一種無能為力的絕望和苦澀。

想到林俏最近垂着眉眼憂思的模樣,鄭朗宴心底裏更多了幾分愧疚和愛惜。

他答應過會保護她,真到了這種時候,卻發現自己這樣無能為力。

林俏看他不說話默認的模樣,輕輕嘆了口氣,說話時溫柔得像是安撫:“鄭朗宴,你不用為了我家裏的事刻意去為難孔叔叔。”

鄭朗宴擰着眉,目光一頓,就聽林俏繼續說,“很多事情是注定的,孔家生意出了問題,肯定也有自己的責任。我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財富,地位,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現在能和家人好好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很幸福了。而且,我們家人也覺得是這樣。”

鄭朗宴只顧着看着林俏,目光裏閃了閃。他擡手摸了摸林俏的頭頂,忽然有些為難地感慨一句:“怎麽辦,俏俏。”

林俏愣了一下,沒等她反應過來鄭朗宴在說什麽,他忽然傾身抱她個滿懷,聲音裏低低沉沉,滾動着笑意。

“我比剛剛更喜歡你了。”

——

鄭朗宴回到家的時候,鄭父鄭在客廳的沙發上坐着喝茶看新聞。

電視開着,播放着B市最新新聞資訊,剛好提到了孔氏被收買的進程。

鄭母看到鄭朗宴單肩挂着書包的模樣,有些心疼的站起來:“阿宴,今天上課辛苦吧?快去洗洗手過來吃點水果,鍋裏有骨湯。媽媽給你盛去。”

鄭朗宴單手扶着桌沿,半彎腰下去脫鞋換鞋。

電視裏女主持人熟悉的聲音播報着新聞內容,時不時飄入周圍人的耳朵裏。

——“據悉,目前最有可能收購并接手孔氏的将是本市第一地産巨頭鄭氏集團。為此,記者特意采訪了鄭氏有關人員,對方透露此事已進入洽談階段,局勢基本穩定。”

鄭朗宴彎着的背脊一頓,都沒有來得及穿另一只拖鞋,單腳穿着襪子踩在地上,幾步就跨到沙發那裏。

鄭父看到了,立刻擰着眉批評他:“注意儀态!你看你像什麽樣子!”

鄭朗宴臉上帶着興奮,也沒有像往常一樣不滿他的批評而反駁。而是揚着聲音問得急促:“爸,你真的把孔氏買下來了?”

語氣裏滿是高興和如釋重負。

鄭父明顯懶得理他,沒好氣地反問:“是又怎麽樣?你不是不在乎公司,不想要麽?”

“那又不是一回事。”

鄭朗宴笑着說了一句,折回去換了拖鞋過來,挨着鄭父坐下,擡手紮着水果塊就往嘴裏送。

身體也有些放松下來,鄭朗宴揚着嘴角,語氣裏滿是調侃:“爸,你說你想幫就幫呗,還學什麽雷鋒做好事不留名啊。之前還故意瞞。怎麽,怕我搶你功勞啊?”

鄭父看他沒個正形的樣子,擰着眉沒有接話,而是瞥了一眼桌角的文件,忽然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再過幾個月,送你出國去吧。紐約那邊有鄭氏投資的學校,師資不錯。你出去學點金融的東西。”

鄭朗宴剛吃了塊格外新鮮的菠蘿,聞言不滿地皺了眉:“為什麽啊?我覺得國內就挺好的。而且我又對金融不感興趣。”

“就你那不學無術的模樣,能考上大學?而且你能對別的什麽感興趣?”鄭父嗤笑一聲,很快就垂下眸去,“早點出國,學幾年回來,從基層做起,幫着打理家裏的公司。”

鄭朗宴聽着,不滿意地哼哼唧唧着反駁,似乎是對鄭父多了絲別的情緒,語氣沒像平時那樣蠻橫:“怎麽就考不上?班主任都說了我努力點可以考到的。 ”

鄭父一臉嚴肅,聞言嗤笑一聲:“空口一句話,證明不了什麽。誰也保證不了你的将來。早點出國學個金融相關的,回公司從底層做起,別的沒用,省的你浪費時間。”

鄭朗宴興趣缺缺地把叉子扔回去,漫不經心地向後靠去。

他把手臂搭在沙發,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似乎是因為剛剛得知鄭氏準備收購孔氏的消息,鄭朗宴整個人都不似之前的緊繃。

他帶着笑意聽着,有些不滿的瞥一眼鄭父:“你別管了,我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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